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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邀寵記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隨著崔家長子離京城越來越近,崔府宴請不斷,哪一次都沒忘記蕭府的人,裴羽不便出門,那邊就給二夫人下帖子。

    二夫人一概言詞委婉地回絕,還與裴羽抱怨過:“侯爺與崔大人一向不合的,也不知崔家的女眷是怎么想的。我可是聽說過,侯爺以前一度弄得崔大人灰頭土臉的。請我過去做什么?奚落她們家父子好幾個都拿年紀(jì)輕輕的侯爺束手無策么?”

    裴羽莞爾一笑。

    妯娌兩個雖然都不曾去崔家赴宴,卻是聽說了不少崔夫人與崔大小姐、崔二小姐的事情。

    不少女眷都說,崔夫人是個特別端莊、敦厚的人,膝下兩個女兒生得如花似玉,因是她三十歲之后先后得的,多年來一直嬌寵著,是以性子活潑靈動,很受京城官場中閨秀和年輕的夫人、太太、奶奶的歡迎。

    裴羽聽說之后,想起了阮素娥與自己提及那姐妹兩個的言辭。是真的活潑靈動,還是飛揚跋扈,眼下還不好說。上次阮素娥的言辭,還是很有幾分可信的。是以,她不得不懷疑是京城里的女眷們刻意夸贊吹噓崔家的人。

    平日里,她可真是沒少聽說崔家姐妹的事,今日崔大小姐當(dāng)眾撫琴,琴藝絕佳,明日崔二小姐當(dāng)眾揮毫潑墨,書法令人叫絕。

    總是聽說,便免不得上了心,叫甘藍(lán)去打聽打聽姐妹兩個的底細(xì)。

    甘藍(lán)很快來回話:“崔大小姐十八了,崔二小姐十六,都還未定下親事。以前大抵是在南疆的緣故,崔家哪里看得上南疆那邊的官家子弟,眼下回到京城,應(yīng)該會抓緊cao辦兩位千金的婚事吧?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達(dá)官顯宦,出彩而未成婚的男子可不少?!?/br>
    這倒是。裴羽不由頷首一笑。對于崔家姐妹兩個年級不少仍待字閨中,她真是絲毫意外也無。

    這世道的風(fēng)氣一年比一年開化,得益最多的便是女子。

    女子不需再像以前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亦不需再像以前一樣十二三歲便定下親事——如裴羽這般早早出嫁的女子不是沒有,但是比起前些年,是越來越少了。

    裴羽真覺得這是好事。女子年紀(jì)大一些再出嫁,心智成熟了,行事自有章法,絕不會像她一樣面對著夫君一度不得章法、吃力至極。

    這樣的風(fēng)氣,要感激江南那邊的風(fēng)氣漸漸傳到北方,更要感謝皇后在出嫁前為天下女子做了恣意、自在的表率。

    閑時,裴羽也會想起阮素娥。

    說起來,阮素娥到底為何要找到她面前訴說文安縣主的前塵舊事,她一直不明白是為何故。

    倒也不需心急,只要阮素娥還會與她來往,便有道出真實目的的一日。

    這一天,裴羽在正廳聽管事回話之后,返回正屋途中,有小丫鬟跑來通稟:“夫人,崔家大小姐、二小姐來了?!?/br>
    “……?”裴羽用疑惑地眼神看著小丫鬟。

    小丫鬟又說了一遍。

    裴羽斂目思忖片刻,“說我病著,不見人?!?/br>
    小丫鬟稱是而去,過了些時候,又到正屋通稟:“崔家大小姐、二小姐說,是專程來探病的?!?/br>
    不管是探病還是登門做客,不都應(yīng)該事先下帖子么?誰說了她就一定要留在家里等著人上門找了?誰又說過她就一定有好心情和精力見外人了?

    裴羽抿了抿唇,“說我沒精力見崔家的人。”這話說的不大好聽。她是故意的,意思是有精力的時候也不會見崔家的人,別人倒是有商量的余地。

    小丫鬟不過八|九歲的年紀(jì),對裴羽這態(tài)度強硬的反應(yīng)分明是意外的,但還是稱是而去。

    過了一陣子,裴羽想到崔家宴請不斷,想著那對姐妹要是將此事夸大,說她行事傲慢的話,那……她日子就更清凈了,沒什么不好。

    橫豎蕭錯又不指望她的言行能幫到他。

    再說了,傻子都清楚蕭錯與崔大人的恩怨糾葛,崔家的人便是用言語把她踩到泥土里,相信的人也只是那些個有意攀附逢迎的人,精明的人心里自有計較。

    想法是這樣,她心里到底是沒底。當(dāng)晚,蕭錯回來之后,她將這件事與他說了。

    蕭錯笑著捧住她的臉,用力親了她的唇一下,“就該如此。”

    她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這一段,因著他已經(jīng)允諾,她將清風(fēng)、益明喚到面前,吩咐著他們一定要讓他按時用飯、服藥——必須有他們出一份力,她很多時候根本找不到蕭錯的人。

    他一直在忙著張放被人算計下毒手的事情,有沒有眉目不清楚,她沒問,他當(dāng)然也不會主動與她提起這些——便是有了結(jié)果,也又會演變成一局耗費心力、精力的棋,她幫不上忙,能做的不過是跟著擔(dān)心、著急。是如此,他才不會告訴她。

    夫妻兩個雖然各忙各的,相處時卻是越來越親近了。相處時日已久,裴羽已經(jīng)摸清楚了蕭錯的一些脾氣——說話擰巴,要么就是沒正形,多大的事到了他那里,都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

    能讓這男人動容的,只有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尋常是非,你讓他看重并一本正經(jīng)的對待,那真是為難他。

    那算是他的天性,她沒得改。既然如此,那她就適當(dāng)?shù)淖龀鲂┳尣饺ミm應(yīng)他,大事小事的都跟他提一提,最要緊的是,給他無微不至的體貼和發(fā)自心里的理解——他真正需要的,正是這些。

    他依然是她眼里那個能夠擔(dān)負(fù)起一切的頂天立地的男子,但是想起他來總是懷著一份心疼與尊敬。

    心疼他孤單一人擔(dān)負(fù)起三兄弟的前程,付出多年,從無怨言。

    尊敬是因著他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成長,不會以莫須有的名頭給她帶來困擾、讓她在下人面前難做人。

    人與人之間,什么都是相互的。

    **

    崔家姐妹的事情過了好幾日,裴羽也沒聽說有誰敗壞自己的名聲,想了想,覺著她們倒也是聰明人,行事固然有飛揚跋扈的時候,大局上卻不會失了分寸。

    說到底,富貴圈中哪有沒心沒肺的人?尋常來講,哪一個閨秀都會被父母調(diào)|教得事事通透。生活圈子單純?nèi)缢?,對一些事都可以?dāng)即做出權(quán)衡,何況別人。

    阮素娥的帖子又到。

    裴羽當(dāng)即應(yīng)下,允諾翌日上午在家中等候。

    翌日,阮素娥如約而至。

    這一次,阮素娥一身雅致的穿戴,與平日的艷麗大相徑庭。

    裴羽看著這個人,態(tài)度比前兩次要更柔和。

    這世道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壞人,正如這世間是非沒有黑白二色的涇渭分明。哪一個人的存在,都有她的道理或用處。

    某些方面來講,裴羽希望阮素娥這種人能夠有自己利用得到的地方,同樣的,也希望阮素娥能早早點破接近她到底是所為何來——有什么事能夠用得到她。

    這一次,阮素娥的面色有些晦暗,笑容有些牽強,客套之后,說出原由:“因著家父、家母的告誡,我已不再與崔家的人時常來往。她們倒是好,一再在外人面前說我的不是。真真兒是叫人無奈——她們自己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幸好人們是聰明的居多,比起崔家現(xiàn)在的情形,也不敢小瞧了我們家?!?/br>
    裴羽笑著寬慰她:“流言蜚語的,只要沒人在面前提,你就別當(dāng)回事?!?/br>
    阮素娥感激的一笑,繼而開門見山:“我聽說,周家姐妹兩個曾來過蕭府?她們沒在宴席上提過此事,卻與交好之人說過,說夫人……”

    裴羽笑道:“有話直說就是?!彼龑@件事還是有些好奇的。

    阮素娥雖然是復(fù)述自己的聽聞,還是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地道:“她們說,親自登門,夫人都沒精力見客,看起來真是病的不輕,怕是……”

    怕是命不久矣。裴羽笑開來,那姐妹兩個的嘴倒真是毒的很,幸好她沒事就拿自己生病說事——自己咒自己的事情都做了多少次,不差別人這一次。

    阮素娥繼續(xù)道:“是因此,有兩家蠢蠢欲動的,在做有朝一日能做濟寧侯繼室的春秋大夢呢?!彼惨黄沧?,“那種人,聽什么就信什么,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裴羽莞爾。

    “說起來,”阮素娥神色誠摯地望著裴羽,“上次我過來,跟夫人說了文安縣主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夫人可知因何而起?”

    先前真是不知道,到此刻卻已隱約有了個猜測。只是,裴羽不欲說出,并且,阮素娥也沒給她接話的余地:

    “夫人出自書香門第,便是一早便已看穿,也不會點破的,哪像我和崔家姐妹,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沒個分寸地與人道長短?!?/br>
    話說到這個地步,反倒讓裴羽一時間更不知道如何接話。

    阮素娥已繼續(xù)道:“實不相瞞,我上次前來訴說文安縣主往日的種種,本意是想著,夫人若是尋常女子的做派,少不得因此好奇,會時時邀我上門來詢問原委,一來二去的,我總能在夫人面前混個臉熟,后來才發(fā)現(xiàn),夫人不是那種對過去的事情百般計較、忌憚的性情。不為此,上次也不會直筒倒豆子一般地把事情全都說出來?!?/br>
    裴羽一笑,“你待人坦誠,行事有分寸,我曉得?!?/br>
    阮素娥聞言放松了不少,“夫人想來也清楚,我說起文安縣主的時候,話里話外都帶著崔家姐妹。”

    裴羽頷首,的確如此。而那個時候,正是崔大人進(jìn)京前后。尋常人不知道,而阮素娥的父親也在兵部,對尋常武官的調(diào)動了如指掌,阮素娥只需稍稍留心打聽,便能知曉。

    經(jīng)過前兩次打交道,阮素娥不論怎么都覺得,對著這位蕭夫人,言辭越坦誠越有好處,便直言道:“我是早就清楚,崔家姐妹的確是心高氣傲之輩,崔家也是有意讓閨秀與當(dāng)朝的年輕俊杰結(jié)親?!鳖D了頓,低聲道,“崔大小姐看重的是暗衛(wèi)簡統(tǒng)領(lǐng),崔二小姐容貌分外出眾,眼下看中的是……侯爺或當(dāng)朝國舅爺?!?/br>
    “哦。”裴羽漫應(yīng)著,斂目沉思,片刻后眼含探究地看向阮素娥,意思是“這與你有何關(guān)系”。并且,她對那句“侯爺或當(dāng)朝國舅爺”很是不解,崔二小姐連已娶妻的蕭錯都惦記?那就難怪了——難怪跟一些人放出風(fēng)聲,說她已病得不久人世。

    阮素娥則是特別不自在地樣子,身形動了動,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繼而又端起茶盞啜了口茶。

    這意思是不是說,阮素娥鐘情的是簡讓、蕭錯或國舅爺江予莫呢?

    應(yīng)該是吧?

    這三次登門……蕭錯應(yīng)該是不在阮素娥的眼界內(nèi),那么,不會是有意請她從中說項吧?

    那可是她如何都不肯做的事兒。麻煩,橫豎落不到好處,何苦來的。

    阮素娥則已平靜下來,思前想后,怕裴羽誤會,連忙道:“夫人不需為此多思多慮,我只是……只是與夫人說說這些事情罷了。我再怎么樣……家父管教甚嚴(yán),我是絕不可能生出不該有的妄念的。”繼而自嘲一笑,“我到底是個俗人,文安縣主說過的話——那句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的話,我應(yīng)該還是認(rèn)可的。況且,崔家姐妹,地位可輕可重,真讓她們得逞的話……那別人還有活路么?”

    裴羽這才釋然,卻也不能多說什么,“我知道了。你的話我都記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素娥連聲應(yīng)道,繼而躊躇片刻,道,“那張二小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夫人平日要多留意才是?!?/br>
    裴羽笑了笑,嗯了一聲。其實,她最不需防范的便是張二小姐——蕭錯這一段常出入張府,以前亦是,張二小姐便是有什么打算,不是已經(jīng)落空,便是無從開始。

    畢竟,她那個夫君對女子的記性……委實糟糕至極。

    再說了,哪一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張二小姐舉止端方、行事有分寸,證明的恰好是她明白輕重,姻緣的事應(yīng)該不會走文安縣主的舊路。

    阮素娥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便起身道辭。她看得出,自己固然不能讓裴羽生出結(jié)交的心思,可是日后能夠常來常往,便不需再擔(dān)心日后不能登門。

    送走阮素娥,裴大老爺帶著誠哥兒來了。

    裴羽很是意外,快步迎到垂花門外。

    裴大老爺已經(jīng)下了馬車,滿臉慈愛的笑容,看到裴羽,笑意更濃,“誠哥兒這些日子每日都在念叨你,今日求了這個求那個,一定要我?guī)麃碚夷恪!?/br>
    “姑姑,姑姑!”誠哥兒無法掙脫祖父的懷抱,便張著手臂眼巴巴地望著裴羽。

    “等會兒姑姑就抱你去房里玩兒?!迸嵊鹣劝矒嵴\哥兒,繼而給父親行禮,“爹爹怎么還親自來了?我這些日子手邊的事情多,便沒能回家去看誠哥兒,倒是給他做了不少布偶、衣服?!?/br>
    “知道。”裴大老爺理解地笑了笑,把誠哥兒遞向她。

    裴羽把誠哥兒接到懷里。

    誠哥兒的小臉兒便笑成了一朵花,小聲音柔軟地繼續(xù)喚著:“姑姑,姑姑……”

    “噯,委屈我們誠哥兒了?!迸嵊鹩H了親誠哥兒的小臉兒,隨后轉(zhuǎn)身,“爹爹,去我房里坐坐吧?”

    “行啊?!迸岽罄蠣斉c她一同順著甬道向正房走去,好一陣子才問道,“過得可還舒心?”

    “過得挺好的?!迸嵊鹦χ聪蚋赣H,“真的,跟我二弟妹相處得也很好。”

    “那就行?!迸岽罄蠣旑h首,別的話再也沒有了。

    父愛如山、似海,大多時候是沉默的。誰都知道他疼愛女兒,視為掌上明珠,但是他面對著女兒的時候,言辭很少,只問自己最關(guān)心的,只在意女兒回答問話的時候是不是出自真心。

    裴羽了解父親這秉性,時不時逗一逗誠哥兒,找話跟父親說。

    她對誠哥兒道:“今日吉祥沒在,只有如意在家。但是它很乖的,你不用害怕?!?/br>
    “嗯?!闭\哥兒這樣應(yīng)著,卻并非完全有把握能與如意相處好的樣子。

    “便是你怕它也沒關(guān)系,我給你做了布偶,還準(zhǔn)備了很多玩具?!?/br>
    誠哥兒則問道:“姑父呢?在不在家?”

    “姑父自然是沒在家啊?!迸嵊鹦ζ饋?,“白日里,他要去衙門當(dāng)差、辦事,晚間要很晚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