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三成恍若未聞，只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房間，麻木地流著淚。

    那眼里，是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絕望。

    第65章

    第65章

    那是一個很冷的天，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了滿地銀白。

    碳盆中的碳已經(jīng)燒盡，凜冽的風(fēng)貼著門縫溜進(jìn)來，叫人渾身發(fā)寒。

    女子靜坐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懷中女娃的背，峨眉緊蹙，心事重重。

    她年約二十三四，面如桃花柳如眉，生得極美，饒是此刻滿面憂思，憔悴不堪，卻也像是一朵垂首的海棠，千嬌百媚。

    屋里的溫度越發(fā)地低了，約莫四五歲的女娃小貓兒似的往她懷里縮了縮，虛弱地喃喃道：“娘親，冷冷……”

    女子這才如夢初醒，忙攏了攏裹在她身上的小被子，抱歉地親了她一口，然后抬頭對外屋溫聲喊道：“素梅，屋里的碳火滅了，再叫人添一些來?！?/br>
    可外頭并無動靜。

    “素梅？”女子疑惑，又喚了幾聲，卻依然無人應(yīng)答。

    “去哪兒了這是……”無法，她只好將懷里正生著病發(fā)著燒的女兒放在床上，用棉被層層包好，這才摸摸她的小腦袋道，“娘親出去看看，很快就回來，阿茶乖乖躺好，不亂動好不好？”

    女娃生了病，難受極了，伸手拉著她的衣角不讓走，女子哄了又哄，這才叫她應(yīng)了下來：“快，回來?！?/br>
    “好，娘親一定快快回來。”女子溫柔地說完便起了身，恐女兒吹著風(fēng)，又仔細(xì)地拉好床簾，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這房間的里屋和外屋是用珠簾隔開的，女娃聽到清脆的珠子碰撞聲，知道母親是真的走了，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里滾出淚花兒來。

    她難受，想娘親抱抱，還想爹爹親親。

    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她娘親驚懼的尖叫聲：“你，你是誰？！”

    “琳兒，我終于找到你了！琳兒，我好想你……快，快讓我抱抱！”伴隨著桌椅碰撞聲和女子的尖叫聲，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闖進(jìn)了女娃的耳朵。

    “娘親？”女娃不解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往外頭看去，可她的視線被厚重的床簾擋住了。

    “我不是什么琳兒，你放開我！救命??！救命——唔唔唔！”女子的哭聲嚇得女娃瞪大了眼睛。

    “娘親……”她慌亂地掙扎著，可因著生著病全身無力，全身上下又被厚重的棉被裹住了，竟不能起身，只能艱難地扭動小身子挪到床邊，費(fèi)力地用小手撥開床簾。

    然后，透過那清脆作響的珠簾，她看到了她的娘親被一個穿紫色衣裳的陌生人壓在了外間的軟榻上，她娘親哭著呼救，卻被那人用衣服堵住了嘴巴，她娘親拼命掙扎，卻被那人死死壓住了手腳，甚至那人動作過大，把外間的炭盆都打翻了……

    “娘親……壞人……壞人不許欺負(fù)娘……娘……”女娃驚恐地看著簾子外的一幕，想下床去趕跑那個欺負(fù)娘親的壞人，卻因耗盡了力氣，只能趴在床邊張著小嘴，發(fā)出奶貓似的虛弱哭聲。

    而這哭聲被她母親絕望的悶叫聲和那男子那一聲聲癡迷中帶著癲狂的“琳兒”蓋了過去，并不能在這屋子里驚起半點(diǎn)波瀾。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終于停下了動作，他一邊穿衣裳一邊對身下的女子說了許多話，女娃哭得渾身難受，意識朦朧，并沒有聽清楚他都說了什么?？伤齾s知道這個人欺負(fù)了娘親，她要叫爹爹把他抓起來！只是他一直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長什么樣，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隨衣裳扔在地上的一塊圓形玉佩，以及他背上那塊鮮紅刺眼的胎記。

    “壞人……爹……抓他……”女娃再也哭不動了，趴在床邊無力地吸著鼻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娘親披頭散發(fā)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屋，滿臉淚痕地抱住了她。

    她在她耳邊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她說阿茶以后要乖乖聽你爹的話，她說告訴你爹不要幫我報仇，她說對不起這么早就要離開你，她還說，來世還想成為你爹的妻子和你的母親……

    女娃聽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可心里說不出的害怕，只是這時她已經(jīng)疲累至極，最終還是在女子的懷里意識昏沉地睡了過去。

    女娃再次醒來的時候，口中發(fā)苦，仿佛是喝了藥。她身上裹了更暖和的衣物，床邊的炭盆里也重新燒起了炭火，女娃終于舒服一些了，小小的身子也恢復(fù)了些許力氣。

    她艱難地扯開身上一層又一層的棉被，努力撲騰著小短腿翻下床，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外頭走去。

    可外屋里屋都沒有她娘親的身影，也沒有娘親身邊那幾個丫鬟jiejie的身影。

    “娘親……”女娃有些害怕，慌亂之中朝隔壁爹爹的書房跑去，她記得娘親剛剛說過不許她去那里，可她就是覺得，娘親一定在那！

    跑了一小段路，女娃累極了，可還是強(qiáng)撐著精神去推爹爹書房的大門。大門怎么都推不開，女娃急得哭了，用小小的身子去撞門。

    可那門仍然緊緊關(guān)著，紋絲未動。

    就在這時，娘親身邊的冰漪jiejie額頭紅腫，面色慌張地來了，她幫著女娃撞開了這書房的大門。

    女娃果真在這里找到了她的娘親。

    可娘親為什么掛得高高的不肯下來呢？她還吐著舌頭，雙眼大大地瞪著，臉色青青的很嚇人……

    “娘親？你，你下來呀……”門外大雪紛飛，寒風(fēng)刺骨，女娃站在那翻到的椅子旁，努力去拉她母親的腳，“你下來，抱抱阿茶呀……”

    回答她的，只有冰漪驚恐的尖叫與雪落風(fēng)吹聲。

    阿茶哭著醒了過來。

    這時已是翌日早上，窗外晨光明媚，鳥聲清脆悅耳?？砂⒉栊睦飬s又疼又冷，難受得直掉眼淚。

    “阿茶？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這個聲音？阿茶一怔，下意識抬眼望去……

    仙人般清俊雅致的男子正坐在床邊看著她，目光溫和，帶著擔(dān)憂。

    “爹……”阿茶茫然地看著他，腦中紛亂地涌起當(dāng)年舊事，她張了張嘴巴，忽然再也忍不住，猛地坐起來就撲進(jìn)了阮庭舟的懷里，痛哭出聲，“爹——娘親，娘親……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阮庭舟渾身一震，抱著女兒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張了張嘴巴，許久才強(qiáng)自冷靜下來，拍著小姑娘的背道：“阿茶……想起什么了？好孩子，別著急，慢……慢慢說……”

    阿茶邊哭邊將夢中所見細(xì)細(xì)說來。

    阮庭舟聽到一半就緊緊閉上了眼睛，他怕自己眼中尖銳的殺意會嚇到女兒。聽到最后，他的心口已疼得發(fā)麻，指甲更是深深刺入了掌心，帶出一片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