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段驍恩拉了拉他,他坐下來把手機給段驍恩看,嘴里還要念叨著他展望的美好未來,大有一種范進中舉的感覺。 “行啦行啦,別笑了?!倍悟敹髯约阂踩滩蛔¢_心,克制地微微揚起嘴角,把手機還給佟知雋。 外面忽然“轟隆隆”一聲打起了雷,下午就轉(zhuǎn)陰的天終于要憋不住了,與此同時,佟知雋的手機上來了個電話。 佟知雋看是mama打來的,揉了揉笑到酸軟的臉頰,接通來電。 只是,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是女人的崩潰大哭,連一旁的段驍恩都聽得一清二楚。 佟知雋覺得不對勁,嚇得不禁站起來,連問了好幾遍“怎么了”,隨后那頭電話被人拿走,一個努力壓抑著痛苦的男聲斷斷續(xù)續(xù)說出一段話:“瑞金醫(yī)院,快來……” “我很快就到!”佟知雋手忙腳亂掛了電話,心里慌得不行,不詳?shù)念A(yù)感襲來,連外套也顧不得穿,一腳蹬進鞋子里奪門而出。 電梯的數(shù)字一點一點變小,猩紅的顏色在冰冷的春夜中顯得格外刺目。 “叮”的一聲,電梯門剛開,他就大步流星沖了出去,“咣”地一下推開防盜門,狂風(fēng)裹挾著傾盆大雨迎面拍來,佟知雋瞬間渾身濕透,眼睛被迷得什么也看不清,唯有被他松開后重重合上的門發(fā)出巨大聲響,提醒他此非煉獄,仍在人間。 大喜大悲,不過片刻。 第四章 春夜厭雨 大雨攜帶著兜頭而來的絕望猛然砸落,冷漠地溶在他全身,避無可避。 身后的門被拉開,一把大傘罩在佟知雋頭頂,隨后趕來的段驍恩用自己全部的冷靜攥緊了佟知雋冰涼的手。 他說:“我陪你去?!?/br> 聲音不大,卻直達(dá)佟知雋心底。 茫然無措的佟知雋被段驍恩拉著去了臨時停車場,雨幕使一切都變得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把慌張的小樹懶塞進副駕,段驍恩負(fù)責(zé)開車。 一路無言,佟知雋手機里收到了大哥發(fā)來的具體位置,他攥緊拳頭看著一個接一個的紅燈,大腦里像鋼弦被亂撥一通后發(fā)出嗡鳴。 “爸爸在搶救室”,屏幕上其他字消失了似的,只有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劍刺入心房。 爸爸常年工作繁忙,酒局眾多,身體一直不好,兩個小時以前他還在家庭群里說今晚有飯局不回家了,跟mama打情罵俏,轉(zhuǎn)眼間工夫卻進了醫(yī)院。 佟知雋一直覺得,他的家庭很幸福,雖然父母是二婚,但同父異母的大哥與他們極親密,一家人和諧美滿,哪怕遇到什么麻煩,患上什么疾病,也都是錢能解決的,他們會永遠(yuǎn)過著現(xiàn)在這樣的好日子。 思緒愈發(fā)混亂,這場突然降臨的雨是如此的喧囂。 終于趕到醫(yī)院,狂風(fēng)大作,段驍恩手里的傘被掀斷了兩根傘骨,他們干脆收了傘,冒雨跑進樓里。 醫(yī)院里的空氣也因大雨而變得潮濕,來來往往都是人,終于到了哥哥說的搶救室門口,卻發(fā)現(xiàn)長椅上坐著的都是陌生人。 佟知雋用濕漉漉的袖子蹭了一把臉,給哥哥打電話,卻是長時間的忙音。 段驍恩環(huán)顧四周,問旁邊一位坐著的老太太剛剛在這里搶救的人送到哪兒去了,老太太打量了一下他們的神色才開口:“沒搶救過來,已經(jīng)送太平間了?!?/br> “什么?這不可能!”原本還在一遍遍打電話的佟知雋聽到老太太的話,整個人被抽干了力氣一樣身子一軟,好在段驍恩及時扶住了他。 手機來電,佟知雋顫抖著手接通,聽筒里,哥哥叫他去太平間,原本還殘存的最后一絲希望,徹底破滅了。 滂沱的雨,在佟知雋紅著眼睛的哽咽中變本加厲下了一宿。 這天以前,佟知雋從未見過太平間,這里昏暗狹窄,人逝去,裝在一個個金屬盒子里,短暫在此休息。 因為事發(fā)突然,沒有做好保密措施,半夜的時候一個詞條慢慢爬上熱搜。 #佟豐年心梗搶救無效身亡#,幾個小時后,話題后面跟了一個暗紅色的“爆”字。 為避免吃人血饅頭的無良記者堵到醫(yī)院,爸爸的遺體已經(jīng)被大哥佟知云安排送到殯儀館。 mama強打起精神應(yīng)付著來自不同人的慰問,二姐在外地,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后買了最近的機票,這會兒剛上飛機,三哥本來在鄰市驗收手頭的一個項目,被晚高峰堵了幾個小時,現(xiàn)在還在來殯儀館的路上。 佟知雋像個木頭人一樣,在冰冷的靈堂里守靈。 為了保存尸體,靈堂的空調(diào)溫度很低,佟知雋忍不住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 家人各自在忙,身旁一直陪著他的段驍恩找工作人員借了件干凈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安慰說:“想哭就哭出來吧?!?/br> 沉默片刻,段驍恩補充道:“沒有外人會看見。” 佟知雋終于抑制不住,泣不成聲。 這個春天第一場暴雨,是在告訴繭中蝴蝶,是時候嘗試著掙扎了。 幾天后,佟豐年的葬禮在保鏢密不透風(fēng)的保護下進行,沒有任何媒體混進來。 親戚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加一起有很多人,下葬時氛圍肅穆,吃喪葬酒席時說著千篇一律的安慰的話,佟知雋覺得疲憊。 雖然這些天全程不需要佟知雋做什么事,但他狀態(tài)不好,閱微娛樂的事情暫時交給助理打理,助理做不了決定的就堆在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