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就下了殺胡令，你們這些白虜怎么還沒有死絕！”男孩掙扎著，見著根本打不過秦萱就開始破口大罵。

    “真不好意思 ，你們陛下的召令出不了河北，到不了關(guān)中?！鼻剌胬淅涞?，“不過瞧著你父親把你和你母親丟給我們，看樣子，也不管你們的死活了?！?/br>
    男孩聽著秦萱這話，如同一只受傷了幼獸尖叫起來。

    秦萱丟開男孩，讓人把兄弟倆鎖在一塊，另外將梁上的女人放下來。把人吊在那里怎么看都不是事兒。

    胡歸出來一臉惋惜，“何必呢，男人沒了一個再找一個不就是了，干嘛那么想不開！”他是真想不開，男人跑了，也不必自殺啊。要知道鮮卑部落那么多次打仗，要是沒了丈夫的女人個個都這樣，早就死的沒人了。

    “她是心里絕望。”秦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城門被破，面臨敵軍的絕望，不知前路何在的絕望，最讓這個女人覺得了無生趣的，恐怕就是丈夫拋棄下自己和兒子，遠(yuǎn)遠(yuǎn)遁走。丈夫走了，她要留下來面對這一切。

    這些絕望加在一塊，逼死了這個女人。

    “那些個人，丟棄妻子兒女，還自稱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yè)來?！鼻剌骢r有對對手說什么的，但是這次她恨不得把那個孬種抓出來往死里打。

    “這人別說去做大事業(yè)了，投生去做畜生吧！”秦萱說完，憤憤一腳踢在路邊的石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嬌花：寶寶有情緒了！

    秦萱：我還有情緒呢。

    ☆、第144章 問詢

    中山城攻下來，但中山太守跑了，如果說什么是去鄴城搬救兵了，這話只能騙騙他兒子。自從兩年前的殺胡令，魏國境內(nèi)不說農(nóng)人跑回故鄉(xiāng)，沒有多少人種植糧食，和胡人們打個不停，也足夠消耗冉魏的實力了。

    中山和常山被圍困這么久，也不見得鄴城那邊有什么動靜，這會說去搬救兵，誰來呢。

    果然這邊還在收拾中山和常山的事，那邊魏軍和劉姓匈奴人打起來了。當(dāng)年胡人作亂，匈奴和羯人算是里頭的領(lǐng)頭羊，其他的胡人都是后來才介入的。殺胡令中受到波及最廣的也是匈奴和羯人。

    中山太守逃跑，這對燕軍來說沒有多少損失。中山太守本人也不是什么多難得的大將，如果真有什么可說的話，就是逃命功夫在行，妻子兒女往敵軍這里一丟，自個光棍跑路了。

    慕容泫令人斬殺守城的大將，對中山太守的兩個幼子沒怎么樣，兩個兒子，一個五六歲，另外一個最大才十二歲，這兩個孩子，也真的鬧不出多少動靜來。

    中山和常山攻下的消息，被慕容泫讓人送到了薊城。慕容奎得知兒子們替他幾乎拿下了大半的河北，他也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從薊城出發(fā)要到中山來。

    秦萱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心里把這個老頭子給罵的臭死。慕容奎一來，他只要趕過來就行了，但是手下人卻要忙的半死，尤其他還是要在中山這里呆著。

    太守府在城破的時候，被翻的一塌糊涂，慕容奎要來，肯定是要住在太守府的。眾人忙著修繕整理，還別說另外要從幾處地方調(diào)來大軍要用的糧草，他一來勢必也要帶來大軍，這糧草上的任務(wù)就變得格外繁重。

    秦萱瞧見負(fù)責(zé)糧草輜重的運輸官半個月之內(nèi)，頭頂上禿了一圈，原本就不多的頭發(fā)掉的沒剩下幾根，秦萱都覺得他不用剃度直接可以去出家做和尚了。

    不過好在慕容泫此人有錯必罰，有功必賞，入城之后，將太守府庫中的金銀財寶拿出一部分作為給將士們的賞賜。

    太守府里還是很有錢的，府庫里頭有幾代太守積攢下來的家業(yè)，中山太守逃跑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為了圖個跑的快還是沒有顧上，帶上的不多，剩下來的就是便宜慕容泫了。

    大家拿了錢，心里高興。抱著東西，日日夜夜來回的數(shù)。

    烏矮真幾個還特意來找秦萱，湊在一塊，央秦萱給他們寫一寫，算個數(shù)。

    鮮卑沒有文字，那種古老原始的結(jié)繩記事顯然在這會不能再用，他們也不怎么會漢字，只能組團跑過來讓秦萱幫忙。

    軍營里頭不是沒有漢人，可是能說會寫的漢人，兩只手就能數(shù)的過來，有好些還是不屑于和他們這種鮮卑人說話的。

    誰愿意去看人白眼，干脆就來找熟人了。

    “你們之前沒有點算過么？”秦萱手里拿著筆，把紙卷給攤開，給幾個人算賬。能寫能算也是她一個巨大的優(yōu)勢了，秦萱原本以為這兩個都不算什么，自從見識過有鮮卑人把自個的手指和腳趾頭算進(jìn)去一塊算術(shù)之后，她都覺得自個就是個文化人。

    “算過。”烏矮真坐在那里大大咧咧的垂著雙足，“但是你也知道我們也就能算清楚自個家里的羊圈里頭有幾只羊，啊，不對，要是羊多了都不會自己去數(shù)?！?/br>
    烏矮真幾個也是鮮卑大族，不過這個大族，家中是奴隸多牛羊多。放牛羊的伙計都是奴隸們來，他們這些人連數(shù)數(shù)都不一定比奴隸強。

    “……”秦萱嘴角抽動了一下，她知道這些人根本就不是謙虛，他們也不知道謙虛為何物，是真的對算術(shù)一竅不通。

    “要不哪天我抽個時間教教你們吧？”秦萱一面登金條多少金餅幾枚，一面抬頭和幾個人說道。

    這全軍上下皆文盲，她看著也是心塞。

    “哎，不用不用?！睘醢嬉宦犌剌孢@么說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你們漢人的那些東西太難了，我可學(xué)不會?！?/br>
    “有甚么難的?！鼻剌媛牭綖醢孢@話就笑，“要你背個口訣還那么難？”

    “就是難！”烏矮真聽到秦萱這話，一拍大腿道?！拔衣牆h人說話，除了你說的之外，壓根就不明白他們說個甚么鳥語！還別甚么……甚么鳥人……”烏矮真不怎么懂漢語，只能夠憑借著記憶說出來。

    “漢人的東西有用，但是我們可真的學(xué)不來。”烏矮真瞧著秦萱一臉的郁悶，立刻道。生怕自個會被秦萱抓了去學(xué)這東西。秦萱在他們看來也算是相當(dāng)有學(xué)問的人了，不僅僅能寫會算，而且還能夠處理傷口！

    上回在常山幫著他自己的親兵清洗傷口之后，軍中的瘍醫(yī)們也開始學(xué)著用這種辦法。只是鹽塊和烈酒都不是容易得到的。不過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好，那種烙鐵烙熟傷口看著實在是太慘，能別來一回就別來，要不然折騰一回沒病死反倒是被折騰的快要斷氣了。

    “聽說上回新來的那個漢醫(yī)還想要你去他那里學(xué)醫(yī)術(shù)？”比德真開口說話了，他就是喜歡到處打聽八卦消息，其中秦萱的也打聽到了不少。

    “你從哪里聽來的？”秦萱知道比德真口說的那個漢醫(yī)就是徐醫(yī)，徐醫(yī)在醫(yī)帳那邊，簡直比在慕容奎身邊還要逍遙自在，他在醫(yī)帳里頭忙的開心，還有心思和旁人埋怨一下秦萱。

    他好不容易想要收個徒弟，結(jié)果被無情的拒絕了！

    “醫(yī)帳里頭那些懂漢話的兄弟們都在說呢?！北鹊抡嬲f起這個就笑了，平常殺人殺的痛快，這一下子要去學(xué)救人，這怎么想都覺得好笑。

    “我沒時間學(xué)那個。”秦萱伸手揉了揉眉心，“都說技多不壓身，但是也要看有沒有那個精力去學(xué)?！?/br>
    她以前只是粗略的學(xué)過一些止血包扎清洗傷口的，至于真的要系統(tǒng)的學(xué)，依照眼下的情況，沒有個十幾二十年，沒辦法獨立出來行醫(yī)。她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學(xué)。

    “可惜了?！北鹊抡孀焐险f可惜，可是面上表情賤賤的，絲毫不見他覺得可惜的樣子?！澳闶窒逻€不是有個小奴隸么，你上回說了要給他放良，要是他跟著你打仗不適合，就送去學(xué)這個，到時候也用的上?！北鹊抡娼o秦萱出主意，反正打仗的人，就沒有不在戰(zhàn)場上受傷的，哪怕是再勇猛的人都是一樣，沖在越前面，受的傷也就越多。這時候身邊有個懂這事兒的人伺候，那多好啊。

    “他啊?！鼻剌嫦肫鹄嫱縼恚嫱康哪昙o(jì)送去學(xué)醫(yī)是最好的了，學(xué)醫(yī)的東西很多，而且十分的繁雜，其中還要需要跟著經(jīng)驗老道的醫(yī)生各種出診積累經(jīng)驗，這里頭花費的時間可是相當(dāng)?shù)拈L。所以真的要學(xué)，最好從小就開始，到了長大，自然而然就可以出師了。

    秦萱之前也有這個想法，覺得學(xué)醫(yī)可比打仗要好多了。只是一開始梨涂似乎有些不愿意，想跟著她一道上沙場，所以暫時她也就沒提。

    “看他自個的意思吧?！?/br>
    “你是他的主人，還不是要他作甚么，他就得作甚么？”比德真可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秦萱這樣的主人已經(jīng)夠好的了，要是還不知道知恩圖報，這樣的奴隸不如打死了事。

    “逼著去做，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做的好。”秦萱說著，手里的東西已經(jīng)寫好了，拿出竹刀給裁剪下來，“這是你的?！?/br>
    比德真接過，看著上頭的字跡，感嘆了兩下，這秦萱寫的字還挺好看的。

    “我說那事，你好好想想。這小子能有今天全因為有你，要是這點事都做不好，以后還能指望他做其他的？”在比德真看來，男人不去沙場上廝殺那是沒用?？上郎暇褪怯袥]用的人。

    “這個我知道了?！鼻剌纥c點頭。

    比德真這邊的事忙完，她就回去看看梨涂，進(jìn)城那天四周亂糟糟的，她也就沒有格外注意梨涂，不過聽胡歸說，這孩子事后挺消沉的，應(yīng)該是被嚇到了。

    聽人說過沙場千百回，不如自己上一次。有些人天生就該在沙場上討生活，有些人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會被嚇破膽子，從此以后都不能夠再上一次了。

    秦萱也不知道梨涂到底是哪一種。不過她還是不希望梨涂逼著自己去做什么。

    她到了自己的營帳里頭喝了一口水，把胡歸叫過來，“梨涂最近怎么樣？”

    胡歸說起梨涂就嘆氣，這身邊的人老是愛出事。好不容易安達(dá)木已經(jīng)能夠下地了，這邊的小家伙又被嚇破了膽子。

    “……將軍，我看梨涂……似乎有點嚇著了。”胡歸笨拙的斟酌著言辭，他自然是希望梨涂好的，“可能過幾天就好了?！?/br>
    “你叫他來一次吧?！鼻剌鎳@氣，“這事我和他親自說一說?！?/br>
    胡歸應(yīng)了一聲，去把梨涂叫來。梨涂精神看上去有些不好，有些懨懨的，無精打采。

    “你坐下?！鼻剌娴?。

    梨涂坐在一只胡床上，垂著頭，不敢抬頭看著秦萱。一來是奴隸是不能抬頭看主人的，二來也是心里有愧，覺得自己對不住主人。

    “是不是還在為那天的事？”秦萱開門見山。

    “主人，我……”說起進(jìn)城的那天，梨涂直接白了臉，那一天對他來說簡直如同噩夢一樣，遍地的鮮血和尸體還有殘肢，甚至還有被踩成了rou泥看不出原型是什么的東西。胃里頭翻山倒海，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吐出來。

    “那么還想不想跟著一塊去打仗了？”秦萱道。

    “我……我要去！”梨涂明顯的猶豫了一下。

    “我說啊，你要是不能適應(yīng)，就沒有必要勉強自己?！鼻剌骖D了頓，“你想不想去醫(yī)帳那里，向一個姓徐的瘍醫(yī)學(xué)技？”

    徐醫(yī)自然不叫徐醫(yī)，只是因為他姓徐，又行醫(yī)罷了。他叫什么，慕容泫沒有提過，她也沒問過。

    “那位醫(yī)術(shù)高超，也曾經(jīng)為大王治過傷口，說一句救回大王的命也不為過。”秦萱說話的時候不急不慢，她看著梨涂嘴邊帶笑，“這也算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學(xué)了技藝在身，日后不管遇到了甚么事，心里都有底?！?/br>
    “你愿不愿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夜的一萬一給累著了……

    秦萱：我就是cao心啊

    嬌花：可是你都不cao心我！

    ☆、第145章 心事

    梨涂聽了她的話，垂下頭去不說話了。

    “我的話你好好想想?！鼻剌嫔焓衷谒^上揉了幾把，“學(xué)醫(yī)的話，累是累點，但是好歹手里有們獨門技藝，出了事也不怕。”

    “主人……”梨涂抬起頭來，嗓音里已經(jīng)有了哭音，“可是我想呆在主人這里……”

    放良是一定會被放良的，可是他就是不想離開主人身邊，他自從十歲開始就在主人身邊伺候，到了現(xiàn)在根本一點都不想離開，那么就這么一輩子，他也心甘情愿。

    “……你這小子想到哪里去了！”秦萱瞧著梨涂哭的這一臉，活似生離死別似得，她反應(yīng)過來，哭笑不得的在他后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是去做徐醫(yī)的徒弟，但人還是我這兒的人呢！”

    奴婢放良之后，主人若是賜姓就會讓放良的奴婢和自己一個姓氏，秦萱沒這個意思。梨涂并不是漢人，他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她也不會去管，要是他愿意，認(rèn)個親戚也行。

    “……真的嗎？”梨涂抹著眼淚，想起好像鮮卑人的的確確是有哪怕放良了的奴婢見著原先的主人還要下跪呢。

    “真的。”秦萱把他腦袋給揉揉，“到徐醫(yī)那里學(xué)個本事，到時候還回我身邊來。這軍中的瘍醫(yī)可真不多?！?/br>
    梨涂想起幾回自己去醫(yī)帳，那里頭的瘍醫(yī)忙的腳不沾地，若是主人有個緊急，恐怕還不一定能夠來得及。

    “嗯，我知道了。”梨涂點點頭。點頭的模樣呆萌呆萌的，秦萱瞧見，忍不住在他的頭發(fā)上又揉了幾把。

    “好孩子，到了徐醫(yī)身邊記得一定要好好學(xué)?！鼻剌鎸嫱啃π?，叮囑他幾句，“我先去和徐醫(yī)說幾句。”

    秦萱到醫(yī)帳的時候，徐醫(yī)卷著袖子正在給一個傷兵做斷骨重接。那個傷兵運氣不好，腿骨斷了，但是之前的瘍醫(yī)沒有給完全正骨正對上，這會都長上了，日后若是不想做瘸子在床上躺一輩子，那就只能把接上的腿骨重新敲斷再接上。

    秦萱看著那傷兵雙手被捆起來抬起來，然后幾個人按住肩膀的按肩膀，按好腿的按好腿，徐醫(yī)看著年紀(jì)大了，但是揮錘子的模樣簡直虎虎生風(fēng)，一錘下去只聽得一聲脆響，接著下來的就是傷兵帶顫的慘叫。

    傷兵嘴里已經(jīng)塞了一團破布，但是這回慘叫還是止不住從嘴里破布的空隙里頭傳出來，敲斷腿骨，開始切開肌理梳理不通的經(jīng)脈，割去腐rou。躺著的人臉色慘白，頭上冷汗直冒，按著人的也是不輕松，四個強壯大漢才費勁全力才壓住這么一個人。

    秦萱見此情形，只想到了鄉(xiāng)下殺豬的場景。殺豬都比這個痛快些，至少屠夫會直接一刀捅到豬脖子里頭去，給個痛快。

    徐醫(yī)對此早已經(jīng)見多了，他熟練的將斷掉的腿骨照著原本應(yīng)當(dāng)接的方式接骨好，梳理經(jīng)脈的時候那兩手的血看的周旁殺人如麻的士兵都紛紛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徐醫(yī)身邊帶的仆役這會早一臉菜色，盯著腿上被切開的肌理，兩眼發(fā)直，秦萱伸著脖子看了一眼，覺得還好。其實人腿和豬腿在某些時候，還是挺像的。

    “刀子?！毙灬t(yī)伸手就往仆役面前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