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二夫人不無羨慕地道:“還是你有福氣。哪像我啊,懷著桓哥兒的時候,經(jīng)常想吃的就是酸黃瓜、酸豆角,現(xiàn)在一說起來嘴里都要冒酸水。” 裴羽笑起來,“我還羨慕你一舉得男呢?!?/br> “羨慕什么?”二夫人道,“父親跟女兒親,侯爺不知道多疼愛瑾瑜。二爺最早也是想要個女兒,絮絮叨叨好幾個月,也不管用,我還是生了個兒子。” 裴羽輕笑出聲,“看得出來,二爺真是挺喜歡女孩兒的,很疼瑾瑜?!庇值?,“最要緊的是,令尊、令堂應該更盼著你頭一胎生兒子。先前我見到令堂的時候,看她都是眉開眼笑的?!?/br> 二夫人抿嘴笑了笑,“說起這個,我還真得承認,生個兒子的確是有好處。先前懷胎的時候,算是有了拿捏家母的把柄,桓哥兒出生之后,還是一樣。家母要是自作主張的話,我就拿桓哥兒跟她說事。偶爾真著急了,索性說要是不想再時時見到外孫,只管繼續(xù)慫恿我弄那些燒香拜佛的事兒。你猜怎么著?真管用。” “這多好啊?!迸嵊鸬溃澳憧偹闶悄苓^安生日子了。” “的確?!倍蛉俗约阂埠軕c幸,轉(zhuǎn)而看了看一個個剛包好的胖胖的餃子,笑道,“往后瑾瑜可有福氣了,想吃什么,你都能給她做。不行不行,我也要好好兒學學?!?/br> “瞧這話說的,”裴羽道,“瑾瑜能吃到的,還能少了你的寶貝兒子不成?” “那也要學啊,不然他還不整日里長在你跟前兒啊,我可是會吃醋的?!?/br> 語畢,兩個人都笑起來。 當晚,蕭錯吩咐下去:煙花、爆竹都要在外院燃放。鞭炮聲要響到后半夜,他真擔心瑾瑜會氣得大哭不已。 三兄弟、妯娌兩個圍坐在一起,歡歡喜喜地吃了年夜飯。兄弟三個喝了些酒,氛圍很是融洽。 瑾瑜是在長輩們用飯之前睡著的,飯后醒來,鞭炮聲不絕于耳,挺不耐煩的樣子,隨時都像是要哭出來。但是還好,蕭錯哄了一陣子之后,便沒了火氣,安靜下來。 如意的情形與去年一樣,裴羽又給它帶上了親手做的大紅色絡子,換了一個新的吊墜。這一日吃的每一餐,都是裴羽親自給它準備的。 裴羽只盼著瑾瑜快些長大一些,到時候就能時不時看到如意,慢慢熟悉起來。如意和吉祥一樣,很喜歡小孩子,太子出生之后,到了能坐起來玩兒的時候,吉祥、如意就是他最好的玩伴——這還是上次皇后過來時說過的事兒。 第二日一大早,蕭錯和裴羽進宮朝賀,回來之后,一同去各家拜年。 初二,二人又一同去裴府拜年。瑾瑜還太小,自是不能抱上的。裴大老爺和裴夫人雖然想見外孫女,卻也怕出門受了風寒,只怕夫妻兩個帶著孩子出門。兩個人道辭的時候,兩位長輩都取出了兩個紅包,讓他們帶回去給瑾瑜。 這樣忙碌了幾日,總算能喘口氣了,好歹是不再需要每日都迎來送往。 初六開始,蕭錯和崔振每隔三兩日便宴請對方。兩個人用飯之后,要么下棋,要么就去醉仙樓頂層的賭坊去賭幾把。 慢慢的,好多人都疑心兩個人已經(jīng)一笑泯恩仇,閑談時都會提起這件事,結(jié)論相同,猜測的理由卻是五花八門。 蕭銳、蕭錚也曾屢次被人問起,兩個人只是含糊其辭或是一笑置之,緣何而起,他們再清楚不過。幫不上忙,那就每晚留在家中,照看好門戶。 不管怎樣,蕭錯算是度過了最惱火的階段,最起碼,兩個弟弟現(xiàn)在能設(shè)身處地的為他斟酌、權(quán)衡諸事,再不曾有過沖動添亂之舉。 同樣的事情落到崔振身上,情形大相徑庭。 正月十二,黃昏,崔振要去醉仙樓,正要出門的時候,崔毅和楊氏過來找他。 崔毅笑得不陰不陽的,“你又要去醉仙樓?又要請蕭錯那廝吃飯?” 崔振瞥他一眼,“與你有關(guān)?” “五爺沒別的意思,”楊氏把話接了過去,“我們來只是要問問四爺:你與濟寧侯已經(jīng)交好,那么我閑來得空的時候,要不要去蕭府拜望蕭夫人?” 崔振眉心一跳,“外院的事,你別摻和。” 楊氏聽著他語氣不善,忙怯怯的稱是。 “這倒是奇了,”崔毅可不管崔振的心情好不好,“你和仇家走動頻繁在先,好意思管我們平日與誰來往?” 崔振反問:“你們與江夏王那邊偶爾來往?” “是?!边@個字,崔毅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你把江夏王的兒子打得半死,你不理會人家,我們就替你去開解幾句?!?/br> “嗯。”崔振怒極反笑,“你們隨意,幾時死在江夏王府,別怪我不給你們收尸?!?/br> 楊氏不由變了臉色。大過年的,怎么能說這般不吉利的話? 崔毅則怒道:“你也一樣,幾時死在蕭錯手里,是你自找的!到時候我不但不給你收尸,還要讓你橫尸街頭!” 楊氏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悄悄地退后,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這兄弟兩個現(xiàn)在這情形太要命了。 自從崔夫人被關(guān)進家廟之后,崔毅就對崔振有了心結(jié)。近來遇襲受傷的事情始終沒個結(jié)果,更讓他疑神疑鬼的,認定了是蕭錯對他下了毒手,而崔振卻不欲追究。 ☆、第95章 095 095 崔振冷然一笑,指了指門口,對崔毅道:“滾!” 崔毅離開之前,揚眉笑了笑,存著幾分挑釁之意。 崔振照常更衣出門。 楊氏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情有必要讓公公知道,便偷空去了崔耀祖的書房一趟,把兄弟二人之前的情形如實相告,末了忐忑地道:“爹,您還是抽空勸勸四爺、五爺吧?若是鬧到兄弟反目的地步,可就不好了。” 崔家讓蕭錯那廝禍害得只剩了這兩個頂門立戶的人,要是他們再窩里斗……這日子還有得過么?而最重要的是,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夫君是崔振的對手,若是起了內(nèi)斗,崔毅恐怕是死路一條。 崔耀祖聞言長嘆一聲,沉吟道:“我試試吧?!?/br> 小兒子對四兒子有了心結(jié),他早就有所察覺。 從理智方面來講,他深信崔振不會與仇敵為敵;但從感情方面來講,崔振種種行徑,便是他都難以完全理解。 崔振與崔家是兩路人。 崔家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根本不會在乎手段好不好看,上不上得了臺面。 而崔振不一樣,他只肯用男人之間廝殺爭斗這一種方式,不肯動歪腦筋。這一點本也無可厚非,但他如今對家族中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是從骨子里反感至極,他不屑再與親人推心置腹地說出自己的打算。不屑到了無從做到不能面前自己的地步。 南疆官員獲罪而崔家并未受牽連的事情,讓崔耀祖相信,崔振沒有看錯事態(tài),讓他所作的事情正中皇帝下懷。沒有那件事,如今他不會受封國公爵位。所以從本心而言,崔耀祖相信,眼下崔振與蕭錯頻繁走動,該是為了崔毅遇襲做的表面功夫。 但是崔毅遇襲的原委,崔振不曾與他提過一字半句。 他是很想讓他們兄弟兩個同心協(xié)力,偏生沒有拿得出手的說辭,如何能夠規(guī)勸崔毅稍安勿躁。 畢竟,險些送了性命的人是崔毅。 這樣的日子,每一日都是漫長的煎熬。 活了大半生,崔耀祖第一次感覺到了入骨的疲憊。 楊氏見公公再無別的言語,猶豫片刻,還是怯怯地問道:“爹,五爺想讓我借著四爺與濟寧侯頻繁走動的機會,去蕭府登門拜望蕭夫人,最好是能夠相互走動,哄得蕭夫人能夠來崔家做客。這件事,四爺不準,您看呢?” “不準!”崔耀祖沉聲道,“這件事萬萬不可。你跟老五說,我清楚他的打算,絕對不行。他要是敢動蕭夫人的話,那么我們崔家定會被蕭錯血洗滿門——這種事,他要是敢魯莽為之,我扒了他的皮!” 楊氏聽了,不由變了臉色,連連稱是。 崔耀祖見她態(tài)度恭順,面色有所緩和,語氣亦是:“你是個明理的孩子,日后有什么拿不準主意的事情,只管來問我,萬不可聽從老五的糊涂主意,要是釀下大禍,你出了岔子,我怎么跟親家交代?” “是。”楊氏思忖片刻,索性又問道,“那您看,我日后還方便去江夏王府么?四爺方才的話說得很嚇人……” “聽老四的吧?!贝抟鏈芈暤?,“在江夏王眼里,我們都是崔家的人,也就是說,與老四沒什么區(qū)別。老四與江夏王世子的爭端,你該清楚,有這樣的過節(jié)在先,江夏王側(cè)妃邀你登門,怕是沒安好心。老五要是因為這些事責怪你,你就告訴他,這是我吩咐你的,讓他來找我說話?!?/br> 楊氏心頭一松,行禮道辭?;胤康穆飞希胫约杭捱M崔府之后,在很多事情上左右為難,不是不后悔的——早知道日子是這樣的辛苦,她情愿下嫁別家,門第高、人脈廣、權(quán)勢重的好處數(shù)的過來,壞處卻是沒完沒了。 這一晚,崔振與蕭錯在醉仙樓消磨到將近子時才相形出門。 去往大堂的路上,崔振道:“今日還是白來一趟,白陪你下棋了。” 蕭錯微笑,“平日誰求著我我都沒工夫下棋?!?/br> 崔振斜睇他一眼,“好像我就有這種閑功夫似的?!?/br> 蕭錯笑意略略加深,“別急,快了。” “嗯?!?/br> 他們這類人,對兇險之事有著猛獸一般的警覺和精準的預感。 “哪日得手的話,你得跟我多喝幾杯?!贝拚竦?。能喝酒的人偏生不喝酒,這是讓他無法理解的,與一些人一樣,總愿意找點兒借口逼著蕭錯喝酒。 “行啊,哪日得手,我請你喝府里珍藏的陳年佳釀?!?/br> 崔振不由揚眉一笑,“此話當真?!?/br> “當真。” “這還差不多?!钡搅俗硐蓸谴筇猛?,崔振對蕭錯一拱手,走出去幾步,飛身上馬,在夜色中帶著護衛(wèi)颯沓而去。 蕭錯則轉(zhuǎn)身上了自家的馬車。 崔振夜間出門大多騎馬,蕭錯則是只要在京城中走動的話,只要沒急事,就乘坐馬車或轎子。 ** 正月里,連玉杰來到京城。 原本他去年就要來,蕭錯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信件,讓他傷愈之后好生將養(yǎng),不需急著進京。這樣做,不是為著防范崔振,而是為了防范崔耀祖和崔毅。連玉杰畢竟還年輕,那父子兩個要是做出周密的部署,要在路上害他,萬一得手就麻煩了。 連玉杰收到信件,雖然不知原由,但是深信蕭錯一定是為自己好,便放棄進京的打算。養(yǎng)傷期間,他與父親陸續(xù)聽說了崔賀出事的原委,知道自己身上這筆債,蕭錯已經(jīng)幫他清算。從那時起,便迫切地想要進京,當面答謝蕭錯,只是平日找不到像樣的理由,唯有逢年過節(jié)時才能成行。 進京之后,連玉杰先進宮給皇帝請安,又呈上了父親的請安折子,離開宮廷之后,才來到蕭府。 連玉杰與蕭錯見面的情形還是以前那樣:明明沒差幾歲,可就是后生拜見長輩的情形。 蕭錯心里失笑,對這種情形,他其實有點兒別扭,想到連玉杰與二弟、三弟的交情,便讓他去找蕭銳、蕭錚契闊一番。 連玉杰喜上眉梢,連忙拱手稱是。他想著,蕭錯如何整治崔賀為自己報那一箭之仇,蕭銳、蕭錚應該是知道詳情。 待到見了面,說起這檔子事情,蕭銳、蕭錚滿臉的不自在,但還是如實相告。 連玉杰聽了,心里百感交集,感動于兄弟二人對自己的情義,又驚訝于兩個人的沖動魯莽,“幸虧有侯爺護著你們,不然還了得?豈不是連你們都要搭進去?” 蕭銳、蕭錚更加不自在了,前者低聲道:“可也是為這個,我們把大哥氣壞了——把我們倆攆出去的心都有了,我們這是死皮賴臉地才留在了府里,只是分出院落單過?!?/br> “太兇險了,換了誰也會生氣。也是怪我,”連玉杰道,“應該在提及受傷一事的時候,就跟你們說說崔家人的歹毒、驍悍,崔家的死士可不是敗給的?!鳖D了頓又道,“侯爺是面冷心熱的人,你們慢慢兒地想法子讓他消氣,可千萬別為這件事有了長久的心結(jié)。” 蕭錚嘆息道:“哪兒是只為這一件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我和二哥做過的不懂事、沒良心的事情多了去了,慢慢兒改吧,總有真正改頭換面那一日。” “知道就行?!边B玉杰兩手分別拍了拍兄弟兩個的肩頭。 之后,連玉杰就住在了蕭府西院,一來是這樣離蕭錯更近一些,聽聞到什么事情琢磨一番的話,總能漲點兒見識,二來是與蕭銳蕭錚不見面的時日實在是太久了,住在一起方便許久。 蕭錯對這些無所謂,只是在見到蕭錚的時候叮囑道:“得空就好好兒設(shè)宴款待玉杰,尋常也要讓下人服侍周到些。交情再深,也不要失了禮數(shù)?!?/br> 蕭錚正色稱是,繼而又笑,“大哥就放心吧,眼下我最擅長這些人情來往的事兒。” 蕭錯輕輕挑眉,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