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剛才好像有哪里不對…… 無雙把眼睛睜開一道縫,迅速在書頁上掃過。 她知道哪里不對了。 為什么書頁上會有一片陰影? 側(cè)頭一看,對上楚曜那張俊臉。 無雙驚叫著合攏書頁,手忙腳亂地往錦被里一塞。 “你你你……你怎么來了?不知道人家要睡覺嗎?”她心慌意亂,連說話都前言不搭后語。 “明明沒睡?!背缀敛豢蜌獯链┧叭舨皇怯H眼所見,我都不知道我們無雙如此刻苦,深夜苦讀那種書?!?/br> 他一定看到了! 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無雙臉頰燒得火辣辣的疼,想也不想便反駁道:“什么這種那種,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不跌。 楚曜果然揪住她失言之處不放:“不知道沒關(guān)系,我來教你。”說著附耳過來。 “不要不要不要聽!”無雙捂住耳朵低聲叫喚,三更半夜,耳鬢廝磨,孤男寡女,還要講解避火圖,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楚曜越看越覺好笑,無雙前世沒嫁過人,今生還沒到嫁人年紀,按說男女之事應(yīng)未開竅,那她究竟從哪里知道避火圖這種東西,還膽大到找來看。 他如此想,便問了出來。 無雙裹著被子,老實答道:“地上……地上撿的?!?/br> 楚曜聞言大笑起來:“汝南侯府家風如此豪放,隨榜路上走走都能撿到避火圖?” 無雙怔楞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笑話她可以,笑話她爹爹,笑話她們一家,那是絕對不可。 無雙氣得從錦被里鉆出來,小手成拳在楚曜身上一頓捶打:“不許你說爹爹不好,再說就跟你絕交!” 她那點子手勁兒,打在楚曜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他享受得瞇起眼來:“好好好,都依你,再使點勁兒,往上……斜過去一點,對就是這兒。” 竟然把她當垂肩的丫鬟,無雙氣歪了鼻子,哼一聲收回小手,鼓著臉頰躺下來,扯過錦被蒙住臉,再不肯說話。 楚曜見狀也不以為意,直接往她身邊一躺,自然得就像晚歸躺在妻子身旁的丈夫,甚至還搶了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哎呀,你竟然穿著外面的衣裳鉆被窩,臟死了,出去出去!”無雙往外推他,小嘴里念念叨叨地抱怨著。 “你想讓我把衣服脫了?那還不好辦么?!背渍f脫就脫,干脆利落,外袍中衣紛紛落地,露出精壯的胸膛來。 無雙整個人呆住,面對楚曜肌理分明的前胸,她看也不是,罵也不是,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似有若無的香氣纏繞于鼻息之間。 無雙皺著鼻子嗅了又嗅,記起那是前世在楚曜營帳里聞過的味道。 然而她并不知那是什么香,自己房內(nèi)更沒有熏香…… 一定是因為楚曜! 那次也是他不知廉恥的當著她面寬衣解帶! 真是個壞東西! 無雙氣呼呼地,不管不顧,阿嗚一口咬上楚曜□□的皮rou,奈何對方皮厚,咬來咬去咬不破。無雙氣餒,松開嘴,就見厚實胸膛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混著口水的牙印。 “又是在生什么氣?”楚曜問,也不待無雙回答,又哄道,“好了好了,別著惱了,咱們來說說正事?!边呎f邊順手將無雙摟進懷里。 無雙看那唇印不順眼,掀起褻衣衣擺擦拭其上口水。 因為這番舉動,她一小節(jié)雪白柔軟的肚皮露了出來,楚曜盯著那一處,眼神有些發(fā)直,但還是維持一本正經(jīng)地語調(diào),把大駙馬的事情敘述一遍。 “一時猜不透他刻意結(jié)交陸安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來問問你,賀瑤同你們一起學廚時表現(xiàn)如何?!彼詈罂偨Y(jié)道。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不聽陸先生話,讓做東偏要往西,幸虧賀家舅舅每次都跟著來監(jiān)督,她只敢蔫壞,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無雙道,“起先我還怕他們父女有什么陰謀,但后來看賀家舅舅對賀瑤要求很嚴的,一旦她表示出對陸先生不尊敬,就要被喝斥,又好像真的想讓她學好廚藝。嗯,賀家舅舅大概就是太閑了又太悶,才會老往廚房鉆,圖個新鮮吧?!?/br> 楚曜做了兩輩子陵光衛(wèi)指揮使,最擅長的就是從看似繁雜無序的消息里提煉出關(guān)鍵情報,一聽之下便抓住重點:賀瑤忤逆陸珍娘便被喝斥,還有刻意與陸安結(jié)交。 兩點合一,大駙馬的目的顯然是陸珍娘母子。 可他為什么要找上他們母子? 若是為害無雙,他們一個是男子,根本進不了內(nèi)宅,一個只負責教學,與無雙說不上多么親密,顯然都不是好人選。 “難道是想收買陸安來害你?” 楚曜關(guān)心無雙,無雙也關(guān)心楚曜,聽完他分析,冒出這樣一句。 無雙擔憂之意絲毫不加掩飾,楚曜看到只覺開心不已,拍拍她軟乎乎的小臉,安撫道:“想害我沒那么容易。倒是你,事事多加小心。嗯,為保險起見,明日我選個女侍衛(wèi)來陪你?!?/br> “嗯。”無雙打個哈欠,“好困,我要睡了,你回去吧?!?/br> 來都來了,楚曜當然不肯這么快走。他重又與無雙并頭躺下,輕輕拍撫她后背:“我來哄你睡?!?/br> 一夜甜蜜,變故卻比他們預(yù)料的來得更快。 翌日清晨,汝南侯府的老管事渾身發(fā)抖地敲開君恕書房大門。 “侯爺,出事了。今日一大早,咱們府門外來了一名男子,他手持……手持……”接下來的話太難于啟齒,管事憋紅一張老臉,磕巴幾次才能說下去,“他號稱與三姑娘有情,大聲喧嘩,向往來路人講述不斷,還手持三姑娘的貼身衣物,用以佐證。我已命護院將他關(guān)進偏院,接下來如何處置還請侯爺發(fā)落?!?/br> ☆、114|6.110.111.112.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入夜依然未停。 無雙人在榻上,蜷起雙腿,額頭抵在菱花窗上,細聽雨滴噼噼啪啪敲打屋檐。 半月前,出了那樁事后,爹爹君恕立刻做主把她送入家廟暫避風頭。 自那時起,無雙便與外界斷了聯(lián)系。 自稱與定情于北巡時的羽林衛(wèi)下場如何,家人以及楚曜兄妹對此事態(tài)度如何,何時能接她回去…… 種種與她切身相關(guān)的問題,她一概不知。 無雙曾經(jīng)寫信給楚曜,最后只得了個信安全送到,郢王爺正在忙,回信暫緩的口信兒。 廚房里養(yǎng)來捉老鼠的大花貓沿著檐廊慢悠悠地散步,不時懶散地就地打滾,不知為了什么喵喵叫聲不斷。 那叫聲凄凄慘慘戚戚,如同無雙此刻的心情寫照。 她明明對付過藺如清,改變了他的命運。偶爾與楊家表哥通信時,也聽他們提過藺如清功名被奪后窮困潦倒、被人不恥,只能在店鋪做雜工。 為什么害她的人遠在千里之外,害她的事卻還是發(fā)生了? 女兒家的名聲比命還重要,爹娘是不是不相信她了? 不然怎么一句話就把她送到家廟來,之后不聞不問呢? 無雙一直堅信,若是前世爹娘沒有早亡,她就算遇到再多災(zāi)禍,命運也會不一樣。 難道她根本想錯了? 爹娘也嫌棄她丟人現(xiàn)眼,所以打算一直把她關(guān)在這里? 不會的,無雙搖搖頭,爹娘明明那么疼她。 不會的,她反復(fù)在心中念叨。 不要那么急著懷疑人,要多些信任,多些耐性,爹爹不會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然而無雙活了兩輩子,加起來足有二十五年之多。就算今生在父母無微不至的呵護寵愛之下長大,對于她來說,也是心理年齡十六歲之后的事。真正奠定她性格基礎(chǔ),還有看待人與事態(tài)度的關(guān)鍵,還是前世沒有父母照拂時的成長過程。 于是她無可避免的比一般女孩子敏感,沒有安全感,為了保護自己,待人警惕心也過大。 無雙很努力地說服自己,卻始終難以真正相信,她還會被家人接回去。 饒了一大圈,竟然還是回歸原點。 上輩子沒人可以依賴,不是也靠自己逃出去了嗎? 這輩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無雙毅然抹掉眼淚,爬下榻,從被筒里摸出前幾天借口少帶了換洗衣物,從小師太那里借來的灰藍色粗布僧衣?lián)Q上。 門后掛著從家里帶來的帷帽,她取下戴上,天黑,撩起面紗才能看清路,待天亮時再放下,像陸先生那樣擋住容貌,便沒人能認出她是誰。 這回她不打算逃命,她要進城去,找出在背后謀劃算計她的真兇來,不報此仇,就算死也不瞑目。 君家人每年春秋兩季都要到家廟來祭祀祖先,由此進城的路,無雙閉著眼睛也會走。 只是深更半夜,到處漆黑一片…… 無雙目光落在掛在床頭的羊角燈籠上,拿起,又放下,蹲下從床地扒拉出一早藏在那兒的小包袱,包袱里還有用膳時省下來的兩張芝麻餅,足夠她撐到明天早上進城。 準備這些東西時,無雙完全背著人,連跟到家廟里照顧她起居的乞巧和朝華都沒發(fā)現(xiàn)。 她背好包袱,抱起熄滅的羊角燈籠,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 回廊有檐,淋不著雨,但冷風沒有遮擋,一股腦往身上吹,無雙哆嗦著攏了攏單薄的衣裳,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一路來到后院。 后門酉時便上了鎖,出不去。但無雙觀察過幾次,門旁有棵大樹,枝繁葉茂,枝椏旁伸到院墻外,她可以從這兒走。 爬樹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樹皮粗糙,不幾下就磨破了手心。 偏偏樹干挺直,缺少以供腳踩的枝節(jié)。 無雙上臂力量不夠,腳下又沒有落點,爬幾步就跌落下來。 還好背后有包袱墊著,摔得不太疼。可惜插在包袱結(jié)里的燈籠桿滑了出去,羊角燈籠摔碎了。 冰冷的雨點拍著臉上,衣衫也漸漸濕透。 無雙咬咬牙,重新系好包袱,再次行動起來。 有了前一次積累的經(jīng)驗,這回順利許多,她忍著手心的疼痛,慢而穩(wěn)地向上攀爬。 一步,兩步,三步…… 漸漸數(shù)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