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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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看?!?/br> “看什么?是右手,扎廢了。” 想起那痛和那沾血的銀針,她顫顫的唇輕輕吸了口氣,眼中又噙了淚…… 他低頭咬在她耳邊,啞聲道,“心疼么?那你哄哄我吧?!?/br> “哄你??” “讓我吃了這一場醋,還不該哄哄我?” 莞初眼中的淚瞬時(shí)就消了去,“你,你怎么這么沒皮沒臉?不覺得羞?” “那就抱著吧,休想看我的手。廢了就廢了?!?/br> ☆、第90章 …… 哄哄,要么不給看傷。 三歲孩子一般耍賴,她聽著都臊得慌,他卻說得義正言辭,一副凜然的模樣,絲毫不妥協(xié)。原是不想理他的,可隔著薄薄襖兒,能覺得出身后攏著她的只是他的手臂和腕子,再也尋不著那總也不老實(shí)的大手。 一場鬧,鬧得這房中天翻地覆像遭了劫,鬧得她氣陷無力、渾身酸軟,更鬧得兩個(gè)人都失了神智,什么狠話都說得,一時(shí)沒有把握,竟是還下了那么狠的手。從小到大,除了小時(shí)候耍賴咬過哥哥譚沐秋一口,她從未當(dāng)真怎樣蠻橫,誰知這一使蠻力就用在了他身上。如今想來,竟不過……就是因?yàn)樗源住?/br> “那個(gè)xue道……痛,我得給你揉揉旁支xue位,得趕開些,否則解不了?!币估锼约嚎傔€有些顧忌,淺入則已,能痛醒著就好,可這一回,竟是險(xiǎn)些沒了針頭,想想那尖利的痛心就顫,莞初輕聲勸道,“淤腫起來就難消,你做不了事了?!?/br> 分明還在痛,可聽她聲兒軟,他越發(fā)逞了脾氣,油鹽不進(jìn)。莞初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踮起腳尖,手臂環(huán)了他的脖頸,“你……聽話,行不行?” 小襖兒薄,一起身便露出半截藕臂,勾著他,嬌嬌的懷抱,清香軟柔,小聲兒在耳邊,含羞帶怯,氣急時(shí)散下的發(fā)毛絨絨地掃著他的臉頰,癢癢的。心早化了,這半天身上的痛痛得他腳跟都發(fā)麻,此刻卻覺得都不急了,就勢(shì)親親地貼了她的臉頰,膩聲道,“不行?!?/br> “……我哄睿祺就是這樣,旁的,我也不會(huì)了?!?/br> “成親大半年了還不會(huì)哄相公,你說你可是個(gè)好娘子?” “……哪就大半年了?”她訕訕地嘟了嘴巴,他就是個(gè)忘性大的,說得柔情蜜意,像是多長久了,實(shí)則兩個(gè)人好不過才幾日而已…… 小臉只管不自在,手臂勾著他的脖頸卻是不知收回,齊天睿笑了,心疼道,“那是為夫的不是了?” “……嗯?!?/br> “那好。我這就教給你怎么哄相公。” 話音落,他彎腰打橫將她抱了起來,莞初想尋他的手卻左右不得見,這便老老實(shí)實(shí)地任他抱進(jìn)了帳中。 她半臥著,他撐了雙臂攏著她,手臂壓在她身后偏偏不許她看,俯身,瞇著眼睛好是柔了聲道,“哄人么,要看他最想要什么。想想你相公,最想要什么?” 今夜的燈還未換成紅燭,晶瑩剔透的玻璃燈盞將那清澈的水眸照得那么亮,輕輕忽閃了一下,恍悟道,“我相公最想要的是……錢!” “嘶!”見他立刻恨得瞪了眼,莞初噗嗤笑了,掩了嘴兒促狹地看著他。讓你再給我下套! “到底?!” 他假意惡狠狠的,莞初抿了笑,輕輕歪了頭,看著他…… 從來就是這么賴皮賴臉的,從來就是這么不知羞,掩下帳來,再也不夠……繃緊了力道,疾風(fēng)驟雨,仿佛那親吻是蓄積了整整一日不見的心思,訴說不得,都要印在她身上;偶爾,也會(huì)輕柔,和風(fēng)細(xì)雨,蝕人心髓。他閉著眼睛,埋在她懷中,她卻看著帳頂,細(xì)細(xì)品味那針尖的痛,只怕一時(shí)迷離,永遠(yuǎn)離了他…… 一夜又一夜,她夜夜苦刑,卻不肯駁了他,究竟是心疼他,還是為的自己那也不得把持的心思?直到他也受不得,狠狠住了…… 他從來霸道,不曾讓她把握,她為著自己的不便也從不敢縱了心緒,此刻他這么纏,莞初心里竟是生了一個(gè)羞//恥的念頭,每日都痛,又怕,又盼,都是他的溫存,思來想去,自己竟是還從未碰過他…… 抬手,輕輕地?fù)嵘纤拿忌?,他的眼簾。這雙眼睛不論是醉還是醒,總有狡黠的光,猜不透,總覺得壞,可每次那羞人的話從他口中啞啞地說出來,那眼中便仿佛苦苦地燃著一團(tuán)火,直將她心里的猶豫、酸楚都燒灼盡,只盛下他的話,滿滿的心思…… 這些年一個(gè)人經(jīng)風(fēng)歷雨,他甚而比大哥天佑還要含了滄桑,眉宇間,精明、冷硬,似是再不通情理。可她的琴,她的譜,每一個(gè)樂符,他都懂,深藏的心思,她自己有時(shí)都懵懂,他卻讀得出…… 挺拔的鼻,最好看,親吻時(shí)總會(huì)蹭著她的鼻尖,好親昵;唇……薄薄的,好軟,原先總覺得那一翹嘴角的笑最壞,如今卻是她最受不得之處,每次的話能揉碎她的心腸,背過人去,再不肯離了她…… …… 指尖滑過他的臉頰,柔柔的,癢癢的,那淺淺的水眸癡癡的,落在他眼中好半天,他啞聲道,“看夠了沒?” 她不答,抿了唇,他又問,“知道了么?” “……嗯?!?/br> “那……” 他將將吐出一個(gè)字,她已是環(huán)上他的脖頸,唇輕輕地,輕輕地印在他腮邊…… 他心一顫,正是想說就這么一下么?哪里足夠?卻發(fā)現(xiàn)那軟軟的香甜并未離開,他竟一時(shí)不敢再動(dòng)。他并非急躁之人,可沾了她從來把持不住,竟是從未想過讓她把握。此刻,像她曲中那輕盈的云絲慢慢滑過天際,撩撥得他的心,一時(shí)軟,軟得沉溺…… 柔柔的,印過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閉了眼睛,全身便只剩感覺。手上的淤腫已然漫至整條手臂,燒灼的痛一根一根挑著他的神經(jīng),和著她甜甜的吻,竟是絕妙。丫頭,你真是讓我疼死,又讓我……疼死…… 到了唇邊,她不動(dòng)了…… 他抿了抿唇,輕輕往前湊了一下,若即若離,給她時(shí)候去想,去琢磨,去猶豫,去回憶他的味道…… 輕輕的,她貼了上來,丫頭頭一次,閉上了眼睛…… 頭一次,是她在把握,多少次她被迫著纏到暈眩,這一回自己試著去探尋,為何會(huì)那般難以承受?他似明白她的心思,不敢造次,隨著她,笨笨的,想糾纏,不知糾纏??诒侵?,滿滿都是她的味道,清香可口竟是比那用力地霸道更讓人心醉…… 雨絲綿綿,她越來癡迷,心底曾被他攪得波濤洶涌卻不敢激蕩,此刻只似柔柔湖水的漣漪,將她的心思一波一波揉暈開,將才那情意綿綿的話仿佛細(xì)細(xì)的雨水又在澆灌,點(diǎn)點(diǎn)滴滴沁入,酸楚竟有了甜甜的滋味,他心里、口中的她,那么親,那般不舍,沒有憐她的病,只有完完整整的她…… 心底的琴弦悄悄撥起,她的吻仿佛那弦音上輕輕的指尖,撥在他口中,纏著他,一道隨著琴音飛舞……從此,筆下那山林里飛翔的鳥兒,清清的泉水,都要悄悄地棲在他的肩頭,棲在他們的紅鸞帳外…… 一曲終了,余音繞繞。她癡癡地睜開眼睛…… 他抿了抿唇,細(xì)細(xì)地品啄了一下,笑了,“頭一次,在口中‘聽’琴?!?/br> 她也笑了,這一次,竟是沒有害羞,只有他,懂得。想起裕安祥書架上的那一本一本她稚嫩的步履,他的癡心尋覓,心如此安然,調(diào)皮地看著他,“好不好?” 他挑了挑眉,“真不知羞啊。” “到底……好不好?” “天籟之音?!睗M眼的溫柔再也遮掩不住…… 她嗤嗤地笑,他低頭,輕輕抵了她的額頭,膩在那小小的鼻尖,“丫頭,我何德何能……” 不待他再說出些什么膩人的話,她推開他,“好了,快讓我看看傷。” “嗯?!?/br> …… 這傷,莞初看得心驚rou跳,莫說是揉,整個(gè)手臂早已腫了起來,哪里還尋得到xue位?傷重,更不該用力才是,他卻緊緊摟著她,還將她抱進(jìn)了房中,無從下手,不覺就噙了淚,“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 “不妨。上些藥就好了?!?/br> 他自己看著也皺了眉,疼得嘶嘶吸著涼氣還只管安慰她。莞初忙安置他躺下,小心地給他清理傷口、上藥。已然這個(gè)時(shí)候,只能是用些散瘀的藥,以時(shí)日來養(yǎng)了。 齊天睿靠在床頭,看她捧著他的手臂疼得小心翼翼,想起譚沐秋今日閉著眼睛,心里忽地一顫,他那不是享受,是心痛…… …… 上好了藥,不敢再懸著那傷口,莞初又小心地給他把手臂吊在了繃帶上。 這一場鬧,早過了晚飯時(shí)分,他受了傷又得忌口,廚房預(yù)備的端陽節(jié)宴便再吃不得,遂莞初吩咐另煮了蓮子粥并幾樣清淡小菜,一口一口吹涼了喂他吃下,他倒乖,沒有挑嘴,很是受用。 兩人用過晚飯,本是該安置他休息,可齊天睿卻惦記起了那被墨潑了的賬冊(cè)。房中已然收拾干凈,所有的賬冊(cè)、票據(jù)重被放在桌上。兩人一道坐了,仔細(xì)查看,有些還能辨得清的,莞初能幫著重新謄寫,辨不出的便只能是給他看。 “你說,我來寫?!?/br> “蘸筆?!?/br> 莞初蘸了筆,正是要端正了寫,誰知他竟接了過去。低頭,賬簿上刷刷而下、行云流水,漂亮的蠅頭小楷,那么清新! 見她瞪大了眼睛,他一挑眉,得意道,“相公厲害吧?” “你,你怎么左手也會(huì)寫字?” “幾年前西北遇劫,我險(xiǎn)些命喪黃泉,莫大哥給我撿了條命回來卻是殘了右臂。一直以為從此要成獨(dú)臂之人了,遂就練了左手,不然怎么做事?!?/br> 他輕描淡寫說了幾句,就專心筆下。 莞初驚訝之外,蹙了小眉,“既是會(huì)用左手寫字,就不會(huì)用左手吃飯么?” “怎么不會(huì)?!?/br> 哼!這個(gè)壞蛋!讓我喂了他那么半天! 莞初正在心里叨叨咕咕,心忽地一驚,“你,你說什么?你右臂受過傷??” “嗯?!彼^都沒抬。 天哪……莞初只覺后脊冷汗往下滑,騰地起身,“相公,相公……” “丫頭!”齊天睿嚇了一跳,“怎的了?” “不行,不行!你右臂受過傷,這xue道扎下去,會(huì),會(huì)引了你的舊傷出來!耽擱了可就了不得了!” “嗯?” “你,你快來!”莞初說著奪下他手中的筆就往起攙扶,“快往里面去躺下。” 看她那皺著眉的神情心急火燎,齊天睿方知重大,“吩咐人去藥房請(qǐng)大夫?!?/br> “不行!這得施針!” 安置下他,莞初急叫,“艾葉兒!快!央喚賴福兒去譚家班請(qǐng)大爺來!” “哎!” 齊天睿騰地坐起來,“怎么又去請(qǐng)那個(gè)譚……你哥來?。??” “你能不能聽話?!” 她一豎眉,小聲兒又厲,齊天睿咬了咬牙,沒敢再做聲。 …… 齊天睿覺得自己生平最窩囊的事就是衣衫不整、傷痕累累地現(xiàn)在譚沐秋眼里! 若是旁的大夫還能遮掩說是怎么受的傷,可譚沐秋一眼就能看得出那是丫頭扎的。齊天睿原本以為今日他雖是差點(diǎn)氣瘋了,卻絕不肯把這拈酸吃醋的模樣現(xiàn)在人眼里,在譚沐秋面前更是顯得風(fēng)度翩翩,十分得體??裳绢^一見了她這哥,口無遮攔,把怎么扎的、怎樣沒有把握的、怎樣胡亂下的力道說了個(gè)一清二楚! 譚沐秋是個(gè)冷人,平日在臺(tái)上,一身威風(fēng)凜凜的武靠,演的都是些血戰(zhàn)疆場的人物,連戲文里的笑都沒有;一下了臺(tái),更像千年寒冰凍住了,冷得徹骨。這么聽著,眉頭微蹙,看著齊天睿,那目光像是利劍,把他劈開,仔細(xì)地?fù)芾戳藗€(gè)清楚。 齊天睿只覺得在老泰山眼里他都沒這般不自在過,這一下,莫說風(fēng)度,臉面都丟盡了! 唯一還能讓齊天睿心緒稍平的就是丫頭,一身小薄襖兒坐在床里,守著他,小眉擰著,好是心疼,這一回,那滿眼里頭都是他這個(gè)相公了,才算把今兒這一局勉強(qiáng)扳平。 許是驚動(dòng)了舊傷,每一針下去都疼得齊天睿齜牙咧嘴、汗珠子往下滾,若不是看丫頭心疼得不得了、咬著唇眼里的淚再?zèng)]干過,他就要叫出聲了!心里十分以為這就是譚沐秋報(bào)復(fù)!哪有這么疼的針灸?是不是要扎殘了他、正好趁虛而入??礙著丫頭的面,死活沒敢再說一個(gè)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