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時景
翌日,風荷早早地便帶著大黃狗等在古槐樹下,女郎酡著一張俏臉,煙雨似的眸中寫著欲語尤嗔的羞惱。 她揉了揉大黃狗的頭,指使道:“待會你給我狠狠地咬那個壞胚!” “女郎說誰是壞胚?” 聽見來人清淺的笑意,風荷更惱了,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他:“你還笑呢?你說,昨日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女郎不喜歡桃花甜糕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糕,是、是……” 這個壞胚!在每個裝甜糕的食盒里都放了紙條,寫著“多謝jiejie”,阿嬤和挽月還沒說話,偏多嘴的挽夏開口就嚷道:“女郎你什么時候有情郎啦?” 風荷想起那情景臉頰熱得厲害,粉玉桃花似的,羞惱起來起來發(fā)間的銀步搖流蘇一顫一顫。 她氣急了,直踮起腳捏上衛(wèi)漪的耳朵嗔罵:“你這個壞胚,我?guī)土四氵€要來禍害我!那藥也不給你做了,叫你難受死好了!” 她用了幾分力氣,有意叫他吃痛長長記性,可對衛(wèi)漪而言女郎這點力氣卻像撒嬌似的,怒氣寫在那張鶯啼煙景的桃花面上,成了欲語還休的嬌嗔。 起初衛(wèi)漪還想笑那女郎,可頃刻之后他卻笑不出了。 她的手還留在他的耳朵上,凝脂似的肌膚摩挲著,溫軟酥麻的感覺自耳骨處引起一陣陣顫栗,女郎的撫摸令他腦中下意識閃過一些不合時宜的圖景。 一張臉霎時叫丹砂染透,自面頰紅到耳根。 他不得不倉皇失措地推開她的手,“不要摸了!” 忽然變得疾厲的語調(diào)讓風荷聽著像是斥責似的,她以為他生氣了,被推開的手便怔在那里。 自幼養(yǎng)在蜜罐里的姑娘第一次被兇,心里蔓延著一絲委屈,抬著的手忍不住攥成拳頭,重重地落下,腦中只想著怎么把這壞胚打死。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禍害了我,現(xiàn)在還要來罵我,你憑什么罵我?你哪次中藥不是我?guī)湍闩??偏你每次都還要那么久,弄得我的手快要酸死了,你自己又懶得學……” “讓你找別的大夫你也不要,就指著我一個糾纏,我再不幫你做解藥了!” 氣性十足的風荷像一直炸了毛的貓崽,衛(wèi)漪顧不得羞恥,情急之下牽住她的手,“我沒有罵你!” “是,你沒罵,但是你兇我了?!憋L荷頓了一下,“你還推了我一下,你放開!” 衛(wèi)漪恥于將真相告訴她,便磕磕跘跘解釋道:“方才你弄得我很癢……我、我怕癢……” “你怕癢?我不信你,之前我摸過好多地方你都沒有覺得癢?!?/br> 心思靈巧的女郎顯然沒有那么好騙。 許久,耳垂紅到將要滴血的衛(wèi)漪開了口:“方才我……想起女郎,摸我那里的時候……” 風荷瞪著一雙杏眼,覺得不可思議。 “藥性又發(fā)作了嗎?” “沒有?!?/br> “之前女郎弄得很舒服……是我自己忍不住……對不起,我……” 在女郎面前,將自己污穢不堪的一面剖白開來,衛(wèi)漪從未覺得如此不知所措,身下的熾熱更是昭顯著丑陋的欲念,他不知為何會這樣,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風荷了然,自知不能全然怪罪于他,“那春藥藥性極烈,這是正常的,待藥性全部解了之后便會好了?!?/br> “是真的嗎?” “嗯。但是你現(xiàn)在藥性并未發(fā)作,我便不幫你了,忍一忍就好了。” “多謝女郎?!?/br> 風荷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心軟了,明明方才被氣得發(fā)昏,可轉(zhuǎn)頭還是替他制了解藥,若不應(yīng),那壞胚便會軟著聲說“多謝jiejie”,可他算她哪門子弟弟? “等做好了解藥,我便再不理他了?!彼底韵露藳Q心。 “女郎,你嘀咕什么呢?” 挽夏見她在藥房里一邊搓著藥丸一邊自言自語,疑惑問道。 “沒、沒什么!” 她搖搖頭,想起了什么,又道:“明日是十五,我和師父要隨大夫人一起去寒光寺敬香禮佛,挽月也要回家住幾日,你可要回家瞧瞧?” “我才不回家?!?/br> 挽夏不知想到些什么,氣悶地趴在桌上,神色郁郁不樂。 “挽月是她爹娘的寶,所以她才愿意回家的,我又不是,一回家,我爹和我奶奶定要把我攢的那點子錢全搶走了……” “那便不回了,你同我一起,聽說有人在碧桐山上瞧見孔雀了呢。” “真的?” 小姑娘的眼睛又亮起來。 — 春夜,流云閣中。 衛(wèi)漪將飲酒賞樂的馮闕拎著衣襟拽起來,銀月匕首抵上他的喉管,緊抿薄唇,眉目間縈著霜雪似的冷冽。 馮榷自知不妙,噤若寒蟬。 “那關(guān)家小娘子,收到禮物不開心嗎……” 前些日子見這少年春情萌動,在金魚巷那棵古槐樹上一坐便是半日,馮榷自認還算懂得風月之事,便主動教他如何哄那關(guān)家女郎開心,按理說法子不會有錯,可眼下這情景是怎么回事? “會不會是你送的東西她不喜歡?” 衛(wèi)漪不言,手中的銀月匕首代替他做了回應(yīng)。 “別生氣!別生氣!”馮榷連忙用手指抵住薄刃,赤紅的鮮血順著指縫溢了滿手,散出腥銹的氣味,“我教你別的法子!三十六計試上一遍,總有一計行得通的?!?/br> “你這副皮囊生得這般漂亮,小娘子也不喜歡嗎?” 衛(wèi)漪眸色更冷。 “好好,你的女郎品行高潔,不是見色起意之人,那便用苦rou計,醫(yī)者心善,你若得個風寒熱癥什么的,不怕她不救你?!?/br> 馮榷說得荒謬,衛(wèi)漪冷乜他一眼,垂下眸,將匕首上的血跡慢慢地擦到他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