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如意和吉祥也很喜歡阿瑾?!迸嵊鸷吐暤?,“有時候,阿瑾在大炕上睡著,它們兩個就扒著炕沿兒看。” “的確是招人喜歡?!迸岽竽棠烫嵝训?,“日后你得上心約束著,別讓阿瑾欺負(fù)它們,更不能讓它們沒輕沒重地跟阿瑾嬉鬧?!?/br> “這事兒你只管放心。”裴羽抿唇笑道,“皇后娘娘早把它們管教出來了,我只要管好阿瑾就行?!?/br> 裴大奶奶放下心來,“那就好?!闭f著話,從甘藍(lán)手里接過一碟子rou干,一塊一塊地喂給如意。 ** 皇后走進(jìn)御書房。 崔鑫笑呵呵地奉上茶點,便領(lǐng)著服侍在室內(nèi)的太監(jiān)垂首退了出去。 皇帝盤膝坐在大炕上,炕桌上擺著一局棋,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位置,“正好,跟我下兩盤兒?” “行啊。”皇后脫掉繡鞋,上了大炕。 皇帝將殘局收起,把裝有白子的白玉棋子罐遞給她。 兩個人一面下棋一面說話。 皇后問道:“怎么這么清閑?” “清閑?”皇帝失笑,“累了,緩緩神而已?!?/br> 皇后一笑,說起藍(lán)月宸的事情,“藍(lán)氏就冊封為從一品郡主吧,太后也同意?!?/br> 皇帝有些意外,劍眉微揚,“前兩日不是還說只給個掛虛名的三品縣主么?從一品的郡主,可沒有掛虛名無封地的——最起碼,在我這兒不會有。” “前兩日不是還沒見到人么?”皇后落下一子,抬眼望著他,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瞇起,“見到人之后,我挺喜歡的,自然不介意好人做到底。” 皇帝笑笑地打量著她,“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嗯,我跟太后商量好了,明日一早,太后下懿旨?!彼D了頓,語氣變得愈發(fā)柔和,“太后最不愛摻和事情,正因此,辦這種事情倒最合適。” 皇帝睨了她一眼,“你就是要繞個彎子,不想送人情給崔振。”這要是換了裴羽,她早就急趕急地辦妥了——讓她冊封藍(lán)氏的事情,她可是拖拖拉拉了好幾日才著手去辦。 “是又怎樣?我跟他又不熟?!被屎罄碇睔鈮训?。 皇帝輕笑出聲,“憑太后,怎么可能找得到藍(lán)氏?”崔振都不需想,就知道是她的主意。 “崔振想得通,但別人不一定想得通——這樣我心里好受點兒?!?/br> 皇帝提醒她:“藍(lán)氏要嫁的人是崔振?!?/br> “那是兩碼事。”皇后小手一揮,“他以后要是不善待藍(lán)氏,看我怎么收拾他?!?/br> 皇帝哈哈地笑起來,心說你就擰巴吧,也不嫌累。 ** 翌日,太后下懿旨,冊封藍(lán)月宸為明欣郡主,從一品。 至于理由,懿旨上說的是太后偶然出門時舊病發(fā)作,藍(lán)月宸恰好經(jīng)過,并及時設(shè)法為太后緩解病痛,太后這才得以安然回宮。 越兩日,太后再下一道懿旨:為崔振與明欣郡主賜婚。 崔夫人和幾個兒女反對長達(dá)數(shù)年的這段姻緣,就這樣定了下來。 對于太后第一道懿旨,大多數(shù)人不以為然,都說太后怎么說你就怎么聽,別較真兒。更有膽子大的開玩笑,說太后與皇后婆媳情深,眼下這分明是被皇后帶的不著調(diào)且全無忌諱了——皇后的拿手好戲就是稱病,現(xiàn)在倒好,她老實了,太后把她故技撿起來糊弄人了——壓根兒就不相信太后出門發(fā)病這個說法。 說白了,人們都明白,太后的旨意是不需推敲的,皇家給崔振和藍(lán)氏體面才是需要重視的。 裴羽得知之后,愈發(fā)篤定自己之前的猜測:帝后分明是在變著法子化解蕭錯和崔振之間的仇恨。 先是皇帝要兩人一同查案的事情,其實本無必要,但還是這樣決定。 之后便是眼前這一件事。帝后、太后這三個人是一體的,不論是誰下冊封旨、賜婚旨,都是要送崔振一個人情,讓藍(lán)氏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崔振,身份相當(dāng),免去了高嫁一說。 假如沒有這樣的兩道旨意,藍(lán)氏嫁給崔振之后,不管進(jìn)不進(jìn)崔家那道門,平日里都少不得被人明里暗里諷刺攀上了高枝?,F(xiàn)在卻不一樣了,太后親自賜婚,誰都不敢在明面上對藍(lán)氏指指點點。至于私底下的議論,誰會有閑情去理會? 是,只要兩情相悅,只要心內(nèi)坦蕩,如何成親、度日,只要相守就是福分。但是,這世道就是這樣,就有那么多看重身份的人。身份對于女子而言,很多時候是一道避免聽人閑話、看人臉色的屏障。 這世道對女子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若非如此,帝后也不會有這善意之舉。他們想讓藍(lán)氏的日子好過一些,為的亦是崔振的日子能更舒心一些。 這樣一份人情,分量太重。 皇帝不會讓崔振償還,但是,崔振心里必然清楚。由此,日后少不得要對皇帝遷就一些,有些事情便是再不情愿,也不會直接表示反對或是撂挑子不干。 至于蕭錯這邊,更不需說了,只長平郡主一件事就看得出:皇帝給了蕭錯絕對的信任,只字未提詳查的事,人殘了就殘了,廢了就廢了。那是君臣情分,更是馳騁沙場時結(jié)下的情義。 想到這兒,裴羽眼角眉梢都有了喜悅之情。 她很慶幸。慶幸生在這樣一個朝代,慶幸如今的帝后是這樣可敬的人。反過頭來想,要是換個重文輕武、只知道猜忌的帝王,崔振和蕭錯哪里還有閑情計較恩仇,防著皇帝何時把自己除掉都忙不過來。要是到那個地步,倒也好,也斗不起來——先聯(lián)手造反是正經(jīng)事。 這可真就是胡思亂想了。裴羽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斂起不著邊際的思緒,繼續(xù)琢磨蕭錯和崔振這兩個人。眼下對于他們而言,首要之事是整治江夏王和楚王。 在這件事情了結(jié)之前,皇帝是如何都要把他們綁在一起的。并且,江夏王和楚王大概也不會讓兩人清閑。 也不對,崔振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準(zhǔn)備娶妻——婚期就定在下個月中旬,聽說這是崔振和藍(lán)氏那邊前幾日就已定下的吉日。 崔振忙著娶妻,蕭錯肩上的擔(dān)子就會重一些。倒也沒事,還有韓國公和錦衣衛(wèi)呢。 想到這兒,裴羽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拿過賬冊,認(rèn)真翻閱。 好的前景,是她愿意展望的,而在好前景到來之前可能發(fā)生的兇險,是她拒絕考慮的。那些想再多都沒用,她無能為力。 她可以做到的,是打理好這個家,照顧好女兒。 這日晚間,蕭錯沒回家用飯,提前讓清風(fēng)知會裴羽,他要去醉仙樓和韓國公用飯。 說事情就不能在家說么?非要去什么醉仙樓,明明一盞茶時間能說完的事兒,到了飯桌上,就能磨嘰一個時辰。 到這時候,連裴羽都對韓越霖這個習(xí)慣頗有微詞了。 本來么,也是有嬌妻幼子在家等著的人,偏要跑去醉仙樓吃素齋,昭華長公主跟這么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怕是早就被磨得沒脾氣了吧?就算昭華長公主母子兩個沒異議,她跟瑾瑜還有意見呢,他們的瑾瑜看到爹爹的時候最高興了,真夠不通情理的——她沒好氣地腹誹著。 過了戌時,裴羽和吳mama正忙著給瑾瑜洗腳的時候,蕭錯回到家中。 如意趴在墻角一張?zhí)氐亟o它鋪的毯子上,之前一直喜滋滋地看著瑾瑜,這會兒看到蕭錯進(jìn)門,也沒跑上前去跟他起膩,只是高高興興地?fù)u著尾巴。 蕭錯笑了笑,見裴羽坐在太師椅上,瑾瑜坐在她膝上,母女兩個前面擺著一個小杌子,小杌子上面則放著給瑾瑜洗腳的銅盆。吳mama站在一旁,剛給瑾瑜脫下襪子。 蕭錯笑了笑,“我來吧?!?/br> 吳mama這才察覺到他回來了,慌忙站到一旁,屈膝行禮,隨后笑吟吟地退了出去。 瑾瑜看到父親,立刻笑起來,揮舞著小胳膊要他抱。 “阿瑾乖啊,等會兒再讓爹爹抱?!迸嵊鹨幻嫒崧暟矒嶂畠?,一面斜睇了蕭錯一眼,“一回來就添亂?!?/br> “不為添亂我還不回來呢?!笔掑e笑著走到她近前,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隨后便又俯身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瑾瑜笑得眉飛色舞的,還是要父親抱。 “先洗洗這小腳丫再抱。”蕭錯卷起衣袖,將女兒的小腳丫托在掌中,“這么小?!?/br> “快點兒吧,等你磨蹭完,水都涼了?!迸嵊鹦χ揶硭?,“記性倒是好了些,卻成了慢性子?!?/br> “水涼了就再換?!笔掑e抬眼瞧著她,“才知道我慢性子?” “嗯,”裴羽老老實實地點頭,隨后又搖頭,“本來就是慢性子,現(xiàn)在情形更嚴(yán)重了?!?/br> “阿羽啊?!?/br> “嗯?” 蕭錯安撫地再親了親女兒的臉頰,繼而把她的褲腿卷上去一截,嘴里也沒閑著:“阿瑾要是聽得懂這些話,我在她眼里得是個什么樣的爹?”滿京城也就她一個,動輒說他記性差——慢性子他倒是沒有異議,平日本就沒有讓他著急的事兒。 “……”記性差、慢性子,那得是一把年紀(jì)的樣子。裴羽笑起來。 蕭錯對她揚了揚眉,低聲道:“小東西,你等著?!彪S后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女兒洗腳。 瑾瑜該是很享受父母一起給自己洗腳的光景,乖乖的坐著,偶爾小腳丫因為被父親碰的發(fā)癢,便忍不住笑。洗完腳,她也就如愿讓父親抱著了。 瑾瑜現(xiàn)在住的小暖閣里,墻上張貼著貓、狗、花卉的畫,有兩張花卉的畫是他庫房里的,其余的則是他親筆畫的。 自二月初,蕭錯每次抱著瑾瑜,都會讓她反復(fù)去看那些畫,并且不厭其煩地告訴她畫里分別是什么。 他不嫌煩也罷了,難得的是瑾瑜也不嫌煩。 只有裴羽不能樂在其中——每次到這種時候,她都會聽得打瞌睡。 這一晚亦是如此,聽著蕭錯的溫言軟語、女兒應(yīng)景的咿咿呀呀,裴羽歪在小暖閣的大炕上,沒多久就開始打瞌睡。 吳mama進(jìn)來收拾水盆、毛巾的時候,見裴羽乏了又懶得動的樣子,習(xí)以為常地一笑,取了一條錦被給她蓋上。 過了小半個時辰,瑾瑜在蕭錯的臂彎里睡著了,睡相憨甜。 蕭錯把女兒小心翼翼地放到大炕上,蓋上小小的錦被,掖好被角,又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末了,他將裴羽連人帶被子一同抱起來,轉(zhuǎn)回寢室。 吳mama在一旁瞧著,繃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心想侯爺?shù)故遣怀顩]事可忙,母女兩個呢,總有一個需要他照顧。 ** 三月上旬,魏燕怡嫁給張旭鵬;中旬,藍(lán)月宸嫁給崔振。 張家娶新媳婦,裴羽又掛著個媒人的名頭,道喜不說,還要大事小情地做出個幫忙張羅的樣子,委實忙了幾日。新人拜堂之后,她都松了一口氣:這事情總算是圓滿收場了,做媒這回事,往后再也不干了——一忙起來,在家哄女兒的時間就少了。 到了崔振娶妻那日,裴羽明知沒可能,私心里還是想去瞄一眼的——她想見見藍(lán)月宸,想給那個情路坎坷的女子添一份喜氣。 可惜的是,蕭錯與崔振及至崔家在婚喪嫁娶方面是互不來往的,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只能等到給皇后請安的日子了。 崔振娶妻當(dāng)日,崔耀祖過去了,崔毅和楊氏則沒露面。 崔毅原本是如何都要去的,就算不能攪黃成親禮,也能借著喝喜酒的工夫鬧出點兒事情來。但是,先前挨的三十大板的傷還沒痊愈,他要是想去,除非爬過去。 楊氏則正面臨崔家休妻的尷尬處境,這段日子回娘家了。楊家?guī)缀趺咳丈祥T,要給崔耀祖和崔振賠禮道歉,但是前者不肯見,后者根本就不在府里了。 ——崔家這些門內(nèi)事,已不再是秘密,很多人都曉得。 崔振自成親前三日開始,皇帝照規(guī)矩給了他十天假。 崔振的假用完,回衙門當(dāng)日,皇帝便有旨意下來:他要去城外園林散散心,隨后再去園林附近的山里狩獵,命江夏王、楚王、晉王、蕭錯、崔振隨行,帶不帶家眷都行。 裴羽聽蕭錯親口告訴自己之后,不由嘀咕道:“皇上這又要唱哪出啊?” ☆、第103章 1024|#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