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阻止他，只能看著他流血。

    我心里想，我這樣珍惜他，辛辛苦苦地救他，卻換不來他對自己性命的珍惜。

    我又何苦白忙呢？

    想到系統(tǒng)曾經(jīng)警告，這一次“黑暗之路”，假若失敗，游戲?qū)貑?，徹底重啟，恢?fù)出廠設(shè)置。

    那時候我還是個傻逼，路萌也是，冷夜還在給九曜王室盡忠，皇近澤還是直的，仙尊在高高的仙山上，出個門都要踩花瓣。

    其實……那時候也不錯，假如恢復(fù)出廠設(shè)置，也是實現(xiàn)了路萌和皇近澤理想。只是他們想的太好，就算重生，他們也不會帶記憶的。

    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對他們來說，是不是更好呢。

    假若冷夜死了，“黑暗之路”是一定會失敗的。

    還魂陣周遭的紋路亮起，仿佛閃閃發(fā)光的水銀注入地下精妙繁復(fù)的花紋型軌道，隨著陣法的啟動而有秩序地流轉(zhuǎn)。

    我感到一陣強大的吸力，把我從劍鞘里吸出去，周遭一片黑暗空茫，只有熟悉的梅花香氣從不遠處漂亮，我循著那梅花的香氣一路追去，忽然在黑暗中看到一個人影。

    那是冷夜的背影。

    “不要走！”我心下揪痛，快步跑起來，一邊大聲喊他。

    冷夜仿佛聽到我的聲音，停住離去的腳步。

    我不知何時滿臉都濕了，終于跑到冷夜近前。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我的一瞬間，紫色的眼眸泛著明亮的光彩，他伸出雙臂穩(wěn)當?shù)亟幼∥?，將我擁進懷里。

    “不走，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了?！?/br>
    我耳邊傳來溫柔的許諾，甜滋滋的感覺一直沁入心房。

    “你說的。”我用力擁抱冷夜，時隔太久，我都忘了這懷抱這么舒服。

    抱了一陣，我悶悶地問：“這是做夢嗎？”

    “這不是做夢，只是借著傀儡引子和我的血，我能看到你了?！崩湟姑业念^發(fā)，“快回身體里去吧?！?/br>
    “嗯……”

    “等等，”冷夜又捉住我的手，拉住了我，“你是……怎么重生的？”

    我失笑：“你也想重生嗎？和路萌、皇近澤一樣，重生到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時候？”

    “我不想?！崩湟够卮?。

    我有些意外：“為什么？”

    “……”冷夜半天沒想出對答的話，使勁憋出一句，“因為我喜歡……全部的你?！?/br>
    “全部？我又不是飛地，還這一部分那一部分的?！?/br>
    “飛地？”

    “就是……和主要國土不相連的國土……大概是這個意思吧?！蔽以俅伪ё±湟?，在他嘴巴上重重親了一下，“不用在意這些細節(jié)，反正我喜歡你的說法。”

    “那我回去了?！蔽宜砷_他。

    “嗯?！崩湟挂卜砰_了我的手，“洛言……”

    “嗯？”

    “那你想重生嗎？”冷夜在我身后問。

    “我也不想，”我說，“重生一次就夠累了。”

    就像流水入海那般自然輕松，我重新回到傀儡公主的身體里。

    剛還魂，四肢還有些發(fā)麻，無法動彈，先回復(fù)的是五識六感，我聽見路萌吵吵嚷嚷的聲音，皇近澤也在叫我。

    “言哥哥！言哥哥醒了！”

    “洛言，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我皺眉，緩緩睜開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周圍的景象，果然，路萌和皇近澤正一左一右趴在我身邊，臉上都是狂喜之色。

    只不過皇近澤表現(xiàn)得正常一點，路萌則十分夸張，祖母綠的眼睛里水氣彌漫，一看見我醒了，就趴我身上哭：“言哥哥，你終于醒了！你嚇死路萌了！”

    我摸了摸路萌的藍毛，有些無奈：“好了不哭了，這不是醒了嗎？”

    皇近澤盯著我摸路萌的那只手，我都感到他灼熱的目光快把我的手燒穿個洞了，硬著頭皮看向他：“皇……”

    “對不起，我沒有……認出你?！被式鼭蓞s先垂下頭，認錯，還抓起我另一只手，“受傷的時候，很痛吧，對不起，我沒有盡到守護你的責(zé)任……”

    “皇近澤，”我嘆了口氣，“還有路萌，你們倆都不用自責(zé)，因為我是故意不告訴你們的?！?/br>
    “言哥哥，嗚嗚……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替別人想，你也要替自己想一想啊。”路萌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望著我。

    我搖搖頭：“不，我沒你想的那么好，我很自私，這一世之所以不找你們，是因為……我不想再打擾你們了，在我無法給你們承諾情況下，我不配得到你們的感情，本來以為疏遠就可以，現(xiàn)在看來。”我無奈地笑了兩聲。

    “騙人！言哥哥明明帶著這個球，說明言哥哥記著一切，如果不是珍惜著過去，為什么要帶著這個球？”路萌急促地說，仿佛不說，這一切就會過期作廢，“還有，最后的結(jié)局，也是言哥哥希望的結(jié)局吧？雖然、雖然路萌一點都不想和別人分享言哥哥，但是，如果，言哥哥希望這樣的話……”

    “路萌?！被式鼭沙谅暤?，“別忘了正事?！?/br>
    我想，我真是百口莫辯了，那記憶球給的結(jié)局，還真不是我的愿望。

    路萌被皇近澤一提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蒼白著一張小臉，目光閃爍。

    “怎么了？”我問，“對了，冷夜呢？”

    “冷、冷夜啊……”路萌吞吞吐吐地說，“他走了?！?/br>
    “走了？”我莫名其妙，“不是他把我找回來的嗎？我剛才明明在那個夢境……不，不是夢境的奇怪地方，見到他來著?！?/br>
    路萌伸手掐了一下皇近澤，皇近澤雙手扶住我，一臉沉痛地跟我說：“你先做個準備，是這樣的，冷侍衛(wèi)他啟動還魂陣的過程中，出了些問題，現(xiàn)在已經(jīng)……”

    “什么？？”我瞪大眼睛，本能覺得這是假的。

    “還魂陣需要心頭血，所以他……”路萌接著說，“所以他……”

    “人死不能復(fù)生，”皇近澤好像生怕我暈倒了，一直盯著我的表情，慢慢地說，“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冷夜?！?/br>
    “什么？”我已經(jīng)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只是聽到冷夜走了的時候手腳冰涼，不知所措，心中驚詫他不是剛剛跟我說不會留下我一個人的嗎？

    “重生之術(shù)，洛言，重生之術(shù)的方法到底是……”皇近澤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問，便停了一停。

    就是短暫的停頓，我感到周遭一片死寂，我發(fā)現(xiàn)路萌和仙尊都在仔細聽，皇近澤的眼睛里也有不合時宜的焦灼，假如要救冷夜，他不該如此積極的。

    我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看來他們是實行之前的計劃，想騙我以為冷夜死了，從我口中問出重生之術(shù)。

    “你們別騙我，冷夜到底去哪兒了？”我推開皇近澤，半蹲著慢慢站起來，往四周看去。

    “言哥哥……”路萌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衣角，“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害怕……”

    我看向仙尊，黑暗里依舊宛如仙人的仙尊，他該會說實話：“冷夜呢？仙尊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仙尊別過臉，不看我。

    “好，你們都騙我，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重生之術(shù)么?！蔽艺f，“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聽仔細了——”

    “——我一點都不想重生！”

    路萌和皇近澤都驚呆了，我沒有理睬他們，徑自向前走去，沖空中大喊：“冷夜，冷夜你給我滾出來！”

    空中沒有出現(xiàn)冷夜，卻出現(xiàn)了萬戮失望之下暴怒的臉，他猛地掙脫束縛，自上而下向我沖來：“洛言，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體內(nèi)的真言丹也會讓你說——?。?！”

    我立刻掉頭往回跑，并不想和萬戮合體，并不想。

    “噬、魂——！”萬戮突然嚎叫一聲，只聽半空中傳來雷鳴聲，爆裂震響中，渾身如火焰燃燒般的巨大魔獸降落下來，此時它不知怎樣被萬戮控制住，兩眼血紅，竟似沒有一點理智。

    在這惡鬼淵中，除了魔種能夠利用魔息，還有魔獸?噬魂！

    我跑著跑著，撲進一個熟悉的懷抱里，冷夜一把抱起我，向空中飛去。

    “你就跟著他們騙我。”我又驚又喜，埋怨道。

    “只是……先前協(xié)議好的……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崩湟箰瀽灥卣f。

    “那要重生呢？他們都想重生，你怎么不想？”

    “你是我的，”冷夜道，“無須與他人商量?！?/br>
    “這話我愛聽，不過‘你是我的’才對?！蔽覔ё±湟沟牟弊?。

    “嗯，我是你的，”冷夜頓了頓，“本來就沒有人搶得過你。”

    “不許有人。”我勒緊冷夜的脖子。

    眼看著萬戮就要與噬魂合體，想到噬魂之前乖乖的樣子，我急忙說：“快阻止萬戮！”

    冷夜道：“好?！?/br>
    接著，便是一場撼天動地的交戰(zhàn)。

    冷夜將噬魂打成原狀，噬魂跌落在地，嗚嗚地舔傷口。

    而萬戮也被迫放棄與噬魂合體，又飄向空中，想要逃跑。

    冷夜將手一伸，無數(shù)厲鬼從惡鬼淵深處冒出來，發(fā)出哀怨的尖叫，撲向半空中的萬戮。

    時至此刻，萬戮也看出不對，那些厲鬼只追著他一個人跑，很快便將他周圍圍得鐵桶一般，密密匝匝，根本無處遁逃。

    “惡魔，下得這惡鬼淵來，還想走嗎？”

    “你在明光城中屠戮百姓，視人命為草芥，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吧？”

    “哈哈哈哈，萬戮，我們早就恨不得生吃了你！”

    萬戮的身影已經(jīng)被重重鬼影擋住，只聽見他畏懼的喊叫聲，接著變成不似人聲的凄厲怪叫，又變成嘶啞的哀求。

    我和冷夜站在半空，冷眼看著萬戮被蠶食殆盡。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有機會復(fù)生。

    那群被萬戮害死的厲鬼中，甚至有一個孩子的聲音，叫著“爹爹”“爹爹”“那火好熱啊”“爹爹也進來試試嘛”……

    善惡終有報。

    第90章 part.8 龜息假死

    在萬戮被吞噬殆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