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br>
    白霜兒在她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讓她一并坐下：“好了，你坐吧。放心，我不是來向你打探消息的，你們棠梨院什么情況，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昨天既然從我丫鬟口中套了話，就該明白我在四爺心里的地位。除非殺了我，不然，我的平妻之位是坐定了。所以，我沒必要與你們斗什么，相反，我什么都不做，才更安全舒坦?！?/br>
    這個白霜兒，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還以為她只會裝可憐呢。藺詠荷當(dāng)初若有她想得一分透徹，也不至于被三小姐給逼得方寸大亂。這么一想，冬梅對白霜兒倒是生出了一絲欽佩。

    白霜兒輕輕地勾了勾唇角，晨曦下，笑美如春：“當(dāng)然，你自己要是有什么煩心事，可以說出來我聽聽，這些年我?guī)椭腋赣H打理藥鋪，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br>
    “你們家也是開藥鋪的？”冬梅忽然來了興趣。

    白霜兒睜大了眼：“什么叫我們家也是？你們家也是？”

    冬梅搖頭：“不，不是的，是……是咱們府里的二夫人，開了一間藥鋪。”

    “哦，二夫人啊?！卑姿獌簺]再說什么。

    一如她自己承諾的那樣，她沒向冬梅打探半點兒棠梨院的消息，她就那么沐浴在晨曦下，享受著周圍的景色。

    冬梅捏了捏衣角，猶豫片刻，說：“白小姐，如果你們藥鋪需要賬房先生和掌柜，你會選什么樣的人呢？”

    白霜兒看了冬梅一眼，溫聲笑道：“反正不會是你這樣的人?！?/br>
    “為什么？”冬梅脫口而出！

    白霜兒說道：“你太圓滑了，不老實，你會把店鋪變成你自己的，而不再是我的。”

    冬梅漲紅了臉。

    白霜兒又道：“當(dāng)然，如果我是你們?nèi)〗?，不給你去店鋪做掌柜的機(jī)會，更多的應(yīng)該還是因為你比任何一個丫鬟都更適合留在我身邊。她們能做的，你也能；她們不能做的，你還是能。掌柜一抓一大把，無非是多花些銀子罷了，但能在身邊面面俱到的心腹，有時候……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如果昨天晚上是青梅找你套話，我相信，她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個人的能力，有時候會成為她站得更高的墊腳石，有時候，卻也會變成阻礙她前進(jìn)的溝壑?！?/br>
    冬梅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歪理”，她一直以為，一個人的能力越好，邁上的臺階就會越高，所以她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向三小姐證明自己，為博取三小姐的信任，她連秋香都“出賣”了。卻沒料到，這樣的自己，反而給了三小姐一種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印象。而秋香那種一根筋的老實人，卻反而更適合遠(yuǎn)程cao控，因為不用擔(dān)心哪天就起了歪心思。

    這一刻，冬梅不知該說白霜兒和三小姐，誰的眼睛更毒辣了。

    論勾心斗角，白霜兒的確不是三小姐的對手，但說起御人，白霜兒毫不遜色，難怪把四爺吃得死死的。

    冬梅回了棠梨院，心情舒暢了許多。

    寧玥正在給繡給郭老太君的回禮，看到氣色完全不一樣了的冬梅，問：“去哪兒了？”

    冬梅一怔，下意識地想隱瞞自己與白霜兒見過的事，可轉(zhuǎn)念一想，萬一白霜兒那個狐貍精早一步捅到三小姐面前，豈不是叫三小姐懷疑她？

    “奴婢剛剛?cè)セ▓@了，碰到了白霜兒，還說了幾句話?！?/br>
    寧玥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xù)埋頭刺繡。

    冬梅又是一怔：“三小姐……不問問我們說了什么嗎？”

    寧玥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慵懶地說道：“不就是安慰了你幾句？”

    “呃……”冬梅眨了眨眼，差點兒問，你是不是派人盯梢我？半晌，她垂下眸子，低低地道，“您都看出來了?。俊?/br>
    寧玥咬斷線頭，換了根針，道：“看樣子，你對她印象挺不錯?！?/br>
    “也……也不是……這樣，就是奴婢覺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冬梅糾結(jié)了一下形容詞，“唉，這么說吧！奴婢一直以為她只懂得勾引男人，現(xiàn)在才知道，她腦子里，也是有些智慧的。咱們四爺那么器重她，怕是不完全出于欠她們家一條命的緣故。奴婢覺著……四爺……動心了?！?/br>
    “哈！”寧玥突然一笑，嚇得冬梅頭皮一麻，又聽寧玥好笑地說道，“你要真這么想，就是中她的計了?！?/br>
    “計？”哪里的計？什么計？冬梅一頭霧水。

    寧玥給針穿上線：“她是不是跟你說，她在我父親心中的地位無可撼動，所以她不需要跟我斗，遲早有一天，她能坐上平妻之位？”

    冬梅點頭如搗蒜！

    寧玥淡淡一笑道：“她真要這么想，干嘛說出來？耐心等著便是。不怕……我被激怒了，一個不高興朝她下手？”

    “是哦。”冬梅似有頓悟。

    寧玥冷冷勾起唇瓣：“她根本是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想逼我出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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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6】再撕一朵白蓮花（二）

    白霜兒回了清輝院，心情不好不壞的，但就想找白薇兒說說話，剛走到白薇兒的房門口，就見丫鬟紫鵑端著一盆水從里頭走了出來。

    白霜兒往里望了一眼，問：“薇兒剛起來？”

    紫鵑淡淡地?fù)u頭：“不是的，二小姐一早便出去了，這是奴婢給二小姐洗衣裳的水?！?/br>
    “又出去了？”白霜兒聞言眉頭就是一皺，“昨天半夜才回，一個交代都沒有！今天不打招呼，又出去了！”

    紫鵑沉默著站在那里，沒說話。

    明明是個丫鬟，有時候卻比她這個主子的架子還大，真不明白，這么擰的骨頭，白薇兒怎么總留在身邊？白霜兒沉聲道：“你跟二小姐說了玉兒的事沒？”

    紫鵑道：“奴婢說了。”

    “那她呢？”白霜兒問。

    紫鵑不卑不亢道：“二小姐說，府里沒您想的那么安全，沒什么事您別亂跑，在屋里……安心養(yǎng)胎?！?/br>
    這像個姊妹會說的話嗎？

    白霜兒差點兒氣得吐血：“你是二小姐的貼身丫鬟，她出門你不好生跟著，偷懶是嗎？京城人生地不熟，萬一二小姐出點事可如何是好？雖說她只是我父親在外頭生的私生女，可到底是我meimei，沒得出了事兒我還摘得干凈的道理！下次，別再叫她一個人出門了，知道嗎？”

    紫鵑面不改色道：“二小姐不讓奴婢跟著，嫌奴婢走得慢?！?/br>
    “是嫌你走不動吧！”白霜兒白了她一眼。白薇兒的精力，在臨淄的時候白霜兒便領(lǐng)教過了，跟男人似的，逛一整天都能不喘口氣兒！也不知吃了什么！

    白霜兒又看向紫鵑，正色道：“等二小姐回來了，甭管多晚，叫她過來找我一下！”

    白玉兒瘋玩，那只是在府里，這個meimei倒好，直接轉(zhuǎn)悠到大街上去了。若沒出白玉兒這檔子事兒，她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偏偏已經(jīng)死了一個meimei，另外一個，她無論如何都得看牢。

    回了屋，青梅奉上一盤心切的蜜瓜，笑道：“莊子里新送來的，伍娘子頭一份兒便給了咱們清輝院，這在南方都吃不到呢，小姐嘗嘗?！?/br>
    白霜兒嘗了一口，又甜又脆，還帶著一股果香，可惜只有一小盤，意猶未盡。她拿帕子擦了手，準(zhǔn)備去睡一覺。

    青梅跟上來伺候，一邊給她更衣，一邊問：“小姐，您說……三小姐會不會對付咱們？”

    白霜兒輕笑著，哼了一聲，把手遞給青梅。

    青梅扶著她在床上坐下，蹲下身脫了她的鞋：“奴婢都打聽清楚了，夫人是個軟柿子，以前藺詠荷當(dāng)家的時候，把夫人欺負(fù)得死死的，得虧三小姐懂事，才將夫人救了出來。奴婢覺著，夫人不足為懼，就是這個三小姐，因為有郡王妃的身份，大家都很忌憚她。”

    “一個郡王妃有什么好忌憚的？我可是聽說王府還有世子呢，撇開世子不談，郡王頭上也有兩個哥哥?！卑姿獌壕従彽靥稍诹舜采希耙簿驮隈R家逞逞能，等去了王府，她才知道什么叫艱難！”

    現(xiàn)在的三小姐，不就是當(dāng)初的她嗎？抱著無數(shù)的憧憬與幻想，以為有男人撐腰，便能在婆家過得風(fēng)生水起，可來的第一天，就被現(xiàn)實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三小姐啊三小姐，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你當(dāng)初那么欺負(fù)我，等你到了王府，也會被人狠狠欺負(fù)的。

    念頭閃過，白霜兒閉上眼，慢悠悠地笑了：“我等著，看她能把我怎么樣！把藥拿給我……”

    棠梨院的上房，寧玥坐在窗前，軒窗大敞，陽光照射進(jìn)來，照得寧玥臉上的絨毛微微發(fā)亮。

    冬梅拿過一塊半透明窗簾，將陽光遮了些：“再曬，會黑的?！?/br>
    寧玥伸了個懶腰，揉揉略有些酸痛的脖子，縫好最后一針，剪斷了線頭。

    “呼！終于做好了！怎么樣？漂不漂亮？”她遞給冬梅。

    這是一個五彩金雀珍珠抹額，銀色面料，以墊高繡繡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雀，雀眼以兩顆極小的寶石點綴，十分迷人。

    冬梅燦燦地笑了：“漂亮！老太君一定會喜歡的！”

    應(yīng)該……會喜歡的吧。郭老太君看重的是心意，心意到了，她便也開心了。寧玥把針線收好，叫冬梅拿來一個精致的錦盒，將抹額放了進(jìn)去，看了看墻壁上的沙漏：“還早，說不定能趕回來吃午飯?！?/br>
    冬梅明白這是要給郭老太君送回禮的意思，忙道：“奴婢去拿對牌?！?/br>
    “等等，先把紅玉叫來，我有幾句話吩咐她?！?/br>
    “是?！?/br>
    冬梅把紅玉叫來了，寧玥悄聲與她說了幾句，紅玉點頭：“是……嗯……好，奴婢知道了。”

    冬梅豎起耳朵，卻什么都聽不到，不由地心癢癢，三小姐跟紅玉說了什么呀？

    很快，寧玥又想起小櫻的事，提筆給小櫻寫了一個回帖，感謝她的到訪，以及對于自己沒能在家表示抱歉，希望再約定一個時間，請她過府一敘。

    寧玥把帖子叫給耿中直，讓他送往中山王府，自己，則與冬梅一塊兒踏上了去郭家的馬車。

    坐上車后，冬梅突然問：“小姐，郡王有些日子沒來了吧？”

    “嗯?！倍俗詈笠淮我娒?，還是在郭老太君的壽宴上，掐指一算，好像快半個月沒見了。寧玥隨手翻開一本書，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許是他大哥要出征了，王府事多吧?！?/br>
    王府事在多也有王爺王妃，干郡王什么事？冬梅很想這樣問，但一瞧自家小姐的冰塊臉，又把話咽進(jìn)了肚子。

    ……

    艷陽高照，玄胤帶著冬八出了中山王府，一瞧玄胤走的那個方向，冬八就知道又是要去南街了。

    冬八耷拉著腦袋，弱弱地問：“少爺，又去南街干嘛?。磕辖侄际琴u女人東西的，咱們倆大老爺們兒，怎么著也該逛花街才是啊?！?/br>
    玄胤踹了他一腳。

    這一次他學(xué)聰明了，抱住了玄胤的腳，嘿嘿一笑：“南街，南街，嘿嘿。”

    玄胤抽回腳，大踏步朝南街走去。

    南街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商業(yè)大街，位于京城正中心，因頂頭牌坊上的一個孔雀東南飛的圖騰聞名，后被人叫做南街。

    大概是國戰(zhàn)在即，京里的老百姓得了消息，所有從南疆進(jìn)來的貨品都成倍地漲了價。因為一旦開戰(zhàn)，兩國的貿(mào)易勢必終止，屆時，想再買到南疆貨就十分艱難了。

    南疆貨以草藥與海鮮為主，販賣這些貨品的店子從大清早便擠滿了人，一直到現(xiàn)在，客人非但沒有絲毫減少，反而還排隊排到了外頭。

    玄胤冷眼看著，不屑嗤道：“異國貨有什么好？”

    冬八知道自家少爺從不用南疆的東西，但還是笑嘻嘻地道：“物以稀為貴嘛！”頓了頓，又看著主子的臉色，試探地說道，“對了少爺，咱們今昨天沒去成郭家，今天是不是要去將軍府見寧玥姑娘呀？”

    玄胤的面色出現(xiàn)了一瞬的遲疑，怔了怔，沒有說話。

    冬八暗暗奇怪，以前甭管什么時候，只要提到寧玥姑娘，少爺便會兩眼放綠光，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整個人都消沉下來了。自從參加完郭老太君的宴會便是這樣，莫非……宴會上發(fā)生了什么讓少爺不開心的事兒？

    “少爺，你沒跟寧玥姑娘吵架吧？”冬八訕笑著問。

    玄胤給了他一記冰冷的眸光。

    他頭皮一麻，吐了吐舌頭，沒吵就沒吵唄，兇我做什么？

    又走了一會兒以后，玄胤突然不走了，就那么站在一間茶樓前，玉雕一般定住。

    眼神四處環(huán)視，若細(xì)細(xì)分別，竟含了一絲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