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這也說不準,畢竟敦倫之事,便是貓兒狗兒也有的,他忍不住問道:“阿昭,饅頭是公是母?” 顧昭看謝小蠻把一碗茶吃盡了,這才抬起頭白了曾敏行一眼:“你說呢?!?/br> 曾敏行方想起周圍人對謝小蠻的稱呼,既云小娘子,那便為母,那……“可曾懷孕產(chǎn)子?” 這下不止顧昭,連忙著吃東西的謝小蠻都盯著曾敏行看,顧昭忍不住黑了臉:“表兄這是什么意思?!?/br> 其實曾敏行不過是想著,若是產(chǎn)過小貓,想必也知了人事。他生怕謝小蠻知道那兩人在樹叢里干什么,弄得自己越發(fā)沒臉,不好意思再讓謝小蠻領著出去玩,又覺得自己的念頭匪夷所思,到底是只貓,又不是身子里住了個人,哪能知曉那種事。 “是我口無遮攔了,”他趕緊解釋,“冒犯,冒犯?!庇譀_著謝小蠻打躬作揖,顧昭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下次表兄若再這般,休怪我不容情,”顧昭正色道,“饅頭是小娘子,可不是什么話都說得的?!?/br> 曾敏行素知顧昭極愛家里的貓,哪里料得到他還這般說法,心道自己這表弟是不是癡了,雖說饅頭聰慧,可她又不是個真的小娘子,到底還是又賠禮道歉,兩人方才各自回房歇息。 一直到梳洗完畢躺在了床上,顧昭還有些不高興。謝小蠻倒沒覺得有什么,她略猜到一點曾敏行的心思,只覺得那小子傻不愣登,趕明兒戲弄戲弄他。當然,在此之前要先哄哄鏟屎官。 所以她慢吞吞地伸出爪子,本想用兩腳獸都抵擋不了的rou球來安撫,誰知爪子還沒放上去,尖尖的趾甲就在衣擺上勾出了一個小洞。 糟糕,胖貓兒趕緊把爪子往后縮,顧昭臉上本淡淡的,忍不住低聲一笑:“藏什么,還怕我讓你補衣服不成?!?/br> 捏住軟軟的rou球在手里搓了搓,心想自己好久沒捏過了,外婆院子里的雪團兒雖說生的可愛,捏起來也沒饅頭有趣。只是摸起來有些粗糙,想是今天在外頭磨了。 胖貓兒一時被他捏著,懶洋洋地趴在他膝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 今天陪曾敏行在外頭逛,謝小蠻早累得不行,一看鏟屎官高興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很快就睡熟了。 顧昭把她放進被窩里,見她團成一團,四肢和尾巴都護在肚子下面,尖耳朵也塌了下來,跟顆毛丸子似的。忍不住想起昨晚的夢,不過一笑置之。 這一晚謝小蠻睡得熟,顧昭卻是怪夢連連。那夢里的情景他都不記得了,雖知自己是在夢中,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待把手伸出去,觸手一片溫軟滑膩。 他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的銀亮月色,只見被窩里露出一對灰色的尖耳朵,被子下小小一團,這才猛喘了兩口氣,抬手一摸,額上俱是熱汗。 次日醒來,謝小蠻往旁邊滾了滾,空蕩蕩的一片余溫,原來顧昭早已起了,正在用飯。曾敏行興致勃勃地催他:“饅頭呢,快打發(fā)人去叫一聲,昨天我們說好了要出去,宜早不宜遲。” 顧昭放下銀箸:“我已吩咐了兩個小廝,六郎今日便讓他們跟去吧?!?/br> “那饅頭……” 他垂下眼簾,曾敏行看不見他眸中神色,只聽他笑道:“饅頭腳上受了點傷,怕是不得出門。” 曾敏行忙道:“嚴不嚴重?怪我,光顧著玩,她走了那般遠的路,想是爪子磨傷了?” 見表兄一迭聲問著,顧昭唇邊的笑容愈發(fā)柔和:“并不是多大的事,她以前在外頭渾鬧,如此也是常有的。” 既這般,曾敏行雖然遺憾,只得帶著兩個小廝出門去了。謝小蠻洗漱完了慢吞吞地踱過來,還沒跳上桌,就被顧昭抓到懷里,給四只爪子上糊了涼涼一層藥膏。 “乖乖在家歇著,明天許你出去玩。”因前院回說有事,顧昭站起來,抬手在灰貓腦袋上拍了拍。 若說以前,謝小蠻才不會理會他的叮囑,反正偷溜出去被抓,回來撒個嬌賣個癡,鏟屎官絕對就心軟了??上ь櫿言介L越大,這招也越來越不管用,有時候她耍個心眼,反還會被顧昭帶到溝里去。 唉,胖貓兒蹲在椅子上幽幽嘆氣,孩子大了,不好帶。 她敏感地察覺到顧昭有點不對勁,現(xiàn)在顧黑又不好糊弄,當然只能乖乖待在家里。正無聊,婆子送了信來:“貓小娘子,大郎叫把您的信送來?!?/br> 對于一只貓收信這件事,顧家上下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巧蕊上來幫謝小蠻拆開信封,原來是蔡月瑩寄來的。 蔡安升官之后就離開了城,舉家赴任,他也是倒霉的很,新官兒沒做上幾天,家中老夫偏病亡了,于是丁憂回鄉(xiāng),謝小蠻算算日子,如今已是起復的時候。 蔡月瑩的信上果然說了這件事,因有些內(nèi)容實在不便用畫表達出來,她寫給謝小蠻的信都是圖文并茂。謝小蠻低下頭,便見信的末尾寫著,家父起復,不日即赴。 胖貓兒不由笑瞇了眼,小蘿莉要來啦。 ☆、第59章 伍拾玖 說是小蘿莉,蔡月瑩如今已經(jīng)年方十七了。在這個時代,早就應該是嫁做人婦的年紀。 偏幾年前祖父病亡,雖說身為孫女只需守一年的孝,但父母還在孝中,怎能給女兒cao辦婚事。好在譚氏早已給她相看好了人家,也不是別的人家,正巧就在府。 如今蔡安順利起復,皇帝大概是看他在曾經(jīng)做過官的緣故,讓他舊地重游,點了個府通判給他。 說來當初蔡安升官,還有幾分是謝小蠻的原因。 那時候邪教一案在城里鬧的沸沸揚揚,當時的府尹陳平還想把案子隱瞞下去。蔡安倒是老老實實地破案,沒在其中做什么手腳。 后來事情被皇帝知道了,陳平自然是丟了烏紗帽。至于那因為邪教帶來的不安,也被謝小蠻這只橫空出世的神貓給遮掩了下去,所以皇帝不僅沒責罰蔡安,見他在任內(nèi)官聲不錯,還給他升了一級。 蔡家就此離開了城,本以為再難相見,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老地方。 眼下蔡家的大事,除了舉家赴任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趕緊給蔡月瑩cao辦婚事。她未婚夫婿出身江淮一帶有名的書香世家鄭氏,乃是三房嫡次子,如今二十又二,雖說男子不尚早婚,眼見也等不得了。 蔡月瑩畢竟是未嫁的小娘子,這種事當然不能寫在信里,還是杜桐娘回家后,謝小蠻聽她說的。 一晃眼,小蘿莉都要到嫁人的時候了。謝小蠻很是感概,她還記得蔡月瑩那時候小小的,笑起來兩頰帶著輕緋,雖然看起來羞澀靦腆,其實是個聰明又機變的小姑娘。 這么可愛的小姑娘,哪個家伙有福氣娶了去。想到如今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在外頭還要狎妓風.流,謝小蠻心里的不爽就愈發(fā)濃厚。 她向來不隱藏自己的喜怒,也是因為周圍人都寵著的關系,心里想著什么,臉上就帶出來了。吃飯的時候見她埋頭啃著盤里的小魚干,兩腮一鼓一鼓的,顧昭放下牙箸:“饅頭,你怎么了?” “下午我回來之后,看樣子就生氣了呢。”因為顧昭在家的時間實在太少,所以顧家吃飯現(xiàn)在也不講究什么食不言了,杜桐娘笑了笑,“我猜是因為二娘?!?/br> 二娘說的就是蔡月瑩,聞聽此言,灰貓腦袋上的尖耳朵抖了抖,也沒什么表示,繼續(xù)啃魚干。 “蔡家二娘?”顧昭還不知道蔡月瑩要成親的事,疑惑地皺了皺眉。 杜桐娘笑道:“怕是舍不得二娘嫁人吧,二娘一向疼她,要是去了別人家,以后就不能常見面了?!?/br> 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曾敏行咽下口中的飯粒,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謝小蠻。真是奇哉怪哉,貓臉上又不能如人一般做出喜怒哀樂的表情來,這兩人到底是怎么看出饅頭在生氣的? 曾敏行哪里知道,顧昭和杜桐娘再了解不過這只貓了,光是看她尾巴翹得高不高,耳朵是不是耷拉著的,就知道她的心情好壞。 可惜謝小蠻不高興的原因,杜桐娘是猜不到的。畢竟這年頭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誰能想到謝小蠻是在膈應小妾的事。 顧昭卻不覺得謝小蠻是在苦惱這個,別說二娘只是嫁人,恐怕就算是進了宮,謝小蠻想見她,翻了圍墻也就去見了,這種事對家里這只無法無天的貓祖宗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所以吃完了飯,他把謝小蠻拎到書房:“說吧?!?/br> 說什么,胖貓兒一臉無辜地裝傻。 “嗯?” 眼見顧昭挑起了眉,謝小蠻沮喪地耷拉下腦袋,說說說,本喵說還不成嗎。腹黑的家伙,一點也不可愛! 她表達完了自己的意思,果見顧昭坐在圈椅里,臉上沒什么表情。就知道是這樣,謝小蠻是不指望自己的觀點被人認同了,恐怕就算她跟蔡月瑩去說,蔡月瑩也會覺得賢惠大度方是為妻之道。 “你恐怕?lián)奶^了,”顧昭想了想,“鄭氏詩禮傳家,族中自有規(guī)定,如這般的人家,一般會要求子孫年四十無子方可納妾?!?/br> 咦?灰貓瞪大眼睛,真的有這種規(guī)定? “不過此妾乃是指良妾,家里的通房丫頭,或是婢妾一類,是不算在里面的?!?/br> 聽了這句話,胖貓兒方才還亮晶晶的眼睛立馬黯了下去,顧昭忍不住將她摟在懷里揉搓了一番:“真那么討厭男人納妾?” 那是自然,灰貓老實不客氣地點頭,有了老婆還不夠,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這種行為難道不欠扁? 顧昭笑瞇瞇地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勞永逸?!?/br> 謝小蠻霎時間豎起了耳朵,連兩邊的胡須都翹得更高起來。一見她這樣,顧家愈發(fā)覺得可愛,雖然這法子有點不地道,想到謝小蠻悶悶不樂的樣子,還是道:“那鄭岳生與我還是同科,聽說端方守禮,想來在這上頭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們家舊年鬧過一出笑話,說是他母親篤信神佛,有一個遠近聞名的方士說他有遇兇之兆,若想破災,需得穿著一身玄衣,且七七四十九天不能換下。鄭岳生雖覺得此事乃無稽之談,但他向來孝順,只得聽從母命,一身衣服穿了四十九天,大夏天的,衣服都臭了。” 說到這里,顧昭頓了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謝小蠻一開始還不明白,細細琢磨了一遍,不由朝顧昭看了一眼,顧黑啊顧黑,你可真是夠黑的,滿肚子的壞水啊。 想來他是要利用鄭母的迷信,只說鄭岳生若不能對妻子一心一意,必會倒霉,鄭母自然就會壓著兒子不讓其納妾。尤其是謝小蠻現(xiàn)在還頂著個神貓的名頭,城里對她頂禮膜拜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要是她親自上陣忽悠鄭母一番…… 胖貓兒趴在顧昭的膝蓋上,眼中的光芒變來變?nèi)?。顧昭慢慢撫摸著她的背毛,心道這法子不過聊勝于無,男人要想偷腥,什么辦法都是不管用的,他也不過是為了讓謝小蠻高興罷了。 想了想,謝小蠻還是搖了搖頭。她雖然擔心蔡月瑩,也不能如此插手人家的家事。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不定鄭岳生如顧昭所說,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呢。 這般一想,她心里頭也寬松了。兩只爪子巴上顧昭的衣襟,求他給自己剪指甲。顧昭的眼睛閃了閃,想到昨晚的夢,再看一看眼前毛茸茸圓滾滾的胖貓,想必自己是睡糊涂了吧,竟然會夢到饅頭變成了人。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時候觸手的溫香軟玉,臉上一紅,把謝小蠻從懷里揪出來:“乖乖待著,我讓巧蕊過來?!?/br> 誒?為毛,謝小蠻眨巴眨巴眼睛,自從顧黑回家后,不是一手包辦了自己的飲食起居嗎?不過她也無所謂,誰給她剪指甲都是一樣的,巧蕊的手摸起來還更舒服呢。 渾然不覺自己被吃了豆腐的巧蕊還一迭聲夸獎她:“小娘子真乖,再沒見過像小娘子這般乖的貓了?!?/br> 那是,胖貓兒得意地翹著尾巴,不是她自夸,家里誰不喜歡她。 可惜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受寵的地位的在譚氏攜女上門拜訪后竟然被動搖了! 好幾年沒見,再見到蔡小蘿莉,她已經(jīng)長成了個嬌妍可人的少女。因她生性不愛太過裝飾,只穿著月白繡鳶尾的留仙裙,外罩鵝黃掐牙坎肩,頭上一把烏油油的好頭發(fā),挽了個簡單的髻,髻上繞著堆紗的迎春花,膚白如雪,唇若涂朱,將蕭瑟的深秋之景都襯托得鮮妍了起來。 謝小蠻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才猛一下?lián)溥M了她懷里。 “饅頭!”蔡月瑩將胖貓兒抱了個滿懷,一人一貓又是笑又是鬧,譚氏和杜桐娘也滿面笑容。 “幾年未見,二娘出落得越發(fā)好了,”杜桐娘打趣道,“阿譚,這般好的女孩兒,你怎么舍得嫁出去,若是我,怕不是天天藏在家里,生怕她被人搶了?!?/br> 蔡月瑩面上做燒,羞澀地抱著謝小蠻不好意思說話。提到婚事,她臉上并沒有不自然的模樣,謝小蠻這才松了口氣。 兩個從來沒見過面的人要因為父母的命令結婚,若是謝小蠻,萬萬不能接受這種婚姻,蔡月瑩到底是貨真價實的古人,看來謝小蠻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正說著話,蔡家的仆人領著追風過來,謝小蠻還沒好好看看這只色狗有什么變化,仆人又捧了只竹籃過來,掀開棉布一看,里頭竟然窩著三只小奶狗。 三只小奶狗一亮出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是追風的崽兒?!弊T氏解釋道。 啥?謝小蠻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只色狗的肚子,追風不是只公狗嗎? 這卻是她誤會了,三只小奶狗是追風自己叼回來的,是一只流浪狗所生。那母狗產(chǎn)崽之后,因為身體弱沒有奶水,母狗怕小狗餓死,于是讓追風這個爹把小狗帶回去。 雖說動物界的爹大部分都不管事,追風好歹還有點責任心,乖乖把自己的孩子帶回了蔡家。 蔡月瑩想著這三只小奶狗算是謝小蠻的侄子輩,特地從家里帶過來,讓她認認親。 三只小奶狗一白一花一灰,也沒取名,譚氏隨口阿大阿二阿三的叫著。只見他們挨著趴在籃子里,灰色的那只把軟趴趴的腿擱在白色那只的身上,白色的那只更有趣,把屁股懟在花色那只的腦袋上了。三個小小的身子輕輕起伏,顯然正在熟睡。 謝小蠻忍不住伸爪子撥弄了一下,沒醒,再撥,還是沒醒。杜桐娘一把將她拎起來:“淘氣,做什么要把小狗吵醒,”把她放在地上,看她不情不愿地扭了扭,“你現(xiàn)在可是長輩了,要照顧好阿大阿二和阿三?!?/br> 哼,本喵這么一個青春年少的美少女,才不要當三只奶狗的長輩。謝小蠻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了,因為三只小奶狗比自己可愛什么的。 被謝小蠻這么折騰了兩下,灰色的阿三蹬了蹬小腿,慢悠悠地醒了。見它發(fā)出奶聲奶氣的嗚嗚聲,丫鬟忙捧上早就準備好的熱牛乳,蔡月瑩把阿三托在手里,一點點喂給它吃。 謝小蠻湊近了看,阿三口里小小的米牙丁點大,吃奶的時候小肚子一起一伏,巴掌大一點躺在蔡月瑩手里,她覺得自己隨便一拍,就能把這小家伙拍死。 吃完了奶,阿大和阿二也醒了。蔡月瑩把阿三放回籃子里,不妨阿三伸出小爪子,勾住了謝小蠻的尾巴。 謝小蠻渾身一僵,想把尾巴抽出來,爪子伸過去,阿三眨巴著烏溜溜的小眼睛,順勢就巴住了灰貓的毛爪子。 怎么辦?人見人愛的謝神貓遭遇了喵生第一樁難事,她她她,她不會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