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表哥后 第2節(jié)
良久不見里面的人應(yīng)聲,硯池額前都已滲出了汗來了。 楊二太太韓氏邁著步子向前,不由分說的推開硯池,破門而入。 “二嬸!”月白色帷幔中探出一截素白里衣,韓氏伸著脖子向繼續(xù)往里看,然而卻什么也不見。帷幔也僅僅只是露出一個小縫來。 “二嬸在找什么?” 淡然的聲音順著床幔穿過來,楊晟真抬手掀起身前的簾子,神情懶散,目光靜默。 韓氏端著漆盤愣在哪里。這會兒就算不伸脖子,她也看清了,床幔里只有楊晟真獨自依靠著引枕睡在那里。哪有什么女子,連錦被周測都是平平坦坦的,人都藏不下。 “二嬸?” “哦!晟哥兒啊,瞧我這記性兒,還將你當文哥兒照看呢。文哥眼睛不好……哎。禪寺里的事,一向都是你三嬸管兒,今日她頭風發(fā)作,老太太便讓我接管了?!?/br> “我瞧著你還未醒,便想著先把早齋給你端進來。也好等你洗漱后用,今日時間匆忙……” 韓氏一臉陪笑,趕忙將漆盤放下。 “二嬸有心了?!睏铌烧孀鄙碜映n氏行禮。 韓氏臉上硬生生扯出一絲笑來,只好迅速轉(zhuǎn)身離去。 “硯池?!睏铌烧孓D(zhuǎn)了轉(zhuǎn)手腕的上珠串,溫潤的面龐染上一層冷峻。 “辦事不利,已經(jīng)是第二回 了,罰俸三月,自去領(lǐng)二十板子?!?/br> 硯池垂著頭,低聲應(yīng)是。 昨夜待他回來時,公子這里已經(jīng)亂作一團。今日又被二太太不顧禮制擅闖,公子動怒也是應(yīng)該的。 用過早膳,楊府的家眷早已安排妥當。楊晟真為首的其余楊氏子弟在前方帶路,女眷的馬車則被安排在了后方。 “咦,洛jiejie,你脖子上帶的巾子是何物?這是江南的時興物什嗎?” 六姑娘楊嘉雨扯著絲巾的一角,蹙疑惑地問道。 山路難行,馬車搖搖晃晃,洛寧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蹙眉。旋即護住巾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巾子就被她扯下來。 “……嗯,湖州那邊最時興這樣的戴法。” 洛寧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從她手里順過自己的絲巾。不想用力一大,扯動了脖頸的傷口,疼得她暗暗倒吸一口涼氣。 “怎么了?洛jiejie?” “沒事,我昨夜未休息好,落枕了?!?/br> “回去讓小丫頭捏捏肩會好些的。”正說著,楊嘉雨不由得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跟著母親出來了,今日又要回去。在家里看到楊嘉雪和楊嘉萱我就心里不舒坦。明明是大伯母掌家??苫鼗匕l(fā)的衣裳料子都到不了我這里,屬于我的份例的每次都先經(jīng)過她倆再挑一遍才給我。母親也不管……” “楊嘉萱也就罷了,她是三嬸的親女兒,可是楊嘉雪憑什么!她姨娘還是揚州瘦馬呢!” 洛寧沒有接話,楊嘉雨是姑母那房的庶女,而她口中的楊嘉雪和楊嘉萱都是三房的女兒??v然楊嘉雪再不濟,但三房的庶女始終能壓著二房的,因為二房是庶出,三房是嫡出。 “不行,前不久聽祖母說有一批是從蜀中運來的上等的料子,我要去祖母那里撒撒嬌,求求祖母,興許祖母一高興就讓我先挑。寧jiejie,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挑了好料子,讓給你幾匹做衣裳,怎么樣?” “多謝六meimei還想著我,只是我來這兒,姑母就給我準備了好些,暫且不缺衣裳。六meimei姝容麗質(zhì),自然該配些好料子?!?/br> 洛寧溫婉笑道。 略微一哄,楊嘉雨登時心花怒放,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有的沒的。 不過洛寧卻并不如她一般歡愉。楊六娘再怎么樣,好歹也是楊家的女兒,去楊老太太那里撒撒嬌,自然能得到不少好處。她一個客居的表姑娘去像什么樣子,這不就變成了阿諛奉承嗎? 再說,憑韓家的財力,根本也不缺上好的料子。 洛寧摩挲著藕荷色襦裙上的紅絲絳,垂著眼眸遮掩著自己的情緒。 自一個月前父親去世后,姑母回來幫她制住了那些想要吃絕戶的族親,又接她來了京城。 本以為姑母是這世上最后一個能真心對待她的人,可是昨夜姑母卻將她灌醉,推到了陌生男人的床上…… 第2章 楊氏晟真 楊府門庭顯赫,大房家主任內(nèi)閣次輔,位高權(quán)重。三房也是正二品的巡撫。門前兩座石獅子威風凜凜地屹立于前,老太太在幾位媳婦兒和孫子的陪同下進了府門。 洛寧和楊嘉雨走在后頭。她心不在焉,仍在回想方才下車門前看到了那一幕。 雪白的道袍修長挺立,棱角分明的冷峻面龐,在聽到楊老太太的話語后如同寒冰消融,露出春風化雨般的笑容。 這樣看,忽略一切,他還真是像自己的知韞哥哥…… 修長的指甲陷進rou里,洛寧的心也在哐哐亂跳。昨個后半夜,她是被濕冷的帕子喚醒的。 “公子,人醒了。” 床前四五步遠的地方,背對著她的交倚上一道白色身影不疾不徐地喝著茶,輕柔的茶霧自白瓷杯口裊裊而上。 洛寧睜開眼眸,聽到的看到的便是如此,但是更真實的是她脖頸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提醒著她這一切不是夢! 她下意識的坐起身來,一雙水潤地杏眸里充滿了警惕,順便去摸自己的脖頸。 腦海中混沌一片,她迅速掃了一眼,這間廂房布置的異常樸素雅致,沒有插著桂花的梅瓶,也沒有她的那些梳妝打扮之物。 而且,此時還有兩個陌生的男子在此,看樣子倒像是一主一仆。 她默默垂下眼簾,雙手陷入身下的褥子中,唇瓣被抿了失了血色。 醉酒后云芝送她回去,她不熟悉,云芝還會不熟悉楊家在萬蒼山上禪院嗎? “既然醒了,便走吧。” 一串溫和卻又淡漠的聲音從那白衣男子那處傳來。 “你,你是?” 她竟然不認識自己?楊晟真頗感意外。方才已讓硯池查了她的底細:韓氏在湖州的侄女,商賈之家,父母雙亡,今年八月才被韓氏接來。 并無特別。 想是這半年來他和老師忙著改革的事幾乎不沾家,為了推行新政更是時常前往保定府試行。 “公子,這姑娘真是有意思,都爬了主子的床了,還問這是哪兒?”硯池在一旁蔑視笑道。 聽到爬床二字時,洛寧雙眸大睜,聯(lián)想到自己所在的陌生房間,頓時恍然大悟。 前有云芝,后來又成了這樣,難不成真是姑母在算計她! “我沒有爬床!” 洛寧眼眶發(fā)紅,怒視著硯池!手下的被褥幾乎被緊緊揪在一起。在湖州被爹娘千嬌萬寵了十六年,就算剛進楊府時那種寄人籬下的孤獨始終折磨她,可是洛寧哪里被人這樣羞辱過! 這里是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洛寧從床上掙扎著起身,可又覺得渾身酥軟。且又警惕眼前的硯池,她便立在那也不動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里,給公子造成了不便,我這便離去?!甭鍖幫前咨纳碛?,小心翼翼道。 “慢著!” 洛寧正要走,被他這一喊驚得頓住了腳步。 眼底剛收回的淚意又險些涌出。 “把這個帶上?!睏铌烧嫫鹕硐蚝螅瑢⒁粭l白紗稠巾遞給她。 “今夜有人入此行刺,陰差陽錯間你也算救了我一回,后面的事我便不再追究?!?/br> 巾子遞出良久也不見人接過。 硯池瞥見主子的眼底的暗示,迅速將那巾子放在洛寧手中。 洛寧這才回過神來,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她咬著唇瓣,眸含淚意,聲音哽咽,“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自十歲時便和知韞哥哥定下婚約,誰曾想一年前,知韞哥哥上京學(xué)醫(yī),誰想半路遇到山匪,便就此沒了音信。洛寧和父親走了幾百里,只在沿途的山谷中發(fā)現(xiàn)了一根碎裂的玉笈和些許殘骨。 那個總是溫和地摸著她頭發(fā)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洛寧看著楊晟真,依舊不死心。她不信,世上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和知韞哥哥如此相像,近乎一樣,他或許就是知韞哥哥,他沒死,山谷中的那些殘骸都是別人的! 楊晟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情緒驚到的,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如此激動。但轉(zhuǎn)念一想,今后在楊府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告訴她也無妨。 “楊氏晟真” “二,二表兄?”洛寧蹙眉抿唇,一時不敢相信。 她來楊府一月有余,雖然未曾見過那位的二表兄,但是幾乎每日都會從別人口中聽見。 諸如楊家二郎芝蘭玉樹,霽月光風……二公子聰穎早慧,學(xué)富五車,年紀輕輕便中了狀元…… 二表兄楊晟真自然不可能有假。可是他分明同知韞哥哥長得一模一樣??! “夜深了,姑娘還是趕緊離去吧?!?/br> 不待楊晟真開口,硯池便替主人趕客。 洛寧的視線落在手中的巾子上,這時才想起來脖頸上火辣辣的疼痛。 “今日之事,多謝二表兄了?!?/br> 她說完這句話,便顫顫巍巍的離去了。 洛寧知道他在顧及自己的名聲,也明白,今日若不是他,被推到了男人的床上,她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出來。 “咦,公子,我昨天分明沒有往香爐里添香???” “已經(jīng)不重要了。水衣香里的一味南松子,和桂花相遇會有催情的功效?!?/br> 她自進來時便將屋子里帶進來許多桂花香,若不是他盡早察覺香有問題,今日便很可能著了韓氏的道兒。 平靜的聲音傳來,硯池想起方才那姑娘身上的桂花香,不禁嚇了一跳,他低垂著頭,緩聲道,“都是屬下的過錯。公子,當時我以為七公子找我有事,故而離去了,不想害得公子險些被人……” “七弟眼睛不好,與他無干系。韓氏那邊,我自有分寸?!?/br> 楊晟真注視著手中的佛珠,想起方才那女子看他的眼神,思念,埋怨,感慨,心痛,絕望…… “再去查查韓氏那侄女兒。” 聽著院子中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洛寧心中煩躁。直到看見云芝水紅色的比甲,她才松了一口氣。等了許久,姑母終于要來了。 被云芝請進棲香院,韓氏見她來了,頭也不抬地喝著茶。 棲香院內(nèi)的桂花開得正盛,桂香躥入鼻腔,洛寧暗暗蹙眉。姑母不開口,她也不好直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