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卻不料“噗通”一聲,從岸上拋下一塊大石頭,水花濺得他滿身都是,他為了躲避石頭,腳下打滑,整個人跌坐在水里。 再抬頭去看岸上,哪里還有人影? 他心里憋了一口悶火,狠狠地錘打了水面,就看到水中一個人,滿面烏黑,全身濕透,頭發(fā)上滴著水不說,還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這哪里還是人人稱贊的寧王世子徐令琛,分明是個落湯雞。 與水中之人對視,他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從哪里來的小姑娘,可真真是他命中的災星。 徐令琛想著初次見面的場景,笑容不由自主就浮現在他的臉上。 紀清漪看著,卻覺得徐令琛是在笑她傻,有些惱羞成怒,轉身就要走。 徐令琛再次伸手,這一次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生氣之前就松開:“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br> 紀清漪心里憋了氣,想拂袖而去,可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想著他恐怕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最重要的是,他若是不想讓她走,自然有辦法攔著她。 紀清漪氣鼓鼓道:“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徐令琛見她臉紅紅的,額頭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汗,就道:“我們到樹蔭底下說話?!?/br>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太陽已經偏過去了,他們兩人都站在太陽底下,經他提醒紀清漪才感覺到自己熱熱的,燥燥的。 紀清漪忍氣吞聲地跟在徐令琛身后,站在了樹蔭底下。 “我知道你擔心清泰,怕他腿腳不方便,所以想護著他?!毙炝铊〉穆曇舨患辈辉辏劬σ恢甭湓谒哪樕希骸翱赡悴荒芸醋o他一輩子。” “我不懂殿下的意思。”紀清漪看著他:“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就不能看護他一輩子了呢?” 剛才那樣鬧騰了一番,這時候再裝溫順端莊也不像了,紀清漪索性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雙目炯炯地看著他。 徐令琛見了,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歡喜。 她終于不再他面前戴著應付的面具了,這是不是也是一種進步呢。 他這樣想著,聲音比剛才溫柔了許多:“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只是覺得你這種做法不好。你小心翼翼護著他,恨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事事都替他做,這種做法,卻讓他壓力很大,你想過嗎?” 紀清漪不由就是一愣。 徐令琛又道:“你不如試著放手,不用這般緊張,而是將他當成正常的孩子,讓他試著自己做自己的事。我說的也不一定對,但是你不妨一試。” 紀清漪臉上就露出凝重的神色來。 剛才徐令琛指使清泰照顧徐媚媚,他也不會毫不猶豫地就去了。他那么積極高興,固然有崇拜徐令琛對他言聽計從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卻是他發(fā)自內心地覺得他可以像正常那樣照顧自己吧。 怪不得才見了兩次面清泰就這么喜歡徐令琛了,估計也跟徐令琛從不將他當異類、小心翼翼待他有關。 念頭滑過,紀清漪嘴角就閃過一絲苦笑,她如護仔的母雞一樣把清泰護在身后,或許真的做錯了。 她到底見識有限,雖然用心但能給清泰的真的很少。 她的語氣帶了幾分苦澀:“殿下的建議我記下了,謝謝你今天的點撥。若無事,我這就帶清泰回去了。” “你先別走,我還有事跟你說?!毙炝铊≈噶酥傅首拥溃骸白?。” 這是要長談的意思了。 紀清漪坐下來,看著徐令琛,等他說事情。 徐令琛卻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說了半天的話,喝點茶水潤潤喉嚨?!?/br> 紀清漪還真覺得渴了,也沒有客氣,端茶就喝,入口發(fā)現那茶水甜甜的,顯然是放了蜂蜜。 沒想到徐令琛口味跟自己一樣,也喜歡喝蜂蜜。 只是為什么他不喝,只拿了茶盞在手中把玩呢?想來是剛才喝過了,現在不渴吧。 紀清漪也不喝了,放下茶盞,鄭重其事地問他:“不知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徐令琛臉上帶著幾分笑意:“我上次送你的糖人吃完了嗎?我今天又帶了很多過來,等會你都帶走吧?!?/br> 紀清漪心里窩了一團火,站起來就走。 她以為他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只是問她要不要吃糖,讓她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氣憤。 她就知道,徐令琛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一次徐令琛倒沒有攔她,只不急不緩道:“你來的時候被那個姓黎的小姐跟蹤了,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正帶著平陽侯太夫人來捉jian呢。你現在走了,正撞到她手里,等會就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過去了?!?/br> ☆、第27章 后招 “什么捉jian,你胡說八道什么?”紀清漪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對徐令琛怒目而視:“你明明知道我們沒有……沒有那樣做?!?/br> “我當然知道我們沒有那么做,可平陽侯太夫人會信嗎?我是寧王世子,你是一介孤女,你不帶丫鬟獨身一人在我的院子里待了這么久,又有什么目的呢?” 見她瞪大了眼睛,徐令琛再接再厲道:“你是風光霽月,可別人不見得會這么想?!?/br> 紀清臉漲得通紅,控訴地瞪著他:“你明明知道竟然還不提醒我,你這是故意的!” 徐令琛知道自己很卑鄙,也猜到她會生氣,可猜到是一回事,此刻見她杏眼圓睜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別生氣?!彼诺土寺曇簦瑴厝岬睾逅骸拔疫@不是為了跟你見面嗎?” 還不待紀清漪說話,他就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道:“你放心好了,我早就想好了解決的辦法,必然不會讓你蒙受不白之冤的。這院子有個側門,我們從側門出去,他們來了,也不過撲個空而已。而且,我還有話跟你說,你相信我?!?/br> 事到如今,生氣也無濟于事。紀清漪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他這樣說就動搖了。 她倒是不擔心清泰的,徐令琛既然處心積慮要跟自己見面,必然會把清泰安置好的。 兩人從側門出去,徐令琛刻意放慢了腳步,可紀清漪始終落后他兩步。意識到她這是不愿意跟他并肩而行,他的眉頭挑了挑。 “我認識一個能工巧匠,據說祖上曾跟魯班學藝。他會制造一種能動的椅子,名叫輪椅。不像肩輿那樣非要人抬著,只要一個人在后面輕輕的推,輪椅就會走,只要路面平坦,想去哪里都可以。” “真的嗎?”紀清漪忍不住加快腳步,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徐令琛的面前:“那人在哪里,你能幫我引薦嗎?” 如果有了這樣的椅子,對清泰而言就方便太多了。 徐令琛看著她走到自己身邊,抬起頭跟自己對視,心里高興,面上卻不動聲色:“當然可以,只不過那人并不是我的家奴,性子又十分清傲,所以我要先問一下。如果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br> “我明白,本事大的人脾氣都大?!奔o清漪連連點頭,面上滿是憧憬與期待:“這件事情就拜托殿下了。” 她長得很漂亮,又嬌俏又嫵媚,大大的雙眸水盈盈的,說話的聲音有著南方女孩兒的輕軟嬌糯,聽在他的耳中覺得癢癢的,撩撥的他心潮澎湃。 特別是現在,她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讓人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 其實他本來是打算吊著她的胃口,然后下次就有了約她見面的借口了的。 可看著她這個樣子,卻神使鬼差地跟她保證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辦到。” 紀清漪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見從身邊經過的和尚越來越少,周圍越來越安靜,不由問道:“殿下,你要帶我去哪里?” 徐令琛微微一笑,清冷的眸子發(fā)出溫潤的光,整個人就像是被星光點亮了的珠玉一般。 “去了你就知道的,清泰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了?!?/br> 紀清漪看著,心里砰砰直跳,臉也燙燙的,她感覺那種手軟腳軟的感覺又來了,就慌忙把眼神移開,不敢繼續(xù)跟徐令琛對視。 紀清漪跟著徐令琛繼續(xù)朝前走,穿過僧人居住的的僧寮,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眼前的景色變得熟悉起來,這不是徐令琛剛才那個院子的另外一邊嗎? 徐令琛帶了紀清漪進了旁邊一個院子,清泰已經在了,院中一個慈眉善目、眉毛雪白修長搭在臉頰兩側的老僧在給紀清泰號脈。 清泰見紀清漪來了,就沖她眨眨眼。 徐令琛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紀清漪坐下。 他自己則坐在了紀清漪對面。 不一會,那和尚給清泰號了脈,又讓他躺在藤床上給看他那條行動不便的腿。 正在看著,外面?zhèn)鱽憝h(huán)佩叮當的聲音。 一個小沙彌引著太夫人、黎月澄、陳寶靈幾人走了進來。 見到此情此景,眾人顯然都吃了一驚。特別是太夫人,臉上更是顯露出十二萬分的鄭重。 紀清漪站起來正要說話,太夫人卻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黎月澄與陳寶靈站在太夫人身后,一個目露兇光,暗恨不已;一個忿忿不平,看了一眼徐令琛,瞪了紀清漪一眼,然后轉身出了門。 紀清漪忙追了出去,才出門口就見陳寶靈臉色陰沉,沒好氣地睥睨著她:“你還知道出來,我以為你早把我給忘了呢?!?/br> “寶靈?!奔o清漪拉著她的手討好地笑:“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呀。你也看到了,那和尚在給清泰治腿呢?!?/br> 陳寶靈哼了一聲:“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月澄雖然沒有明說,可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你跑去找琛表哥了。祖母氣得不行,臉寒的能刮下一層霜來。幸好你沒事,要不然你這回定然是要吃大苦頭的?!?/br> 紀清漪嘻嘻笑:“我知道寶靈對我最好了?!?/br> 陳寶靈白了她一眼:“跟琛表哥見面這么好的事,你竟然不帶上我,太不講義氣了?!?/br> 說完她又驚奇道:“你跟琛表哥之間,不會發(fā)生什么了吧?” “沒有,沒有?!奔o清漪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你想到哪里去了,寧王世子怎么會跟我發(fā)生什么。” “真的沒有嗎?”陳寶靈遺憾道:“你也太呆了,這么好的機會,都不知道把握。要是我,一定會抓緊機會跟他說上幾句話,這樣等以后我嫁了人,他娶了妻,也不會遺憾了?!?/br> 紀清漪突然有些失落:“你知道的,他與姚大小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br> “那又怎么樣?”陳寶靈瞪大了眼睛道:“他喜歡誰,他要娶誰,那是他的事。我喜歡他,卻是我的事。我跟他說話,也不是為了讓他喜歡我,讓他以后能娶我,不過是想著不負我這一場歡喜的暗戀。哪怕我嫁了旁人,與別人生兒育女,當我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心里有的是歡喜而是遺憾,這便足夠了?!?/br> 紀清漪聽了就呆住了,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一種喜歡人的方式。不計后果,不計未來,無關風花雪月,僅僅是為了不辜負自己的心。 “那你還說你要忘了他?” “我現在不是還沒忘掉嘛?!标悓氺`理直氣壯道:“既然沒忘掉,自然要抓緊機會不讓自己遺憾啦?!?/br> 若是以前,紀清漪定然會笑她荒誕,可這一次,她卻沒有說話,臉上露出了所有所思的神情。 兩人手拉手回了院子,那老僧已經替紀清泰看好了,眾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那老和尚。 太夫人語氣焦急卻又不失恭敬:“弘忍大師,這孩子的腿如何?” 紀清漪如石破天驚般地看著那老僧,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沒想到這人竟然是有著“活死人、rou白骨”之稱的弘忍大師。 那清泰的腿豈不是有希望治愈了? “阿彌陀佛?!崩仙従彄u頭:“老衲力有未逮、愛莫能助?!?/br> 他的聲音蒼涼而慈悲,紀清漪聽著覺得自己就像是三九天被人潑了一盆涼水,冷得心都在發(fā)抖。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弘忍大師,他說不行,還有誰能治。 可就這樣放棄,她心有不甘,只忍著痛問:“大師,真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