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二期的葉馳并不知道他哥私底下怎么想他的，心事重重地回了靖城，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全在憂心他哥不同常人的性取向上面了。

    時間慢悠悠地過去，轉(zhuǎn)眼間春節(jié)又來臨了。

    相比起去年，今年大家的情緒更高昂一些，方爸方媽算是有了自己的事業(yè)——兩口子現(xiàn)在作為客棧除了朱智之外最大的股東，對于客棧的經(jīng)營非常上心，人生有了目標(biāo)，生活態(tài)度也更加積極了。

    方小樂的學(xué)業(yè)也很順利，因為去米國讀了一個學(xué)期，眼界寬了許多，不再像以往那樣注重學(xué)習(xí)成績，反而將更多的心思花在實踐上面，他甚至用自己的零花錢提前兩個月訂了一批玫瑰，準(zhǔn)備情人節(jié)那天晚上和同學(xué)去街上賣花。對于小弟這樣充滿了生意頭腦的做法，方敬給予了強(qiáng)烈的支持。

    方敬的事業(yè)也算是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背靠著朱家大哥的大船，只要不出意外，當(dāng)成朱家大哥的腿部掛件，等到度假村建好，坐等收錢就行。

    一切都在朝著良好的方向發(fā)展進(jìn)行。

    團(tuán)年飯依然是在方家大宅吃的，今年又多增加了一個人口——方小姑帶著她新交的男朋友來了，這個男朋友方敬還認(rèn)識，就是當(dāng)初葉小姑被渣姑父家暴后，來醫(yī)院錄口供的威嚴(yán)臉敬言察同志。

    說來也是緣份，方小姑租的房子就在于敬言官隔壁，于敬言官還記得方小姑這個被渣的受害者，見她一個女人住在外面不容易，時常伸把手幫個小忙，比如修個水管換個燈泡什么的，一來二往，兩人就熟悉了，日子一久，彼此都對對方產(chǎn)生了好感。

    方小姑離異，于敬言官的前妻因病過世，兩個人都是成熟的大人，家里孩子都大了，也不用像小年輕那樣，還要戀個愛試個婚什么的，覺得彼此合適便有了一塊過日子的打算。

    這把年紀(jì)了，說什么有多濃冽的愛情不現(xiàn)實，真的就是湊在一起過日子。

    但過日子也分很多種，有湊和著油鹽醬醋茶一輩子的，也有細(xì)心經(jīng)營，把每一天都過得像新婚的嘛。

    于敬言官是獨生子，兩老早已經(jīng)故去，唯一的女兒嫁到海城，早就說了過年的時候不回家，小兩口去巴厘島二度蜜月，家里沒人，也沒啥親戚要走動，大年夜他不值班，一個人孤伶伶地呆在家里也怪沒意思的，也懶得自己做飯，就跟著方小姑來方家過年了。

    照他的話說就是認(rèn)認(rèn)未來大舅子的門，順便在春節(jié)里混口飯吃。

    方小姑早就打了招呼，一家人都盼著見方小姑的新男朋友呢！

    “于敬言官啊，快進(jìn)來坐?！狈絤ama對于敬言官的觀感挺好的，上次在醫(yī)院，就是于敬言官做的筆錄，后續(xù)的問題也都是找他，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就是方小姑的新男友，只能說一句這就是猩猩屙粑粑，全都是緣份啊。

    “多謝大嫂。”于敬言官一身正氣，平時值勤的時候一張威嚴(yán)臉，私下里依然一張威嚴(yán)臉，即使是略有些討好的話，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說出來，也像是在審問。

    方小姑撫額，算是有點沒輒了。

    大家對方小姑的新男友都很有興趣，但是事先得了方爸方媽的囑咐，大家都捺住性子，沒有問東問西，只方爸爸陪著他拉了一會家常。

    方家對方小姑離婚后再婚都十分支持，唯一可能有影響的當(dāng)事人，最近忙著跟他哥賺錢，擴(kuò)大事業(yè)版圖，眼界開闊，心胸和見識早已非昔日那個父母離婚，無處可去只能跑來找他哥的小可憐。

    他媽要二婚？

    可以呀，只要他媽高興。

    至于再婚后別人擔(dān)心的，他媽手中的財產(chǎn)就歸他媽和另一個男人所有，包括他媽名下那套價值超百萬的房產(chǎn)，他都不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葉馳表示，只要抱緊他哥的大腿，堅定地跟緊他哥發(fā)財致富的步伐，面包會有的，毫宅會有的，名車會有的，美人……

    他摸摸自己的娃娃臉，好吧，美人也許應(yīng)該也會有的……吧。

    總之除了最開始的驚訝之外，大家相處得十分愉快，尤其是當(dāng)方敬得知于敬言官居然也是一名潛水愛好者之后，有了共同話題，大家的心理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氣氛就更熱烈了。

    男人們總算拋開最開始見面時的那點詭異的矜持，越聊越投機(jī)，隱隱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方小姑總算放下了心，脫下葉馳給買的昂貴外套，到廚房幫方mama的忙。

    方mama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一大家子人的團(tuán)年飯，她一個人都有點忙不過來，但她忙得心甘情愿，難得一家人能夠健康地團(tuán)聚在一起，她巴不得能天天像這樣忙不過來才好。

    方小姑熟門熟路地到水槽，說：“嫂子，這邊菜是要洗的吧？”

    “哎，小春啊，你別忙活，放著我來就好，廚房里油重，當(dāng)心把你衣服弄臟了?！狈絤ama連忙阻止她。

    方小姑跟她不一樣，人那是大醫(yī)院的護(hù)士長，一身的穿戴看著就比她講究，手細(xì)嫩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沒事，我在家也做飯。”方小姑毫不在意地捋起袖子，拿不銹鋼盆開始接水，“再說了我今天穿的最好的衣服就是上回馳馳給我買的大衣，我都脫在堂屋里了，里面穿的都是舊衣服，臟了就臟了，多放點洗衣液搓干凈了一樣穿。”

    方mama也確實有點忙不贏，聞言也沒有矯情地拒絕，麻利地翻炒鍋里的菜，邊指揮方小姑幫忙切菜洗菜。

    “于敬言官看著挺不錯的，你這回眼光好?！币活嵣?，把鍋里炒熟的菜裝盤，方mama逮著空說了一句。

    方小姑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本來不打算說的，老都老了，要是合適兩人湊在一起搭個伴，不合適就散，結(jié)果老于非要走這么一遭，我也拿他沒辦法。”

    說是這么說，可方小姑眼里卻是一片掩飾不住的喜悅，都四十多歲四舍五入都快要五十歲的人，兒子都要結(jié)婚了，結(jié)果還不正經(jīng)地來一段黃昏戀，好在家里人都不反對，老于也實在對她是好，讓她拒絕不了。

    “哪里老，你當(dāng)著我的面說老，那豈不是變著法子說我是老太婆了?！狈絤ama白了她一眼，說。

    她心里也很高興這個小姑子這么快就能走出離婚的陰影，不僅生活工作都重新進(jìn)入正軌，還找到了第二春，并且第二春的對象意外地好，至少比前頭的那個好到天上去了。

    “你們什么時候扯證？到時打算辦酒席嗎？”方mama又問道。

    家長都見了，當(dāng)然接下來的步驟就是結(jié)婚辦酒席了，同居那是城里人的玩意，漁村可不興這個。

    “五一的時候扯證，到時老于放年假。我們決定了，不大辦，就擺兩桌就請關(guān)系好的親朋好友一起吃個飯，省得勞民傷財，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去外面旅個游，說起來我都好些年沒出去玩過了。”

    方mama點頭：“也行，現(xiàn)在辦酒席就是那么回事，看著熱鬧罷了，這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成，到時候別忘了喊我和老方去喝杯喜酒就成?！?/br>
    “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和大哥?！狈叫」玫椭^一片片清洗盆子里的青菜，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翹起。

    人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才會知道身邊的人究竟誰對你才是真心的，當(dāng)初她被葉華榮打得半死，躺在醫(yī)院里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的時候，大哥一家跟著忙前忙后，大嫂連夜趕到醫(yī)院照顧她，小敬更是從直接從海城回來幫她撐腰，一家人忙前忙后，她不會忘了這個人情。

    至于二哥一家——

    他們家后來倒是也來了人，可二嫂坐了不到一刻鐘就回去了，假惺惺地勸她看開些，男人都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哪個不偷腥什么的，虧得她當(dāng)時起不來，要不然依著她的性子對著那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早一巴掌抽上去了。

    說到這個，方小姑想起一件事。

    “小敬今年也該26了吧，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說起這個，方mama就發(fā)愁：“哪里哦，他現(xiàn)在正是忙事業(yè)的時候，哪里有時間考慮這個?！?/br>
    “也是?！狈叫」命c頭，“小敬現(xiàn)在事業(yè)發(fā)展得不錯，男人只要工作好，事業(yè)成功，晚點結(jié)婚都沒關(guān)系，一樣有大把的女孩子喜歡。我看小敬是個有成算的，凡事自己都有打算，嫂子你也別急著逼他交女朋友結(jié)婚，晚點結(jié)婚有晚點結(jié)婚的好，那時候人更成熟，眼光更好，知道自己想找個什么樣的，反而更好些。”

    像她，當(dāng)年就是太年輕，剛畢業(yè)急急忙忙就和葉華榮結(jié)了婚，那結(jié)局……不說也罷，太心酸。

    坐在堂屋里陪聊的方敬，完全不知道因為方小姑的打岔，讓他的被逼婚之路晚了好些年，以至于最后他孩子都代孕出來了，方mama都沒有興起催他結(jié)婚的念頭，出柜出得真是毫無懸念。

    今年的團(tuán)年飯比起去年更加豐盛，因為添加了于敬言官這個未來的準(zhǔn)姑父，大家興致都很高，男人們都喝了不少酒，期間蕭澤和于敬言官聊來聊去，不知道怎么的，聊到部隊上的事，得知兩們曾經(jīng)在一個軍區(qū)服過役，只不過一個是普通兵種，一個是特種兵，兩個人倒是越聊越投機(jī)，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無形中又拉近了不少。酒過三巡，很快方爸爸和于敬言官蕭澤幾個就開始稱兄道弟起來，弄得方敬囧死了。

    不僅如此，席間方敬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別奇怪的現(xiàn)象，那就是岑九對方小姑的態(tài)度特別不一般，甚至主動給方小姑夾了一筷子她對面的菜。

    方敬當(dāng)時簡直跟雷劈了一樣。

    他和岑九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對于岑九的個性真是再了解不過，能不多事就不多事，如果一定到了非多事不可的地步，也得看他大爺心情——方敬自己的事除外，九哥對他的任何大小事都特別上心，要讓岑九這么細(xì)心地照顧一個方敬以外的人，真的是超級意外。

    方敬甚至下意識地往屋外看了一眼，嗯，天陰沉沉的，沒有出太陽，更沒有從西邊出太陽。

    “喲，謝謝小陳，你也吃啊?！狈叫」靡餐Ω吲d的。

    方敬扭過頭，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問岑九：“說實話，你這么討好我姑是想干什么？”

    岑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邊的菜小姑夾不到。”

    他才不會告訴方敬，完全是因為方小姑勸方mama讓方敬晚婚的理由呢！

    方小姑問起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方敬過了年就二十七了，這要是在大齊朝，結(jié)婚早的，孩子估計都快趕上方小樂那么大，就算這個年代晚婚，以方敬的年齡，也該考慮婚姻和孩子的問題，就算他不急，家里長輩也著急了。

    方小姑無意中的一句話，算是暫時幫了他和方敬的大忙，他隨手幫方小姑夾一筷子她想吃又夾不到的菜算什么？

    “……”滿腹懷疑的方敬。

    新年很快就在眾人的依依不舍中過去，空氣中的年味兒還沒有消散，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學(xué)的上學(xué)，又開始一年新的征程。

    過完春節(jié)，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方敬組建了一支潛水隊，開始清理周圍的海域，尤其是炮彈沉船周圍的海域——他原本是在那周圍建立一個潛水觀光為一體的海產(chǎn)養(yǎng)殖場的，要是底下埋著什么危險品沒有清理掉，萬一剛好有客人在，出危險了怎么辦？

    這天，剛好輪到方敬帶著一支新手菜鳥隊遨游在海底——這邊是近海，總共也才二十來米深的距離，方敬有水泡泡的金手指，水下視野特別好，在水里游了一天，清理了大量的塑料垃圾袋，扔回到漁船上，等回去的時候一并帶走處理。

    突然，方敬手摸一塊小小的突起，腦袋像被什么東西轟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陣暈眩。

    坑爹的，后遺癥居然這個時候來了。

    他這是在海底啊啊啊??！

    方敬想要罵娘了。

    第111章

    轟地一聲巨響，方敬感覺像是有一百串鞭炮在腦門里炸開了一樣，腦海里閃出幾個零碎的片斷，非常混亂，方敬只從那一閃而過的畫面里捕捉到炮火的硝煙。

    坑爹?。?/br>
    他一點也不想在腦海里看人對轟，真是疼死他了。

    咦，不對！

    他的后遺癥只是讓他碰觸到疑似海里古老物品時容易產(chǎn)生幻覺，看到這個東西的來龍去脈前世今生而已，為毛他的手會這樣痛？！

    方敬手一松，腦海里的影像消失，整個人跟虛脫了一樣。

    他頓了一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頭往珊瑚礁里看去，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一只長約將近一米五的巨大革龜潛伏在海底的珊瑚礁叢中，灰色的背殼掩映在一片五彩斑斕的珊瑚礁里毫不起眼，看上去仿佛是一塊巨大的海石。

    然而這只革龜卻張大了嘴，粗壯的前肢正無力地抽搐掙扎著，脖子拼命地扭動，嘴里尖銳的牙齒劃破方敬手背的皮膚，鮮紅的血珠沁了出來，瞬間消散在海水里。

    方敬飛快地縮回手，腦海里的影像消失。

    仿佛覺察到他的靠近，革龜停止了掙扎，一雙豆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方敬，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它用最后的力氣動了動前腿，似乎在向方敬求救。

    方敬：“？??！”

    明明只是一只海龜，為什么會從它眼里看到這么人性化的表情。

    方敬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神經(jīng)錯亂了。

    革龜張大了嘴，露出布滿整個口腔和食道的細(xì)細(xì)麻麻的尖利牙齒，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方敬下意識地往后退，革龜拼命張大嘴似乎是想要呼吸。它那兩只強(qiáng)壯又靈活的的前爪在身前無力地滑動，豆大的眼睛里光彩漸漸黯淡，看著方敬的目光充滿了悲傷。

    感覺它不像是要傷害自己，反而像是遇上了什么麻煩，在努力向自己求救，方敬停住了。

    他能感覺到水泡泡的神奇，上次那么兇殘的幽靈花碰到水泡泡后，都不能傷他分毫，這只革龜……應(yīng)該也不會傷害到他的……吧？

    方敬停下身體，試探地靠近了革龜，這下對于革龜那張長滿利齒的大嘴和食道看得更清楚了，鋒利的牙齒之間隱隱露出一點點白色的透明的物品，隨著革龜一噏一合的大嘴鼓出來一點點。

    方敬恍然大悟，那是一小片塑料袋。

    早就聽說這種主要以水母為食的革龜有著鋒利的牙齒和出色的消化系統(tǒng)，可以在游動的時候不停地捕捉儲存消化食物，不過卻不會分辨塑料袋和水母的區(qū)別，經(jīng)常將漂浮在水中的塑料垃圾袋當(dāng)成水母吞食，結(jié)果塑料袋卡在層層牙齒之間，造成食道腸道阻塞而亡。

    這種在海洋中幾乎沒有什么天敵的物種，卻因為人類發(fā)明的小小塑料垃圾袋，幾近滅絕。

    又是一個被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產(chǎn)物而誤傷的品種。

    方敬嘆了口氣。

    這只革龜挺聰明的，被垃圾袋卡住了，看見了還知道求救，可是真的要把手伸進(jìn)他的嘴里去把垃圾袋取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