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 段元琛寫完剛才被打斷了的那份書簡,抬眼見雙魚還站在那里,皺眉。 “沈姑娘,我的話說的還不清楚嗎?明天你就回去吧!” “殿下,你不回京,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就這么走的!”雙魚望著段元琛,一字一字地道。 “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不敢冒這個風險。我只記得在我出京前,您的父皇,他親口對我說,我想保住的一切,全在你的一念?!?/br> “我必須要達成他的旨意,將你召回神京。您的父親,他是天下人的皇帝,主宰人的生死。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能奉旨行事!” 她的語氣帶著決絕。 …… 段元琛注視著她,露出一絲略帶譏嘲的淺笑。 “他憑什么覺得我會聽你的?”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徐令徐公公說,殿下你會看在我父親的面上而對我有所仁慈?,F(xiàn)在看來,徐公公錯了。或者說,您沒讓人把我綁起來強行押走,就已經(jīng)是殿下您的仁慈了。但是不管怎樣,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我就知道一件事,只要殿下你不回,我便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答應為止!” 段元琛盯著雙魚,一雙眉頭漸漸再次皺了起來。 “沈姑娘,你這是在強人所難?!?/br> “七殿下,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這是您的父皇給我下的旨意。我沒法抗拒?!?/br> 段元琛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落在雙魚臉上。 “皇帝給你期限了嗎?不可能十年二十年地讓你這么纏著我不放吧?” “皇上給我限定了六個月?!?/br> 雙魚躊躇了下,最后還是坦誠道。 段元琛突然笑了起來。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帶了愉快的笑。 “沈雙魚,方才你自己說愿紆尊降貴做我侍女是吧?等你先過了一個月,看我滿不滿意,再說別的吧!” 第16章 第二天,雙魚去了營房的一個伙房,開始給廚娘打下手。 平時沒有戰(zhàn)事的話,庭州城東的那個兵營固定駐兵五千,按天干地支分二十四營。 五千人的一日三餐,伙房都多忙碌,可想而知。 雙魚被派去的這個伙房負責天乙營士兵約莫五百人的的一日三餐,做飯的是個當?shù)貗D人,人都叫她春娘,黑胖,嗓門粗大。有幾人給她打下手。前些天走了一個,人手不夠,更是忙碌,每天都能聽到伙房里傳來這婦人厲聲呵斥厚顏湊過來與她嬉笑占點便宜的老兵的聲音。 雙魚換了粗布衣裳,早早地找了過去。過去時,婦人正忙碌著燒飯。鐵鑊大的可以讓人跳進去洗個澡??吹届咀约好媲暗碾p魚,打量一眼她那雙十指尖尖的手,眼睛里明顯掠過一絲不滿意的神色。只是大約得到過什么吩咐,也沒說什么。只指著地上堆疊的成了小山的碗碟,讓她去清洗。 六福也一起來了,搶著要幫雙魚一起洗,被廚娘喝?。骸澳闳?!” 六福停住。 “她是神京里來的,皇上派她……” “六福!” 雙魚制止了他,“我能干活的!” 春娘道:“我這里不知道皇上要她干什么。我要燒飯給士兵吃,少個打下手的,他們給我派了她來,那就給我去干活!” 六福還要再說,雙魚朝他搖頭,挽起袖子便過去開始干活。 …… 伙房里的活多的仿佛根本做不完。 雙魚這天一直忙碌到了戌時中,才終于解脫得以離開。 她的一雙手,指尖泡的發(fā)白,手背也多了幾道劃痕。 春娘對她似乎很不滿意。在她臨走前道:“今天你來的太遲了!以后這里卯時就要給我過來!” 一天活干下來,中間只在吃飯時休息了片刻,雙魚此刻累的腰酸背痛,幾乎已經(jīng)沒有張嘴說話的力氣,默默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都護府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六福跟著也干了一天的活,也是累的面無人色,撐著要給雙魚去打水,雙魚讓他去休息。六福不肯,扭頭看了眼段元琛住處的方向,小聲道:“沈姑娘,七殿下這是故意在為難你,要你受不了苦自己離開。我累點沒事兒,大不了明天中間偷懶去睡覺,那個黑婆娘罵就罵,也不能把我怎樣。你卻要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了明日才能繼續(xù)。你且坐著,我去給你打水?!?/br> 這一天像只陀螺般地轉(zhuǎn)下來,這會兒確實也累的連跟手指頭也不想動了。 “六福,以后你其實不用跟我過去的?!?/br> “我不去你豈不是活更多,更累?沒事兒,我知道怎么偷懶。” 雙魚心里感動,朝六福露出一絲疲倦笑容。 “那就謝謝你了六福?!?/br> “沒事兒,徐公公讓我來,本來就是伺候你的。你坐著,我給你打水去……” 六福正要出去,外頭一個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沈姑娘回了嗎?” 雙魚聽出是都護府里的一個干活的老媽子,急忙應了聲。 六福打開了門。 “沈姑娘,七殿下回了,讓你過去他那邊伺候?!?/br> 六福一愣,看了雙魚一眼。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br> 雙魚應了一聲。讓六福出去,自己匆忙換了身干凈衣服,對鏡照了照,打起精神往段元琛的住處去。 …… 雙魚推門而入,看見段元琛像上次那樣坐在書案后。見她來了,頤指邊上一張桌面堆了疊尺余高書的小些的桌,道:“以后每晚回來到這里替我抄經(jīng)書至亥時末。字體需工整,不能有任何差錯!” 雙魚一愣。見他說完就沒睬自己了,應了一聲,坐了過去。 桌上筆墨紙硯齊備。邊上的那疊書,全是經(jīng)書。 他沒說要她抄這些干什么。 雙魚也沒問。默默地磨好了墨,便從放上面的第一本經(jīng)書開始抄寫。 …… 抄寫對于雙魚來說原本是件輕松的事。 但現(xiàn)在,卻變成一件極大的苦差。尤其是第二天,她照那個廚娘的命,四更多起床,趕在五更前到了伙房,被差遣去劈了一個下午的柴火之后。 現(xiàn)在她的兩只胳膊酸的就像是在醋里浸泡了一天,連握著筆都要微微發(fā)顫。天黑回來后,卻還不得不像昨晚那樣,換了衣裳就趕去段元琛那里繼續(xù)抄寫。 這個晚上,在她離開之前,她只抄了幾頁的經(jīng)而已。 亥時末,段元琛從桌案后起身,仿佛要去休息了,命她也停筆,過來檢查時,對她的成果很不滿意,隨意翻了翻,便皺眉道:“怎么這么少?照你這個速度,抄完這一疊經(jīng)書,我豈不是要等上一兩年?” 雙魚垂下眼睛,低聲道:“白天劈了些柴火,手有些不得勁,這才慢了下來。明日我一定補回來?!?/br> 段元琛瞥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雙魚目送他背影離開,揉了揉兩邊胳膊,慢慢吁出一口氣。 …… 傍晚,終于過了最忙碌的那個時段,但槽里還有一堆碗筷沒有清洗完畢。 已經(jīng)干了半個多月的活了,雖然每天依舊疲倦不堪,但咬牙忍了下來,也就漸漸變得習慣了起來。 雙魚蹲在那里埋頭洗碗時,身后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有人闖了進來。廚娘抬頭看了一眼,一愣,臉上隨即露出笑容,急忙迎了過去,口中道:“榮小將軍!什么風把你給吹來這里了?” 來人正是榮平,一臉風塵仆仆,視線梭巡了下,一眼看到雙魚蹲在那里洗碗,指著她背影道:“怎么回事?我就離開了幾天而已,為什么她就在這里干活了?” 廚娘一愣,忙道:“我這里少人,她被派了過來叫我用她,我便用她。容小將軍,您這是怎么了?” 榮平幾步趕到雙魚邊上。 “沈姑娘!我剛回來,才知道你竟然在這里做事!你趕緊跟我走!明天起不要來了!這不是你應該做的事!” 雙魚依舊洗著手里的碗,抬頭微笑道:“等我這里事情做好,我自己就會回。容小將軍,你先走吧?!?/br> 榮平望著她,臉漸漸憋紅了。 “是不是七殿下讓你來的?他故意的是不是?我去找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容小將軍!” 雙魚急忙站起來,叫住了他。 “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但如果您真的為我好,那就不要管這件事?!?/br> 榮平怔怔望著她,快步過來也蹲了下去。 “我?guī)湍惆?!?/br> “容小將軍,哪敢讓您在我這里干活??!您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廚娘趕緊過來阻止。 “容小將軍,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求您不要插手這件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br> 雙魚望著榮平懇切道。 榮平愣了半晌,終于怏怏地嘆了口氣。 “那我等你干完活送你回去吧。” …… 因為榮平的緣故,等雙魚洗完那堆碗碟,廚娘也不敢再差遣她了,讓她比平日提早些回去了。 榮平牽馬,送雙魚回都護府,走在路上時,對面夕陽光里,有人騎馬馳來,等近了,認出是段元琛,立刻喊出了聲。 段元琛在路邊停下馬。 “七表哥!你為什么讓沈姑娘去伙房那里干活?你這不是在故意折磨她嗎?” 榮平心里窩火,語氣便有些沖了,雙魚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