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沈來寶無奈道,“好好好,給你給你?!?/br> 花鈴這才展顏,壓著他的肩頭讓他坐下,給他擦拭濕發(fā)。沈來寶的視線正好在女子最美好的地方,想來其實她有孕也是有征兆的,比如這美好之地,這兩個月確實更加豐潤。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她的小腹上,不由笑笑。 “你笑什么?”花鈴低頭問道。 沈來寶笑道,“我在想,等你肚子大得連自己的腳趾頭都看不見的時候,真是想給我拭發(fā)都不行了?!?/br> 花鈴頓了頓,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腳。想了想要到看不見的時候,那肚子就該有這么大、這么大了!她比劃了一番,當真覺得自己要變丑。 沈來寶見她俏臉堆了惆悵,也不打趣她了,拉她到腿上坐下,“那樣的你也定會很好看?!?/br> “我才不信。”花鈴偏頭倚在他身上,手里拽著干巾,許久才道,“剛才你去洗澡,我去見了娘親,說了安嫻的事。說她年紀尚小,我又剛進門,和她玩得好,想多見見她。娘就跟我說了那孔家求娶的事,還說孔愿對安嫻一見鐘情,十分誠心。不過娘親說,可以將這件婚事放放,她也覺得安嫻年紀太小了?!?/br> “那孔愿我也見過,一表人才,和安嫻也配。但到底配不配,還是要看兩人是不是兩情相悅?!鄙騺韺殦嶂氖直?,那手白皙嬌嫩,比起他的來小了許多。他思緒飄遠,這才覺得其實她也還小,只是從小一起長大,周圍又全是十四五歲便嫁人的姑娘,就忘了她也不過才十六歲。 花鈴見他不語,問道,“怎么了?” 沈來寶說道,“小花,今天開始,我每天陪你走小半個時辰的路,這樣以后你生孩子,就不那樣辛苦了?!?/br> 花鈴笑問,“你從哪里聽來的?” “剛才回房前,問了幾個生養(yǎng)過的仆婦。” 花鈴略微意外他竟然去問下人這些事,真是越發(fā)看不透他了,就跟她從小就覺得,自家爹爹跟別人的爹爹是不同的。如今她的丈夫也跟別家男子不同,她倒是……愈發(fā)喜歡他。 “我倒是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走,你不是要接手家里的生意了么,定會很累?!被ㄢ彵е?,低聲,“舍不得你累。” “不累,也不會累?!?/br> 沈來寶只想她順順利利生下孩子,之前是歡喜自己要當?shù)?,現(xiàn)在卻擔心她能否順產(chǎn)。他累什么,累的是她。 如果真的生了女兒,不該叫沈笑笑,而是該叫沈念念。 念著她娘親的好,念著她娘親懷胎十月的辛苦。 “小花,以后孩子叫沈念念吧?!?/br> “為什么?” “好聽。” 不知其中深意的花鈴只道他過不了多久又要換,就答應了下來,“你喜歡就好?!?/br> 午時過后的日頭帶著夏日火老虎的威嚴,還未到酷夏,就焦灼著天地。 花鈴以往并不太怕熱,可如今翻個身,都覺得熱得額上有汗。仆婦進來為她換了兩次水,聽她抱怨,笑道,“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一定怕熱?!?/br> “怕熱也好,至少是個小火團子,不怕冷?!被ㄢ徯Φ?,“要是像我怕冷的話,冬天就要穿成個胖子,懷里還得一直抱著小香爐暖手。否則手指非得變成紅蘿卜不可,又癢又疼。” 仆婦笑笑,一會退身出去倒水,撞見也要去倒水的夫人房里的下人,就順嘴一提。那下人回去又跟沈夫人一說,沈夫人想了想讓人去提早開了冰窖,鑿了冰來,放房里化水涼快涼快。 雖然被叮囑不能鑿冰花吃,可有了冰塊,花鈴可算是沒再熱醒。一覺睡到未時,直到沈來寶回來,她才醒來。 等會申時還得出門去和沈安嫻見那趙韶,她倒沒忘記這事。收拾好了出門,時辰尚早,但沈安嫻已經(jīng)早早等在那,身影有些局促不安。等見了她,才露了笑顏,“嫂子?!?/br> 這一聲嫂子叫得好聽,花鈴心中喜歡,也笑了笑,“等了很久?” “不久,剛到這你們就來了?!彼@才喚了沈來寶一聲哥哥,就往外面走,步子不快,可也看得出她著急出門。 夫妻兩人都是過來人,正如以前,想到要見對方,恨不得能立刻飛到彼此面前去,不愿浪費片刻。 更何況沈安嫻能出門的機會甚少,自然是能見一面,就多待一刻。 馬車從大路過去,拐了三條街道,也還沒到?;ㄢ弳柕?,“還沒到么?” “快到了,再過一刻就到我們約好見面的茶肆了?!?/br> 花鈴微微蹙眉,“每次你們見面,都要你走這么遠的路?” 要想私下見面,自然是不可能坐家里馬車的,要見的地方偏僻點她也理解。可這未免也太遠了,每次走過來,得花半個時辰吧。 沈安嫻沒有覺察出話里的疑問來,答道,“對,那兒離他家很近,只要從小道出來就是了?!?/br> 這會連沈來寶都聽出了不對勁,“為什么他不去我們家附近,那兒也有幾處僻靜茶肆?!?/br> “太遠了?!?/br> 沈來寶和花鈴相覷一眼,心思復雜。這人還沒見著,品行在兩人心中就大打折扣了。 兩人沒有多言,又過了約莫兩刻,馬車才終于慢慢停下。沈安嫻說“到了”,自己先下了車。 兩人隨之下車,花鈴坐了約莫半個時辰的車,胃又有些不舒服。等沈來寶回頭來喚她,她急忙斂起不適,免得他又擔心。 三人又行了小片刻,才終于瞧見一個小小茶肆,在行人稀少的道上,簡易得有些簡陋。 花鈴往那茶肆看去,也不知道哪個是趙韶。沈安嫻領他們尋了個空位坐下,說道,“他應該很快就來了。” 沈來寶眉頭漸漸擰起,跟姑娘相見還要姑娘等?減分減分再減分,這分都快減沒了。如果不是覺得這其中可能有誤會,他現(xiàn)在就要帶著長妹回家,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要姑娘的錢,申時將到也不見人。 每次都約姑娘在這簡陋茶肆,這也就罷了,還讓她走這么遠的路。 他真想問問meimei,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點。 又過兩刻,已過申時,沈來寶才想明白這個問題——許是被趙韶的模樣給欺騙了。 趙韶身形高大,也是一表人才,尤其是面龐,是非常標準的美男子模樣。下巴不尖,額頭不扁,朗目星眉,哪怕是滿面焦急愧疚,也不見窘迫。 “安嫻,抱歉,方才家中有事,來晚了。我一路跑過來,可還是遲了?!?/br> 花鈴唇角不由緊抿,一路跑來? 大太陽的,不見汗珠,不見衣濕。臉不紅,唇也不干,他倒是真能撒謊。 只是……沈安嫻立刻信了他,忙喊他坐下喝茶。 趙韶這才注意到席上還有兩人,一個是個面相不凡的年輕男子,一個是……他微微一頓,真是個大美人,可惜挽了婦人髻。 花鈴察覺到他在自己身上游離的目光,抬了抬眉眼,頗有威儀。趙韶忙回過神來,順勢作揖,“不知二位是……” 沈安嫻說道,“這是我哥哥,這是我嫂子。我同他們說了你的事,他們也想見見你?!?/br> 趙韶微頓,恍然,“原來是沈家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在下趙韶?!?/br> 沈來寶哪里沒有看見他剛才看花鈴的眼神,心下不悅,連茶水也不給他倒,偏頭說道,“你先回馬車,這里太熱了?!?/br> 花鈴對這趙韶已是一眼下了定義,根本不必多瞧,點頭應聲,先去遠處等了。 沈安嫻眉頭又擰,不知道為什么嫂子這樣不給面子。趙韶也覺尷尬,他以為這兩人是來拼桌的,哪里知道是她的哥嫂。許是方才被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瞧她,著實窘迫。 “不知道趙兄在哪里高就?!?/br> 趙韶收回心思,說道,“在家中務農(nóng),和年邁的祖母一起耕種了幾畝薄地。” “哦?耕作……”沈來寶打量他幾眼,“你倒是生得白凈,而且皮rou不糙,不像是做苦活的?!?/br> 趙韶沒想到他竟當面這么說,只能扯出笑來,“像我爹,怎么干活都還是個白面書生,也是慚愧。說來我祖母也希望我能考取功名,所以很少讓我下田耕種,都是讓我在家中念書的?!?/br> 沈來寶笑道,“那你念的是什么書,我平日也做點學問,想跟你對對?!?/br> 趙韶面色略有不悅,連沈安嫻都看出來了。她低聲,“哥哥,今日你們見面,并不是要一起做學問的?!?/br> 沈來寶看著他的傻meimei,已不知要說她什么好,唯有說道,“你不是說他是讀書人,還想考取功名么,那身為兄長的我,想看看我未來妹夫,到底是不是能夠站在大殿上,得個一官半職?!?/br> 沈安嫻了然點頭,兄長是真心為自己考慮,也起了興致,“我兄長學識也很好,說不定會成為知音的?!?/br> 趙韶扯扯笑臉,“也好,只是我才疏學淺,是比不上你哥哥的。” “哪里有什么比不比得上,以文會友,講的也不是要比個誰高誰低。” 沈來寶笑笑,問道,“《四論》可看過?” 沈安嫻狐疑看著兄長,趙韶眉頭微皺,沈來寶又道,“就是那記載四國國君語錄的?!?/br> 趙韶略遲疑,片刻恍然道,“看過看過。” “那里面的‘齊家治國平天下’你怎么看?” 趙韶笑笑,“家的格局如天下,能安家,才能治國?!?/br> 沈安嫻已覺不對,剛要開口,沈來寶就說道,“根本沒有這本書,只是我胡謅的。” 趙韶一頓,有些不相信他竟這樣給自己下套。他迅速看了一眼沈安嫻,又看向沈來寶,“我記錯了?!?/br> “那句話也根本不是在什么《四論》,你不是記錯了,而是根本就不知道?!?/br> 如果不是長妹癡心一片,沈來寶也不至于這么語氣逼人。有些事不當面拆穿,那回頭趙韶哄一哄,meimei還是要被他騙了。長妹心思單純,要是趙韶花錢巧語一番,將她騙了,生米煮成熟飯,那可怎么辦? 所以當面撕破臉皮,讓長妹看清楚這人才好。 趙韶心中大怒,可仍佯裝莫名,“的確是我記錯了,我家中的書堆滿了一面墻,安嫻送我的書也不少,我都有看,記錯也情有可原?!?/br> 沈安嫻見兄長如此,頓覺焦急,“哥哥,他說的沒錯,就連我也有記混的時候。” “這不是記錯,這是想蒙混過關?!鄙騺韺毨渎?,“你說你家中忙,來遲了,一路跑來的,可是你臉上不見半點汗,衣服也不見半寸濕,這也是騙人的。” 趙韶說道,“我天生就不怎么出汗?!?/br> “好,你說你家中種了幾畝薄田,因你要考功名,所以都是你祖母在打理。一個老人家耕種幾畝地,你自己安心念書,可回頭卻有空跟我meimei往來。考你學問,卻連本不存在的書都不知道?!?/br> “……我……” “你不過是在騙我meimei,我看不出半點真心?!?/br> 趙韶急急看向沈安嫻,“你哥哥為何對我偏見這么深?連我的解釋也不聽。我對你如何,你最清楚的。你突然帶你哥哥來見我,難道就是為了拆散我們兩人?” 聽見拆散二字,沈安嫻也渾身一震,也覺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她雖然是庶出,可身在沈家,待遇比一般嫡出小姐的更好,別說爹娘,就算是哥嫂,也不會愿意她嫁給個窮書生吧? 沈來寶見她遲疑不定,又對趙韶說道,“你為何要收我meimei的錢?身為一個男子,收女子的錢財,如果不是關乎疾病,我想都不會接女子的錢??晌铱茨悖韽娏?,不像是要治病。你說要赴京趕考,自己不去做活賺錢,卻拿女子的錢,好厚的臉皮?!?/br> 沈安嫻怔了怔,再忍不住,“哥哥,他不是這樣的人?!?/br> 趙韶也還想再狡辯,突然頭頂一涼,水聲隨即嘩啦啦入耳,水從頭頂直落腳下,將他澆了個濕!他再壓抑不住怒火,跳起身撕扯了嗓子大罵道,“是哪個王八羔子潑水,我非殺了你不可!賤人!” 等他轉(zhuǎn)過身,見了那人卻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鈴手里抓著從茶肆那拿來的大銅盆,挑了挑眉,又看向已呆若木雞的沈安嫻。 已然明白他本性的沈安嫻眼眶一濕,心尖都顫了起來。起身便要走,看得趙韶著急,伸手要抓住她,“安嫻?!?/br> 手還沒碰到,就被沈來寶抓住,用力一推,將他推開。趙韶一個趔趄,跌坐在地,更是狼狽。狼狽得他面紅耳赤,又怒火中燒,“沈家大少爺,你欺人太甚!” 沈來寶冷冷看他,“你欺負我meimei,我還不曾說過你什么。以前我meimei定給過你不少錢,我也不追究了,但如果再讓我看見你出現(xiàn)在我meimei面前,我非得打斷你的腿!” 趙韶一頓,咽了咽不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