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也是?!迸嵊疝D到大炕前,撫著如意寬寬的下巴,“真可憐,你可得快點兒好起來啊?!彪S后又找來布偶、不倒翁,“別生氣了,玩兒這些解悶兒。” 有她這一打岔,如意心情好了點兒,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不倒翁上。這個玩具很得它的喜歡。 裴羽笑著叮囑水香兩句,出門去了正廳。 ** 此刻,蕭銳已經把妻子有喜一事告訴了蕭錯。 二夫人到了暖閣。 蕭錯指了指一把椅子,“坐。”有喜的人,任誰都要照顧著點兒。 二夫人卻搖頭,屈膝行禮,道:“侯爺,我有幾句不知輕重的話要說,只求你不要動怒。” 蕭錯抬手示意她平身,“說?!?/br> “侯爺,”二夫人鼓足勇氣,道,“你能不能看在未出世的侄兒或侄女的情面上,不要分家?” “……” “侯爺,”二夫人再度屈膝行禮,神色特別緊張,“你就答應了吧?” 蕭錯有點兒頭疼,“你能不能坐下說話?” 二夫人猶豫片刻,堅決地搖頭。 蕭銳心里五味俱全,既擔心妻子因為自己的事情出了閃失,又怕大哥會因為她執(zhí)拗的態(tài)度更生氣。 二夫人望著蕭錯,語氣誠摯地道:“侯爺,我不愿意搬出去,不是為別的。我和大嫂一直相處得很和睦,也特別喜歡誠哥兒,總盼著他能過來。要是搬出去,于我沒什么區(qū)別,還是要隔三差五來找大嫂……” 蕭錯抬手示意她不必再繼續(xù)說,“換個折中的法子。你坐下聽聽可不可行?!?/br> “是?!倍蛉穗p眼立時有了神采,依言轉身落座。 “產業(yè)還是要均分。我不會繼續(xù)幫你們打理?!彼覆恢M心費力給別人賺銀錢了,“東院、西院歸你們,日后從速修繕門楣,單獨開門迎來送往。你們明日就搬進去,除了二弟妹,別人不準隨意出入正院,別在我眼前晃。日后你們好自為之,惹出禍事的話,與我無關。” “……”其余三個人陷入沉默。 單獨開門迎來送往?那么,母親再來對她指手畫腳的話,她不還得跟以前一樣為難么?二夫人念頭一起,便掐了掐自己的手。那是自己的日子,是自己的娘家,就算不分家,難道就能總指望著侯爺、大嫂幫忙應付這種事么?那叫沒良心。 她再思忖片刻,看看蕭錯的神色,知道再討價還價的話,下一刻說不定就要收拾箱籠走人了。 她站起身來,語氣愉悅地道:“多謝侯爺?!?/br> “可是……”蕭銳、蕭錚思來想去,最糾結的還是產業(yè)——他們憑什么接受? “要么就開祠堂,找外人幫著分家。”蕭錯寒了臉。 “……是?!毙值軆蓚€終究是垂頭喪氣的應聲。 蕭錯站起身來,闊步走出暖閣。一早的好心情,全被這三個無賴毀了。 可是還能怎樣?懷有身孕的人,他惹不起。二夫人要是為這件事反反復復求情費神費力,出點兒閃失的話,他在府里就沒臉見人了。 況且,雖說只有一墻之隔,到底是分開住了,完全可以眼不見為凈。 蕭錯到了外院,在書房獨自坐了好一陣子,想起分家事情的結果應該告訴裴羽,給她帶回來的物件兒也要拿回去。 將近巳時,蕭錯回到房里。裴羽還在正廳,他就歪在東次間的大炕上,看著如意興致勃勃地玩兒不倒翁或布偶,頗覺有趣。 如意感覺得出,他心情不錯,便蹭到他身側,走路時別別扭扭的。 蕭錯輕輕地笑,拍拍如意的頭,“好受么?你跟敗家一起瘋,能得著好才怪。” 如意臥在他身側,過了一會兒,慢慢往上挪,頭枕上大迎枕才安靜下來。 蕭錯輕撫著它的背。 瞌睡很快光顧,如意打了個呵欠,慢慢地閉上眼睛。 益明過來了,蕭錯讓丫鬟喚他進屋說話,自己仍舊歪在如意身邊。 益明神色肅然地行禮,“侯爺?!?/br> “出事了?”蕭錯一看他的神色就能斷定。 “正是?!币婷鞯吐暤?,“剛得到的消息,崔大人帶著崔賀進宮面圣,正在途中。崔夫人則是一大早就進宮去見皇后。” 蕭錯一笑置之,“改路數(shù)了?!鄙洗?,崔家老三傷,手里死士無一存活,崔大人秘而不宣,把人安置到了別院,只說有些不舒坦。這一次,崔賀的事終于讓崔大人沉不住氣了。 益明憂心忡忡的,躊躇片刻,還是仗著膽子問道:“侯爺,咱們沒留下證據(jù)吧?” “怎么沒有,崔家老大、老三不都還沒死么?”只要還活著,就有法子指證他。 “這些我還不知道么?我問的是別的。” “那種證據(jù)怎么能留?!笔掑e予以安撫的一笑,“就是要他們空口無憑。”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簡讓又能有一筆進項。” 收拾崔家的人,是皇帝、皇后的意思。若不是為這個,他做什么還要留下那兄弟兩個的活口?而崔家剛到京城,并不了解皇帝、皇后的性情,看不出端倪?;实?、皇后對崔家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敷衍態(tài)度,這樣一來,崔家便少不得去求簡讓幫忙,尋找能夠指證他的蛛絲馬跡。 益明之前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地,逸出大大的笑容,“這就好,太好了?!彪S后又沉吟道,“以崔家那個脾性,日后怕是要一出接一出的鬧事?!?/br> “那多好,看看熱鬧?!笔掑e笑了笑,“你告訴管家,要留心崔振那邊,他進京之日,便是我們打起精神的時候?!贝藜业睦纤?,才是最叫人忌憚的。 “明白!”益明應聲而去。 裴羽走進門來,手里捏著一封書信,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到他和如意的情形,裴羽笑了,之后到了他近前,輕聲道:“崔家大小姐叫一個鋪子里的伙計給我送來一封信。” 蕭錯卻道:“你是沒力氣說話了,還是怕嚇著誰?” “如意不是在睡覺么?”裴羽斜睇他一眼,又探頭看看酣睡的如意。 “不累?”他勾住她的頸子,“小身板兒不錯啊。” “……”裴羽瞪了他一眼,猶不解氣,用力地捏了捏他的下巴。 蕭錯笑起來,知道她是怕丫鬟聽到,便說起她提及的事:“信里寫的什么?” “還沒看呢。” “怎么不看呢?” 裴羽無奈地道,“她要是在信里罵我或是罵你一通怎么辦?還能罵回去不成?” 蕭錯訝然失笑,“怎么你顧慮的,總跟尋常人不一樣?” “那我可以看?”裴羽揚了揚信,躊躇片刻,卻把信放到了他手邊,“你幫我看吧?”她思前想后,最擔心的都是崔大小姐在信里惡言相向,只能接受不能回擊的事情,劃不來,她不做。 蕭錯笑出聲來,摟過她親了一下,又指了指放在炕桌上的匣子,“給你的那件東西,看看喜不喜歡。” “好啊。”裴羽走過去,見是一個一尺見方的樟木匣子,猜不出他到底給自己搶來了一個什么物件兒。 作者有話要說: (~ o ~)~zz上章留言數(shù)目讓我好開心哪,泥萌對我可有一陣子沒這么熱情了。 被泥萌感動啦,動力滿滿噠,明天繼續(xù)多更,第一更下午兩點左右~ 話說今天三章相加字數(shù)是一萬四呢,自己都給嚇了一跳~(^o^)/~ 親愛的們,晚安,明天見~么么噠! ☆、第51章 ·050·050¥ 051 樟木匣子,大多用來存放質地嬌貴的物件兒,防潮,避免蟲蛀。 是古籍,還是極難尋的字帖?這些并不是裴羽最心儀之物,她是覺得以蕭錯的做派,愿意拿到手的,只有這類物件兒。 不管怎樣,都是他一番好意。只這一點,已足夠她歡喜。 她眉宇含著笑意,輕輕地打開匣子,所見之物,卻在她意料之外。 那是一幅疊的四四方方的繡品。最先入目的一小塊繡圖,是栩栩如生的翠竹枝葉。 值得他與人爭搶的繡品,定是不同尋常的真品。況且……她瞇了眼睛細看針法、細品繡藝,眼中閃爍出驚喜的光芒。 大周歷朝歷代的繡品工藝,南北都秉承著兩種風格,南方的繡品清麗雅致居多,北方的繡品則力求一派錦繡華麗。 近幾十年來,不知是何緣故,北方都不曾有過以繡藝揚名的女子,南方卻出過一位南北皆知的第一繡娘葉氏。富貴門庭里,以有她一件繡品為榮。 葉氏最早是小有名氣的才女,不知何故,終身未嫁。二十幾歲的時候,運道不濟,家道中落。她用僅剩的傍身銀錢開了一間繡品鋪子,親自繪制出新奇的花樣子,又苦心鉆研苦練繡藝、針法。蘇繡、廣繡、粵繡、雙面繡及相應的針法,力求精益求精。出自她之手的繡品,世人公認無人可及的,是雙面繡。 將近二十年歲月,葉氏以一間小小的繡品鋪子起家,逐步盈利,擴充產業(yè),收下不少慕名拜師的女子。到她三十多歲的時候,名下的蘇繡坊、粵繡坊在多個地方開有分號,創(chuàng)下了同行無法可超越的字號。略為遺憾的是,她做得最精的雙面繡這門手藝,沒有徒弟能夠完全繼承,這樣一來,連不相上下都做不到,更別提青出于藍了。 常年做繡活的人,最受損的是視力。只要生活環(huán)境允許,繡娘都會選擇在恰當?shù)臅r候過過清閑的日子。不然的話,輕則眼睛熬出血看不清東西,重則眼盲。 葉氏在同行間到了那樣的地位,沒理由跟自己過不去,三十六七歲的時候將名下產業(yè)交給膝下幾名徒弟全權打理,自己隱居鬧市,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草,過上了閑適的日子。繡活是在慢慢放下,偶爾會騰出一半個時辰在繡架前消磨時間。 到如今,葉氏已是將近五十歲的人了。她生平最后一件繡品,是一幅雙面繡屏風,所用的時間,是她賦閑之后十余年的光景。 她早些年的繡品,早已被富貴之家搶購到手。無人可求到手的,正是她最后一幅沉淀了歲月的精益求精之作。 葉氏為著避開只為著虛榮上門找她要繡品的閑人,幾度搬家,如今已經完全離開世人眼界。 裴夫人手里有幾樣葉氏的繡品,但都是無心所得的繡帕、門簾子之類的小物件兒。待到曉得出處、聽聞葉氏聲名之后,才倍加珍重地收藏了起來。女兒出嫁時,裴夫人把那幾樣東西放入了陪嫁的箱籠。 裴羽喜歡做繡活、下廚這一類的事,那過程是她很享受的,平日經常研究繡品圖樣和精致繡品的針法,經常拿出來看的,自然是葉氏那幾樣繡活,以前一直很遺憾——只有一條帕子是雙面繡。 此刻,她一看便能確定,蕭錯給她拿回來的繡品,是出自葉氏之手。 她伸出手去,剛要去展開那幅繡品,看看雙手,立刻將匣子蓋上,親自把炕桌挪到大炕靠墻的位置,繼而快步去往寢室。 蕭錯看崔大小姐的信件的時候,留意到了她的舉動,不明所以。片刻后,她一面用帕子擦拭著手,一面快步轉回來,臂間夾著一塊白綾。隨即,將白綾鋪展在大炕上,又輕輕地打開匣子,將繡品小心翼翼地放到白綾上,鋪展開來。 蕭錯見她是這般鄭重的態(tài)度,不由牽唇笑了笑。 繡品是一幅雙面屏風。一面是竹石圖,另一面則是貓圖。 兩幅圖都是栩栩如生,竹蔭讓人生出清涼之感,竹葉上的亮光讓人感受到陽光璀璨;貓圖上是六只大小、神態(tài)、毛色迥異的貓兒,貓毛、貓須分毫畢現(xiàn),一個個或慵懶、或狡黠、或調皮、或冷漠的神態(tài)活靈活現(xiàn)。 裴羽輕輕撫著繡圖,喃喃嘆息:“這般精致絕倫的繡藝,真是沒人可以與之比肩的?!?/br> 這類事,她是內行,一看就能看出門道。 蕭錯完全是外行,只能看出針法好、圖也不錯。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合她的心意。他看得出,自己送她什么,她都會很高興,因為那到底是他一點兒心意,可也正是為這個緣故,他才總覺得虧欠了她一點兒什么,終究還是投其所好送出手的禮物最好,那于她而言,便是雙重的喜悅。 嗯,運氣不錯,這次蒙對了。他想著。 裴羽細細賞看了一陣子,意猶未盡地把屏風收起來,親自拿回寢室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