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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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進(jìn)了屋子,正想脫外衣,肩上突然多了一雙柔弱無骨的蔥白細(xì)手,登時變了臉色,沉聲道:“你出去罷,我自己來就成?!彼粯芬獗荒吧硕⒅辉敢饪匆谎蹌e的女人,口氣自然是不留半分情面。 此人是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多年的雨霞,最為知曉主子的心思,又有一副好相貌,旁人都當(dāng)是老夫人讓她給二爺做姨娘的,就連她自己都這么以為。給人當(dāng)奴才哪有做姨娘好,好歹也算個主子,她自有辦法將主子爺拉攏在自己身邊。誰知這位爺竟是這般……一身粗鄙衣衫倒是上不得臺面,可渾身上下所透出來的冷厲讓人覺得心慌,只得委屈地道了聲是便出來了。 季成自己洗了身子,換了放在旁邊的華錦富貴衣袍,正想要挽發(fā)聽門口傳來方才女子的聲音:“二爺可是好了?老夫人吩咐讓奴婢伺候,還請二爺不要讓奴婢為難?!?/br> 季成平日里不過是隨便將發(fā)一挽不礙著干活變成,聽罷那女子的聲音還未開口,那女子徑自便推門進(jìn)來了,他忍不住皺了眉,那句別讓她為難的話讓他打消了攆人的念頭。與他們這些農(nóng)家人不同,伺候人才是最難的事,想到此便由著她了。 雨霞是個手巧的,沒多會兒功夫便梳好了,恭敬地帶著他去了老夫人會客的福滿園。冬意瑟瑟,一路上著實沒什么好景致,褐色光禿的枝椏隨風(fēng)擺動,中間的那方池塘已經(jīng)上了凍,亮的像塊鏡子。 “等到了夏時這處可是穆府最好看的地兒了,老夫人最愛來這里賞景品茶,往后有二爺陪著老夫人就更高興了?!?/br> 穿過月窗門,往前再走幾步便是福滿園了。季成走到門檻,只聽屋里傳來母親歡快的笑聲和嬌脆婉轉(zhuǎn)的女兒聲,正好穆宏也過來了,他叫了聲大哥隨在身后跟著一塊進(jìn)去了。 穆夫人見換了裝扮的二兒子越發(fā)豐神俊朗,英姿挺拔,臉上的笑容泛得更大:“瞧我兒這一身多精神,連我這老婆子都忍不住多看兩眼?!?/br> 穆宏徑自在一旁坐了,笑道:“母親可真是偏心,有了二弟倒忘了我了,兒子心上也要不痛快了?!?/br> 穆夫人招手示意季成到她身邊去,指著坐在一旁的清雅婦人說:“這便是我與你方才說的唐姨母,她與我是閨中好友,人生浮華幾十載,我們的情意一直如舊。小小那丫頭你該是見過的,是個俏皮的野丫頭?!?/br> 唐小小也是訝異不已,頭回見他不過是個有幾分俊朗的男人,果真是如女子般都要靠衣裳撐的,月白描金花紋衣袍,襯得他挺拔俊朗,眉目間風(fēng)姿凜然,竟是個若此卓絕讓人不忍錯目的男子,聽穆夫人這般編排她,當(dāng)即不依,嬌聲道:“姨母冤枉我,我何時成野丫頭了?” ☆、第89章 屋子里燒了地龍,溫暖如春,燃香清雅舒適,窗臺上的嫩綠蘭花釋放出勃勃生機(jī)。珊瑚珠簾隨著人進(jìn)來發(fā)出清脆碰撞聲,丫頭端了幾碗糖水橘子來,大冬天吃一口滑入喉嚨的是讓人為之一振的寒意。 季成不喜甜食,除了春福做的他向來碰都不會碰,此時也不過拿起勺子舀了點(diǎn)甜湯意思了下便罷。再雅致的地方與向來自在慣了的他來說都是分外煎熬,唐小小是個會哄人開心的,逗得母親笑聲陣陣。 唐夫人用手中的帕子擦拭過嘴角,笑道:“如今二郎回到你身邊,你的日子也該好過些了。大郎也到了成親的年紀(jì),可不要誤了?!?/br> 老夫人看了眼穆宏嘆口氣:“這事卻是難辦,他在外任職,京城里多是眼界高受不得苦的,一聽要隨他去長豐縣待三年便沒了下文。我倒是想讓小小給我做兒媳,怎奈這兩孩子誰都看不上誰?!?/br> 唐夫人捂嘴樂了:“可不是,咱們兩家關(guān)系親近若能結(jié)成兒女親家可真是美事一樁。不過孩子們過日子,還是聽他們的罷,免得好心辦了壞事落埋怨。” 老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大兒子,搖搖頭:“心真是大的很,我做母親的倒是管不了他了,我也只許他再逍遙兩年,到時候可別怪我逼著他來?!?/br> 穆宏尷尬不已卻也不知說什么好,站起身說道:“有舊友約兒子小聚,便不在家里用飯了。不能陪唐姨母和小小,心中著實過意不去?!?/br> 唐夫人擺擺手:“你是有官事在身的人,凡事都重的很,等閑下來再陪我們不遲?!?/br> 老夫人看著兒子遠(yuǎn)走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陣難過,大兒子一門心思在那個女人身上,情路想來也是坎坷不已。 雨霞走進(jìn)來笑著行禮道:“前面都已經(jīng)備好了,請主子們移步?!?/br> 老夫人站起來拉著季成的手,笑得慈祥和藹:“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便讓廚房撿著拿手的做了些,你也不要拘著,這才是你該待的家,以前那些事忘了就是了。明兒我?guī)闳ハ旅孀咦?,算是在各大管事的那里露露臉,往后有事也不至于受了刁難。” 季成想說什么還是忍住了,只是點(diǎn)頭應(yīng)了聲。 滿桌子山珍海味,色香俱佳,季成如今倒還真有種初進(jìn)城愣頭小子的感覺,再美味,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終究是吃不到心里去,味同嚼蠟般送走一餐飯,不由想念起春福做得一口香小包子,這幾天的功夫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 吃過飯漱過口,季成以舟車勞頓疲累不堪為由回園子歇息去了。雨霞跟在身后想伺候,卻不想被攔在了外間,讓她又好氣又好笑。當(dāng)真是沒見過大世面的,渾身帶著鄉(xiāng)土氣,是個正經(jīng)主子又如何?便是這一身寒磣味就讓這個身份變了味。她倒是不怕,這男人興許在府里多待幾天便能開竅了,總歸是要落在自己手里的。 她才出了屋子就被一群小丫鬟給圍住了,急急地問:“jiejie,二爺好伺候嗎?我方才偷看了一眼,那模樣比大少爺還兇,要是做了錯事豈不是要……” 雨霞安撫道:“主子才回來,一路奔波累得很了,自然沒什么心思理會咱們這些做奴才的。等他緩過神了,我會給姐妹們引薦,這會兒還是加緊著當(dāng)差去吧。” 小丫頭們一聽這話登時樂的眉開眼笑,雨霞jiejie溫柔可人,待他們這些下人也好,她今兒說的話在他們聽來宛如得了主心骨般,往后就是不小心犯了錯,只要來求一求jiejie也是管的,當(dāng)即說些好話奉承:“jiejie蕙質(zhì)蘭心,又如此體貼,怪不得老夫人最疼愛你,如今jiejie想來這位分也是要往上提一提的,咱們幾個就先給jiejie道聲喜了?!?/br> 雨霞紅著臉訓(xùn)斥:“胡說什么,還不快忙去?” 一句話后擠在她身邊的丫頭全都捂嘴笑著跑遠(yuǎn)了,雨霞站在門口理了理平整的袖口,嘴角得意的上揚(yáng),眉目間更是一派嫵媚春情。 唐小小隨著下人到旁邊屋子歇覺了,穆夫人和唐夫人坐在紅木圓桌旁品茶,兩人相挨著更顯親近。 “聽說二郎在那地方已經(jīng)娶了親?”唐夫人輕押一口茶問道。 穆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秀眉緊攢,頗是嫌棄不已:“不過是個鄉(xiāng)野村婦上不得臺面,實在配不上我兒的俊雅風(fēng)姿。如今我亦是再愁,不知當(dāng)如何辦才好,橫豎等她產(chǎn)了胎兒,二郎在京城習(xí)慣些了我再做定奪罷?!?/br> 唐夫人眉目低垂,頓了頓再抬眼時已是明媚如初,輕聲道:“如今得知穆家家世甚好,怕是不愿意離二郎遠(yuǎn)了罷?京城諸多繁華,便是咱們自小長在這里的都容易花了眼,更何況二郎才回來?女人心總歸是小的,生怕自己的男人被旁人惦記上,此次倒該是讓她一并來的?!?/br> 穆夫人嘆口氣說:“她沒跟著來,我倒也不想見她。每每瞧見她,我就想起我兒以往的日子過得甚是凄苦,不得已才選了那般婦人為妻,著實是委屈我兒了。二郎相貌俊挺,加之我穆家的家世,自然是能娶個我心中中意的兒媳,如今……要做這卸磨殺驢的事,我心上卻有些犯難了?!?/br> 唐夫人并未接下去,而是轉(zhuǎn)了話說:“我們尚在閨中時便想著要做兒女親家,如今有了機(jī)會卻難了。小小這丫頭野慣了,脾氣溫潤的倒是換不住她,我看二郎是個脾氣冷硬威嚴(yán)的,她想來是吃這套的,往后讓小小多來找他玩耍,我也放心。” 穆夫人臉上驚喜不已,不好意思地說:“我怕你顧忌二郎以前的事不敢提,他沒什么學(xué)識,不過往后有小小在旁邊陪伴,也不愁日子過不暢快。阿堯,多謝你,肯接納二郎和我的小孫子?!?/br> 卻說春福剛送走季成,就見錦娟抱著堆東西往家里來了,讓她忍不住笑問:“你這是做什么?” 錦娟眉角上揚(yáng),回道:“趙云這些日子活緊,怕誤了事不回家來了,我反正沒事就想著來你家蹭幾天飯,順便學(xué)學(xué)手藝。我在你家住幾天,你該不會惱罷?” 春福哪里會惱?她巴不得有人能同自己說說體己話,季成是個爺們她就是再臉皮厚也不好事事都與他說,更何況她還為著穆夫人對她不甚喜歡的目光難過,小心克制著怕被季成瞧出端倪來。 “哪有的事兒。季成這次離家少說也得個把月才能回來,你能來陪我自然好??旌臀疫M(jìn)屋里去,我有很多話想同你說。” 錦娟隨著春福急急進(jìn)去,臉上的笑越深,顯出好容顏,在趙云的疼惜滋潤下,錦娟越發(fā)有女人味了,以前瘦弱的身子也長得圓潤嫵媚起來。兩人坐在炕上,錦娟見春福擰著眉頭,握著她的手說:“你大哥病得挺重的,你是為了這事愁?” 春福搖搖頭:“我雖然不好受,可是我們兄妹向來關(guān)系淺薄,我又送去了些必要的東西,心上倒也沒什么負(fù)擔(dān)。我不痛快是因為……我覺得季成的親生母親并不喜歡我。說實話,喜歡不喜歡兒媳換做別人都會很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她卻不會,總是客客氣氣又疏離,我又不好和季成說這個事。他嘴上不說,心里卻是念得緊。他打小沒了爹娘,一個人這么久,現(xiàn)在親娘又找過來,換做我我也高興?!?/br> 錦娟撇撇嘴,無奈道:“是不是你多心了?我聽人說懷了身孕的人最愛胡思亂想,要我說你還是先安生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你家季成打心里稀罕你,我們都看得出來,半路跑出來的婆母,我就不信季成能為了她處處苛待你?” 春??嘀?,嘴角耷拉著:“我不愿意讓他因為我和他的母親鬧了矛盾,可我也不想讓我自己一直委屈退讓,現(xiàn)在算起來倒是難辦了?!?/br> 錦娟想了想:“你想去京成過富家太太的日子嗎?聽說那里更是繁華,好吃好玩好看的數(shù)不勝數(shù)。天下間凡是樣貌好看有野心的女人都想去那里,但凡攀附一個權(quán)貴就有一生的榮華富貴享受不完。你比她們可是體面多了,正兒八經(jīng)地太太命。要我說全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季成想盡孝道你別攔著就是,處處不做頂撞婆母的事,誰能挑到你的錯處?你和我們不一樣,我總覺得你身上有那種富貴氣,許是天生就有這個命的。” 春??扌Σ坏?,這錦娟的嘴可是什么話都說的出來,不過經(jīng)她這么一番安慰她心情也開闊了些。她又不是惦念穆家的家財,就算沒有穆家她照樣能過得上富足日子,還是安安心心地等孩子出生吧。抹去心頭的烏云,她和錦娟又說起別的趣事來,卻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穆夫人眼中那頭待宰的驢子。 雨霞當(dāng)姨娘的美夢還沒做多久就被破滅了,第二天大清早,綠扶就帶了老夫人的話過來,說重新給二爺物色了個乖巧能干的人,她還是回去老夫人身邊伺候著。 穆夫人是通透人,當(dāng)初沒想好怎么處置這事,便打算讓雨霞將他的心給定住,現(xiàn)在有了合適的人選,自然就不能給好姐妹添堵了。派的是府中負(fù)責(zé)采買的秦管事的兒子名堪,心眼實誠卻生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兒子外出還就需要這么個人給打頭陣,往后辦事也不至于被生人給刁難了去。 綠扶一直在外面等到二爺起身,伺候著洗漱過,才將人帶去老夫人院子里。雨霞一張臉雖然不甚好看卻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她們就是主子手中的一顆棋子,有用便有榮華富貴可享,無用便安生當(dāng)自己的奴才就是。既然絕了雨霞還未來得及壯大的念頭,穆夫人自然是要賞些甜頭暖心的,瞅著空隙賞了雨霞不少新奇的玩意兒,見雨霞臉上笑意盈盈,穆夫人也跟著笑了,能用金銀首飾安撫的人壓根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季成身著絳紫色圓領(lǐng)長袍,紫金冠束發(fā),一張俊毅無多余表情的臉讓綠扶未敢在多話,黑色貂皮大麾襯得他越發(fā)硬朗□□。到了母親屋里,綠扶將他外面的大麾褪下,恭候在一邊。 “昨日睡得可好?我瞧著倒是精神了不少,來陪我用早飯,過會兒母親帶你去各大鋪子認(rèn)人去?!蹦路蛉藰泛呛堑貙?zé)岬販敕诺郊境擅媲啊?/br> 季成心里對這些并沒有什么向往,嘴角含著淺笑,拒絕道:“我無心參與鋪子里的事,母親還是不要費(fèi)心了?!彼饝?yīng)認(rèn)祖可不是圖著穆家的這些家產(chǎn),他并不喜財,向來覺得只要夠用就可,喜愛錢財?shù)氖撬男∧镒印?/br> 穆夫人依舊一臉春風(fēng):“這會兒對鋪子的事不感興趣,等你看了興許就喜歡了呢?你先不要多心想太多,隨娘去看看,就當(dāng)在京城里逛了一圈?!?/br> 季成倒也不好再拒絕了,吃過早飯隨著母親坐上馬車出門了。穆家有許多鋪子莊園,最賺錢的是絲綢,茶樓和酒樓,瞧著那些吃得圓胖的掌柜便可知油水極多。 掌柜的們更是一早就打聽清楚,這位才尋回來的二少爺將來是穆家的當(dāng)家人,不管有無能耐,巴結(jié)好了自然是好處良多,所以待季成尤為熱情親切。名堪也是頭回見府外伺候的人,還全是這么有頭臉的,心里感觸良多,只是秦管事平時的管教讓他練就了心思不外露的本事。老夫人見狀更是滿意的很。 一家一家的過去,掌柜除了說些好聽討喜的吉利話哄老太太高興,其他皆是最近的入賬,光聽數(shù)目就讓季成驚訝不已。不過他看得出自己的這位母親是有幾分手段的,能做掌柜的人皆是圓滑心思頗為活絡(luò)的,如今在母親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造次倒是讓他佩服不已。 如此在外面費(fèi)了一天的功夫才轉(zhuǎn)得七七八八,他已然笑不出來,母親卻說過幾日傳了莊子上的管事來認(rèn)認(rèn)主子,讓他著實有些吃不消。陪著母親用過了晚飯他才得以回了園子,心里好笑不已,他壓根受不了這些復(fù)雜的規(guī)矩,連喘氣都覺得艱難。名堪還在后面跟著,他停住了步子,笑著說:“你不用跟著我了,我識得回去的路,我瞧你該還未吃飯罷?!?/br> 名堪不過十五歲的年紀(jì),比春福不過大了一歲,孩子模樣他實在使喚不來,果然名堪臉上一喜,福身行禮后便跑遠(yuǎn)了。他方才聽到名堪的肚子里直叫喚,如今再看他歡快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四歲的春福也該如他這般,卻擔(dān)著家里的日子為他生孩子。 空中銀月寂寂,光禿枝椏的影子落在墻上地上,他望著望著嘆了口氣。在穆府的日子太過難熬,心里抓心撓肺的想著那個女人,想親一親,抱一抱,然后與她共享世間極致歡樂。他不知朦朧月色下他的眼睛里氤氳著霧氣,一片淺然淡笑,正想的入神卻聽身邊傳來穆宏的聲音,季成回頭看過去,穆宏手里提著一壇酒,不時往嘴里灌兩口。 “可是在想你家中的娘子?我是你親大哥,卻還未見過弟妹一眼?!?/br> 季成但笑不語,片刻后才說:“大哥大冬天的該回去飲酒才是,免得腹中灌了涼風(fēng),惹得腹痛。” 穆宏低低笑出聲來:“不過是借著酒意疏解心中愁悶罷了,為兄不像二弟有如意人伴在身邊??倸w是緣分淺薄,一片情付諸東流水?!彼矚g的人和旁的人定了親,自此再無他什么事,這心上的難,往上爬的堅定突然就失了力氣,再也不想看一眼了。當(dāng)初一眼便定了情意,她口口聲聲說要等他考取功名,等他做了京官就嫁他,誰知還未多久便變了卦。 季成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只是看著天上的那輪月說:“大哥莫要傷懷,弟弟說話不好聽,你不要生惱。許是有難言之隱,不然就是并未與你這般用盡了全部的心思?!?/br> 穆宏知曉,可是被季成這么說出來心上又是一陣如針扎般的痛,失笑著舉起酒壇大飲數(shù)口。良久才說:“我倒是無妨,大不了一人在外面,母親便是有心也不能逼迫我。反倒是你……母親看不上你家小娘子的身份,你怕是得多費(fèi)些心思?!迸缘脑捤槐愣嗾f,娘盼了二弟盼了幾十年,不管做什么樣的錯事,都是因為疼二弟。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提個醒,讓他們想辦法來說服母親。 季成沒有說話,嘴角的笑僵硬下來,原來如此。春福是個聰明機(jī)靈的,她大概受了很多時日的煎熬罷,怪不得在聽到母親回京城的時候松了口氣,整個人都變得活潑起來,倒真是難為她了。 冬天的夜太過寒冷,兩人未待多久便各自回去了。季成睡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他不想母親討厭春福,與他來說他自然是偏向春福多些,一是打心里真是喜愛,二是她是個懂事的對母親并沒有半點(diǎn)沖撞,母親該是對她有所誤解才是,明兒他得好好與母親面前幫著春福說兩句才好。 季成本就不是唇舌巧會說話的,這一番想兩邊能和善相處的話說的甚是艱難辛苦。只是他的話穆夫人并沒有放在心上,不管他將春福說的如何好她也只是笑,許久才笑道:“我兒見的太少,所以只當(dāng)她便是人間最佳,殊不知這世上好的人物多了去。咱們不說這個了,你這兩日好好準(zhǔn)備,也該是時候去見見穆家的祖宗了?!?/br> 季成即便有再多的話也只得放到后面再說。其實他一個只會種地的莊稼漢有什么好準(zhǔn)備?不過他還是依言沐浴,誦經(jīng),這事他做起來磕磕絆絆,虧得有名堪在旁邊幫著,倒不至于太丟臉。 穆家祠堂在宅子最末處,有專門的人打理,供桌上擺滿了精致可口的點(diǎn)心和菜品,一排排牌位上面的字可惜他不認(rèn)識,只覺得此地壓抑無比。他隨著母親跪拜,聽著母親告稟穆家祖宗。 “二郎在外漂泊數(shù)十年,兒媳不敢怪罪父親,想來是保佑子孫后代福滿康健,才讓兒媳將二郎找回來。相公一直無緣得見我們的小兒子,如今見了心里也該能放得下了。穆家如今一切尚好,多得祖宗庇佑才這般生意順?biāo)?,家業(yè)旺盛?!?/br> 祖宗面前氣氛沉重,季成聽母親說完才跪在蒲團(tuán)上磕了三個頭,候在外面的全是穆家上了年紀(jì)的老奴仆,他們伺候過穆家的老主子,也算做個見證。那年老太爺不許在家譜上添二郎的名字,穆夫人一直心有不甘,如今縈繞在心頭的執(zhí)念得以解決,心上暢快了許多,臉上的笑也深了幾分。 “你先出去罷,娘要和你爹好好說說話?!彼惠呑佣纪坏粝喙珜λ奶蹖櫡趴v,他的遺憾比自己深得多,如今她有一肚子的話想和他說。她一直想著他能走得慢些,好讓她能追得上他。他們年輕時談及生死,他總說不管在何處都等著她,這話可是算得真?她心頭的牽掛了了,也許能幾年過幾年好日子,但愿他不要怪她貪戀得之不易的天倫之樂。 季成以前未入府時,下人對他還算客氣,有些人看不得他身上的土氣曾在背地里編排過他,他知道卻也不過是一笑,本就是從小在鄉(xiāng)村田地間長大的,去哪兒學(xué)富貴樣呢?橫豎他不放在心上,任他們說去就是。今日從祠堂里出來,卻見誰都對他恭敬地很,一聲聲二爺?shù)棺屗淮竽芰?xí)慣。 名堪隨在身后,冷哼一聲道:“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人,我爹說當(dāng)奴才的最不能有這種心思?!?/br> 季成臉上的笑意不變,暗嘆這孩子當(dāng)真是天真無邪,他若是要將這些事情都放在心上哪還能安生過日子?隨他們說去就是。他心上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眼看著半個月過去了,他想著若沒什么事等過了父親的生辰便準(zhǔn)備告辭。春福一個人在家,他的心也被牽著不得安寧,只想著早些見到了,才能安心。 他將這話同母親說了,卻不想母親當(dāng)即變了臉色,眼眶里淚珠將落,水汽盈盈:“你有了媳婦便不要我這娘了?我們母子相聚時日這般短,你怎么能說走就走呢?不成,你還不能回去,我派幾個得力的婆子丫頭伺候她就成了?!?/br> ☆、第90章 季成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個女人盼兒子盼了二十年還不曾放棄,敬重母親的執(zhí)著與艱苦,所以才不想說些太過強(qiáng)硬的話惹得她傷心。只是母親這般對春福不在意的心讓季成的心一陣緊縮,眼眸里瞬時染上刺骨寒霜。 “春福是我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留她一人在家我本就不放心,您怎么能這般隨意對她?過再過兩日便是父親生辰,大哥也要回長豐縣,兒子也想一同回去?!?/br> 穆夫人頓時慌了神,急急拉著季成的手哽咽著說:“你難得回來,母親自私想多留你一陣這可有錯?并不是苛待她,下人們干活都是麻利乖巧的,她想來也該是做慣了農(nóng)活,有人伺候著心里指不定有多歡喜,你安心住下來吧。我年紀(jì)大了沒那么多精力帶你去京城玩,小小那個野丫頭精通玩樂,讓她帶你去?!?/br> 季成看著這雙飽含歲月滄桑的眼,里面有懇求與熱切希望,可是他沒法再心軟:“京城比長豐縣冷得多,我不想出去,唐姑娘尚未定親與我在一處并不妥。兒子心中只記掛著尚在孕中的娘子,還望您能體諒我為人夫為人父的心情。” 穆夫人被季成陡然間生出的疏離給驚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左右兒子的決定,沒想到高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隔閡并不會立刻消失,是她cao之過急了,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抹了抹眼淚:“我就是舍不得你離開我身邊,可我知道要是強(qiáng)留你,你會恨我再也不愿意回來。所以我不攔你,只希望你在過年的時候能與你大哥一起回來,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過個好年?!?/br> 季成心上亦有幾分難受,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下來的日子他除了陪母親賞冬景更多的時候是待在屋里發(fā)呆,暗笑自己是天生的窮人命,眼前放著諸多高雅的玩物,他卻連頭緒都摸不著,不識字看不了書,不懂棋藝棋盤只能受冷落,上好的碧螺春在手邊散發(fā)出裊裊茶香,他卻是喝不慣,倒真是暴殄天物了。 短短數(shù)日竟是比一路顛簸還要疲憊不堪,倚靠在踏上不消片刻便睡熟了。名堪從外面進(jìn)來見主子歇下了,退出去和前來認(rèn)主的各大莊子管事說:“各位來的不巧,二爺這會兒正歇著,勞管事們在偏廳喝點(diǎn)茶水等一等罷。” 老夫人托人給他們提點(diǎn)了兩句,他們哪敢不過來巴結(jié)二爺?失而復(fù)得更受待見,老夫人這般看著倒像是要將所有的家當(dāng)都給了二爺,大爺心里能依嗎? 管事們還在偏廳里焦急地等著,穆夫人讓綠扶將大兒子請來,母子兩人坐在一起談心,穆宏大致能猜的出母親心里想什么,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聽。 “你弟弟回來,我對你有些冷落你該不會埋怨我吧?” “弟弟在外受了這么多苦,壓在母親身上的重?fù)?dān)好不容易松下來,兒子并不怪母親,我得到的東西比弟弟多的多。” “你能想的明白我心中甚慰,今日我是想與你說說咱們家的家業(yè)。你在外做官,自是顧不上家里,母親年紀(jì)大了,如今更覺力不從心。你也該是不甘心只做個小縣令,往后少不了打點(diǎn)的時候要用到錢物。二郎要是個紈绔子弟,母親斷然不會生出讓他接掌家業(yè)的心思,你也看到了他秉性憨厚,不是胡作非為的。你有空也可以在一旁敲打敲打,將咱們穆家的家業(yè)守好才成,你說呢?” 穆宏本就不喜與金銀打交道,如今母親一番動情的解釋與他來說真沒什么,當(dāng)即回道:“兒子聽母親的便是?!?/br> 穆夫人臉上的笑越發(fā)深,心情也舒暢了很多,都說大兒子貼心,兒子鬧騰,她原先還不信,如今看來倒還真是這樣。誰讓自己虧欠小兒子呢?自然就什么都先緊著他了,大兒子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什么都沒短缺,受點(diǎn)委屈也是值當(dāng)?shù)摹?/br> 季成這一覺睡到了日落西山才醒,聽說偏廳里的管事一直等到現(xiàn)在,心中五味陳雜。他不想被京城的事給栓住,可是也不好繼續(xù)冷著他們,只得出去客氣寒暄了一番,綠扶來傳話說老夫人在前面?zhèn)淞搜缯写魑还苁拢粫r擁擠的屋子里變得空起來,季成嘆了口氣。 “老夫人交代了,二爺身子乏便好好歇歇罷,她也有些日子未和管事的見過了,往后您接手方便些,她得好敲打敲打。名堪,你隨我來罷,有些事情你幫二爺記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