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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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中百味,對苦澀不厭憎,對甘爽不偏愛,只有這樣品茶才能心性閑適,曠達灑脫。茶之一道可修身養(yǎng)性這話果然不假,一杯香茗,元滿覺得心中的躁動已平息了許多。 茶有三樂,其中一樂是兩個知心朋友相對品茗,或無須多言即心有靈犀一點通,或推心置腹述衷腸……元滿覺得還他們倆沒能到這種地步,最多只是互相認(rèn)識而已,喝茶談心什么的不適合他們。而且大慶朝雖然民風(fēng)開放,但男女大防還是有的。 如今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而且其中一人還有非分之想——咳咳,雖然這并非她的本意…… 總之,這是一件極為不合禮數(shù)的事情,于是元滿放下杯子,很是嚴(yán)肅的問道:“不知侯爺找我所為何事?” 盛??v橫疆場多年,什么樣的事情沒見過,而且元滿警惕的小眼神,簡直是把心思明晃晃的寫在臉上了。 他微笑道:“你放心,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元滿:“……” 我知道你對我沒有非分之想,但是能不能不要這樣明晃晃的說出來??!很傷女孩子的心噠!元滿內(nèi)心咆哮,但表面依舊從容淡定,“呵呵……我沒有不放心?!笔种负莺莸慕g著衣帶。 盛大將軍看見小娘子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情很好,問道:“你父親的身體如何了?” 元滿聽見盛澹提起父親,微微一愣,很快的便反應(yīng)過來這只是禮節(jié)性的問候,不過即使是這樣,他這等身份能記得住她這小人物家里的事情,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她低下頭回答:“回侯爺,已經(jīng)好多了?!?/br> 盛澹“嗯”了一聲,說道:“若是需要幫忙的可來陽陵候府找我?!?/br> “多謝侯爺。”雖然他只是隨口這么一說,但對于他們這種平民百姓來說已經(jīng)是極大的承諾了,元滿真心實意的向他道謝,而后問道:“許久沒見老夫人了,不知她現(xiàn)在可好?” 盛澹道:“祖母身體很好,不過她甚是想念你。”從莊子回去后,祖母的精神狀況好了許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悶在家中了,偶爾也會出去參加宴會,與一些老夫人交流走動。不過她倒是經(jīng)常提起元滿,像是把一腔愛女之情全都灌注在她身上,今天早上祖母又無意中提到了一回元滿,因而剛剛在街上遇到她的時候他才會心血來潮的與她見上一面。 老夫人對她是很好的,想到那個慈祥的老人,元滿眉眼彎彎。她說道:“本來早就該去拜訪老夫人的,只是我阿耶如今的狀況離不開人……” 盛澹點頭表示理解,“有空可以多來陽陵候府,如今祖母天天都在念叨你呢?!?/br> “嗯,等我阿耶身體好一些一定去拜訪老夫人。”元滿笑瞇瞇的說道,她覺得自己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娘子,老夫人至今還對她念念不忘呢。 接下來兩人相對無言的品茶,元滿覺得這氣氛有些尷尬,于是便試探著說道:“侯爺您深得圣人器重,應(yīng)該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言外之意就是您既然那么忙我就不打攪您了,所以麻溜的讓我離開吧。 盛??戳诵∧镒右谎?,不慌不忙的飲了一口茶,然后才悠閑道:“不忙?!?/br> 聽到這回答元滿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你不忙我忙呀!她都出來大半天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去,阿玘一定急壞了。 這時盛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你弟弟的事情……” 元滿連忙豎起耳朵來聽,她能想到的關(guān)于阿玘的事情只有書院一事了,他現(xiàn)在提這個是想干嘛?難道是要幫他們?她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只是這人著實可惡,只說了個話頭就停下來了。她想知道阿玘的事情怎么了,于是有些急切的問道:“我弟弟的事情怎么了?” 盛澹道:“你弟弟被開除出書院一事我已讓盛甲去處理了,不日就能辦好,到時候我自會派人去通知你?!?/br> 元滿眼睛一亮,開心道:“真的嗎?滿娘在這里先替阿玘謝過侯爺!” “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br> 在她的眼里的一件棘手的事情對他來說卻只是小事一樁,元滿的心情有些復(fù)雜,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不過她在心底更感激盛老太太了,若不是有她這層關(guān)系在,恐怕就算再舉手之勞恐怕他也沒這種閑情逸致去幫阿玘吧。 元滿覺得,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盛老太太才行! 盛澹問道:“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元滿聽見他這么問愣了一下,而后她才搖搖頭,說道:“還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現(xiàn)在的確是有些迷茫,穿越之前她不過是個大學(xué)都還沒畢業(yè)的學(xué)生,雖說從小父母就去世了,但還有爺爺奶奶庇護著她,也算是無憂無慮。后來上大學(xué)了,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她也穿越了??扇缃翊┰胶?,阿耶倒下了,元玘和她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她總覺得自己比他大上許多,所以自然的就撐起了這個家。只是她之前一直覺得她還是個孩子,如今突然擔(dān)負(fù)起這樣的責(zé)任,心里難免會有些沒底。 雖然靠寫話本掙了幾兩銀子,但后續(xù)情況如何還不知道,靠這個法子掙錢能不能長久還是個未知數(shù)。若是能成自然好,若是不能那也只能另外再想法子了。 唉,說到底還是手里沒錢心里發(fā)慌…… 她對他一笑,“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人還在,希望就在。” 她忽然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而且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適合談?wù)撨@些,于是便向他請辭道:“侯爺,不早了,滿娘也該告辭了?!?/br> 盛??戳搜厶焐?,正當(dāng)正午,他說道:“不如用了飯再回去?” “不用了,”她推辭,“我不餓……”話音未落,她的肚子就不適宜的響了起來。 她全身的血液好像全都往臉上涌了一樣,臉面發(fā)熱,耳尖紅得像是能滴出血。她今早出門的時候就喝了兩碗粥,在書局和王掌柜談話費心又費力,后來又在這里坐了許久,肚子早就餓了…… 她的腦子有一下子是空白的,恍惚中似乎還聽到了一聲輕笑,她也記不得什么尊卑了,狠狠的瞪了盛澹一眼,笑什么笑,不知道給小娘子留點面子??!活該你娶不到媳婦兒! 哼。 看著羞憤的小娘子,盛澹覺得自己不能再笑下去了,不然惹急了的小兔子可能會跳起來咬人。他收斂了笑意,站起來說道:“走吧,我們先去吃東西。” 他經(jīng)過元滿的時候,元滿聞到了他身上清淡的墨竹香,她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這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穩(wěn)穩(wěn)的托著她的手臂,讓她免于摔倒的命運。 元滿站穩(wěn)之后盛澹就將手收回去了,雖然是隔著衣服,但元滿依舊覺得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火辣辣的。 盛??戳怂谎?,說道:“走吧?!?/br> 雖然盛澹沒說什么,可元滿發(fā)誓,她在他剛才的眼神中絕對看到了調(diào)侃,似乎在說,看吧,餓得腿都軟了…… 若說之前她還打算推辭的話,她現(xiàn)在也不矯情了,吃,為什么不吃?她還要狠狠的吃!把他給吃窮! 一品居不僅茶好,菜色也好。元滿跟著盛澹去到雅間的時候,飯菜已經(jīng)上好了,滿娘的一大桌,色香味俱全。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之前在莊子的時候,她也伺候過他和盛老太太用膳,他們坐著吃,她就在一旁干看著,簡直是一大酷刑!現(xiàn)在好了,她也有機會吃上美味佳肴了,而別人就在一旁站著看她吃。 她剛想坐下,忽然想起元玘在等著她回去呢。她猶豫了一瞬,盛澹問道:“怎么了?” “那個……侯爺,我還是不吃了吧,我弟弟還在醫(yī)館等我呢?!?/br> “無事,叫盛乙去與他說一聲就行了?!?/br> 盛乙領(lǐng)命前去,于是整個雅間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元滿覺得四周充滿了他的味道,身子又開始發(fā)軟了,但是當(dāng)看到桌上的美味珍饈時,她覺得她的力量又回來了! 在五香鹵豬蹄、脆皮香酥鴨腿、椒麻手撕雞、白切五花rou的面前,媚骨之體是什么東西!能吃嗎? 反正剛剛都丟了幾次臉了,也不在乎多這么一次了,元滿破罐破摔,完全不想在盛澹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 她拿起筷子就猛地吃。 雖然元滿吃得很快,但她的吃相很好,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在狼吞虎咽——若是不看餐盤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的菜的話。 她吃東西的時候嘴巴一鼓一鼓的,就像是松鼠在進食一樣,很是可愛,和她在一起吃東西會讓人有種飯菜特別好吃的錯覺,于是在不知不覺中,盛澹也跟著多吃了一碗飯。 吃完之后盛??粗雷由峡湛盏谋P子有些不敢置信。他常年在外行軍打仗,有時候別說吃飯了,就是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長期的飲食不規(guī)律讓他患上了胃病,雖然不是特別嚴(yán)重,但他的飯量也是少于正常成年男子的。如今他難得一次吃這么多東西,腹中甚至感受到了久違的飽脹感…… 而更讓他難以相信的是元滿,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娘子,桌上泰半的菜都是她解決的,還連吃了三碗飯,啃了兩個醬豬蹄一只雞…… ☆、第21章 擺平 元滿吃飽之后用手帕優(yōu)雅的擦了下嘴巴。 若不是盛澹還在這里她簡直想作葛優(yōu)癱狀躺一會兒,她摸了摸撐得圓滾滾的小肚子,好久沒有吃得這么滿足了,真是幸福呀。 吃飽了喝足了,她剛剛心理受到的創(chuàng)傷都被撫平了。 喝完消食茶之后盛澹終于放她離開了,之前他看見她從書局里出來,心中很是欣慰,在如今這種困苦的情況她都堅持去書局去看書,當(dāng)真是個勤奮好學(xué)的小娘子!于是他讓盛乙拿了幾本書給她,并叮囑她要好好看書。 元滿心情復(fù)雜的捧著一摞書,而這時盛澹已經(jīng)先走一步了,留給她一個飽受驚嚇的背影。 回到醫(yī)館后元滿先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去一品居的經(jīng)過,但是把關(guān)于他的部分給隱去了,因為這件事情還沒出結(jié)果,她想等事情完全確定后再給他一個驚喜。 她拿出裝銀子的小荷包給元玘,元玘掂了掂,驚嘆道:“怎么這么多銀子?”之前他幫阿姊寫話本,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其實他的心里是非常沒有底的,但沒想到這些天馬行空的故事真的能掙錢! 元玘特別興奮,從此以后對寫話本這件事比元滿更上心了,一有空就伏在桌子上寫。最后還是元滿看不下去了,把那天盛澹塞給她的幾本書放在他的面前。 “作為一個要科舉的學(xué)子,你應(yīng)該把更多的時間都放在看書上?!碑?dāng)時來盛京來得匆忙,沒時間也沒心思把元玘的書帶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看過書了。 元玘看著面前的那一摞書,忽然想起了那天吊三角眼張狂的笑著把他的書都撕碎了扔在他身上的事情,氣悶道:“不用了,沒什么好看的。” 元滿戳戳他氣鼓鼓的小臉,“怎么啦?還在為書院的事情生氣?” 元玘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元滿坐在他的面前,正色問道:“你實話告訴阿姊,你究竟有沒有舞弊?” 元玘猛地抬頭,滿眼的控訴,“我真的沒有!”阿姊怎么能這樣想他呢?誰都可以不相信他,但是就是阿姊不行! “好好好,我們阿玘沒有舞弊。”元滿安撫他,“那你覺得當(dāng)時你的處理方法有不當(dāng)之處嗎?” 元玘想了想,他當(dāng)時被污蔑作弊之后,先是條理清晰的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來先生仍是不相信他,他便提出重新考一次以證他清白的方法,只是先生怎么說都不同意,還要將這件事情稟報給院長,非得把他逐書院不可。直到看見吊三角眼挑釁的眼神,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過是他們自編自演的一部戲而已,為的就是讓他在書院呆不下去。 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樣針對他,但他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沒做錯過事情。 元滿道:“既然不是你沒有錯,那你現(xiàn)在這是干嘛?自暴自棄嗎?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嗎?” 元玘看著阿姊對自己失望的眼神,心中有些慌亂,“……不,阿姊……不是這樣的……” 元滿卻是打斷他的話,“那是怎樣?不過是一點點的挫折都受不了,元玘,你這樣以后怎么能成為我和阿耶的頂梁柱?” 元滿很少同他這樣嚴(yán)厲的說話,只是這次他卻不覺得委屈。他自幼就天資聰穎,再加上勤奮好學(xué),很是受學(xué)堂先生的喜愛和同窗的歡迎,這一次被同窗排擠,先生逐出書院,雖然他沒表現(xiàn)出來,但內(nèi)心里還是極為介意的。他一直縮在自己的殼里,假裝這件事沒有發(fā)生,也不想再觸碰同這件事有關(guān)的東西。 再怎么堅強,他也不過是個才十三歲的少年郎而已。 剛剛阿姊的一席話點醒了他,這世上不喜歡他的人會有許多許多,但是相依為命的親人只有阿耶和阿姊,若是為了厭惡他的人而傷了他們的心,那才叫親者痛仇者快。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看向元滿,愧疚道:“對不起,阿姊我錯了?!?/br> 她就知道阿玘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元滿揉了揉元玘的頭發(fā),笑問道:“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br> 元玘見阿姊不生氣了,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氣,乖乖的說道:“我哪都錯了。” 元滿:“……” 姐弟倆說開了之后,那股壓抑的氣氛也一掃而空。元秀才的病漸漸的在好轉(zhuǎn),他現(xiàn)在能動動手指了,也斷斷續(xù)續(xù)能說出幾句簡單的話了,最可喜的是,他的智力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元玘現(xiàn)在整天都在看書,以補回這些日子拉下的功課,而且話本也沒有放棄,一有空就動筆寫。最后還是元滿看不下去了,雖然阿玘能重新振作她很高興,但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遲早會吃不消的。于是她強制元玘除了吃飯睡覺外,每天至少要有一個時辰的空閑時間休息。 元玘雖然不樂意,但還是拗不過他阿姊。 日子就這樣過了兩三日,這日照例是她外出買菜,剛踏出醫(yī)館門口便遇到了迎面而來的盛甲。 元滿想到那日在一品居盛澹跟她承諾過的事情,立馬就知道盛甲是為何而來的了。她當(dāng)下也不急著去買菜了,笑吟吟的對盛甲道:“盛甲大哥,好久不見了啊?!?/br> 盛甲向她回禮,“哈哈,這幾日是去辦了點事?!彼粗獫M手上拎著的小籃子,問道:“您這是要出去買東西?” “嗯,對呀,不過也不是很急著買,您這是有事要對我說吧?” 盛甲想他要說的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當(dāng)下也不客氣的讓她先去買東西了。不過仁和堂門口人來人往的,也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于是兩人就進醫(yī)館里面說了。 盛甲見元滿心里有數(shù)的樣子,當(dāng)下也不多廢話了,直接說道:“您放心,元小郎君被誣蔑作弊的事情已經(jīng)被擺平了。” 元滿點點頭,她當(dāng)然放心了,盛甲乃是盛澹跟前的一等小廝,處理這對于他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若是連這種事情都不能解決,她都要質(zhì)疑他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