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周麗娟走出教室時全班人都默默地行著注目禮，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成績的問題。

    “徐簡這次怎么考砸了?！弊谮w佑身后的燕成俊對同桌道，“難以想象，真是開學(xué)頭一遭。”

    孟辛同樣覺得難以想象，他放在課桌上的雙手握著，滿腦子為什么。

    為什么？

    徐簡這次月考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開始和自己交情漸深，時?；燠E在一起，每天晚上自己還要去他家耽誤他的時間。

    趙佑早就不和孟辛說話了，他轉(zhuǎn)過身頗有點幸災(zāi)樂禍地道：“怎么考砸了？肯定是不努力了嘛，成績一直都好就懈怠了，事實證明不努力就是不行?！?/br>
    他的嗓門一如既往的大，劉胡菲都聽到了，正想說點什么，卻被孟辛搶了先。

    “閉嘴?！?/br>
    孟辛轉(zhuǎn)頭看著趙佑，眼里冒著火氣，一張口把后面的人一起地圖炮了：“考得再不好也比你們好得多。有時間嚼別人舌根不如多看點書?！?/br>
    幾人沒想到平時不說話的孟辛?xí)蝗徊遄?，還說的這種義正言辭的大實話，都有些尷尬。

    燕成俊和同桌沒趣地裝作看卷子去了，只有趙佑那一口就沒下去過的心氣被這一句話翻了起來：“嘿、考得比我好怎么了？有本事和人家第一名比??？還說我呢，我總比你考得好吧？徐簡不就是當(dāng)了你小弟了嗎？每天晚上還一起走，誰知道去哪兒混了……”

    孟辛不等他說完就側(cè)身一腳踹在他椅子上，把他連人帶椅子踹得往后翻。趙佑冷不防被這么一踹，急忙拉住桌子才沒真翻了過去，他豁然起身朝孟辛撲去，孟辛夾在前后兩個桌子里躲無可躲，抄起課本往他頭上扇，自己也挨了一拳。

    椅子桌子被推開的聲音刺耳，周圍的女生紛紛躲開，孟辛扭著趙佑的手把他往桌子上推，趙佑嘴里臟話不斷，用手去掐他的脖子，一時間僵持不下。

    兩人說打就打，教室里炸開了鍋。

    “給我住手！”

    周麗娟身邊跟著劉胡菲和徐簡，還沒進教室就高聲喊：“趕緊把他們拉開！”

    燕成俊和其他幾個男生才上前一人拉一個，趙佑大罵：“我揍死你！”

    孟辛沒有說話，眼神發(fā)狠，他一個猛掙，掙脫后面的人，上去又是一腳，踢在趙佑的髖骨上，那里rou少，骨頭生生挨了這么生猛的一記，一點緩沖都沒有，痛得趙佑大叫。

    兩個人上來拉他，他硬是掙扎著用手扯住趙佑的袖子，要把人扯近了再揍：“我他媽讓你再亂說話！”

    “孟辛！”

    徐簡的聲音讓孟辛手一松，他驚慌地朝聲音的來源看去，一下被后面的人制住。

    “你們在干什么？！”周麗娟氣得臉都紅了。上課鈴早就打了，蔣欣一臉懵逼地站在門口，不知該進不該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蔣老師，你趕緊上課?！敝茺惥曜屝旌喓蛣⒑苹刈?，對教室里道，“上課了！都回自己位置！孟辛，趙佑，給我出來！”

    趙佑喘著大氣，恨不得沖上去把孟辛打個生活不能自理，和他相反，剛才氣勢洶洶的孟辛現(xiàn)在不知怎么辦似地盯著地面，仿佛很是惴惴不安。

    周麗娟氣道：“快點！不要耽誤上課！”

    察覺到徐簡來到跟前了，孟辛忙不迭地出了位置，站到周麗娟面前，趙佑當(dāng)著班主任不敢撒野，恨恨地跟在后面。

    蔣欣頭疼地道：“快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馬上上課?！?/br>
    徐簡問劉胡菲：“他們怎么打起來了？”

    他們的課桌被波及，不少東西落到了地上，劉胡菲看到自己的作業(yè)本被弄臟了，很有些不高興，等徐簡看回她時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那個問題是在問自己：“我不知道啊？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br>
    她把作業(yè)本拍干凈，心有余悸地道：“孟辛太嚇人了，老師干嘛這么排座位嘛……”

    最后一句抱怨她說得極小聲，但足夠讓旁邊的人聽到了。

    徐簡不帶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收拾孟辛的東西。劉胡菲眼角余光瞟到他的動作，才想起徐簡最近和孟辛關(guān)系很好，忙咬著唇低聲道：“不過是趙佑先說你壞話呢，孟辛肯定是聽不過去，只是他說一下就好了嘛，做什么動手呀?！?/br>
    徐簡沒理她，撿完東西，坐回座位。

    “好了好了，我們開始上課吧?！笔Y欣搖搖頭，把教案翻開。

    *

    辦公室里，周麗娟怒火滔天，根本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拿出手機給他們家長打電話。

    趙佑顧不上去瞪孟辛，申辯道：“老師！這不是我的錯??！是孟辛挑事！”

    給趙佑父親打完電話，周麗娟又聯(lián)系何舒碧：“對，孟辛在學(xué)校里和人打架了，麻煩你來一趟?！?/br>
    那邊說了幾句話，周麗娟解釋道：“我知道上班是很忙的，但是孩子的教育問題也很重要，希望你能抽出時間。”

    她說了一大串，不斷拿眼神瞄孟辛：“來，跟你媽說一下你的情況，讓她趕緊來一趟?！?/br>
    孟辛一直靠墻邊站著，雙手背在身后，目光無神地神游天外，被她塞過來手機。何舒碧也知道換人了，張嘴便道：“又給我惹事！我跟你說，自己惹的事自己處理，我上班忙得要死，沒時間去你們學(xué)校?！?/br>
    咔擦。

    電話掛了。

    周麗娟拿回手機，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居然一下子找不出語言來表達此時的心情。

    趙佑的父親趙申不到半小時就到學(xué)校了。之前周麗娟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了，他一來就先扇了趙佑一巴掌：“小兔崽子，老子送你來學(xué)校是學(xué)習(xí)的！你看看你一天都不干正事！”

    “我沒有！”趙佑捂著臉，非常委屈，一指孟辛，“他打我，難道要我不還手？！而且之前他還偷我的mp3呢！”

    趙申順著兒子的指引看到低著頭的孟辛，滿臉懷疑。

    “趙佑，那事不是孟辛做的?！眒p3這事兒周麗娟是知道的，不過趙申的態(tài)度比何舒碧端正許多，她心里的天平不覺間就朝著趙佑偏了，“家長也不要著急，趙佑是和他鄰桌起了口角，男孩子是要沖動一點。趙佑，你說說怎么回事？”

    趙佑一看，說話的機會終于來了，馬上道：“這節(jié)課發(fā)了卷子，也公布了月考的名次，下了課我就和其他同學(xué)討論了一下。孟辛就打過來了?！?/br>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人，明顯他和同學(xué)之間的討論內(nèi)容才是孟辛打人的關(guān)鍵，周麗娟看趙佑跳過了這一截，便問孟辛：“是你先動手的嗎？你為什么要打趙佑？”

    孟辛沒抬頭，連姿勢都沒變。

    自己兒子自己疼，趙申一看，確實像這個學(xué)生打了自己兒子，馬上就道：“怎么回事？學(xué)校里還能隨便打人呢？”

    趙佑接嘴道：“他還經(jīng)常和外面的人混在一起?！?/br>
    “老師，你看這個?！壁w申心疼地看了看趙佑臉上被自己扇出的紅印，“在自己班里對同學(xué)想打人就打人，還得了啊？”

    無論周麗娟怎么問，孟辛都不肯開口，她也是服了，孟辛是這樣，他媽也是這樣：“孟辛，這件事是你不對，跟趙佑道個歉，大家都是同學(xué)，平時有摩擦在所難免，動手就不應(yīng)該了?！?/br>
    三雙眼睛齊齊看著孟辛。

    孟辛道：“我沒錯?！?/br>
    他看向趙佑，繃著臉道：“你自己心里知道?！?/br>
    周麗娟腦仁都疼了，暗嘆為什么自己要攤上這么個學(xué)生啊。

    “你想怎么樣?。堪。磕慵议L呢？怎么管你的？到底有沒有家教了？”趙申脾氣看著也不好，說著說著就有要火，“你爸媽不管你，我可以替他們管管你?！?/br>
    他無意中說到了某個事實，刺得孟辛心中一痛，臉上卻愈發(fā)倔強。

    趙佑站在他爸后面，有人護著自然就囂張，沖孟辛揮了揮拳頭：“我們班本來有個全校第一名，都被他影響了?！?/br>
    孟辛拳頭猛地握緊，差點沒克制住沖上去再揍趙佑的沖動。

    聽到徐簡這次考差了的事，周麗娟就心塞，那可是拔尖的苗子啊，高中兩年了這次掉鏈子，難道真是自己把孟辛調(diào)成他后座的關(guān)系？

    不管心情如何，周麗娟不可能真讓家長在自己辦公室里動手打?qū)W生，忙勸道：“孟辛，你打人還有理了是吧？給我寫個檢討，今天也別上課了，回去把你媽找來?！?/br>
    趙申道：“他是我兒子的鄰桌？老師，這可不行啊，這要影響我兒子正常學(xué)習(xí)的?！?/br>
    看孟辛還是要當(dāng)個鋸嘴葫蘆，而且連他家長都沒到，周麗娟也沒辦法為他說話，只得道：“這個我會考慮的。趙佑這次月考有很大的進步，他的努力我們老師都是看在眼里的。”

    兒子被表揚，趙申臉色一下就好看許多了，和周麗娟討論起兒子的學(xué)習(xí)。周麗娟便對孟辛道：“你收拾收拾回家吧，把你媽請過來，回去好好反省?！?/br>
    趙申還在聊：“最近趙佑回來吃了飯就做作業(yè)，一直到睡覺?！?/br>
    孟辛木然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第24章 為了我

    孟辛回了教室，一下了課連課本都沒收，拿起書包就走出教室。

    徐簡正想問點什么，見他這樣立馬追了出去：“你要去哪兒？”

    孟辛悶頭趕路：“回家。”

    “孟辛。”他走得很快，聽到徐簡在叫他也不停步，徐簡快走兩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孟辛！”

    孟辛被他一拉，不得不停了，轉(zhuǎn)過身去，沖徐簡勉強地笑了笑：“周老師讓我回家反省，沒什么事，你快回去上課。”

    徐簡沒有放開他的手，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受傷了嗎？”

    孟辛低著頭搖了搖。

    徐簡松了口氣：“怎么又和人打架了？”

    孟辛努力想要克制住表情，可那樣反而使得他看上去更難過和難堪了。他想要躲開徐簡，可往回收了收手，怎么也收不回來，只能無所遁形般暴露在徐簡的目光之下。

    徐簡問：“他說我什么壞話了？”

    孟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立馬撇開頭，一使勁終于讓徐簡松了手。

    徐簡又問：“成績的事？”

    隔了好一會兒，孟辛才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徐簡垂下眼簾：“你就為這個和人打架？”

    一股不講道理的委屈沖得孟辛鼻子一酸，他就知道別人會這么想?？伤趺凑f啊？他就是不樂意聽到有人說徐簡壞話，徐簡就是應(yīng)該一直當(dāng)他的第一名，其他人想起他來就該只會表揚。

    怎么就會被搞砸了呢？

    上課鈴聲響，孟辛一擦鼻子：“上課了?！?/br>
    徐簡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周圍已經(jīng)沒有學(xué)生了，兩人面對面地站著，好似都有話要說。

    “……你別老和我混在一起了?！边@句話孟辛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每次說的原因都大同小異，這真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徐簡嘆了口氣：“考得怎么樣都是我自己，不是你的問題?！?/br>
    孟辛不真的覺得和自己是沒關(guān)系的，至少徐簡頭上那道傷痕就絕對是有影響的，再說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塊淤泥，就是會污染徐簡：“周麗娟有沒有和你說過少和我來往？”

    徐簡問他：“其他人怎么想關(guān)我們什么事？”

    那就是有了。

    孟辛看著他，咬牙道：“這么老找你說這個你不煩嗎？”

    他和徐簡終歸不是一路人，就憑這成績他們倆最多也只能在高中當(dāng)同學(xué)了，肯定不會上同一所大學(xué)，再過幾年，碰頭在一起指不定連一句共同語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