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只知道她在江南的臨州。銀行信息存取款有記錄。但具體在哪里。他就不得而知了。

    每次他實在忍不住了要去找。都被靳首長和父親勸阻下來。他們說得也對。任務(wù)在身。即便找到了人。他也不能怎么樣。

    沈隊長也再三向他保證過。人就在那里。只要去找。肯定能找到。

    一年一年的。他也淡定下來。只不過對她的思念一天比一天深。等到蕭天愛等人落網(wǎng)那天。他來不及休息就買了去江南的機(jī)票。到了機(jī)場。進(jìn)了安檢。上了飛機(jī)。他忽然有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他不敢見她。他鄙視自己。他竟然下了飛機(jī)沒有去。

    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她的近況。萬一她再婚了呢。找了一個愛她她也愛的丈夫。在小城里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他突然去找。算什么呢。他接受不了。她的生活也會被打亂。

    這些。他都不敢想。害怕想。

    他去找。跟她回來。是兩碼事。她回來。說明她已經(jīng)做好了見他的心理準(zhǔn)備。他更希望是這樣的。三年多的時間都等下來了。也不差這幾天。他按捺住迫不及待的性子。等著她回來。

    江浩既授獎又升遷的。江家免不了上門祝賀的人。這不。江浩一回家。就看到母親在清點禮品。

    林采音看了看他?！鞍⒑?。你回來啦？？過來看看。有送你的東西?！?/br>
    江浩一看。皺眉說：“媽。不是跟你說了這樣不好么?！?/br>
    “吃人家?guī)字惑π吩趺戳?。不值幾個錢。就是人家一份心意。呆會兒你不吃就行了。喏。這條領(lǐng)帶是方玟伊送給你的。要還你去還。”說著。林采音把領(lǐng)帶盒扔了過去。

    江浩沒轍。只能伸手去接。那是一條酒紅色的名牌領(lǐng)帶。看著質(zhì)感不錯。應(yīng)該價格不菲。

    林采音一邊忙著手里的事。一邊說：“方玟伊這個小姑娘真不錯。低調(diào)。大氣。懂事。現(xiàn)在很少有年輕人能像她這么穩(wěn)重了。到底是方校長教出來的女兒。就是不一樣?！?/br>
    江浩一聽就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他不想搭話。轉(zhuǎn)身上樓。

    林采音忙叫住他?！鞍⒑?。你記得要親自還給人家啊?！?/br>
    江浩把領(lǐng)帶一扔。“給爸帶吧?！?/br>
    “你爸多大了。帶不了這么年輕的領(lǐng)帶。就適合你帶?！绷植梢糇飞蠘??！拔?。阿浩。你要還你親自去還啊?！?/br>
    江浩停下腳步?；剞D(zhuǎn)身來低頭看著他母親。鄭重警告。“媽。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法子。差勁。粗糙。一點都不高明。”

    林采音干笑著說：“嗨。你既然知道是我的激將法。那就應(yīng)該明白我的想法。方玟伊這個小姑娘不錯的。你？？”江浩轉(zhuǎn)身直接上樓。速度更加快了?！罢O。誒。阿浩。你聽我說啊。你都三十七了?？焖氖?。你想打光棍一輩子嗎。啊?！?/br>
    江浩進(jìn)了房間。門一關(guān)。可林采音還是不死心。說：“這么多年了。喬心唯不會回來了。說不定她早就再婚了。你想想我跟你爸行嗎。阿浩？？唉？？”

    聽著門外母親深深的嘆息聲。江浩心亂如麻。他亂的并非母親的期待。而是喬心唯的近況。面對她。一向自信滿滿的他就沒了自信。他沒那個自信她會等著他。

    方玟伊。名校校長的獨生女。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今年才二十三歲。二十三。那是喬心唯與他相親閃婚的年紀(jì)。

    他見過方玟伊。那是一個與喬心唯十分相像的年輕女孩。不但長得有五六分像。連性格也像。樂觀?；顫姟Ｓ哪?。開得起玩笑。也聊得來正事。

    但是。他一點想法都沒有。他真佩服他媽。這都能找來。

    才躺下休息一會兒。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他沒理?？墒峭饷娴牧植梢魪街遍_了門。走了進(jìn)來?！八恕！?/br>
    “恩?！?/br>
    林采音一笑。走近床邊?！巴砩舷氤允裁础！?/br>
    “隨便?！彼挥X得他媽是來問他這么簡單的問題的。“媽。你有話直說。但是。說方玟伊就算了。你出去?！彼麩┩噶怂麐屵@樣。

    林采音嘆了口氣。默默地將領(lǐng)帶禮盒放在了床頭柜上?！叭思覍ｉT挑的。也是她一片心意?！?/br>
    “拿走?！苯蒲劬Χ紱]有睜開。

    “唉。你爸昨天又氣急。去檢查了。拍了片子一看。醫(yī)生說左心房有些變大。”

    這也是令江浩擔(dān)憂的一件事。歲月催人老。他曾經(jīng)視為榜樣的父親。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

    “你爸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他跟我一個心思。就是希望你早點成家早點生個孩子啊?！绷植梢艨此粍勇暽亻]著眼。又說?！澳阆游覠┪抑馈５叶际菫榱四愫冒?。你當(dāng)初傷得心唯那么深。你還指望她能等著你。傻啊你?，F(xiàn)在離過婚的多了去了。離婚無孩就跟沒結(jié)過婚一樣。她長得也不賴。性格也好。會沒人追嗎。”

    江浩聽得心煩。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林采音小心翼翼地說：“再說。她也不小了。女人過了二十五就掉價。過了三十就得倒貼。她又不傻。犯不著跟自己的青春過不去吧?！?/br>
    “案子那么轟動。她不會不知道。她要是能原諒你。早回來了。”

    “阿浩啊。要不這樣。明天你不是休息么。約約方玟伊看。她送你東西。你不能白拿吧。總得回人家一份?！?/br>
    江浩終于忍不住了。怒吼一句?！俺鋈??！?/br>
    林采音嚇了一跳。不敢繼續(xù)說方玟伊的事?！昂煤煤?。我出去？？你別睡著?？斐燥埩恕５鹊认聛?。”

    江浩本就不平靜的心更加波瀾起伏。母親說的話不無道理。喬心唯憑什么等他啊。

    他從床上坐起來。捂著生生發(fā)疼的心口。心慌得很。

    開庭那天。喬心唯早早就來到了法院。法院還沒有開門。門口卻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問才知道。都是來聽審的。

    蕭天愛罪犯滔天。不但制度販毒。還涉及了許多條人命。門口的這百來個人。就是受害者的家屬們。

    有的已經(jīng)很平靜了。好比她。而有的還十分悲痛。全家人都來了。各個都紅著眼睛。一個人哭。帶起了所有人哭。

    大家不是不知道法院上班的時間。而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要見一見那個殺人兇手。

    門口忽然開來了一輛轎車。喬心唯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陳敬業(yè)從駕駛室走出來。多年未見。陳敬業(yè)帶著黑框眼睛。幾乎沒有變。還是老樣子。

    陳敬業(yè)也看到了她。嘈雜的人群中清麗干凈又安靜的她。其實還挺顯眼的。

    “喬心唯。你也來了啊?！?/br>
    “恩。你怎么？？”喬心唯忽然想到了什么?！霸魄宓乃离y道也不是意外?！?/br>
    陳敬業(yè)點點頭。“我等這一天等四年了。我要親眼看到周小伊和蕭天愛被正法。我一會兒還得上庭作證。生平頭一次。還挺緊張的?！?/br>
    喬心唯心里挺震撼的。聽聽那些人的哭聲?？纯搓惥礃I(yè)的堅持。想來。大家內(nèi)心那份失去親人的悲痛。都是一樣的。

    陳敬業(yè)說：“你跟阿浩的事我都知道。說實在的。我太佩服阿浩了。也很心疼你。不過我很久沒見阿浩了。我這幾年都在深圳。接到通知才回來的?！?/br>
    喬心唯淡淡地一笑?！岸歼^去了。”

    “心唯。你這些年都去哪兒了。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嗎。”

    一陣大風(fēng)吹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捏起臉邊的幾縷頭發(fā)。從容地別在耳后。她抬頭看著陳敬業(yè)?！拔遥?？”剛想開口。法院的自動大門開了?！罢O。開門了。進(jìn)去吧?！?/br>
    一名警衛(wèi)站出來說：“請各位稍安勿躁。離開庭還有一個小時。請大家到一號會議室休息。那里有茶水供應(yīng)。請大家往這邊走?！?/br>
    同一時間。一輛軍用的商務(wù)車開到了門口。跟在人群的后面駛了進(jìn)去。

    陳敬業(yè)看見了。說：“那是不是阿浩的車?！?/br>
    喬心唯一怔。久久不敢回頭。只當(dāng)沒有聽見?！拔蚁冗M(jìn)去了。外面風(fēng)太大?！?/br>
    軍用商務(wù)車沒有停下。直接向停車場開。陳敬業(yè)好奇跟了過去。他確定這是江浩的專車。

    商務(wù)車停到特定的停車位上。門一開。江浩從后座下來。他一身戎裝。精氣飽滿。英姿勃發(fā)。

    “阿浩。我就說是你吧?！崩嫌讯嗄瓴灰?。他們互相擁抱?！澳銊偛艣]看見我們。我跟喬心唯?！?/br>
    江浩的眼神黯然下來?！翱吹搅?。人多。不好停車?！彼?dāng)然看到了?？吹搅藛绦奈^也不回地走了。他當(dāng)時。心如刀割。

    第九十章 審判

    第九十章 審判

    會議室不大。百來人坐得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沒有幾個空座位。有一個法院的工作人員事先對大家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無非就是讓大家在開庭的時候保持安靜不得喧嘩之類的。

    “因為案件比較復(fù)雜。一天是審理不完的。所以今天不會宣判。這一點請各位做好準(zhǔn)備。”

    有人問：“那什么時候宣判啊。是不是判死刑啊?！边@是大家最關(guān)心的問題。也是全社會最關(guān)心的問題。

    “這個我現(xiàn)在不好說。得看證據(jù)。得看法官怎么判。大家稍安勿躁。聽我說完。今天主要審理犯罪嫌疑人所涉嫌的謀殺案。按照時間順序?qū)徖?。一個案子一個案子審。大家聽到別人的案子。不要喧嘩。聽到自己親人的案子。情緒要控制好。不要激動?！?/br>
    喬心唯坐在很后面。前面那么多人圍著。她也插不進(jìn)去。坐在位置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砰”地亂跳個不停。她遠(yuǎn)遠(yuǎn)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平靜。很多情緒。都是突如其來的。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有大批的記者也進(jìn)來了。說是要采訪一下受害者的家屬。

    喬心唯就坐在后門邊上。記者一進(jìn)來就把話筒對準(zhǔn)了她?！澳愫谩Ｎ覀兪莥視的記者。請問您是什么親人被嫌疑犯殺害了呢。能談?wù)勀愕目捶▎帷！?/br>
    喬心唯有點懵。

    旁邊的工作人員連忙出來阻擋記者?！安缓靡馑?。你們不能這么影響家屬。這不在允許采訪的范圍之內(nèi)。你們現(xiàn)在是違規(guī)采訪?！?/br>
    記者很無奈。這里畢竟是國家法院。不能亂來。在工作人員的驅(qū)趕之下。他們一行人悻悻而去。

    喬心唯松了一口氣。剛想轉(zhuǎn)頭。卻在一行人離去的末尾。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還是他。身著戎裝。腳踩軍靴。高大挺拔。英氣十足。軍帽下。那張刀削似的完美臉龐找不到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最惹眼的。是他的胸口。掛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軍功章。

    他就站在門口。背著光。陽光從他的身后照射進(jìn)來。他的周身仿佛有一圈光暈一般。光彩奪目。

    很多人都朝后門口看去。都不仔細(xì)聽前面的工作人員講話了。

    喬心唯轉(zhuǎn)回頭來?？吹剿?。多年沉寂的心怦怦亂跳。一如當(dāng)年。她低頭看著手里的一次性茶杯。不作他想。

    返回的工作人員看到他。立刻嚴(yán)謹(jǐn)?shù)匦卸Y?！敖组L好?！?/br>
    江浩點了一下頭。眼神并沒有從喬心唯身上移開。

    “江首長。你怎么在這里?！?/br>
    “我過來看看。沒事。你忙你的?！?/br>
    “好?！?/br>
    陳敬業(yè)從后面走來。拍了一下江浩的肩膀。說：“阿浩?？禳c。何律師找你?！彼戳丝磫绦奈?。說?！按魰憾嗟氖菚r間敘舊。走吧。都等著你呢?！?/br>
    江浩點點頭。跟陳敬業(yè)走去了隔壁的2號休息室。2號休息室都是警方找來的證人。開庭的時候要上庭作證的。

    原來。他只是路過這里。喬心唯又松了一口氣。心頭像哽著一根細(xì)絲。怎么都難受。

    臨開庭前十分鐘。工作人員就安排大家進(jìn)入法庭。聽說這間是法院里最大的法庭。用座無虛席來形容。一點都不夸張。

    這起案子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還是公開審理。許多家媒體記者都來了。

    開庭了。警察押著罪犯上庭。那陣仗。用浩浩蕩蕩也不為過。這個以蕭天愛和徐日升為首的制毒販毒集團(tuán)。一共有一百二十三人。其中有三十六位還是外籍人士。

    不但押解的警察全副武裝。法庭里里外外的駐守人員。都全副武裝。

    蕭天愛一上來。家屬們就開始議論紛紛。有指著她罵的。也有忍不住哭泣的。之前那位工作人員不得不再三提醒。“請各位保持安靜?？刂埔幌伦约旱那榫w。不要影響現(xiàn)場秩序?！?/br>
    喬心唯坐在靠后的位置。遠(yuǎn)遠(yuǎn)地。她看到了蕭天愛。然后是跟在她后面出來的徐日升。再后面。還有徐日嘉。還有周小伊。

    這些人。不管當(dāng)初的地位如何?，F(xiàn)如今都是一身囚服。蕭天愛蠟黃的臉色。簡單的馬尾。走起路來不是很平穩(wěn)。與曾經(jīng)那個風(fēng)光無限的大提琴演奏家判若兩人。

    喬心唯定睛看著。她不知道被告席上的徐日升是不是顧榮琛。這兩個人她就沒有分清過。徐日升已經(jīng)沒了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干瘦的身體顯得十分病態(tài)。他的臉頰瘦得凹進(jìn)去了。不難看出。他吸了毒。

    周小伊。她幾乎都認(rèn)不出來了。要不是他們囚服上的名牌。她都不知道哪個是周小伊。她的臉。半邊臉毀了。一大片rou紅色。像是被燒傷的。她低著頭。試圖用披下來的長劉海蓋住。但毀容面積太大。根本蓋不住。這幾年。不知道她經(jīng)歷過什么。

    變化最小的。反而是徐日嘉。素色囚服。未施粉黛。看上去像一個高中女生。

    喬心唯心里不免唏噓。這些人。曾經(jīng)都在她的周圍風(fēng)光地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