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蕭錚說完該說的,再不贅言,起身道辭。 晚間,蕭錯回來之后,裴羽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他。 蕭錯聽到末尾,略顯意外,“長腦子了,還圓滑了,變天了不成?” 裴羽知道他說的是蕭錚,卻故意掐了掐他的臉,“你這是在說我么?” 蕭錯笑起來,捉住她的小手,親了一下,“故意打岔很有趣么?”又瞥一眼她的腹部,“你就不能讓女兒學點兒好?” 裴羽忍俊不禁,“是啊,我不讓孩子學好,瞎打岔,你呢?索性與我胡攪蠻纏起來,怎么好意思的?”隨后又擰了擰他的鼻子,“不準張嘴閉嘴就說是女兒,把我的兒子說的投胎成女兒,我跟你沒完?!?/br> 蕭錯大笑,“這也太看得起我了。” “沒正形的?!迸嵊鹱炖镟林?,卻依偎到他懷里,“你許久都不曾夜間離府辦事了,是不是為著我的緣故?不用這樣的。” “趕巧了而已?!笔掑e摟著她,柔聲道,“我和簡讓總不能一直如此——動輒夜間長途跋涉,白日還要如常處理諸事,太累。一直都在培養(yǎng)精銳人手,如今他們出科了,我們便能清閑一些?!?/br> “這樣就好?!?/br> 蕭錯轉而說起孩子的事兒:“我算了算日子,女兒出生大概也在十月吧?那樣的話,你們兩個就是同個月份的生辰?!彼牧俗乃拇?,“往后每年的十月,都有兩次喜事?!?/br> “說了是兒子,你偏跟我擰著來?!迸嵊鹩悬c兒無奈,更多的是則是喜悅,隨后才回應他的言語,“不出岔子的話,孩子真就是十月出生?!?/br> “絕不能出岔子?!笔掑e握住她的手,“我只要你好好兒的。但凡出一點兒岔子,生孩子這事兒,咱們就一次管夠,再不要了?!?/br> “我會的?!迸嵊鹦χ谧∷拇?,“這種事兒,我說了算。不要擔心,也不準管我生幾個?!?/br> 蕭錯唇角噙著笑意,頷首,“先順利生下女兒再說?!碧钥嗟脑?,往后能免則免吧。孩子多一些自然更好,可是只有一個女兒的話,也是益處頗多。 “女兒,女兒……”裴羽笑不可支,“你是魔怔了不成?” “嗯,我看像。有一次做夢都是女兒出生之后的情形?!?/br> 裴羽真的服了他,繼而問起陸君濤的事情:“等會兒再沒正形,陸君濤這個人,在你眼里到底是怎樣的?” “不是什么好東西?!笔掑e并不瞞她,“不知何故,鐵了心要投靠崔家,眼下這是變著法子要給崔家一份大禮?!?/br> “我知道了?!庇辛怂膽B(tài)度,她便知道該以怎樣的態(tài)度對待陸太太,轉念想想,又問,“那你對陸君濤有何打算?” “不需要我出手?!笔掑e牽了牽唇,“估摸著等不到那廝到我面前做喬張致,崔振便會把這個人收拾掉?!彪S后,跟她細致地說了說原由: 以他掌握的消息,陸君濤是受過崔賀恩惠才能有今時地位的人。 崔賀成了殘廢,崔振一直沒有正經去查,完全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這意味著什么?自然是兄弟兩個有了難以打開的心結。 他能篤定這一點,所以,兄弟反目的原因,是他不會在意或查尋的。 全無必要。崔賀已經是那個樣子,不論與崔振是手足情深還是相看生厭,于局勢都是可有可無的事。 知道與否都沒有分毫益處的事兒,他不會浪費精力人力。 “那么,”說到崔家,裴羽便會想起藍氏,“崔四公子與藍氏的事情呢?都驚動皇后娘娘了?!?/br> “皇后正在慢吞吞地著手此事——她沒必要心急,一來是不想在明面上給崔家好處,二來興許也是在觀望崔夫人、崔振的態(tài)度。” “那就難怪了。”難怪皇后這次全不似以前果決利落的做派。 隨后的日子,事實證實了蕭錯對于陸君濤一事的猜測: 崔振上任之后,第一個拿來開刀的,便是陸君濤。 他上奏皇帝,陸君濤公務上徇私舞弊,更有結黨之嫌,清清楚楚列出了五條罪名——明眼人一看就知,證據確鑿,那是陸君濤百口莫辯的。 兩日后,皇帝下旨,罷黜陸君濤的官職,讓他即日離京,回祖籍思過。 外人聽了,有不少心生寒意的,暗想著崔振這翻臉無情的性子,也就蕭錯能跟他有得一比。 局外人不知所以然,崔家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陸君濤式微時受過崔賀的恩惠,主動與崔振、崔家攀交情,都是因此而起。 崔夫人得知此事,只是愈發(fā)的痛恨崔振。 被嚇到的,卻是崔耀祖與崔毅。這事情不論讓他們怎么想,都會脊背發(fā)涼——送到手邊的可利用的工具,崔振都棄之不用選擇除掉,足見他恨崔賀恨到了什么地步。他與陸君濤私下來往的目的,興許就是為著在今時把人逐出京城。 為此事心驚的,是裴羽,心驚之處在于:蕭錯對崔振太了解,反過頭來想,便是崔振對蕭錯也有著相同的了解。不然,他們不會在那種仇恨的前提下,還能尊敬、欣賞對方。 勢均力敵的對手,得到了,的確是他們這種人的幸運,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如今的處境,都如在刀尖上行走。因為,若失敗,便是一敗涂地,再無轉圜的余地。 而如今,二人都已是官居要職——爭鋒的日子,已然來臨。 ☆、82| 082 暮春時節(jié),草木的綠色濃郁幾分,多了厚重感,各色香花成怒放之姿,爭奇斗艷。 后園里鳥鳴聲不絕于耳,避鼠的大貓偶爾會三兩結伴,在太湖石上打瞌睡,享受和煦的暖陽、含香的熏風,又或在芳草地上嬉戲,追逐翩然起舞的彩蝶。 一切都是那么鮮活悅目。 陶醉在這節(jié)氣中的,還有如意、吉祥。 在枝頭歌唱的小鳥、意態(tài)迥異的大貓,都是它們的樂趣所在。 這日,裴羽到后園賞花的時候,如意、吉祥的叫聲時時入耳,像是氣惱暴躁得厲害。 該又是那只大花貓吧?只有它膽子大,逃到樹上之后,就坐在樹枝上跟如意吉祥示威,全不似別的貓兒,會一溜煙跑得不見蹤跡。 說起來,吉祥這次在蕭府住的日子可不短了。 期間紅蘺來過幾次,崔鑫來過兩次,都想哄它回宮去。 它根本不理那個茬,轉頭就跑,找個地方貓起來。 皇后實在惦記著吉祥,這日抽空來到蕭府,想親自帶它回去。 它站在皇后和如意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期期艾艾半晌,末了還是轉到如意身后,偷瞄著皇后,有點兒理虧的樣子。 皇后直笑,“沒良心的。也是該這樣,受了委屈,沒個說法可不成?!?/br> 裴羽聞言失笑。 皇后到底沒忍心勉強吉祥,“由著你,等我忙過這兩日再說。”隨后命宮女將帶來的諸多賞賜留下。 皇后這樣說的緣故,裴羽曉得——長平郡主來到了京城。 長平郡主,江夏王膝下長女,江夏王世子師庭迪的meimei。 師庭迪被崔振修理的不輕,消息不可避免地傳回了江夏王府。江夏王不能夠親自進京,便請旨讓長女替他來京城照看著兒子。 皇帝沒道理不答應。 經過連日的長途跋涉,長平郡主趕至進城,隨身攜帶的,還有一道江夏王寫給皇帝的請安折子。 江夏王的意思是:長子總是沒個正形,婚事不知要拖到何時,索性也不管了。而長女已經年紀不小,在封地卻無相宜的門第,還請皇上、皇后費心,給她指一門親事。 賜婚的事,應下歸應下,不需急著辦。 皇后與長平郡主終歸是堂姑嫂,表面功夫總要做一做,要與長平郡主好生敘談兩日,領著人去給太后請安,再將昭華長公主、舞陽公主和楚王妃、晉王、晉王妃、師庭迪傳進宮中,辦個家宴。 皇后臨走的時候,問裴羽:“找好醫(yī)婆、產婆沒有?” “還沒有?!迸嵊鸬溃耙粊硎敲}象安穩(wěn),不需心急,二來也是還沒找到合適的人?!边@其實都怪蕭錯,他吩咐了管家和管事mama:醫(yī)婆、產婆一定要踏實可靠,一絲存疑之處都不能有,還要懂規(guī)矩知進退,只管慢慢找,只要別濫竽充數就行。 府里的小丫鬟、婆子看到他,不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相反,真正怕他怕到骨子里的,是諸位有頭有臉的管事mama,見到他就如同老鼠見了貓。得了他這樣的吩咐,幾個人和管家鄭重其事的著手,可是那樣的人哪里是輕易能找到的?看著極有分寸懂得進退的人,到了管家那兒,背景不見得是毫無問題;而背景毫無問題的,又不見得是性子沉穩(wěn)精明的人。 管家無所謂,知道慢慢來就行??蓭酌苁耺ama卻一直是提心吊膽,隨時都恨不得哭一場——幾時侯爺想起這檔子事,一聽還沒辦妥,出言懲戒可怎么辦? 裴羽瞧著她們這么為難,倒是有心幫忙,卻偏偏無計可施——蕭錯連裴府專門料理生產的mama都信不過,并且說這種事怎么能讓岳母和大嫂費心呢? 在他近前當差的人是真不容易——他要總這樣的話,遲早把一干人逼得瘋掉。 此時皇后聽了,笑道:“這樣吧,我給你物色兩個,過些日子命人帶來,給管家和管事們看看。是不是能留,府里的人自有分寸。不管怎樣,你都不必當回事。” 蕭錯要是信不過她選的人,也不會礙于情面留著礙眼,自會叫人送回去。自己在一些人眼里是煞星,惹不得,可在蕭錯、簡讓和韓越霖等人眼里,總有些不著調,要他們礙著她的身份畢恭畢敬,那是不可能的——對這些,她很有自知之明,并且喜聞樂見。她可不想過那種誰見了自己都要大氣不敢出的無趣時日。 裴羽連忙要行禮謝恩,皇后卻先一步扶住了她,“又不是在宮里,不準多禮。閑來別與我一樣縱著吉祥,千萬別由著它跟你撒嬌——太胖了,撞倒你怎么辦?” 因為“太胖了”這一句,裴羽沒撐住,笑起來。 皇后也笑,又叮囑幾句,回到宮里。 師庭迪正在宮門外等著見她。 皇后見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有點兒幸災樂禍地笑了,“誰把你怎么了?” 師庭迪一面與她緩步走在路上,一面抱怨:“皇上做什么要答應長平進京?你為什么不攔住他呢?” 皇后斜睨著他,“你們兄妹兩個不合?” “這還用說?”師庭迪撇撇嘴,“一母同胞的人都有反目的可能,何況她是我爹的側妃生的。我只是沒正形,她則是個……唉,說不清?!?/br> “那就別見?!被屎蟮溃耙滥氵@態(tài)度,她也不是來照看你的?!?/br> 師庭迪擰著眉嗯了一聲,沉了片刻,低聲道:“那丫頭……你離她遠點兒吧。眼下不同于以往,又摸不清她什么路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皇后只是道:“你放心,就算來日她犯在我手里,我也不會遷怒于你?!闭f到底,她不能因為師庭迪與長平郡主不睦就先入為主,對長平郡主全然的反感。說到底,誰都不是完人,不合的兩個人,未見得就是一個好一個壞。當然,師庭迪的提醒,她也不會渾不在意,放在心里就是。 “……”師庭迪一聽就知道,她對這類事是隨遇而安的意思,“說你什么好?”又嘆了口氣,行禮離開。 當晚,他到了蕭府東院,找蕭銳說話。 師庭迪與崔振的爭端過后,蕭銳去看過他幾次,問明原由之后,只能報以苦笑,知道這件事只能大事化小。 真鬧起來又能怎樣?師庭迪花名在外,大多數人看熱鬧之余,說不定會認定是他調|戲良家婦女才吃了苦頭。 崔振卻是不同,好事壞事都做過,但人家一直潔身自好。 認真計較的話,師庭迪只能是再一次坐實自己的壞名聲,而崔振卻可能借這機會如愿與藍氏結成連理——已經吃了悶虧,再讓崔振得到好處的話,豈不是要生一輩子的窩囊氣。 蕭銳沒想到,師庭迪這么快就行動如常,很是替他高興,“找了怎樣的神醫(yī)幫你調理的?” 師庭迪就沒好氣地笑,“哪兒啊。真如皇上說的,只是感覺丟了半條命,卻并沒有傷筋動骨。整日里躺著能悶死,就四處轉轉?!?/br> “不管怎樣,這是好事?!笔掍J笑道,“要是拖到夏日還不見好,可有你受的?!?/br> “到了夏日怕是好過不了?!睅熗サ铣冻蹲旖牵澳谴魏攘苏沟奈鞅憋L,怕是會落下風濕的病根兒。夏日雨水多的話,我就又得躺著過日子了。” “唉……”蕭銳除了嘆氣,又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