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那天謝小蠻突然跑掉,顧昭差點沒急瘋。好在他是個腦子靈光的人,雖然掌握的訊息沒有謝小蠻多,但謝小蠻一看就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關竅點,最明顯的線索,不就是和濟堂嗎? 他連忙拜托蕭昀去縣衙找展還星,又一個人匆匆朝和濟堂趕。到達的時候謝小蠻已經(jīng)大勝而歸了,顧昭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就是勃然而發(fā)的怒火。 不過他首先要做的事不是教訓自家不聽話的貓,而是糊弄聞訊趕來的一干捕快。 在路上的時候顧昭就已經(jīng)盤算好了,一定得把饅頭摘出去。所以展還星得到的說辭就是這樣的—— 顧昭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對門吳老三是個小偷,在觀察他的時候知道了金大是他的同伙。吳老三許久沒有歸家,顧昭心中不安,于是去追查金大的線索,所以才會在曹婆婆rou餅鋪子前遇到展還星。然后他根據(jù)打探出來的消息推測金大說不定在和濟堂,就先派謝小蠻去擾亂對方,才有了院子里群貓圍攻金大的一幕。 謝小蠻被顧昭拎在手里,直聽得一愣一愣的。 自家鏟屎官的智商簡直太可怕了,僅憑著模棱兩可的幾條線索,除了抽大煙這件事,他編造出來的活動軌跡,幾乎和謝小蠻的行動一模一樣! 當然,這小子撒謊的技術也很高超。面對著幾個成年人,還是擅長和各色人物打交道的捕快,他臉不紅心不跳,說完之后,還拘謹?shù)乜粗惯€星:“展捕頭,是我多管閑事……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如此一個靦腆聰慧的小男孩,誰會忍心苛責他,誰會忍心質疑他?阿昭,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小郎君說哪里話,”展還星笑了笑——謝小蠻總覺得他笑的略微古怪,“你幫我們抓住了犯人,怎能說是添麻煩,不過,”他的視線有意無意掠過謝小蠻,“這種事太危險了,以后可千萬不要沖動?!?/br> 出乎謝小蠻和顧昭的意料,本以為會很難纏的展還星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問什么了。派了手下送顧昭回家,臨走前還補充道:“小郎君幫忙破獲了案子,衙門是有賞錢的,但此事不宜大肆宣揚,待我回稟李少府后,再做定奪?!?/br> 賞錢!謝小蠻一下子又興奮了起來,本來她都沒指望賞錢了,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正甩著尾巴高興,迎面對上顧昭陰沉沉的臉色,這胖貓兒立刻就慫了。 到了今天,正好是金大被抓之后的第五天。 金大的緝捕文書已經(jīng)從墻上取了下來,縣衙對外張貼布告,鬧得城內(nèi)擾攘不已的盜竊案已經(jīng)告破,主謀被抓之后,剩下的小偷也被陸陸續(xù)續(xù)的抓捕。大多數(shù)失物還沒來得及銷贓,盡數(shù)歸還到了失主手中。 按大胤律,偷盜他人財物需根據(jù)財物的價值施以杖刑。至于金大和劉七這兩個還犯了殺人罪的,新知縣叛予絞刑后,案卷還要上交刑部復核,真要行刑的時候,恐怕要等到幾個月后了。 至于被謝小蠻懷疑與金大有勾.結的和濟堂,則在當天被查封。不久之后,縣衙認為其窩藏罪犯,伙計們被遣散回家,老板交了一大筆罰金后,據(jù)說是收拾包袱離開了城。 這些消息謝小蠻不知真?zhèn)?,都是聽來顧家串門的蕭昀說的。 衙門的賞錢在次日就被一個差役送了過來,足足一貫大錢,都夠顧家用上大半年了。因著這實打實的賞錢,杜桐娘的臉色總算有所改善。而且在衙門放出的消息里,顧昭和謝小蠻的痕跡被完全抹去了,就連和濟堂里的那場群貓大戰(zhàn),也被說成是野貓發(fā).春。 名頭雖然不好聽,謝小蠻還是很滿意的。低調點好,她可沒有忘記,金大是有上峰的。幕后的黑手沒有被揪出來,也不知道是縣衙根本就不知此事,還是暗地里在查。至于小偷們聚在一起抽大煙的事,謝小蠻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這背后的水看來很深,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亂摻和了,賞錢再高也不行。不過,一次就出手一貫,看來縣衙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富得流油。 謝小蠻哪里知道,送賞錢的差役還嘀咕呢,這賞錢明明定的是五十文,怎么突然變成了一貫?弄的那差役以為顧家是縣尉的親戚,上門時表現(xiàn)得畢恭畢敬。 前事不提,如今家庭經(jīng)濟危機暫時解決了,謝小蠻又好不容易得了出門放風的機會,走在路上心情舒暢得,尾巴差點沒翹到天上去。 大黃照舊在老地方——街口的一顆大樟樹上打瞌睡,難得的是豆腐竟也老老實實趴在樹杈上。 上次的群貓大戰(zhàn),如果沒有這兩個小伙伴,恐怕謝小蠻沒那么容易治住金大。謝小蠻心中感激,雖然他倆是貨真價實的貓,但謝小蠻著實是把他們當做真朋友的。 她還記得顧家剛搬到同福巷的時候,大黃是這幾條街的貓中一霸,雖然性子懶散,但有外貓來了,作為老大,照舊要試探試探新成員。于是一灰一黃兩只胖貓當街打了一架,就此奠定了謝小蠻同福巷貓界雙雌的地位。 至于豆腐,這家伙以前跟在大黃屁股后頭當小弟,謝小蠻來了,就跟在兩個大姐頭的屁股后頭當小弟。當然,豆腐的武力值也不容小覷。這二貨不僅喜歡亂舔人,還特愛到處惹事,聚眾斗.毆無數(shù)次,謝小蠻也沒見它吃過什么虧。 所以那晚謝小蠻一呼喚兩個小伙伴,在他們的帶領下,這周圍的貓就都被驚動了。貓和狗不一樣,就算是家養(yǎng)貓,也很少有用繩子拴起來的,輕而易舉就能跑出家門。流浪貓也來了不少,多半是在江先生那里蹭過飯的,謝小蠻就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 她始終惦記著那時候有一只貓似乎被金大劃傷了,這幾天沒聽說哪家的貓受了傷,看來掛彩的是流浪貓。只盼著那只貓傷的不重,謝小蠻有心想找到對方,城這么大,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從何下手。 陪著大黃打了會兒瞌睡,謝小蠻牢記著杜桐娘的話,眼看放風時間要到了,乖乖地打道回府。 一路走一路低頭琢磨,快到了顧家的小院兒時,遠遠地看見一只貓趴在院門口。白色的皮毛臟兮兮的,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盯著謝小蠻,折起來放在腹部的后腿上,透著隱隱的血痕。 這不是……謝小蠻瞪大眼睛,在金水河邊幫謝小蠻救下蔡月瑩的那只流浪貓嗎? ☆、第14章 拾肆 白貓的后腿受了傷,謝小蠻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白色皮毛上已經(jīng)干涸板結的暗紅色血痕。那晚群貓大戰(zhàn)的時候,謝小蠻隱約間看到過白貓也來了,所以……被金大劃傷的就是它吧。 已經(jīng)過去了五天,也不知道白貓傷勢如何。見謝小蠻走過來,它只是有氣無力地喵嗚了一聲,看模樣虛弱的緊。 謝小蠻連忙朝院子里走,往常這種時候,顧家一般是沒人的,但前幾日家里剛得了一筆不菲的賞錢,杜桐娘也不用再日日早出晚歸那么辛苦。她想著許久沒有拾掇家什了,剛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又翻出顧昭的夏衫來,尋思著小孩子長得快,是不是先給他做件新衣服,就聽到了屋外嘎吱嘎吱的撓門聲。 這小混.蛋,不用看,杜桐娘就知道外面是誰。這胖貓兒往常一出去撒歡,不玩到飯點是決計不會回家的,今日倒記著自己的囑咐,老老實實地半個時辰內(nèi)就回來了。嘴角不由地掛上了一抹笑,杜桐娘嘴上卻罵道:“撓撓撓!說過多少次不許撓門,你就不會叫一聲?!边呑哌^去開了門,謝小蠻巴住她的褲腿就將她往外扯。 杜桐娘莫名其妙地跟在她后頭,見到趴在院門口的白貓,頓時皺起了眉:“這貓兒……怎么受傷了?” 她是養(yǎng)貓的人,知道貓兒這種生物不會隨便親近人,尤其是流浪貓對人的防范心很重。于是先蹲下來,試探著撫了撫白貓的背,見白貓沒有抗拒,一邊耐心地順著毛,一邊觀察白貓的后腿。 謝小蠻在一旁看的有些稀奇,這只白貓她說起來也還算熟,如果說大黃和她是附近幾條街家養(yǎng)貓的頭兒,那白貓就可以算是流浪貓的首領。 貓的領地意識很強,尤其是年輕的公貓,這只白貓領著自己的貓小弟,一貫都在金水河邊活動。偶爾去江先生家蹭蹭飯,次數(shù)也不多,和謝小蠻的關系是偶有互幫互助,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在不多的幾次接觸中,明顯可以看得出來,這只白貓不大親人,不光是人,連貓都不怎么親近。他總是從容不迫地蹲在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嬉戲玩鬧。吃飯的時候也慢條斯理,一點也沒有流浪貓搶食的那股狼狽。 非要說它和哪只貓親昵一點,大概也只有豆腐了。不過謝小蠻覺得,以豆腐那讓人難以招架的熱情勁,這世上就沒有它親近不了的貓。 如此一只高冷的貓,忽然跑到顧家門前,而且對顧家女主人的接近也沒有抗拒的意思,謝小蠻瞇著眼睛,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白貓是為了幫助謝小蠻受的傷,所以它現(xiàn)在是來要求負責了?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證實了謝小蠻的想法,杜桐娘把白貓抱起來,見它的傷口有些嚴重,囑咐謝小蠻道:“你乖乖在家待著,我領它去看大夫?!?/br> 謝小蠻雖然很想跟著一起去,但最近一段時間她務求乖巧,于是眨巴眨巴眼睛,蹲在門口等杜桐娘。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如果那只白貓只是受的小傷,都過了五天,傷口應該早就自然愈合了。但杜桐娘抱起它時,謝小蠻看到了后腿上的傷勢,一道不長的口子竟然還在滲血。而它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想來這幾天沒少受苦。 果不其然,杜桐娘抱著白貓回來的時候,它后腿被綁上了厚厚的繃帶,看模樣精神頭已經(jīng)好了些許。杜桐娘把它放在桌上,凈了手去給它熬藥,謝小蠻就湊過去看它。 白貓抖了抖耳朵,瞥了謝小蠻一下后,繼續(xù)瞇縫著眼閉目養(yǎng)神。因為后腿受傷了不能折起來,于是它把四肢抻開,呈大字狀趴在桌子上。白色的皮毛上黑一塊灰一塊,遠遠看去,就跟塊被沾污了的地毯似的。 嘿,謝小蠻一下子來了勁,你還愛搭不理的。她自從做了貓,性子儼然有了越來越幼稚的趨向,見白貓的尾巴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伸著爪子去就去撈。一撈那尾巴尖就閃開,謝小蠻左撲一下右撲一下,杜桐娘端著碗走過來,差點沒被自家的傻貓給氣笑。 “老實點?!币话驼婆脑诨邑埬X袋上,她立馬老實了。 碗里裝著熬得糯爛的粥,還灑了切得碎碎的小魚干。這種小魚名叫彩石鮒,不過指頭大小,百姓們都喚作石光皮,池塘河洼里一釣一大把,人不愛吃,顧家專門買來都進了謝小蠻的肚子。 貓兒愛吃魚,一聞到那魚的香味,白貓有些急切地站起來,湊到碗里聞了聞,立刻埋頭開吃。一邊吃一邊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顯見是餓得狠了。 杜桐娘搖了搖頭,也有些心疼這貓兒。她以前對貓兒狗兒這些動物并不是很感冒,自從家里養(yǎng)了只小祖宗,似乎心也跟著軟了起來??戳丝凑χ舶蛧^白貓吃飯的謝小蠻,杜桐娘心頭一動。 晚上顧昭回家,就聽杜桐娘說要收留這只白貓。 顧昭沒什么意見,只不過……他把目光轉向謝小蠻:“饅頭呢,你愿不愿意?” 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顧家商量關乎全家的大事時,除了顧昭和杜桐娘,家里的貓也必會到場。兩人一貓圍著張桌子,一人占據(jù)一邊,謝小蠻蹲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倒沒想到顧昭會征求她的意見。 “如果饅頭不高興的話,”顧昭的想法挺簡單,家里多了只貓,就跟多生了個孩子一樣,獨屬于自己的寵愛要被分走,就算是貓兒也會鬧脾氣的吧,他不想讓饅頭受委屈,如果饅頭不愿意——他指了指趴在一旁的白貓,“我們可以給它尋個好人家?!?/br> 是我看著長大的好孩子,謝小蠻感動地想,有你這句話就值了。她內(nèi)里好歹也是個成年人,還沒這么缺乏安全感,況且白貓是為了幫她受的傷,顧家收養(yǎng)了它,自己也能多個小伙伴。 于是她慢悠悠地搖了一下尾巴,顧昭了然地頷首,這件事就如此定下了。 第二日杜桐娘起了個大早,打算去買點布料回來。她的繡品總算找到了銷路,城里商戶眾多,那些日子稍稍殷實一點的人家,門戶又不甚森嚴,家里的大小娘子們便愛買些走街串巷的婦人兜售的帕子首飾。 杜桐娘的繡品原本專供給布裝,都是用的好料子好絲線,因而價錢也不便宜。眼下自不能再如以往,于是她便買些普通的布料回來,繡品的價格也一再壓低。因她手藝出眾,比之其他人兜售的繡品都要精巧,倒也很受歡迎。 正琢磨著今晚趕趕工,再繡幾張帕子出來,蔡家的牛車卻停在了門前。譚氏帶著女兒登門拜訪,這次,那個頗看不上顧家的嚴娘子到?jīng)]跟著過來。 杜桐娘已經(jīng)知道了眼前這年輕婦人就是新知縣的娘子,她沒想著逢迎巴結,也沒因譚氏說再來拜訪卻一直沒動靜心生怨憤,上次是什么態(tài)度,這次就是什么態(tài)度。 讓著譚氏進了屋,蔡月瑩一取下帷帽,就滿屋子地亂瞄。 “饅頭在里屋睡覺?!币灰娦∧镒舆@樣兒,杜桐娘就笑了,自家的傻貓雖然喜歡惹麻煩,卻奇怪地很討人喜歡。 蔡月瑩臉上一紅,被母親嗔著在額上點了點:“小丫頭一早就鬧著要來和饅頭頑,因著家里忙亂,我好說歹說才勸住了。”一句話就解釋了自己食言的原因,理由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杜桐娘也不在意,這是知縣的娘子,有品級的命婦,自家這平頭老百姓難道還要跟人家計較不成。她見蔡月瑩努著嘴,顯是因為見不到饅頭遺憾,便笑道:“它怕是也要起床了,不如小娘子進去看看?” 蔡月瑩高高興興地進了屋,一眼便看見不大的床上,被子亂七八糟卷成一團,一只灰貓睡得正香。她一條腿蜷縮著,另一條腿擱在被子上,尾巴在她睡著的時候安安分分,只有尖兒上的毛隨著她的呼吸輕微抖動。 “喵~” 聽到一聲貓叫,蔡月瑩停了下來:“這里怎么還有只貓?” 白貓正趴在謝小蠻的窩里,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盯著蔡月瑩,大概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姿態(tài)顯得很放松。 貓咪的睡眠本就很淺,謝小蠻被它鬧出來的動靜給驚醒了,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來了熟人。太好了,灰貓對著蔡月瑩高興的笑臉打了個哈欠,免費的擼貓官。 兩個大人在堂屋里聊天,就聽到了里間傳來小女孩的笑聲。譚氏不由彎起嘴角:“我這個女兒啊,以前也沒見她多喜歡貓兒狗兒,就是對你們家饅頭愛的不行?!?/br> “她可不省心的緊?!倍磐┠镄睦锔吲d,嘴上還要謙虛,就跟被熟人夸獎了自家孩子的家長似的,“前幾天還被阿昭帶著胡鬧,氣得我……真想揍他倆一頓?!?/br> “是那樁盜竊案吧,我家郎君可說了,這次若不是因為顧小郎君,縣衙還不知要費多少力氣呢?!弊T氏倒不是在恭維杜桐娘,她這次來拜訪,其實就是丈夫的意思。 ☆、第15章 拾伍 縣的新知縣叫蔡安,剛一上任就遇上個爛攤子,正如蕭昀當初八卦的那樣,連譚氏都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針對丈夫。 蔡安卻道:“縱是我坐上了這個位子有人不滿,在節(jié)骨眼上生事,豈不是打官家的臉?” 知縣雖只是一撮爾小官,但縣乃赤縣,知縣又大大不同,蔡安臨上任前,今上特地將他召到御前勉勵了一番,此中意圖,不言自明。 只是當著妻子的面淡然自若,蔡安心里實則也焦慮非常。他能得今上賞識,因的是不黨不阿、忠心純直,正因如此,一旦他不能將這個案子漂漂亮亮地解決,便也沒有黨朋肯為他背書。蔡安相信,若案子再拖上十天,府的那位大尹就會來過問了。 這邊廂他急得焦頭爛額,沒曾想縣尉來報,犯人被抓住了,而且還是被一群貓給抓住的。 蔡安原是把此事當做笑話來聽的,召了展還星來問,展還星道:“明府有所不知,那金大確實是被一群貓阻攔的,若非如此,恐怕他就要逃之夭夭了。” “可是,”蔡安皺著眉,他已聽衙門里的李縣尉把事情大致介紹了一遍,“貓兒也是為人所驅,論起功臣來,當屬那顧家的小郎君。”他此時已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兒與顧家還有一段淵源,“李縣尉方才還提到賞錢的事,我看,就依你的意思辦吧?!?/br> “如此便多謝明府了,我還有一事望明府準允,”見蔡安示意自己往下說,展還星笑了笑,“賞錢原定的是五十文,我愿拿出一貫大錢,以縣衙的名義給顧家送過去?!?/br> “你想資助那顧家?”蔡安曾聽妻子說起過顧家貧寒,他不由笑道,“這是你的心意,我哪能說允不允的?!?/br> 若有外人在場,聽了這二人的對話,恐怕會驚訝萬分。需知展還星只是區(qū)區(qū)一胥吏,根本算不上官員,蔡安乃他的領頭上司,正七品的朝請郎,不說展還星必須對他卑躬屈膝,至少得恭恭敬敬才是。但展還星在蔡安面前,不僅一副平起平坐的架勢,蔡安甚至還樣樣附和他,二者間對話的語氣也十分隨意。 待展還星辭去后,蔡安回了后邸,便對妻子道:“前次你不是道那顧家娘子與你相談甚歡嗎?過幾日帶著二娘走動走動,若他們有什么難處,也可幫扶一二。” 譚氏聽了這話便有些驚訝:“你怎的有閑情逸致管起這等小事來了?!弊T氏知道自己這丈夫的做派,凡是人情往來一概都是丟給妻子經(jīng)手的,她想了想,“我原也有這個打算,只是打你上任以來,家中一直忙亂,又顧慮著你到底是一縣之長,若與顧家走的太近,外間會不會有人傳出什么不好的話來?” “這有何慮,”蔡安不在意地搖了搖手,“真要論起來,顧家還對二娘有莫大恩義,咱們家與他們來往是理所當然,還有人敢說我不該報恩不成?!彼氲秸惯€星對那顧家似乎頗為看顧,他雖然不結黨,但順著展郎的意思做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因此,這才有了譚氏攜女再次登門之舉。 杜桐娘不知此間內(nèi)情,正與譚氏說到自己賣繡品的事,譚氏見那柳條筐里的帕子,張張都精巧可愛,不由嘆道:“你這樣好的手藝,若只能在街頭兜售,實在是可惜了,”她想到丈夫的囑咐,便試探道,“既然城里的布莊只收繡坊的繡品,你便與大郎把戶籍改到府,豈不是能順利加入繡坊?!备膽艏@等事,顧家身為平頭老百姓辦不了,蔡安難道還辦不了? 杜桐娘卻搖了搖頭:“多謝娘子的好意了,此事卻是不能夠的?!?/br> 譚氏見她神色中似有隱情,也就識趣地不再多問。又想到杜桐娘如此精湛的繡藝,就這么糟踐了確實可惜,忽而一拍手:“既如此,請娘子去我家做個繡娘,如何?” 蔡家以前的那個繡娘因為不愿意遠赴,在京城就請辭了,譚氏正愁找不到好繡娘,可不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她琢磨著屆時讓杜桐娘指點指點女兒的繡活,自家給的工錢也不會少。兩方都得了好,豈不美哉。 等到蔡月瑩抱著謝小蠻從里屋出來的時候,杜桐娘去蔡家做繡娘一事也已經(jīng)敲定了。譚氏允了杜桐娘不在蔡家起居,只要準時上工便是。閑暇時候她還能做點零碎活計,給家里賺賺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