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歸察覺出她的心情不好，到了夜里扎營，胡歸讓軍奴去給秦萱將營帳扎好，自個跑到秦萱面前，壓低了聲音，“將軍，是不是最近有大事？”

    在胡歸看來，自家將軍就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要是將軍有心事了，那絕對有大事發(fā)生。

    “大事倒是有?！鼻剌婵粗鷼w那張耿直的臉，原本心底的那點子擔(dān)憂全部跑了。

    胡歸一聽竟然真的有大事，頓時就緊張起來，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將、將軍，到底有甚、甚么大事？”

    “知道我們這次出征去是打誰么？”秦萱笑問。

    “打高車！”跟在后頭的趙布立刻伸手道。和他一塊的還有安達(dá)木，安達(dá)木瞧見秦萱，笑的傻里傻氣的。

    “對?！鼻剌纥c點頭，“這就是大事了。”

    “?。?？”胡歸聽秦萱這么說，頓時露出一臉的受傷和不可思議，這就是所謂的大事？！這倒是全軍上下都知道啊。

    “對了，胡歸，你和安達(dá)木兩個最近多照應(yīng)趙布一下。”秦萱被這三個一打岔，原先憂傷的心情都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她想起趙布是慕容入關(guān)之后才加入到燕軍里頭，還沒和游牧民族打過仗。

    “這回的對手是高車，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樣。”秦萱之前也沒有和高車交過手，“多教他一點?！?/br>
    “放心吧，將軍，那小子我們一定會看好的?！焙鷼w拍了拍胸部，對秦萱保證道。平常他和安達(dá)木兩個可是吃了人家不少的rou，這會也該他們還人情了?？偛荒芾鲜浅匀思业?，卻不給做事吧！

    秦萱看著胡歸拍胸脯的模樣，笑的開心，果然身邊有這么一群人，心情都好多了。

    接下來這幾日，大軍向塞北進發(fā)，胡歸和安達(dá)木兩個，沒少給趙布惡補草原上的那些惡斗絕招。

    高車，漠北的鮮卑人稱呼他們?yōu)殡防铡Ｄ线叺臐h人們成為丁零，更古老一點的直接叫做赤狄，說是因為高車人喜歡穿著赤色的袍子。

    高車人傳說是匈奴單于的女兒和狼的后代，習(xí)俗和匈奴沒有多少不同，甚至說的話也是匈奴話。

    這次慕容奎盯上了塞北的高車，不為別的，只是為了高車人的牛羊。

    中原成那樣，休養(yǎng)生息都要好幾個年頭。別說眼下還要打仗，一時半刻的根本停不下來，打仗要物資，中原不能提供，遼東又在千里之外，運過來都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干脆從高車那里搶。

    既能獲取軍需，又能平定塞北，簡直一舉多得。

    秦萱對上頭的用意心領(lǐng)神會。高車現(xiàn)在就是個大香饃饃，不咬白不咬，中原打仗需要吃飯，屯軍田一時半會的根本跟不上軍隊的需要?？偛荒艽蠹覍W(xué)羯人吃人rou吧？

    既然去打劫，那么就要摸清楚對方的作息時間還有優(yōu)勢劣勢。當(dāng)秦萱在中軍大帳，看到有關(guān)高車的那卷卷軸展開，上頭畫著比牛身還要高大的車之后，她差點爆出粗口來。

    這么大的車，高車人是從小練就了跳車本領(lǐng)嗎？!

    作者有話要說：　　嬌花：人家求婚被拒絕了，寶寶心里好憂桑

    秦萱：……話說先討論一下如何做好一個強盜

    嬌花：→_→別轉(zhuǎn)移話題

    ☆、第170章 自

    和游牧民族作戰(zhàn)，和漢人們打完全不同。漢人們和那些已經(jīng)漢化了的高句麗人有城池不一樣。高句麗人至少還能找得到人，和段氏還有宇文部打的時候，雙方都已經(jīng)約定好時間地點，面對面的杠，看誰懟得過誰。就是慕容泫打的那幾場，除了冉閔那一回用了計謀，把人給引出來之外，其他的都是正大光明的打。

    但是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你是很有可能連正面杠的機會都沒有的。因為游牧民族之所以是游牧民族，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一個定居的地方。寬廣的草原到處都可能是他們的家，天冷了南邊走點，要是草被牛羊吃光了，那么就另外尋找水草肥美的牧場。

    這樣的，到了草原上連著幾天都找不到人相當(dāng)正常。

    所以找到搶劫目標(biāo)就成了頭等大事。

    出來打劫，結(jié)果連打劫的人都找不到，傳出去都要成笑話。

    好在高車人特征明顯，匈奴和鮮卑加在一塊都沒有高車那么引人注目。鮮卑和匈奴習(xí)俗很相近，要遷徙，最多也只是拖著牛羊還有部民們上路。但是高車人的車高過了牛身，在草原上那絕對是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

    既然下定決心要去搶劫高車，那么就必須要事先知道高車到底在哪個位置。然后接下來就看慕容泫怎么吩咐了。

    塞北草原廣闊，人站在草原上一眼望去，幾乎望不到盡頭。想要不打草驚蛇的找到高車部落所在，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更嚴(yán)峻的還在等著燕軍。

    秦萱滿頭大汗的把身上的棉襖給扒下來丟到一邊，身上僅僅剩下幾件單薄的單衣，她不怕被人看出來女兒身，她的壯碩胸肌之名早已經(jīng)響徹慕容泫手下這支燕軍。她覺得除非自個脫光了，不然都沒有幾個有那個眼睛能夠看出來她是個女的。

    說起來上回在薊城和慕容泫胡天胡地，她脫得就剩下一件單袍了，結(jié)果慕容祁還是沒有認(rèn)出她是個女的來，還以為她把慕容泫給上了，簡直不知道說什么。雖然她也的確是把慕容泫給上了……

    “阿娘的！”胡歸一進來就是罵罵咧咧，“這天怎么變得這么快？今早上還是冷的打顫呢，怎么到了這會，熱的比七八月還厲害！”

    胡歸和安達(dá)木都是在遼東長大的鮮卑人，遼東冷的厲害，一年到頭，幾乎是半年多都在寒冬中度過的。其他鮮卑人也是在寒冬里頭長大的，寒冷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問題是，草原上天氣變幻莫測，早上還冷的和要下雪似得，結(jié)果現(xiàn)在就熱的他們恨不得脫光身上所有衣服跑出去裸奔。

    鮮卑人怕熱不怕冷，這會的天氣簡直和要了他們命一樣。

    秦萱還苦逼一些，胡歸這些人，能夠把自己脫得只剩下個褲衩，她就只能跑到慕容泫那里脫的只剩下個褲衩了。而且要屏退眾人，不能叫人看見的那種。

    “將軍，高車人那邊還沒有消息嗎？”趙布抬起頭，滿臉的可憐兮兮。漢人居住的地方比草原上要溫和多了，至少不會出現(xiàn)前天熱的喘氣，過一天就冷的把過冬的衣裳都套上的地步。

    趙布真的是想念中原了。

    秦萱黑著個臉，岔開腿坐在那里，胡人穿的褲子都是合襠褲，和現(xiàn)代的褲子差不樂多少，所以不用擔(dān)心走光的問題。

    這會熱的有些厲害，秦萱把脫下來的棉襖隨意往手邊一塞，草原天氣變得太快，這些棉襖指不定夜里就能穿上了。

    “這會還不知道?！鼻剌姘逯鴤€臉答道，斥候就算有高車的情報過來，也一定是先稟告慕容泫，然后再是他們這些屬將。

    “這天氣，哪天要在這里屯軍田的話，種瓜不錯?！鼻剌孀ミ^個東西胡亂給自己扇了一下。

    胡歸立刻結(jié)果來給秦萱扇風(fēng)。

    “瓜好吃，不過難吃到?！壁w布聽秦萱說種瓜，立刻接口答道。

    “……”種西瓜最好的地方就是在現(xiàn)在的西域諸國，現(xiàn)在看起來草原上也和那邊差不多了。

    “小人都好久沒有吃到瓜了?！闭f起這個胡歸口水直流。秦萱對手下人很好，甚至有個什么好吃的，也會一同分享。不過西瓜還真的出產(chǎn)不高，胡歸幾個人吃了那么一次，他就深深的記住了那個味道，之后更是在夢里回味千百回，可惜想要再吃是不可能了。那個西瓜還是大將軍賞賜下來的。能吃只能看運氣。

    “……”秦萱聽胡歸這么說，只能安撫一下他了。她在鄴城里頭倒也吃過西瓜，不過也不多。

    這年頭西瓜都是奢侈品了，嘖。

    “司馬，大將軍召你前去議事！”秦萱和手下的幾個親兵正在說話，門口突然進來個人。

    “好，我知道了。”秦萱看了看汗?jié)窳说膬?nèi)袍，讓他們給他翻出一件干凈的袍子來，然后把人都轟出去，自己換上。

    趙布被轟出來，有些奇怪，“都這么久了，還沒給將軍伺候過穿衣呢?！?/br>
    “得了吧，咱們將軍是漢人，講究規(guī)矩，不用我們伺候。”胡歸道，說完他又笑的賤兮兮的，“大將軍器重我們將軍，在鄴城的時候，肯定撥了不少美人給我們將軍呢?！?/br>
    秦萱每次回鄴城，都會被慕容泫留在府中，倒也有人傳過這兩個人不清不楚。但是軍中的人，尤其是和秦萱交手過的人，都知道這位軍司馬的力氣有多恐怖。這樣一個男人，雖然長得秀氣一點，但是要他心甘情愿被人當(dāng)做女人來用，那得要有多大的本事。

    何況那位大將軍指不定在力氣上頭還比不過他呢，這不是自己找不舒服嗎？

    當(dāng)年秦萱剛剛參軍的時候，曾經(jīng)被挑出來和慕容泫比試過。雖然慕容泫贏了，但是都看得出來，秦萱是讓了慕容泫的。

    這樣子，還說秦萱如何如何，很難叫人信服啊。

    所以胡歸堅定的認(rèn)為，自家將軍是被大將軍留下享福去了，而且有美人伺候。其實從某個方面來說，他想的也沒錯。

    “……”安達(dá)木聽胡歸這么說，嘴角抽動了下，沒有說話。

    秦萱在帳子內(nèi)整理好了衣著，出來瞧見三個站在一排了，“我去中軍大帳，你們不必跟隨，這會還有時間，想干甚么就去吧?！?/br>
    她這么說等于是給人放半天假了。

    三個人一聽，頓時眼中發(fā)光。

    秦萱心里覺得，恐怕現(xiàn)在不休息好，到了幾天后，就沒這么清閑了。

    到了中軍大帳，發(fā)現(xiàn)人幾乎全部來了。朱洞妃對她很友好，見著她來了，還特意對她笑笑。但是慕與根還有孛兒帖就沒有朱洞妃這樣了，兩人礙于她是慕容泫嫡系，又是司馬，板著個臉，沒有給臉色看。

    秦萱自然不會將這個放在心上，又不是他們給她軍功，他們的臉色好不好看和她有個屁的關(guān)系。

    慕容泫一來，眾人連忙從胡床上起來。慕容泫看了大帳內(nèi)的人一圈，視線在秦萱的身上頓了頓，而后轉(zhuǎn)過眼去。

    眾人行禮過后，慕容泫就讓將領(lǐng)們靠上前來。他們面前的是一張漠北草原的地圖。

    “斥候已經(jīng)來消息了?！蹦饺葶粗媲暗牡貓D開口道，“在大青山一代發(fā)現(xiàn)了高車人的蹤跡?！?/br>
    “小人聽說過，高車人分為好幾個部落?！鼻剌骈_口，“如果在大青山發(fā)現(xiàn)了高車人的一支，大青山靠近仇水，那么彈汗山附近應(yīng)當(dāng)也會有。”

    大青山和彈汗山都臨近河流，人要生活離不開水，高車人的部落大多數(shù)也會順著河流來的。

    “高車幾個部落，部落之間也并非是鐵板一塊，”慕容泫看著地圖，“較為有優(yōu)勢的部落，會占據(jù)上游位置，較差一點的會沿著河流而下，一路排過來?！?/br>
    慕容泫看了眾人一眼，似乎沒有再看秦萱。

    “大青山和彈汗山附近的高車部落，能探明的，斥候已經(jīng)探明。接下來，就是看諸位將軍的了。”慕容泫道。

    位置到了慕容泫這個地步的，除非情況緊急，否則也不需要他親自出馬，這會的慕容泫是要命令手下的那些將軍們出發(fā)，尋找到高車人所在的精確位置進行打擊。

    這時候就不是憑借著大將軍的指揮才能，而是手下將軍的真正本事，和各部軍中的人才多寡了。

    接著，就是慕容泫將斥候已經(jīng)探明了的位置標(biāo)明出來。但是肯定還有更多的沒有被標(biāo)出來的，但這些就看個人的運氣。

    草原上各處的風(fēng)景都一樣，能不能碰到敵人，敵人的多寡都是看自己的運氣。哪怕事先計劃好了都沒用，必須臨場發(fā)揮，隨機應(yīng)變。

    要是運氣不好，在草原上狂奔百里，說不定別說人，連頭馬都見不到。

    秦萱是頭回在草原作戰(zhàn)，心里有些沒譜。她倒是和宇文部打過，但那會說實話，和漢人打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到了高句麗，完全就是攻城戰(zhàn)。這會要自己主動去尋找敵人，就讓她心底沒底。

    不過沒底一樣要打，要是沒打過就不行了，她也不必吃這碗飯了。

    “秦司馬?！蹦饺葶蝗坏馈?/br>
    “屬下在！”秦萱反應(yīng)不滿，幾乎是慕容泫話音落下的同時，秦萱就立刻起立叉腰彎腰。

    “……”慕容泫看她，面上沒有笑容。

    秦萱從中軍大帳里頭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外頭已經(jīng)熱的有幾分不像話了，她出了大帳，頭頂明晃晃的陽光照的她有些眼花。

    “果然秦司馬是少年出英雄?！北澈笸回５膫鱽硪痪渎詭n老的聲音，秦萱回頭一看，就見著慕與根站在那里，面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懷好意。

    慕容泫讓秦萱去找高車部族中左賢王所在，也就是高車首領(lǐng)他弟弟在的位置。這個任務(wù)別說秦萱本人，就是那些老資格的將領(lǐng)聽了都目瞪口呆。

    慕容燕國還是慕容部的時候，也曾經(jīng)是用過匈奴人的那一套，左右賢王的位置代表著什么，沒有人不知道，左賢王代表的是這個部落的太子。

    左賢王的大帳恐怕離首領(lǐng)的也差不了多遠(yuǎn)，同樣的，守衛(wèi)甚嚴(yán)就別說了。高車人并不是什么溫順的羊，可以說草原上能夠活下來的，就根本找不到什么善茬。

    秦萱肩膀上的重任真是有千斤重。偏偏在旁人看來，她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畢竟身上這么高的職務(wù)，還受了大將軍那么多的恩惠，前去冒險也理所當(dāng)然。

    “老將軍過譽了?！鼻剌嬷滥脚c根就是要刺她一下，但是她就站在那里任憑別人對她冷嘲熱諷，她才不會那樣。

    她臉上露出笑容，顯得胸有成竹。慕容泫手下一共八萬軍隊，他自己留兩萬，然后其他將軍手下，幾乎每個人有幾千騎兵。就連慕與根這樣的老將軍都不例外，一個老資歷的將軍，最后卻要和她這個后生差不多，還真是叫人不舒服啊。

    秦萱那話和面上胸有成竹的神情，成功的激出慕與根的怒氣，“年輕人有干勁那是好事，不過記著了，草原上的是狼，不是漢人那樣的羊。把狼當(dāng)做羊，小心有去無回。”

    “老將軍此言差矣，如果漢人真的是羊，那么如今朝廷和軍中任用的漢人怎么來的？難不成老將軍會認(rèn)為陛下會任憑一群沒有多少用的羊，在朝堂中咩咩叫么？軍中的漢人將軍難道不是靠著軍功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