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吳曼麗抬頭瞧見自己的兒子,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了,“我也沒什么大礙,你怎么老是往我這兒跑,是不是阿宗又跟你打小報告了?” 阿宗是江律聲留在溫哥華照顧她的人。 “您以為阿宗不跟我報告,這么大的事就能瞞過我了?” 溫哥華這邊的天氣本就比國內(nèi)要冷,尤其醫(yī)院,總是散發(fā)著一股清涼的消毒水味道,江律聲伸手替母親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考慮到她剛做完手術(shù),身體還比較虛弱,問了一句,“媽,您累不累,要不再躺下休息一會兒?” 吳曼麗看著他,倒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在外面跟采依吵那么大聲,讓我怎么睡?” 男人的眸光略微閃了一下,吳曼麗就知兒子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聲,我知道你緊張媽,不過這么大的罪名,也不能隨隨便便往一個姑娘家的頭上扣,要是沒有采依,恐怕你這次過來,就得替你媽張羅后事了。” 男人的語氣平平,但臉上表情已然是寸寸冷了下來,“您別這么說?!?/br> “我說的也是事實。”吳曼麗拍了拍他的手背,勸慰道,“采依這個姑娘,脾氣雖然是刁鉆了一些,不過我想著,她應(yīng)該還沒有那么大的膽子,再說車禍這種事情,哪有那么好掌控?萬一我真出了點什么意外,她不是也得不償失嗎?” 江律聲伸進西褲口袋的手捏了幾下煙盒,不過考慮到這是母親的病房,還是忍了下來,“這個事情,我會查清楚的?!?/br> “你還打算大張旗鼓地把她當嫌疑犯調(diào)查?”吳曼麗眼皮跳了跳,語氣顯然也是帶了幾分責備,“阿聲,不管怎么說,這次我死里逃生,總有采依的一份功勞在,更何況她jiejie的那件事情,多少也是你虧欠了林家的,你現(xiàn)在要是真這么做了,能合適嗎?而且我知道,你爸也好,林家那邊也好,肯定還是想把你跟采依湊成一對的,媽不來管你這些感情上的事,你要是不喜歡采依,我也絕對不會硬塞給你,不過林家那邊的面子,你總得顧及,這個就是道德跟修養(yǎng)問題了,你說是不是?” “媽,林家那邊,我心里有數(shù)。” 江律聲寬慰似的反手拍了拍她手背,顯然也是不愿意多提及林毅鴻的那些事,“至于采依,我不會娶,兒子心里已經(jīng)有中意的了?!?/br> “什么?”吳曼麗這回的表情,全是驚喜跟意外了。 過去30年,因為被迫背井離鄉(xiāng),對兒子她從沒能盡過什么做母親的義務(wù),但阿聲對她無疑是孝順跟尊敬的,吳曼麗已經(jīng)很知足,當然也知道自己自己作為一個不合格的母親,是沒有資格要求兒子做些什么的,尤其感情方面,她自己就是一個失敗者,因為一段錯誤而受了半生折磨,更是不希望兒子將來會重蹈自己的覆轍。 現(xiàn)在兒子長這么大,頭一回當著自己的面承認他有中意的女孩兒了,她高興之余,忍不住拉著就問,“是什么樣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還是瘦的?跟你談多久了,你說說你,怎么不一早跟媽說?” “您這么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個好?”提起這個話題,江律聲臉上總算是有了些笑意,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種動不動就泛紅的小臉時,連眉毛都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算不上多久,不過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愛鬧小脾氣,還總喜歡躲著我,難管得很!” 吳曼麗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雖然嘴上句句都是數(shù)落的話,但提起那個女孩兒時,臉上分明就是那種遮都遮掩不住的笑意,連她都被感染了幾分,聽見江律聲又說,“至于具體的,等您回去了,找個時間帶她見見您?!?/br> 吳曼麗一怔,臉上的笑意在聽到“等您回去了”幾個字后,有過片刻的僵硬,她當然不是不愿意回去,在這片陌生無比的土地上生活了整整30年,仍是沒有一絲的歸屬感,只是身處她這個立場,回不回去已然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問題。 猶猶豫豫,最后不知是拒絕還是解釋,“阿聲,你爸還有江夫人那邊……” “這個話我已經(jīng)跟您提過很多次了,兒子現(xiàn)在有能力照顧好您,也有這個能力保您不受任何人的打擾,我知道您一直顧慮到我爸那邊的因素,但是這一次,您可以寬心,因為這也是我爸的意思?!?/br> 吳曼麗還想說什么,江律聲直接一錘定音道,“回國的機票,我已經(jīng)讓阿宗訂好了,就在3天之后,溫哥華跟國內(nèi)兩邊的醫(yī)生也都聯(lián)系安排好了,媽,這次聽我的?!?/br> …… 等說服了吳曼麗從病房里出來,江律聲走到醫(yī)院大樓前的草坪點了根煙,離國半日,手機里未處理的電話很多,他往下翻,沒找到自己想見到的那個,干脆直接撥了過去。 那頭的喬爾接起,明顯愣了下,“你怎么這個時間打過來,事情都處理好了?” 他吞吐煙霧的同時,唇角揚了起來,直接忽略了她的問題,“想我沒有?” ettq 【144】找阿聲么? 那種低沉之中又夾雜了幾分黯啞的嗓音,隔著電波從大洋彼岸傳來,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喬爾卻覺得心跳好似生生漏了一拍。 床頭柜上的熒光電子鐘顯示凌晨1點,她側(cè)了下身,紅得發(fā)燙的臉頰貼著枕頭,也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最后只能扯開話題,“你……你還沒休息?” 溫哥華那邊雖然跟寧城有著15個小時的時差,不過江律聲畢竟是一大早就趕了過去的,想來也應(yīng)該有20多個小時沒合眼了。 那頭的男人抽了口煙,心知這女人臉皮太薄,便也不勉強她承認什么,只簡單解釋了自己還沒休息的原因,“嗯,我母親剛過麻藥,才醒來。” 喬爾若有所思地“奧”了一聲,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兩個人的關(guān)系才從對立中轉(zhuǎn)化過來,一時間,她還真有些適應(yīng)不了跟江律聲這么心平氣和的講話方式,頓了下,忽然聽見電話那頭又說,“我在溫哥華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過幾天才能回寧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打這個電話找我,去了公司也可以聯(lián)系秦路,這幾天我都安排他留在安碩,有什么狀況他會在第一時間轉(zhuǎn)達給我的?!?/br> 喬爾臉色一陣窘迫,他居然還派了秦助理到安碩去,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自己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哪怕真遇到點什么,無非也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至于搞得那么大張旗鼓么?想說不必了,結(jié)果話到嘴邊,稍稍過了一下大腦,脫口而出就變成了——“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這句話說完,她就懊惱得恨不得拿塊豆腐拍死自己。 剛剛他已經(jīng)說了要過幾天,自己還這么上趕著追問了一句,難道不會給江律聲一種,好像自己有多迫不及待盼著他回來的感覺嗎? 果然,頓了幾秒,聽到那頭男人低低的笑聲伴隨著愉悅的嗓音傳來,“這么急著想我回去?” 下意識地想說不是,只是被江律聲先她一步給出了答案,“3天后的航班,不過回去之后,我還得先去一趟醫(yī)院,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辦完,馬上就去找你,這樣行嗎?” 喬爾只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越燒越高,尤其是江律聲那句不知是妥協(xié)還是哄她說的“這樣行嗎”,怎么聽怎么都像是她撒嬌得來的結(jié)果。 ……撒嬌? 她被自己這種突然躥上大腦的念頭給嚇了一跳,覺得不能再往下想了。 正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跟江律聲說些什么,她只簡單說了一句“我要睡覺了,你忙你的吧”,便匆匆掛了電話。 只是翻來覆去的,卻再沒了剛才那種睡意。 手機通話記錄里還安安靜靜躺著“江律聲”三個字,通話時長顯示是3分零5秒,可她卻忽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跟江律聲算是什么狀況。 談戀愛么? 這三個字對她來說,無疑是比“撒嬌”更有殺傷力。 她本就不是有什么過多感情經(jīng)歷的人,以前唯一談過的一個羅思昶,還是那種青澀無比的校園戀愛,一起做作業(yè)、一起上下學,跟眼前這種因為一句話而讓人臉紅心悸的感覺全然不同。 也許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這副臉紅心跳的樣子會是因為江律聲,連同睡不著的原因也是一樣,在異鄉(xiāng)漂泊多年之后重新回到寧城,她想要的生活很簡單,陪著母親變老,看著兒子長大,等待父親出獄,就這么安寧而平靜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