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一臉黑線的看了平安一眼，還是拎著人走了。不過心里發(fā)愁，他是武藝過人，但并不代表他就會審問??！這不是他的職責范圍好嗎？

    但是平安既然將事情交給了他，不做似乎也不行。最后開陽腦子一轉，提著人扔到了徐文美那里，讓他來應付。

    平安并不知道這一點，正在費盡心思的回想火藥的配方呢。

    硫磺，硝石，木炭。高中化學似乎還背過相關的公式，但平安現(xiàn)在絞盡腦汁，能想起來的也只有原材料，至于用法用量，都要自己來實驗了。

    這三樣東西都不算難得，平安已經(jīng)讓有泰買了不少了。但是具體的比例是什么呢？

    平安隱隱記得硝石要更多一點。所以猶豫了一下，分別弄了個1:2:1,1:3:1和1:4:1的對照組。除此之外，還有陶瓷壇子，大竹筒和小鐵盒的對照組。

    做完了之后，平安帶著這些東西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埋起來。然后沒急著引燃，而是將有泰，錢成，徐文美和開陽都叫了過來，然后才施施然的點燃引信。

    結果是這時代的引信不太給力，有一部分根本沒炸開。而炸開的部分砂石翻飛，響聲震天，看起來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看到其他人臉上露出驚悸神色，面色都有些發(fā)白，平安更是在肚子里偷笑不已。

    徐文美見多識廣，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火藥？”

    他一提，其他人也就都明白了。畢竟兵仗局下屬有個火藥局，大家都是在京城乃至宮里待過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只不過火藥局總是做不出來什么像樣的，能裝備軍隊的東西，所以久而久之就少有人提了。

    見平安點頭，徐文美道，“你這幾日就是在埋頭弄這個東西？”他說著走過去檢查，“看上去效果不錯，但恐怕殺不了敵。而且戰(zhàn)場上用出來，敵人固然倒霉，自己人也討不了好?！?/br>
    “儲存和運送也成問題?！卞X成說，“城外的火藥局，從開國以來，炸了三次了。”

    這東西一個不好，反倒會傷了自己，這樣的東西讓人又驚又怕，自然寧愿不去用他。所以站在這里的人呢，竟然都部支持平安的研究。

    平安也沒指望自己立刻就能改變什么，只是道，“冶鐵的爐子炸了幾個，說不定會影響弓箭的產(chǎn)量。我想著做點兒這樣的小東西，以備不測。只要不在兩軍交戰(zhàn)的時候用，應該沒什么問題?！?/br>
    既然他心里有數(shù)，其他人也就不不說什么了，只是叮囑平安千萬保重?！膊皇菦]有研究的時候把自己給炸了的情況。

    平安對此哭笑不得。

    對于不了解的東西，有些人敬而遠之，有些人則想去征服它。正因為有后一種人，所以社會才會不斷的進步和發(fā)展，否則的話，大家都一直原地踏步好了。這一步很艱難，但他既然已經(jīng)看過了前面的風景，又怎么會允許大家繼續(xù)停在這里？

    事實上，大楚知道火器的人很少，見過使用和威力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如果沒有人將這東西推到大家眼前，又怎么會被人重視呢？

    如果有機會，平安肯定會用一用，讓大家看到好處，到時候自然就不會有人反對了。

    危險？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不用火器難道就安全了嗎？

    所以不管其他人到底怎么想，平安每次折騰出一個新品種，就會興致勃勃的拉著大家來試驗。其中開陽最淡定，只是從不發(fā)表意見。錢成膽子最大，但也十分疑慮。反倒是有泰，見平安忙不過來，就主動來幫忙。其他人被他帶動，慢慢的也加入其中。

    ……

    在平安的“自制簡易炸彈”改良出了四五種功能之后，馮玉堂風塵仆仆，從信州趕了回來。

    他帶來了一個大家所不希望聽到的，確切的消息。戎人真的那么寸，就在那個名叫太陽嶺的地方截住了齊州那邊的軍隊！兩邊一碰面就實實在在的打了一場，但因為西戎占據(jù)地利，所以齊州軍根本沒討得了好。

    而在馮玉堂趕回來之前，齊州軍已經(jīng)向信州軍這邊派出人手求援?，F(xiàn)在恐怕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如果信州軍果然前往援助。那么涿州軍很有可能就會被孤立。

    擔憂的情況都變成了事實。

    所有人聚在一起，彼此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還真就這么邪門？”錢成摸著腦門，反復的看著馮玉堂帶回來的路線圖。因為上次就是他先開口，所以暗中還有幾分內(nèi)疚，覺得如果不是自己信口開河，沒準就不會遇上這樣的麻煩了。

    徐文美看出了他的想法，嗤笑道，“你別想太多。戰(zhàn)場上形勢千變?nèi)f化，原本派出三路軍隊，就是為了應對這樣的情況。只是沒想到，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似乎也出了問題?！?/br>
    如果涿州軍不是走得那么快的話，很快也能得到消息，然后停住腳步。這樣一來，大家保持一個比較近的距離，互為支援，西戎人即便來了也討不了好。

    但顯然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涿州軍脫離了大部隊趕在前面。

    馮玉堂沉著臉點頭，現(xiàn)在這個情況，誰都看得出出了問題。因為三路軍隊的目標并不是進入草原就算完，而是要趕在西戎到來之前，修筑堡寨城墻，然后據(jù)險而守，讓西戎不能將這片地方奪回去。撐到明年春天，這些地盤就都是大楚的了。

    可是現(xiàn)在西戎提前一步來到，而三方軍隊都還沒有趕到目的地呢。其中一路還被他們攔住了，又牽住了另一路的腳步。涿州軍這邊即便一切順利，也是孤懸于外，西戎到時候只需將補給的后路截斷，就能生生將他們困死在草原上！

    “先把消息傳回京城去吧?！逼桨舱f，“給信州那邊的西北路巡撫也送一份。”

    馮玉堂道，“已經(jīng)送了。”

    他辦事妥帖，發(fā)現(xiàn)有這種苗頭之后就已經(jīng)讓人送信了。但現(xiàn)在即便是巡撫那邊，恐怕也沒有好辦法，大楚這一次是精銳盡出，只留下了少部分守城的士兵。手里沒有可以調(diào)遣的軍隊，就算知道了消息又如何？

    “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這么空等著吧？”錢成一語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戰(zhàn)爭聽上去很熱血，但流血和犧牲也是可以看得見的。誰也不愿意這種事情發(fā)生在自己眼前。

    平安想了想，問他，“西北路這邊，皇城司有多少人？”

    “一百多?！卞X成道，“絕大多數(shù)都是這兩年才招進來的，恐怕辦不了多少大事。”

    “民夫都能做的事，他們總不會更差吧？”平安道。

    馮玉堂開口問，“大人的意思是，讓皇城司的人送補給去給涿州軍？”他立刻站起來，“屬下愿意帶人前往！”

    “這是我的事，你瞎摻和什么？”錢成立刻將他拉開，“自然是我去?！蹦切┤硕际撬南聦?，若不去鎮(zhèn)著，還真不能放心。不過……“一百多人能運多少補給？”恐怕只是杯水車薪吧？

    “這就要問玉堂了?！逼桨裁嫔珖烂C的看著馮玉堂，“你這兩年的蟄伏，都是為了今日，當真準備好了？”

    “是！”馮玉堂大聲應道。

    平安道，“那就你們兩個一起去吧。”

    “打什么啞謎？”錢成撓頭，“莫非這兩年玉堂你一直在藏東西？”

    馮玉堂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整個邊境線上，藏了大概萬石糧草?！?/br>
    其實這數(shù)量也不算多，但若是支應山窮水盡的涿州軍，讓他們能夠有力氣退回來，應該足夠了。再說西北巡撫那邊，肯定也會運送補給過去。

    不過平安讓他們?nèi)ニ偷?，主要還是弓箭。有了弓箭，士兵們就有一戰(zhàn)之力。否則手里的東西用完了，就只能近身跟敵人拼命。

    既然做了決定，自然越快越好，平安聯(lián)絡了一下劉家那邊，“征調(diào)”了一批車，裝上東西就啟程了。臨行前，平安小心翼翼的將一個箱子抱上車，對馮玉堂和錢成道，“千萬小心這東西，別在自己身邊炸了?！?/br>
    “你把炸彈裝上了？”錢成差點兒跳起來。

    平安微笑，“路上不太平，帶上這個，說不定就有用呢？”

    錢成皺著眉想了想，覺得這東西用來應急還真不錯，只好嘆著氣答應了。馮玉堂沒來得及看到試驗現(xiàn)場，所以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么。不過平安給的東西，自然要小心收好。

    他看向平安，再次說出了那句話，“那我們這就走了，必不負大人所托?！?/br>
    第98章 來聽師父講故事

    趙璨是在平安出京之后沒幾日，主動向皇帝請旨，去北疆鎮(zhèn)守的。

    跟西戎打起來，長河部落肯定不會冷眼旁觀，必定會趁此機會撈些好處，誰都知道。尤其是今年，草原大旱，受災的可不光是西戎，長河部落就算守著一條河，也一樣損失慘重，肯定會設法找補一下。

    但是一來長河部落的騎兵驍勇，遠在西戎之上；二來小范圍的沖突和劫掠，往往很難占據(jù)勝機，得到功勞；三來嘛，朝堂上下的視線都放在了西邊，即便在北疆做得再好，別人看不到也沒用。

    所以現(xiàn)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準備去西邊撈一份軍功，這河北之地，反倒沒有幾個人愿意來了。

    再這樣的情況下，平安主動請纓，前往北疆，朝堂上下沒有一個開口阻止的。哪怕他一位皇子本來“身份貴重不應該親身涉險”這樣的勸阻都沒人說。反正他愿意去那里守著，不是正好嗎？

    趙璨一向懂得利用時機，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所以離開京城很順利。來到河北之后也還算順利。畢竟他在這里，已經(jīng)布置數(shù)年之久，借著重生的便利，籠絡了不少人在手中。來到河北之后，便能夠直接發(fā)號施令。雖然仍舊有一部分人不聽命令，但他們本來也是趙璨準備踢走的刺頭，所以絲毫不放在眼里。

    北疆的生活很緊張，但是對于趙璨來說，卻是游刃有余。不少原本只聞其名，雖然站在了他這邊，但心中仍舊存著疑慮的人，都徹底的放了心。對于武將來說，功勞越多越好，從龍之功自然也在其中。他們玩不來朝堂上不動聲色你爭我奪的那一套，無非就是講自己的忠心獻上，然后趙璨指哪兒打哪兒就是了。

    堪堪將自己手里的東西理清楚，趙璨就收到消息，西戎那邊動了。

    其后又是大軍擊潰西戎人，趁勝追擊，進入草原的消息傳來。河北四州的將領們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樣是鎮(zhèn)守邊疆，西戎人比長河部落好對付多了。這且不說，能壓得住西戎人，對這些將士們來說，是值得夸耀的榮譽，沒有一個說不愿意的。

    可是現(xiàn)在，西邊吃rou，他們這里卻連一口湯都沒有，只能喝喝西北風，差距太大，心中自然就難以平衡。

    武將升遷不論別的，只看軍功，有仗打就能升，沒有你就窩著吧！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大家都看著西邊兒眼紅。

    還真有不怕死的人前來請示，想要抽出人手前往支援。

    趙璨雖然過來駐守，但他畢竟什么經(jīng)驗也沒有，掛的也只是個監(jiān)軍的名號，真正管著這件事的，自然是河北路的巡撫。這位金大人頗知兵事，沒打起來時就憂心忡忡，生怕長河部落趁機打劫。這會兒聽到這些人搗亂，立刻把人給罵回去了。

    但這些人哪里這樣容易死心？金大人不允許，他們就制造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來讓他頭疼。

    趙璨冷眼旁觀，只是約束好自己手里的人馬，其他一個字都不多說。

    然而金大人的約束，隨著西邊的消息一個又一個傳來，漸漸就沒什么效果了。最后那些人著急了，索性將事情捅了上去——他們在京城，多少都有自己的人脈，只要皇帝下旨，金大人還能攔得??？

    朝中為此爭吵了一番，還真有不少人覺得反正河北暫時沒事，抽出一部分人也不要緊，然后就攛掇著皇帝下了旨。大概是被勝利蒙蔽了眼睛，眼看著開疆拓土的不世之功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皇帝也有些膨脹過頭，總覺得這戰(zhàn)爭沒什么難的，盡早結束為好。于是大手一揮，同意了。

    趙璨的消息渠道比其他人都更方便快捷，所以第一個知道。她立刻趕去巡撫衙門，正聽見金大人在發(fā)脾氣砸東西。

    但就算把所有東西都砸完了又如何？圣旨既出，便無可更改。

    金大人無奈的看著趙璨，“殿下，咱們那點人馬，當真攔得住長河部落嗎？”

    “大人要對自己麾下的將士有信心。”趙璨道，“長河部落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長河部落，并沒有那么可怕。”

    “可我們大楚的鐵騎，也已經(jīng)不是太祖時的鐵騎了?！苯鸫笕说吐晣@息。

    聽到這句話，趙璨心中也不免有些惆悵?？v觀歷史，這種“一代不如一代”，然后等待一位新的雄主來中興的情況，幾乎每一個朝代都逃不脫。大楚畢竟安逸太久了，百年的太平盛世，已經(jīng)讓許多人忘記了流血與犧牲究竟是什么樣子。

    出身皇室，趙璨心中自有一股傲然。無論內(nèi)斗得如何厲害，但他終歸還是希望大楚國祚綿長，千世萬世的傳下去。但人人都知道，那也只是空想罷了。

    有時候他也會想，這樣的歷史規(guī)律，就當真沒人能夠逃脫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趙璨神色如常的安慰金大人，“大人放心，這些士兵們也許比不上太祖時驍勇，但對付現(xiàn)在的長河部落，也足夠了?！?/br>
    “可是現(xiàn)在草原遭了天災！”金大人憂心忡忡，“他們搶不到糧食，就只能餓死，為此可以豁出命去，咱們的將士呢？”

    趙璨道，“那就讓他們知道，后退只有死。”

    “殿下要做什么？！”金大人大驚失色。還以為趙璨要頒布什么“后退者殺無赦”之類的命令，連忙準備阻止。

    趙璨失笑，“大人放心吧，我還沒有糊涂呢。要讓將士們知道這一點，并不一定要強硬的命令?！睂嶋H上命令雖然有效，但如果將領沒有足夠的威嚴，最后很可能反而會讓軍隊嘩變。

    即便不會，那事后追究起來，他也難辭其咎。就是有再大的功勞，朝中那些老夫子們兩張嘴皮一翻，就能都給他消除了。

    趙璨才不會蠢得將這種把柄都送到對手手里呢。

    “那殿下打算怎么辦？”金大人松了一口氣，頗為好奇的問。他外放多年，對趙璨這位皇子并不了解，但接觸之后，卻不免感嘆，皇室后繼有人??！心中親近，態(tài)度里自然就帶出來了。趙璨哪有不打蛇隨棍上的道理？

    所以現(xiàn)在彼此之間的關系，算是和諧。金大人自然也愿意多知道一點趙璨的事。

    趙璨點了點自己的唇，“人生了一張嘴，自然是用來說話的。只要在適當?shù)臅r機，用適當?shù)恼Z言，便能激起將士們的血性?！?/br>
    這一點金大人自然知道。但，“效果恐怕沒有那么好?！?/br>
    “大人就等著看吧?！壁w璨信心滿滿。

    他是這幾年來才逐漸發(fā)現(xiàn)原來語言竟然是這么厲害的一種武器。這些東西都是從平安身上學到的，皇城司也好混堂司也好兵仗局也好，平安是走到哪里忽悠到哪里，很快就能將問題給解決掉。

    尤其是兵仗局，趙璨聽過他忽悠工匠們的熱血沸騰的那些“講話”。他發(fā)現(xiàn)只要抓住這些人的某個“點”，就能夠很順利的營造出一種氣氛氣氛，然后身處其中的人絕大對數(shù)都會被帶動起來，盲從于他所說的話，并為之熱血和激動。

    在平安身上看到了這一點，趙璨再去回想自己從前經(jīng)歷過的事，發(fā)現(xiàn)大抵都是如此。別說是目不識丁的士兵，就連朝堂上自詡才氣縱橫的那些官員們，多半也都很容易被煽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