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看著花朗,徹底怔神。她再開口,嗓音都啞了,“我不在乎,這張臉變成怎么樣,無所謂。” 花朗低頭盯她,顫聲質(zhì)問,“既然你口口聲聲說無所謂,那為什么房里不擺鏡子?” “水盆就夠了。” “那為什么以前住山洞,住深山,都隨身不離帶面小鏡子?” 盤子見他質(zhì)問,心中也惱了,咬牙道,“你非要揭我傷疤,你揭吧,揭吧!” 花朗眼眶又是一濕,哽咽,“對不起,盤子,是我錯了?!?/br> 盤子冷聲,“你沒錯,你什么都沒錯?!?/br> 花朗怔怔重復,“對不起,盤子?!?/br> 盤子怔愣,眼睛一濕,“你不許嫌我丑,我知道你喜歡看我這張臉的。以后熄燈了再睡覺吧,我不要嚇著你?!?/br> 話落,臉已經(jīng)被他捧著,像以前那樣。盤子心中頓覺害怕,想要躲開,可花朗不讓,還在看。盤子突然覺得萬般委屈全涌上心頭,“哇”地一聲哭了,“我討厭你,不要看我,說了不要看我。” 花朗不聽,親了她的額頭,又親了她的眼睛,那大小傷疤,他都不在乎。 這是他的妻子,如今是,以后也不會變。就算她變得再丑,脾氣再壞,他也喜歡她。 盤子推不開他,哭得稀里嘩啦,最后被親得沒了力氣,癱在他懷里。 “我討厭你,花朗?!?/br> “我喜歡你,盤子?!?/br> 第135章 短兵相接 張小蝶的身份得以確認,花家便忙起兩件事來—— 去官衙那補個婚書,族譜記名; 讓兩人去走親訪友,道明緣由,免得別人多說閑話。 忙完這些,再過兩天就要過年了,花續(xù)也來了信說能在年三十回來團年,廖氏心中甚慰。 沈來寶和花鈴怕盤子露了馬腳,便常過來坐坐。如今沈念念已經(jīng)不用掩飾她和小包子的感情了,廖氏還常笑孩子就是易親近,總能玩在一塊。 花鈴今日帶了三個孩子來,剛進門他們就去尋正在前院的小包子玩耍。她見母親站在那笑看,走過去喚了聲,又說道,“娘,孩子取名了么?” 花鈴提了一句,廖氏才想起這事來,“我給忙忘了,晚上我找你爹商量去?!?/br> 沈來寶問道,“大哥什么時候回來?” “明日就能到了吧。” 花鈴見丈夫突然這么問了一句,也心有所想。等兩刻后從娘家出來,她看看后面,才道,“你怎么問起我哥哥的事來了?” “擔心?!鄙騺韺毎櫭?,“你哥哥不是簡單人,而且他也是和盤子一起長大的,再有,你哥哥在朝廷多年,擅于察言觀色,我總覺得不是很放心?!?/br> 他一說,花鈴也覺得這是個大問題。但轉(zhuǎn)念一想,又道,“哥哥哪怕認出來,也不會提的?!?/br> 戳穿盤子的身份的確可以邀功,但是那就要葬送他親弟弟的性命,哪怕他能為花朗圓場,但是圣上也不會重任花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皇帝多疑謹慎的性格,后者才是最有可能的。 “來寶哥哥,這次也跟以前一樣,相信我兄長吧?!?/br> 沈來寶點頭,又笑笑,不知道他那個岳父,會給小盤子取什么名字。想來,好像也只有花鈴的名字取地在心些,她兩個哥哥的,他早就想說了,花絮畫廊,順口,卻沒人聽得懂,字面來看,好聽好看,實則……是他的岳父大人犯懶了吧。 花鈴見他想著想著無端笑笑,扯扯他的袖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爹會給他的孫子取什么名字。” 花鈴低眉一想,抿唇笑笑,“定是好聽的,畢竟我們?nèi)置玫拿侄己寐?。?/br> 沈來寶本來還能忍笑,一聽她頗為得意地說,便笑了起來。笑得花鈴莫名,微惱,“比你的名字好聽多啦。” 沈來寶早就不介意自己的名字了,從當年小花說不嫌棄他的名字開始,他就不討厭了?,F(xiàn)在她惱了,他還是繼續(xù)笑。 花鈴見他朗聲笑著,也不由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的傻相公。 “小花,趁著三個孩子都在隔壁玩,我們?nèi)ビ魏??!?/br> 花鈴說道,“大冬天的游什么湖,冷死了?!?/br> 沈來寶執(zhí)手說道,“我借披風給你,要不再借個懷抱給你?!?/br> 握著的手暖得很,他的話更暖,花鈴抬眸看看他。孩子都三個了,他怎么還跟以前,到底是不是當?shù)?。罷了,反正呀,她也想去玩來著。 “嗯?!?/br> 還沒進家門,兩人又折身走了,說是要去游湖。跟在后面的阿五感嘆,幸好當初跟了沈家少爺,還暗中學了怎么好好對喜歡的姑娘,要不然她也不會嫁給他,還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跟對主子,幸福一輩子呀。 到了夜里,廖氏親自哄睡了孩子,正好盤子也梳洗完了過來看他。廖氏便喚她到身邊來坐下,握了她的手摸摸,嘆道,“你受苦了,往后就好好待在家里,有什么吃不慣住不慣的,跟娘說?!?/br> 盤子面上沒有罩著面紗,臉上還未完全長老的rou被熱水一泡,有些泛紅,看著更是可怕。她特意觀察廖氏神色,不見害怕,又溫聲說著貼心的話,倒覺暖心,“知道了,娘?!?/br> 廖氏面色溫和,又道,“年后你丈夫又要去邊塞,趁著這幾日好好跟他說說話吧?!彼f著,這才想起來,從懷中拿出個香囊來,放她手上,“這是娘尋了老大夫問的藥,你每晚往臉上抹一抹,至少能淡了這傷痕。大夫說了,新傷更易好,等rou長老了,就不好辦了?!?/br> 盤子緊緊握在手上,點頭,“謝謝娘?!?/br> “一家人客氣什么?!绷问掀鹕碚f道,“我也要回屋了,去找你爹商量商量孩子名字的事?!?/br> 盤子笑笑,目送她出去。等門關(guān)上,她才去看兒子。 睡夢中的小包子微微張嘴,呼呼酣睡。哪怕她坐在床邊,壓出力道來,他也沒醒。若像以往,他早該蹦起來了。 盤子躺在兒子身邊,輕撫他的小臉。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兒子能有個安然之地長大。所以讓他留在這里,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必須要再安穩(wěn)一些。 她輕輕合眼,唇角微微彎起——不急,快了。 外面寒風呼嘯,將廖氏在房里積攢的暖意通通吹散了,剛進房間見丈夫在那看書,她立即搓手,“好冷,這天越來越冷了。” 她走到丈夫面前,將他懷里的小暖爐拿了來?;ㄆ缴嘈Γ白郎线€備著兩個呢。” “就喜歡你懷里的這個?!彼π?,“在看書?是不是在找孩子的名字。” “哪里,就是在看書?!?/br> 廖氏不樂意了,“不是讓你想孫兒的名字嗎?” 花平生見她不悅,笑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廖氏眼一亮,“叫什么?” 花平生躺身回長椅,緩聲,“花、緣。” 小包子有名字了,大名花緣,小名圓圓,聽過的人都說好極了,配著花朗和張小蝶的相遇重逢,更是讓人覺得別出心裁。 唯有沈來寶聽后,心里又咳咳咳地忍笑?;ň壈 麑嵲谑怯欣碛蓱岩稍栏复笕耸遣皇潜辉滥复笕舜叨嗔?,路過花園時,靈感便至。 不過這名字確實好聽好記,小盤子也很開心,畢竟日后再也不會有人包子包子地喊他??晌ㄓ心悄钅钚”斫悖€是喊他包子弟弟。 一家人還在大堂上說著家常,守門的下人小跑進來,說道,“大少爺回來了?!?/br> 廖氏正喜著,聽見長子也回來了,更是歡喜。 花續(xù)從京師乘車,快馬趕回,免得耽誤工夫。在車上連呆兩日,從車廂下來走進來,面上卻無風塵疲憊,雙眸夾著寒星,但風姿儒雅,連婢女都禁不住多往他臉上瞧。 花續(xù)進了大堂,見頗多人在,母親正抱著個男童逗弄,略覺意外,跪膝問了安,就坐到一旁。此時母親才放下那男童,剛看見他的臉,他就愣了愣。只因這孩子長得實在是太像花家人了,像他爹,像他,像他二弟。他皺眉問道,“這是我們花家族人的孩子么?怎么沒聽說過誰家生了這么大的孩子,也不曾見過?!?/br> 廖氏笑道,“這是你弟弟的孩子,你的侄子。來,圓圓,來見過你大伯?!?/br> 花緣大方走過去,朝他請安。聽得花續(xù)有些晃神,廖氏就笑著將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遍,說到最后,又喚兒媳來,“小蝶,快來問好。” 盤子今日戴了面紗,薄薄一層,只露了眼睛。她慢慢走到花續(xù)面前,花續(xù)也往她看去,視線剛對上,便覺熟悉。 盤子見他微微頓住,這才想起她本該將面紗解了?;ɡm(xù)為人君子,見自己的臉這般,也不會直視,有所避讓??扇缃裰皇R浑p眼睛給他看,難?!?/br> 花續(xù)只是頓了片刻,就收回視線,也起身稍稍還禮,說道,“匆匆回京,沒有帶什么見面禮,弟妹見諒。下回歸來,將東西補上?!?/br> “大伯客氣了?!北P子行了禮,就轉(zhuǎn)身回去。離開之際,總覺……背后目光略有灼意。 這花續(xù),果然不好應(yīng)對。 只是半刻的事,也讓沈來寶和花鈴的心高懸了半刻。見花續(xù)面無波瀾,心底卻覺得不妥。 好歹……好歹該問兩句這突然冒出來的弟妹一些事吧?什么都不問,難道是一眼就看穿了? 花續(xù)喝了一口茶,見那小孩還在往自己臉上瞧,稍稍探身,問道,“在看什么?” 花緣抱著球,笑道,“原來伯父跟爹爹長得這么像,那以后爹爹出遠門了,我就跟著大伯好不好,給我解饞?!?/br> 在后面的花朗笑出聲來,“兒子,解饞不是這么用的,你這是要吃了你伯父呢?!?/br> 花續(xù)微微一笑,看著那向來粗心的弟弟將孩子抱起,十分小心的模樣,倒覺弟弟也終于長大了。目光回落之際,又掃在那叫張小蝶的姑娘臉上。輕輕一瞥,便不再多看。 盤子眉頭輕垂,這花續(xù)…… 用過晚飯,沈來寶和花鈴也回去了,三個孩子不肯走,就留他們在這玩。盤子如今已經(jīng)有了名分,便是花家少夫人,自然要替母親送他們出去。 送走他們,盤子也轉(zhuǎn)身回屋。途中寒氣襲身,冷得很。怎么就忘了帶她的小暖爐出來,要不抱個孩子出來當暖爐也好呀,畢竟俗語說孩子身上三把火。 她心中連連后悔,往手里呵呵氣,耐著性子慢條斯理地回屋。要是以前,她都已經(jīng)能回屋三四次了。 拐進主院,便是她最喜歡的長廊了。 花家這條長廊足有十丈長,底下平日有活水淌過,如今結(jié)了冰,面上可見交錯的紅色燈火,似銀河被染紅,嵌入地上。沿途還有假山小樹,梅香飄來,似世外桃源。 心情愉悅的她慢慢走過,忽然聽見迎面有腳步聲。她抬眸看去,就見了那如冰寒冷的男子,同她丈夫生了有五分相似,可是性格卻完全不同。 花續(xù)遠遠就看見有人,快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是那張小蝶。他沒有停步,緩步走去,不過一丈,就聽她說道,“這么晚了大伯還出門么?” 花續(xù)略微頓步,“嗯,去拜訪好友?!?/br> 盤子笑笑點頭,就打算過去。擦身之際,耳側(cè)聞聲,“十面埋伏的花家你待得習慣么?” 嗓音清冷,夾在寒風中,更如刀如劍。 盤子輕抬眼角,看著這面容俊冷的男子,說道,“十面埋伏……那花家大少爺要占一面么?” 花續(xù)沒有偏身看她,現(xiàn)在的她沒有戴面紗,面容已經(jīng)被火燒傷,如果今日她以這張臉面對自己,他或許不會發(fā)現(xiàn)。可是她疏忽了,無論一個人怎么變,眼睛是變不了的。 況且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是雙很漂亮的眼睛,要想在看了那么多年后全忘了,也不可能。 “你若走了,就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