第322節(jié)
她朝窗外又看了眼,扒著窗戶的邊框緩了緩心神。 她知道這個時候慌不得,不然的話,娘娘怕是更危險了。 剛才不過是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所以措手不及。稍微定了定神后,孟嬤嬤恢復(fù)了往常的鎮(zhèn)定,與許林雅道:“還請?zhí)珟兔粗锬?,我去尋人?!闭f著,她吩咐秋實,“你照顧好娘娘。穩(wěn)婆沒到之前,萬萬不可隨意行事?!?/br> 說著她朝許林雅屈膝行了個禮就邁著小碎步匆忙出了門。 一出門,就有侍衛(wèi)持著兵器上前詢問。 孟嬤嬤將元槿的狀況講了后,侍衛(wèi)顯然也很焦急,喊了四五個同伴一起與孟嬤嬤往穩(wěn)婆住著的屋子行去。 許林雅朝外快速看了幾眼,也跟著出了屋門。屋門外都是侍衛(wèi)。和透過窗戶時候看不清哪個是哪個黑壓壓一片不同,離近了后許林雅能夠瞧出好些人的相貌了。 她擇了其中最近的一個問:“守在永安宮的是哪一位統(tǒng)領(lǐng)?”她很有把握,以藺君泓對元槿的疼愛,一定會讓自己的幾個心腹領(lǐng)人來守著。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清楚領(lǐng)頭的是哪一個。 侍衛(wèi)甕聲甕氣的說:“是葛副統(tǒng)領(lǐng)。” 葛雨明? 許林雅暗喜,讓人將葛雨明叫了來,將元槿的狀況說了。又問他究竟要不要和藺君泓說。 葛雨明大驚,沒料到她竟然會考慮過不講,問她:“為什么不要和陛下說一聲?” “娘娘說不要講?!痹S林雅也很為難,“剛剛娘娘在床邊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陛下現(xiàn)在在危急關(guān)頭,若分了神,無異于讓他送命?!?/br> 葛雨明沉默了。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對方雖然不足為懼,但正因為己方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所以哪一環(huán)出了岔子都不好辦。更何況陛下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許林雅和葛雨明是一起長大的友人,交情不同其他,看葛雨明不說話,一向溫柔的許林雅也急了,低吼道:“你倒是給出個主意?。 ?/br> 葛雨明拿不定主意。說也難。不說也難。聽到周圍有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扭頭一看,孟嬤嬤帶著六七個穩(wěn)婆正小跑著往殿中行去。葛雨明心下一橫,咬著牙說道:“先不說!等穩(wěn)婆那邊有了主意,咱們再商量!” 許林雅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聽了他這話,倒是放心了一點。不過,還不忘叮囑他:“你讓人去太醫(yī)院看看,值夜的是哪幾位太醫(yī),有醫(yī)術(shù)高超的先請了來?!?/br> 生產(chǎn)就跟過鬼門關(guān)似的,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刻面對的是什么。請了太醫(yī)過來等著,若有事情也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聽了她這話,葛雨明眼睛一亮,頷首道:“即刻就去?!闭f著就喊了四個侍衛(wèi),高聲道:“去!把太醫(yī)請來!不拘多少人,盡數(shù)都叫到這里!” 許林雅在旁叮囑道:“藥草也帶著。不然到時候有事情一來一回去取也是麻煩?!?/br> 侍衛(wèi)剛剛應(yīng)了后又折了回來,“聽說玄和宮定北王那里一般都要留個太醫(yī)看著。那到時候全叫來了……” 話沒說完,一腳狠狠踹在了他身上。 葛雨明急紅了眼,高喝道:“需要留一個就留一個!哪來那么多廢話!先請了來再說!” 禁衛(wèi)軍軍令極嚴(yán)。特別是藺君泓親自挑選的這一批。剛才和孟嬤嬤說話的那幾個侍衛(wèi)知曉了元槿要生,就稟給了葛雨明。但是,他們卻不會將事情和其他侍衛(wèi)講起。 眼前這侍衛(wèi)并不知曉此事,被葛雨明來了一腳這才知道事情怕是不簡單,趕忙爬起來小跑著跟上了其他三個同僚,飛奔而去。 葛雨明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眼下什么事情也做不得。屋里不能去看著,外頭沒法去稟報,一拳砸在旁邊一株柳樹苗上,吱嘎一聲樹斷了,他重重嘆口氣,半晌沒說話。 孟嬤嬤帶了人去到屋里的時候,許林雅還沒回去。待到許林雅再進(jìn)屋,穩(wěn)婆們已經(jīng)忙碌開了,根本就擠不到床邊,沒有她插手的余地。只能呆呆愣愣的聽著元槿在床上低聲呼痛,心疼的不行卻無計可施。 一個身材矮瘦的中年穩(wěn)婆正端著熱水往里走,看許林雅杵在那里不動就想趕她出去,“這不是小姑娘家該來的地方。出去出去?!?/br> 許林雅指指自己頭上婦人發(fā)髻,“我是她嫂嫂?!?/br> “啊,娘娘的大嫂?!崩锩嬗袀€聲音洪亮的穩(wěn)婆喊道:“趕快過來幫忙。娘娘在叫人,不知道叫的誰。您來瞧瞧搭把手。” 許林雅趕緊過去,握住元槿的手。 元槿疼得厲害,將她的手握得死緊,骨頭縫兒里都透著疼,她也不在意,接過了旁邊孟嬤嬤遞過來的濕帕子,不住的給元槿擦拭額頭上的汗,“槿兒,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元槿不住呻吟著,模模糊糊的也聽不清是誰在說。不過這溫柔的語調(diào)她很熟悉,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許林雅看她痛苦,心里更焦急了,呵斥道:“怎么回事兒?這半天了還沒動靜?” 有位面皮白凈的穩(wěn)婆快言快語的說道:“還不成。時候還不到。太太還沒生產(chǎn)過吧?這婦人生子,素來要疼上好久才能出來的?!?/br> 話雖這么說,可元槿疼了好久后還沒見出來,穩(wěn)婆們就都開始急了。 有人說著不對,又道:“這胎位,好像不正啊?!?/br> 都是有經(jīng)驗接生過好些個孩子的。一個這樣說起來,其余兩三個能摸出來的就也點頭稱是。 孟嬤嬤急了,大喊道:“光說是有什么用?趕緊??!” 她們一起上前動作,誰料過去了一炷香時間,還是沒能挪動好。 許林雅邊給元槿喂著參湯邊落淚,口氣異常嚴(yán)厲:“不正就給弄正了!不然,要你們過來做什么的?” 穩(wěn)婆們駭?shù)萌戆l(fā)抖。 她們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狀況??墒?,床上之人還有她肚子里那個,太過尊貴,她們下手的時候不敢太用力?。∫粋€不小心出了事該怎么辦? 一直守在屋門口的秋實突然來了一句:“黃嬤嬤會推拿。我去找黃嬤嬤?!闭f罷不待人同意或是反對,她將自己手里的一疊布巾往葡萄懷里一塞,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秋實說明了要出永安宮的理由后,葛雨明親自陪著她去到了旁邊常平宮的雨軒閣去尋黃嬤嬤。 當(dāng)初元槿將靈犀安置在了永安宮旁邊的常平宮,又遣了黃嬤嬤去照顧靈犀。因此黃嬤嬤一直留在了永安宮內(nèi)。 原先元槿不讓她在永安宮伺候,是因為徐太后和元槿針鋒相對,而黃嬤嬤,忠于徐太后。 秋實記起這些天來徐太后和娘娘的關(guān)系好了許多,想必請了黃嬤嬤來也沒甚關(guān)系,所以下定決心來叫人。 聽聞元槿的狀況后,黃嬤嬤也十分緊張,“我只年輕的時候在主子們生產(chǎn)時搭把手,并未自己去接生過?!?/br> “您不是懂得推拿么?”秋實急得直跺腳,“讓穩(wěn)婆和您說怎么做,您來動手,敢不敢?” 黃嬤嬤這些天早已想明白了元槿為什么沒有留她在永安宮。 想到原先元槿對她那么好,平日里她去永安宮正殿的時候,只要元槿沒事,她就能進(jìn)屋。偏她還不知足,還要一次次和徐太后那邊聯(lián)絡(luò)…… 黃嬤嬤心下一橫,點頭道:“敢!只要娘娘能沒事,我就敢!”說著就和秋實兩個人趕忙往永安宮奔。 穩(wěn)婆們看到有人過來肯幫她們動手了,感激不盡。一個個的都將自己的經(jīng)驗來告訴黃嬤嬤。 黃嬤嬤擅長做推拿,手很穩(wěn)。聽了她們的話后,一點點用力,竟是真的頗有成效。 就在大家歡喜著的時候,又有人來了永安宮中。 葛雨明在屋門外高聲詢問來人能不能進(jìn)。 元槿自然是無法回答了。她根本也沒精力去聽到這聲問話。還是孟嬤嬤走到門外問葛雨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葛雨明眼睛落在屋門左側(cè)邊的墻上,不去看門開合時候屋內(nèi)的情形也不去看孟嬤嬤身上沾染的臟污,沉聲說道:“是徐太后。太后帶了人過來了?!?/br> 他也沒料到連副統(tǒng)領(lǐng)會同意徐太后出了靜明宮過來這邊。他本是堅定將太后攔住的。哪知道徐太后說元槿生產(chǎn),她這個婆婆不能不跟在旁邊。葛雨明這才沒轍了,硬著頭皮過來問。 孟嬤嬤拿不定主意,就去問許林雅。 許林雅想了想,說道:“讓她來吧??纯丛鹊男量?,往后看到孩子的時候,多少也能顧及著點孩子的母親?!?/br> 孟嬤嬤謝過了許林雅后,趕忙和葛雨明說了。 沒多久徐太后就到了屋門外。 單嬤嬤聽了元槿的一聲聲痛呼,驚得心驚rou跳。她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先一步進(jìn)去看。 黃嬤嬤沒料到徐太后也來了,看到單嬤嬤后趕忙擺手和孟嬤嬤她們說道:“不是我告訴的!”若娘娘醒來還以為她和徐太后那邊有瓜葛,她就真的說不清了。 單嬤嬤橫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太醫(yī)院的人都清空了往這邊來,還有什么不清楚的?!?/br> 黃嬤嬤暗松了口氣。 許林雅惱了,猛推她一把,怒瞪她。 黃嬤嬤忙繼續(xù)做事。 單嬤嬤看著元槿疼得都沒力氣了,有些緊張,問了問大概持續(xù)了多少時候。聽聞之后,她站不住了,到了外頭和徐太后講了一聲。 徐太后就進(jìn)屋看了看,陪了元槿一會兒。 無奈穩(wěn)婆們忙里忙外的,遞毛巾擦拭送溫水,來來回回十分忙碌,根本就沒有她們站著的地兒。徐太后就去了旁邊的暖閣里等著。 單嬤嬤瞧著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詢問徐太后要不要回靜明宮等消息。 徐太后用眼角余光瞥了單嬤嬤一眼,問道:“你覺得這丫頭挺不過來?” 單嬤嬤沒想到徐太后說的那么直白,嚇得渾身一顫,四顧看了看,周圍沒旁人,才小小聲說道:“也不是。就是娘娘身子骨太弱了,不知道還要多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陛下又不在這里,恐怕……” “就在這兒守著吧?!毙焯笮表鴨螊邒?,拿著佛珠在指尖輕捻,“她年紀(jì)小,又沒了娘。偏偏這等緊要時候阿泓不在身邊。我再走了,她怎么辦?”她合上雙眼,喃喃道:“就這樣吧?!?/br> 單嬤嬤早先只以為徐太后是來看看元槿狀況就要回去的。沒料到竟然真的要守著她。 依單嬤嬤看,徐太后既是這么不喜歡里頭那一位,就該由著她自生自滅的。哪里想到…… 單嬤嬤暗嘆了口氣,出門喚人上茶了。 剛才來得急,又因有話要說,徐太后就把人都遣了出去。 從天黑到天亮。雞打鳴都聽了無數(shù)回了,還是不見有動靜。 徐太后猛地睜開雙眼,將手中物收好,與單嬤嬤說道:“你隨我過去看看。” “可是……” 徐太后一把擒住單嬤嬤的手臂,低聲道:“我知你平日里慣愛猜我的心思。但那里有我的孫兒,我不管誰管!更何況,那丫頭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當(dāng)我們還能好好活著?!” 她這話說得兇狠,單嬤嬤身子猛地抖了抖,“太后是說……” 徐太后扯著嘴角冷哼一聲,“告訴你,她和那孩子若是出了事,他能把整個宮里的人全屠了給她陪葬!你信不信!” 單嬤嬤被徐太后這話驚到。直到徐太后快步出了屋,她才驚醒過來,趕忙跟上。冷風(fēng)一吹恍然發(fā)現(xiàn)竟然是早已汗透衣衫。冷風(fēng)灌入衣裳里,涼氣逼人。 徐太后走出暖閣,攏了攏身上衣衫。走到屋門口還未來得及和守在門邊兒的宮人們說話,便聽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 白馬直直沖入永安宮宮門,一路未曾停歇,在正殿的階梯下停住。 韁繩驟然拉住,白馬揚起前蹄。 馬兒嘶鳴。 一人翻身下來,長身玉立姿容卓絕。只面上現(xiàn)出急怒,讓他此刻凌厲的眉眼染上了幾分煞氣。 徐太后愣住了,“阿泓?你不是——” 藺君泓匆匆跑上階梯,喝問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宮女被他這兇神惡煞的樣子驚住,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藺君泓一把將她推開,踹開屋門,大跨著步子沖進(jìn)屋內(nèi)。 所有人都來不及攔阻,就被他這樣急沖沖撞了進(jìn)去。 孟嬤嬤和穩(wěn)婆們正要大喊,見到是藺君泓,都怔住了,嘩啦啦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