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那輕松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程蕭然考不上一樣。 哦,就算程蕭然真的考不上,他也會讓他考上,更何況上面的領導早就被打過招呼,對程蕭然這個轉校又轉專業(yè)的已經(jīng)休學半年的學生不但不能為難,還要盡可能行方便。 誰都知道程蕭然背后有人。 因為這個認知,第二天程蕭然就被通知去考試,考試是機考,幾十門專業(yè)課聯(lián)考,一溜兒的選擇題,一共有數(shù)百道,即便是程蕭然坐下來也做得腦殼發(fā)疼,不過一做好,當場出來的分數(shù)就很高,筆試高分通過。 做做樣子的面試也毫無負擔,再過一天,程蕭然就拿到了帝大的學生證,學籍和檔案也都調了過來,一同發(fā)到他手上的,除了學生證,還有實習證,還有各種胸牌、門卡。 他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帝大醫(yī)學生,而且直接跳過大學,成為了研究生,學歷刷刷刷跳了何止一個等級,他現(xiàn)在走出去妥妥的就是一個名牌大學高材生了。 程蕭然在實驗樓里分到了一間專屬于他自己的實驗室,依舊是提純“新生”藻里的活性物質,而山城的那間專業(yè)先進得多的研究室,則開始研究更進一步的東西。 不過程蕭然沒有急著投入他的高材生的研究生涯,而是將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冷峻俊秀的面容,從頭到腳寫滿精英兩個字。 他要去法院,小叔的案子開庭了。 “到了?!备抵肯认萝?,然后親自給程蕭然打開車門。 天氣有些陰沉,飄著小雨,阿洪給傅之卓撐著傘,傅之卓彎腰去開車門,等程蕭然出來,他接過大黑傘,將大部分都傾靠向程蕭然那邊。 程蕭然禮貌地說:“謝謝?!?/br> “不用。”傅之卓目光黏在程蕭然身上,“你穿西裝很精神?!?/br> 何止是精神,平時都不怎么收拾的青年穿上這正規(guī)的西裝皮鞋,就好像一只平和無害甚至有點慵懶的大貓抖擻一陣低吼一聲變成了一頭老虎,氣場一下子就打開了。 西裝的嚴謹和打得一絲不茍的領帶甚至透著一種禁欲感,有點莫名地勾人。 傅之卓第一次覺得西裝是如此神奇美妙的存在。 程蕭然以為只是一句恭維,他笑著上下看看傅之卓:“你這么穿也很好看?!?/br> 傅之卓不動神色,眼里卻閃過一道亮光,心跳都略略提速起來。 早有媒體等在法院門口,這件案子早年沒有什么聲息,但現(xiàn)在鬧出來的趙家和顧家的不和,讓這件案子也添上了一種豪門斗爭的硝煙炮火感。 那邊不和,這邊翻案,一定是有聯(lián)系的。 而傅之卓出現(xiàn)的時候,這種緊張的氣氛被推到更高。 第63章 失望 面對蜂擁而上的記者,程蕭然著實有些吃驚,不過這場面也嚇不倒他。 不過還沒等到他要做些什么的時候,傅之卓就將他半擁在懷里,大黑傘壓低,完全遮住了程蕭然的面容,甚至連他的肩膀都遮住了,記者們只看到被傅之卓冷著面孔擁在懷里的是一個身材纖瘦修長的男人,他們紛紛猜測這人的身份。 阿洪等幾個保鏢圍繞在四周,為兩人開路。 “傅先生,趙顧兩姓被稱為京城四大家族之二,這次舊案重審是否是兩姓關系破裂的表現(xiàn)?” “傅先生,據(jù)說罪犯程某的辯護人主張無罪釋放,當年此案被害人是否死有余辜?有資料顯示顧家三少劣跡斑斑,引發(fā)了市民對豪門子弟品性的質疑,對此您怎么看?” “傅先生,罪犯程某作為一個小市民敢于申訴,其背后是否有人推動?” “傅先生,請問您今天是以什么立場出席法院,您支持哪一方?” 誰都沒料到傅之卓會出現(xiàn),記者們跟打了雞血一樣,淅淅瀝瀝的小雨根本無法打消他們的熱情,但傅之卓看著雨絲飄在程蕭然肩頭,他的眉間就多了一絲不虞。 他微微抬頭,面無表情地道:“我今天的身份只是一個陪同朋友前來的普通守法市民,而你們應該關注的是案件本身,是事實的真相和法律的判決?!?/br> 他面冷無情,威嚴的氣場全開,給人莫大的壓迫感,記者們本來就是一時激動沖上來,其實對這位北京驚人手段強悍的卓少哪個心里不犯怵?被這么一說誰也不敢再上前,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路來,傅之卓帶著程蕭然快速走過,進入了法院。 后面記者們竊竊私語:“不愧是卓少,那一眼掃過來我小腿肚子都打顫了?!?/br> “被他抱在懷里的是什么人?從來沒見過這位對誰這么親密?!?/br> “剛才我彎腰瞄了一眼,沒看清,不過特別年輕,是個漂亮的男孩子。” “你不是說沒看清嗎?” “再沒看清帥哥的氣質也擺在那呢,錯不了。” “也許就是卓少說的朋友?” “誰會和朋友摟得這么緊,看那小心呵護的樣,你們說會不會是……” 傅之卓的性取向在圈內不是什么秘密,他這個人自信疏闊,從不在乎世俗眼光,甚至有點特立獨行,早在家族想要拿他的婚事做文章的時候就強橫地出柜了,只不過他雖然不在乎輿論,卻也不喜歡自己的私生活被曝光在所有人面前,這還是頭一回讓媒體捕捉到一絲痕跡。 這些記者們不能不激動,已經(jīng)在琢磨明天的報紙頭條該怎么寫了。 進了法院,程蕭然對傅之卓說:“謝謝你了,其實你沒必要親自來的?!彼斎恢栏抵窟^來是給他撐腰的,對手是顧家的人,非同尋常,但程蕭然倒也不覺得顧家能把他怎么樣。 “小叔的事也是我的事?!备抵空f。 他們一同走向電梯,后面卻又來了幾個人,程蕭然回頭淡淡瞥了一眼,他的視線和顧亦舟的在空中交會,顧亦舟的瞳孔縮了一下,但并沒有說什么,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顯得異常陰郁煩躁。 他目光落到傅之卓身上:“傅先生也來了?!?/br> 傅之卓略點了點頭。 顧亦舟上前一步,看著程蕭然:“我想和你談談?!?/br> 傅之卓側移半步,將程蕭然護在身后:“蕭然沒有什么和你談的,顧先生?!?/br> 顧亦舟卻仍盯著程蕭然,壓抑著聲音,迫使自己顯得謙和有禮:“今天程述年會被無罪釋放,這是我的誠意?!?/br> 程蕭然多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想我不需要顧先生的誠意?!苯裉焖∈逡欢〞会尫?,就算不能被無罪釋放,坐了十年的牢也足夠了,趙牧找到了很多證據(jù),足以讓小叔從故意殺人罪變成防衛(wèi)過當。 “被無罪釋放和被減刑是兩個概念?!鼻罢呤潜辉┩鞯模笳咴谑廊搜劾镆廊皇且粋€殺人犯,只不過是故意殺人還是過失殺人的問題,“程述年還年輕,你難道想讓他永遠頂著殺人犯的罪名?” 程蕭然有些被說動了,而一旁的傅之卓卻有些震驚,顧亦舟的語氣神態(tài)里都帶上了哀求的意味,按輩分來說,顧亦舟算是他年長一輩的人,要不是兩人關系并不親近,年紀又相差不大,他甚至應該叫顧亦舟一聲“叔”。 因此顧亦舟雖然成就不如他,但在他面前一向是矜持老成的,他何曾見過他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 電梯到了,傅之卓和程蕭然帶著一干保鏢進了電梯,顧亦舟沒有再糾纏,站在那里看著他們進去。 “站住,你們給我等著!”一個面容憔悴狠毒的貴婦忽然沖過來,朝程蕭然抓去:“你就是那個公狐貍精的侄子?程述年殺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死了,他居然還妄想出獄,他必須為鋒兒償命,你們去死,你們都去死吧!出獄?做夢吧!” 阿洪面無表情地擋在程蕭然面前,任由貴婦對他拳打腳踢還是把她給轟出電梯,電梯門合上,貴婦還趴在門上叫罵,顧亦舟冰冷地看著這一幕,眼睛卻還盯在電梯門上,似乎想把那門瞪出一個洞來。 他今天來是專門來見程蕭然的,看到程蕭然,他更確定自己這些天來的異常真的和這個人有關系。 貴婦轉過來揪住顧亦舟的衣領:“顧亦舟,去阻止他們,要是那個公狐貍精被放出來,我就把你們曾經(jīng)茍且的證據(jù)放出來!” 顧亦舟冷著臉甩開她,嘲弄地道:“你以為我還只有二十歲,還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可憐的顧家二少爺嗎?小媽?” 貴婦打了個哆嗦,顧亦舟的目光令她心生恐懼,她忽然想起這個人最近跟瘋了一樣,公司的是不打理了,還處處逮著人就咬,跟瘋狗一樣,但她還是咬牙說:“你不過是抱著趙政的大腿才走到今天,可你卻蠢得屢屢得罪他,董事會已經(jīng)對你非常不滿意了,如果我現(xiàn)在把手里的股份轉讓給那些董事,他們的股份加起來足夠撤銷你的職位?!?/br> 顧亦舟煩躁地說:“是嗎?那就來撤銷我吧。”要是沒有他,顧氏集團早就四分五裂了,撤了他,那些人只知道斗來斗去,顧氏衰敗是遲早的事,這位靠他那個早死的老子的遺囑拿分紅的小媽又能落到什么好?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很不對,跟被控制了一樣,顧氏再好,他要是沒命享福,他還要顧氏來干什么? 電梯里,傅之卓多看了程蕭然幾眼,卻沒有問什么,程蕭然自己倒有些繃不住:“你不奇怪顧亦舟跟我說的那些話?” 傅之卓緩緩點頭:“是很奇怪,不過這是你的秘密,我說過,你不想告訴我的事,我不會強求?!?/br> 程蕭然嘆了口氣:“謝謝你?!睙o論這話是發(fā)自內心的,還是為了博取他好感才說的,他都感激,有這么一個支持他、遷就他、無時無刻不包容他的男人在身邊,這種感覺確實挺好,和傅之卓接觸越多,他的一顆心越忍不住向他傾斜。 如果他能不介意自己能生子這回事,那就更好了。 庭審非常順利,當程述年的辯護人拿出一系列的證據(jù),證明當年程述年只是自衛(wèi),甚至還拿出了顧亦峰被送到醫(yī)院時還活著,兩天之后才死亡的證據(jù),堅持程述年只是“傷人”而沒有“殺人”的時候,顧亦峰那邊的律師甚至都沒有反駁,程述年被判無罪,還得到了一筆巨額的賠償費用。 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像話。 即便趙牧都感到奇怪,他還以為是趙政終究出手幫忙了,而準備的后手都沒有用上的傅之卓想到了顧亦舟的話,心里明白這恐怕真的是顧亦舟放水了。 程蕭然走上去和程述年重重擁抱一下,在他耳邊說:“恭喜重獲自由,小叔?!?/br> 程述年有些恍惚,他就這么自由了?看著眼前眉清目秀,笑得一臉燦爛的青年,他感到一陣輕松,那些纏繞了他多年的罪惡感仿佛也在這一刻慢慢散去。 在離開法院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什么,問:“有口罩嗎?” 趙牧早就準備好了,此時拿出來:“外面有很多記者,你遮著點也好……” 誰知道程述年拿了口罩卻是給程蕭然戴上,小聲說:“這里是首都,你也得注意點,被媒體拍到就麻煩了?!?/br> 程蕭然愣了下就明白了程述年的意思,他這張臉被知情人看到的話,確實會惹出麻煩:“謝謝小叔?!?/br> 傅之卓聽到了這倆叔侄的對話,眸光閃了閃,笑著說:“被媒體拍到確實麻煩,蕭然還要在這邊讀書呢,我們從側門走吧,我讓人把車子開過去。” 順利地離開了法院,他們沒有在首都停留,直接回了櫻花村,村子里得到消息,知道程述年這么多年都是被冤枉的,整個村子都炸開鍋了,畢竟村子里出了殺人犯不是什么好名聲,大家雖然感激程家?guī)е麄冎赂唬驗樗麄兗矣幸粋€殺人犯在坐牢,心里總是會有點膈應,現(xiàn)在真相大白,絕對是皆大歡喜。 于是全村都動起來,弄了個盛大的歡迎會。 跨過火盆,又用柚子葉去了晦氣,程述年算是真正回到程家,接著就是慶祝他回家的酒席,因為傅之卓從頭到尾都跟著跑,程蕭然這會兒沒辦法拒絕他一起跟來程家的要求,他一直避免和傅之卓單獨相處,然而酒席吃到尾聲,逐漸散席了,傅之卓還是說出了讓程蕭然最不想聽到的話:“蕭然,我能去看看寶寶嗎?” 程蕭然腦殼都有些發(fā)脹,心虛地不敢看傅之卓的眼睛:“那個,還是算了吧,寶寶還小呢。” 傅之卓凝視他的眼睛,那眼神若有實質,讓彼此之間的空氣都凝重了起來,程蕭然莫名感覺呼吸都有些不暢,傅之卓漸漸地露出失望的神情,垂下深邃得如同大海般的漂亮眸子:“我明白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br> 說著也不等程蕭然說什么,轉身就走,阿洪早就等在車邊,替他拉開車門,等他坐進去后,又看了看程蕭然,無聲嘆了一聲,坐進駕駛座發(fā)動了車子。 程蕭然怔怔地站在路邊,看著那輛看起來毫不起眼,其實裝配無比先進的轎車遠去,吐出一口氣,露出有些挫敗的神情來。 這還是定下一年之約后,頭一回傅之卓在他面前流露出不悅的情緒,他知道他是生氣了,失望了,忙前忙后,各種容忍討好,自己卻連孩子都不讓他看,換了誰都會生氣吧? 可是他又有什么辦法,難道要讓他看到應該才兩三個月的寶寶能夠滿地爬了,還足足有十九斤重了? 程述年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蕭然,你想好了,決定要和傅之卓過一輩子了嗎?” 程蕭然無奈地道:“我和他有過約定,要給他機會的,但他現(xiàn)在就想見寶寶,小叔你知道這太為難了,可是不給他見寶寶,會不會顯得我絲毫沒有要接納他的誠意?” 程述年道:“我是問你,你對傅之卓真的有感情嗎?撇開那些約定,你喜歡他嗎?你真心愿意和他相伴一生嗎?” 程蕭然沉默了許久,眼里漸漸露出茫然之色:“小叔,我不知道,他……很好,但我心里沒底,再深的感情也未必經(jīng)得起時間?!?/br> 程述年微微一怔,想起了什么,是啊,再深厚的感情也未必經(jīng)得起時間消磨,更何況人心難測。 程蕭然說:“而且小叔,我一定要和誰結伴過日子嗎?我也不是養(yǎng)不活自己啊,我對傅之卓不反感,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他當朋友?!笨墒歉抵匡@然要的不是一份友情,他現(xiàn)在是默默付出著,但他并不是不求回報的人,久而未著的單方面付出,也會讓他疲憊,讓他厭倦,當他對程蕭然失望,他一定會抽身離開。 程蕭然對傅之卓是越來越有好感,但他自己很清楚,那只是貪戀他的照顧和包容,就像他喜歡成熟男人的聲音一樣,他對傅之卓如兄長般的照顧毫無抵抗力,但那并不是喜歡。 第64章 親吻 叔侄沉默下來,氣氛有些窒悶。 程述年對看著茫然的程蕭然有些不忍,這個孩子還小,還不懂什么是感情呢。 他剛想勸慰,程蕭然已經(jīng)笑了一聲:“其實這些也沒有什么,他對我好,我就能對他好,以后真在一起了,只要他不變心,我也能一心一意,只不過現(xiàn)在我惹他生氣了該怎么辦?”他苦惱地抓抓頭發(fā),“我真不能讓他這會兒見寶寶,這和直接告訴他真相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