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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權(quán)宦在線閱讀 - 第28節(jié)

第28節(jié)

    雙林低了頭握住那暖爐不出聲,楚昭仍是笑著揶揄他:“訥于言而敏于行?這句話還真是說得對,每次到孤面前就不愛開口說話?!?/br>
    雙林看楚昭心情甚好,心里想著大概楚昭這次進京挺順利的,便轉(zhuǎn)移話題道:“殿下怎么就回來了?還以為陛下要留您過完年呢。”

    提到京里楚昭臉色淡了些:“留那么久做什么,京里還是那樣亂糟糟的惡心人。太后給福王議了一門極好的親事,議的徐閣老家的嫡幼女,明年及笄,結(jié)果不知哪里跑出來個妓子說有了福王的孕,鬧得滿城風雨,徐閣老愛女心切,親自進了宮跪求父皇,這親事也就罷了。太后氣得很,萬壽節(jié)稱病沒出,不知怎的聽說這事有楚昀的首尾,又遷怒了大皇子妃,叫大皇子妃在宮里伺候著,數(shù)日都不許她回皇子府,后來不知怎的大皇子妃在宮里跌了次跤,下紅不止,莫名其妙沒了個孩兒,洛貴妃知道了哪里依,不知怎的又和惠皇后鬧了一場,官司聽說都打到父皇跟前,太后鬧出這事,又開始稱病不出,日日念佛了。我看父皇這壽過得糟心得很,他也沒留我,只教我在京里時,和從前的太傅老師們也走走?!?/br>
    雙林本不想笑,結(jié)果聽楚昭說完那宮里的糟心事,不知怎的就有些忍不住臉上帶了幌子出來,想起當初福王和瑞王那檔子事,也不知道這一串宮斗大戲其中,瑞王擔任了什么角色。

    楚昭轉(zhuǎn)頭看他臉,忍俊不禁道:“想笑就笑了,你這什么表情,這又不是宮里,你還怕我治你罪么?連殺人都敢了,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孤一回京就有人告到我跟前,我還不信你這性子能做出來這事兒,方才山下看到那吊著的冰棍子,才信了一半?!?/br>
    說到此事,雙林斂了笑容,這事其實他心里一直有刺,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且查有實據(jù)此人積案累累,罪無可恕,殺了一點都不冤枉,卻是被他為了殺一儆百親口吩咐給虐殺了的。只是當時情勢不太好,雖然看著進展順利,各地方官明面奉承,卻在實際各關(guān)節(jié)中都安插了人手,這些狡胥猾吏都是一班積棍,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無般不要,任意施為,他雖名義上是王府內(nèi)官,年紀輕,加上楚昭一貫一個仁厚寬慈的名聲在外,面上奉承,實際要推進卻不知要耗費他多少口舌,走多少人,但要點什么,都要找好幾個人,面上和其非常,事卻總落不到實處,民伕這邊開支的錢,全是他胼手砥足掙來的,由得這些人從中盤剝都還是輕的,他不怕花錢,他就怕再這般陽奉陰違的拖下去,每拖一日便要開支出去許多工錢,錢用光了,養(yǎng)肥了碩鼠,事情還是做不成。

    于是他雷霆手段,殺一儆百,直接施了辣手,仗著王府內(nèi)官的身份在,王爺不在,誰也不敢動他,卻各方蟄伏,全都老老實實辦起事來,畢竟仁厚的王爺遠在京城,這之前他要殺幾個小吏小人還是很輕松的。只是這手段到底大大違背了他的底線,這些日子他苦行僧一樣的忙著,其實多少也是心里不寧的緣故。

    楚昭看他變了臉色,笑道:“這是怕了?別怕,孤知道你其實心軟得很,既然下了重手,必有不得已的理由,這事情進展這么快,想是你這重手段震住了不少人了,別怕,有孤護著你呢?!?/br>
    說著已到了王府,下了車一群人上來接著王爺進了暖殿里,暖洋洋的炭火夾雜著柚子皮的清香撲過來,楚昭一直有著王皇后的習慣,在殿里不用熏香,而愛用果香,這柚子是南方貢品,之前府里是沒有的,想來是楚昭從京里帶回來的東西了。

    一群人上來給楚昭寬衣摘帽,又有人捧了熱水姜湯上來,替楚昭脫靴泡腳,服侍他喝了姜湯,楚昭轉(zhuǎn)頭看雙林將自己給他披的大氅解了遞給宮女放在薰爐上烤,露出里頭的青灰色皮袍來,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瘦了許多,連臉似乎都小了一圈,便指了指他道:“他在山上呆了一天,只怕身子里頭都凍到了,也給他來一碗,再弄點熱水替他泡泡腳。”

    雙林忙道:“殿下還有什么話先交代了小的,這些小的回下處再做便是了,不敢殿下面前失儀。”

    楚昭不快道:“你就巴不得不在孤面前當差吧?我在京城幾個月,你也野了幾個月了,在孤面前略待待就這么難受?”

    雙林看他話頭不好連忙禁聲,看到常歡送了姜湯過來給他,忙雙手接了幾口飲盡,不過到底是不能在殿下面前失儀,直出了暖殿外頭下人值宿的茶房那里讓人解了靴子泡腳。

    替他泡腳的是個小宮女,幫他解開靴子后驚呼了聲,又道:“公公這腳可得趕緊治,不然要留下病根,年年都要發(fā)的,若是爛壞了到時候當差都難?!?/br>
    常歡聽到過來一看也驚道:“哎呀怎么都這樣了,我那里有些獾油,叫人拿來給公公擦一擦?!彪p林連忙笑道:“多謝jiejie,不妨事的我那兒也有,略泡泡就好了,不敢煩勞jiejie?!?/br>
    常歡卻蹙了眉頭指揮那小宮女道:“這凍瘡腳不能直接泡熱水,先去外頭拿了雪來將腳搓熱了再慢慢添水暖水泡開不然一會兒要疼死……叫人切些生姜來搓搓,那個活血,用來泡腳合適?!?/br>
    雙林忙討?zhàn)埖溃骸癹iejie真別這么麻煩了趕緊隨便洗洗完了差使,晚上回去我自己弄……”

    里頭楚昭卻已聽到聲音了,問道:“怎么了?”

    常歡忙進去笑道:“在說傅公公的腳呢,生了凍瘡了,婢子們正說再不治怕要壞了腳落下病根了。”

    楚昭一聽眉頭已蹙了起來,站了起來走出來,雙林一看楚昭出來連忙將腳往后收,卻被楚昭道:“別動!”低了頭去看,果然看到一雙腳已腫得如同胡蘿卜也似,紅通通的發(fā)亮,有幾處都已潰爛,他皺了眉頭問:“怎么弄成這樣的?”聲音已十分不快,伸了手去抓,雙林忙往后縮腳道:“殿下,這臟……”

    楚昭早已握住了他的腳踝,不許他亂動,直接坐在了一旁小宮女原來坐著的小杌子上,就著光線仔細端詳了下,看他原本腳踝纖細白皙,只到了腳板腳趾處,全都腫大變形起來,青紫紅亮,甚至有些地方破了皮潰爛開來,兩只腳都丑陋不堪,眉頭皺得死緊道:“敬忠慎事都是死人嗎?不過幾個月,這腳怎么成這樣了?不過是修個東西,你讓別人看著就是了,犯得著日日去雪地里站嗎?這腳若是壞了,將來怎么辦?”

    他聲音冰冷起來,又叫常歡道:“叫人去叫柯彥立刻過來看看,再扣敬忠慎事半年月例,怎么搞的如此不經(jīng)心?!?/br>
    常歡看他動了真怒,忙親自跑了出去傳話,叫人趕緊傳柯彥進來,楚昭放了腳,看滿臉不自在的雙林,又問道:“手上呢?伸出來給孤看看?!?/br>
    雙林道:“并沒什么的只是才從外頭回來,看著有些嚇人罷了。”

    楚昭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拉了他的手來看,所幸手上還好,只有小指頭腫了些,楚昭伸手捏了下他腫得發(fā)亮像根小蘿卜一樣的手指,雙林忍不住噯喲了一聲,楚昭冷笑了聲:“孤叫你主持重修望海堂,不是叫你自己去修!殺人都敢了,使喚人不會?”

    雙林低頭不語,看到柯彥帶著藥箱跑來了,楚昭道:“替他看看這腳,莫要出了問題到時候當差不了?!?/br>
    柯彥忙低頭看了下道:“不妨事的,待卑職開些防凍的獾油日日擦了,再每日用些活血的藥泡腳,便能好了?!币贿吂荒昧蒜涤蛠砻菍m女替雙林擦上。

    楚昭先吩咐常歡道:“孤這次進京父皇賞了不少東西,孤記得里頭就有云南那邊極好的番紅花,去拿來給他泡腳?!庇掷浜吡寺晫﹄p林道:“這些日子你就在王府里,好好把這腳給治好了再出府,我看你是歇不住的?!闭^續(xù)說話,卻聽到簾子一挑,外頭有個小丫鬟嬌嫩的聲音問道:“請問哪位哥哥jiejie當值?我們玉夫人求見王爺,煩請通稟……”

    茶房眾人都覓聲看去,只看到一個挽了發(fā)髻裝扮華麗的女子跟在小丫鬟后頭,看了進來,看到楚昭在,已低呼了一聲連忙慌慌張張帶著丫鬟施禮道:“妾不知王爺在此,失禮冒犯了?!?/br>
    那女子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明眸皓齒,穿著一件蔥綠織錦鑲著白狐毛的皮襖,膚色白膩,容光照人,竟是一個絕色麗人,楚昭道:“玉選侍不在后院呆著,來這里作甚?”

    那玉夫人看楚昭臉色不好,忙道:“妾聽說殿下大雪天的從閭山下來就傳了良醫(yī)所的大夫,擔心殿下身體不適,便來看看?!?/br>
    楚昭轉(zhuǎn)頭看雙林早已的將腳穿好了鞋襪,站了起來垂手侍立在后頭,低著頭仿佛一個普通的內(nèi)侍一般,心里有些煩悶,對玉夫人道:“女眷只在后院等傳便可,這前邊王府外官多有往來,有事叫人傳話即可,以后莫要如此冒撞?!?/br>
    那玉夫人垂頭一副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低聲道:“是妾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請王爺恕罪。”

    楚昭對女人有些沒辦法,只好道:“無事,下去罷?!?/br>
    玉夫人低頭施禮出了去,楚昭轉(zhuǎn)頭,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解釋道:“孤這次進京,父皇念我后院空虛,無人照顧世子,賞下來了幾個伺候的侍妾。”

    雙林道:“是,小的們知道了?!?/br>
    楚昭看他低了頭看不到臉上表情,聲音平平無奇,心里一陣煩悶,交代柯彥道:“你每日去給他看看腳,務必調(diào)治好了不要落下病根?!庇址愿离p林道:“那望海堂的事也運得差不多了,橫豎都要開春才修建,孤會叫何宗瑜盯著,你也不必再上山,好生在府里養(yǎng)腳,也不必到跟前來當差伺候了?!?/br>
    雙林應了,楚昭總覺得猶有不足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但是看他垂著頭站著的樣子又有些心里不舒服,想著他的腳也不能久站,便道:“那你先下去吧?!弊约鹤叱隽瞬璺浚睦飷瀽灥?,原本在山上的時候還高興得很,如今卻無端有了一種不歡而散的感覺,更糟糕的是,他想著這幾個月為了辦好這樁差使,也不知雙林是怎么辛苦,連腳都成那樣……隱隱有了一種對不住雙林的感覺。

    這么一想,便對那壞氣氛的玉夫人有些遷怒起來,叫了因喜來道:“父皇賞下來的我不敢辭,但母后過世才滿周年,這些侍妾就暫都不安排侍寢,你教她們都在后院里守好規(guī)矩,莫要隨意到前頭來。”

    因喜道:“殿下您是鳳子龍孫,這皇室守喪以日待月,哪能和民間一樣守喪呢,如今世子也大起來了,殿下總要給他添些弟妹,將來也是個臂膀,便是先皇后,也是希望您開枝散葉,兒孫滿堂的。”

    楚昭道:“再說吧,況且京里如今這般情況,宮里亂成那樣,誰知道這些人里頭有沒有安插了別人的人,還是規(guī)矩嚴些不教她們生事,便是壽哥兒那邊也要精心,莫要讓她們近了壽哥兒的院子?!?/br>
    因喜聽他說得也有道理,暗自想著還是要在藩地這邊找些知根知底的女子才好,轉(zhuǎn)念想想興許楚昭并不喜歡那幾個女子,倒要好好尋摸一番,也不知什么樣子的女子才能打動他的心。

    第78章 郡王世子

    這之后楚昭流水一般地往雙林這邊賞東西,先是一開始賞了幾匹上好貢緞、大毛衣服和賞銀若干,賞的是他當差小心,后頭就零零碎碎了,有時候是一壇活血化瘀的酒,有時候又是聽說有用的藥材,有時候是幾本書,還特意交代上頭放了書簽的地方要仔細看了,有時候是個暖筒或是用羊毛織好的暖襪,反正一天有時候會跑幾次,連英順都過來送過一次賞膳,酸道:“我倒要看看傅公公的腳怎么樣了,咱們這些宮里伺候的,誰手上腳上沒幾個凍瘡的,也就公公勞苦功高,讓殿下掛心,吃個飯都忽然想起來說這個鹿筋羹活血對筋骨好,送一碗去給傅雙林?!?/br>
    雙林知道他一貫是面酸嘴利心軟的,也不和他辨,只是笑而不語,英順看過他的腳后道:“這也好多了,你也是個傻的,主子的事自然要上心,但也犯不著這么豁出去,腳也還算了,你如今也借著這腳討了不少便宜,只是殺人立威一事,怎的如此冒撞?咱們這些人不過借著殿下一點寵愛立身,你為主子做刀子,得罪了人,來日得罪人多了,惹了眾怒,主子把你一推出去就完了,何苦?”

    雙林只是笑,英順看了他幾眼,有些感慨道:“著實看不出你能下那樣的狠手,這些年越發(fā)看不懂你了?!彪p林道:“哥哥也知道身不由己了,這刀子用得順手,主上也未必就肯輕棄,就怕全無用處,隨便換個人來都能取代了,你說是也不是?”

    英順冷笑道:“你這話只好哄哄外頭那兩個小內(nèi)侍,咱們這主子身邊伺候的,哪個不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內(nèi)侍橫豎也不能當官,你當人人都能做李輔國童貫的?只有兩種人才和你這般不留后路,一種是另有打算另有后路肆無忌憚,另外一種是對主上死心眼的忠心,為主子粉身碎骨死也不怕的,你倒說說你是哪一種?”

    雙林笑道:“哥哥通達精明,我當時只是一心想著那工期每拖一日便要浪費許多工錢出去,只有殺一儆百,并沒想那么多,如今我看哥哥說得有道理,以后自會小心的?!?/br>
    英順氣笑了,也不和這人廢話,只出門交差去了。雙林知道英順一貫如此嘴硬心軟,也不以為意,每日只在院子里有空了教慎事敬忠寫字算賬,又讓他們出外替自己傳話外頭的店鋪。

    慎事敬忠兩人被罰了月例,雖然雙林變著法子又給他們補上了,他們還是挫敗不已,每日服侍雙林越發(fā)小心謹慎,這日看楚昭不知怎么又賞下來了一道蜜汁熊掌來,想是吃著好又想起雙林來,便命廚房送了過來,只是雙林哪里吃葷,看到直接賞了慎事敬忠吃,敬忠不由嘆道:“王爺真是待公公好,只是公公怎的不吃rou,真真糟蹋了好東西,倒便宜了咱們?!?/br>
    慎事道:“小聲點,平時外頭別亂說話,若是讓人知道公公總是把殿下賞的東西給我們,那可不好?!?/br>
    敬忠看了眼屋里正在百無聊賴看書的雙林,這些日子廚房里也知道傅公公難得在府里,變著法子孝敬,因雙林吃素,這樣冷的天氣,居然也弄了不少新鮮花樣素菜和點心來。雙林被楚昭變相禁了足,加上天冷出門少,窩在屋里養(yǎng)膘,倒是把前陣子掉的rou養(yǎng)回來了一些,不過他仍然勤練瑜伽,因此也并不見胖,只是氣色好了許多,腳上也基本好了許多,潰爛已經(jīng)平復如初,只是柯彥說想要斷根,還是要繼續(xù)日日擦凍瘡油搓開活血,然后冬病夏治,第二年趁暑天熱的時候,那時候再用心調(diào)治一次,方能斷根。

    雙林看腳好得差不多了,不免有些在王府里頭又待不住了,便央求了柯彥回稟楚昭,只說腳已好了,然后自己親自去見了楚昭,道是想出府看看。

    楚昭笑道:“早晨聽柯彥說你腳已好了許多,我便想著你只怕又要來討情要出去,果然這會兒你就來了。也不知這府里有老虎還是怎的,多待一日都難。外邊冰天雪地的,這廣寧城你待的也久了,出去有什么好玩的。孤這里有個輕閑差使讓你辦,開平城那邊的開平郡王,馬馬虎虎算得上是孤的堂叔父,他父親原封的是遼王,先懷帝那會兒因護主不利,被降了等,削了封地,如今只是郡王了,雖然仍是居住在開平府那邊,也是只領(lǐng)著虛銜,不過到底算是宗室長輩,眼看著要過節(jié)了,下邊打點了些節(jié)禮,本要派英順去的,既然你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那便你去吧,那邊定然賞你的,而且開平那邊過年的馬市也好看,你正順路可以去看看。”

    雙林一聽是去開平城,果然高興,開平城和廣寧城很近,僅那邊便已開了兩處馬市,聽說熱鬧不下于廣寧。只是開平并非廣寧藩地,藩王不可擅離封地,因此他這個內(nèi)侍也一直沒有機會去那邊看看,如今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正可以去逛逛。楚昭看雙林臉上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心下也高興,又微微嘆道:“可惜明明這么近,孤卻不能去——如今是連你們都比不上了。”

    雙林不說話,卻也有些憐惜楚昭,藩王不能擅離封地,越是近,楚昭越是不能越雷池一步,藩地的朝廷官員名義上對藩王恭恭敬敬,實際上卻也是藩王的監(jiān)視者,一旦藩王有異動,隨時可向朝廷奏報的,被發(fā)現(xiàn)擅離封地,那是視同謀反的。楚昭看著是一地之主,尊貴無匹,卻又仿佛是這里的囚犯一樣。好在楚昭也沒自憐太久,又叮囑了幾句,才叫他下去辦差。

    雙林下去接了節(jié)禮,安排了人,第二日一大早便出發(fā)去了開平城,先將節(jié)禮送了給開平郡王,開平郡王圓臉白面,胖乎乎的,聽到楚昭派人來送節(jié)禮,笑得一朵花也似,果然賞了雙林不少東西,又叫雙林先在開平逛逛,他也要備了節(jié)禮,然后遣郡王世子回禮,給楚昭請安。

    雙林又在那邊的馬市逛了一輪,臨近年底,果然熱鬧得緊,雙林揀了不少漏,一連呆了三天,把開平城都逛了一遍,正好這邊開平郡王世子也準備好了,便一同前往廣寧,開平郡王世子楚明和楚昭算是一輩的,約二十來歲,雖然也算得上相貌英俊,卻滿臉都是酒色之氣,衣著華麗,言談舉止輕浮。雙林知道他們雖是藩王之后,如今卻已降了等,手里沒有實權(quán),就靠著點食邑過活,朝廷不過是當豬一般養(yǎng)著,因此除了第一次面見見過禮,也盡量不去他面前招搖,相安無事回了廣寧。

    因早已派人回來通報,楚昭親自迎了出來,看楚明要施禮,忙免禮笑道:“郡王世子不必多禮,論輩分咱們原該是一輩兒的,就不必講究那些俗禮了。”楚明也笑道:“早就聽說殿下脾氣謙沖,待人和氣,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二人寒暄了一番,楚昭又留楚明在廣寧多住幾日,笑道:“原該一盡地主之誼的帶世子逛逛的,只是年下事多,孤讓個長史來陪你逛逛?!?/br>
    楚明忙笑道:“哪敢勞動王爺陪伴?!庇种噶酥鸽p林道:“這位傅公公一路都是他帶我們來,這幾日也熟悉了,我看他頗為伶俐,不如這幾日讓他帶我逛逛廣寧城?”

    楚昭雖有些不喜,卻想到橫豎也是逛,想來這開平世子也就是逛逛廣寧城就回去了,看在同為宗室面子上不好拒絕,便笑道:“也好?!币贿吔辛穗p林過來吩咐了兩句,又帶了楚明進去,設(shè)宴洗塵。

    第二日雙林一大早便去了楚明歇宿的院子里聽他示下,結(jié)果楚明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叫了他進去,一邊和身旁替他梳洗的女子嬉笑,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廣寧這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雙林道:“原本無慮山是不錯的,只是如今天冷下雪,上山不易,不過可以去青巖寺拜拜佛,那邊的歪脖菩薩聽說靈得很,又或者可以去逛逛馬市……”

    楚明有些不耐煩敲了敲桌子道:“誰耐煩看這些死物,我說的是這廣寧城這般繁華,總有有名的院子教坊戲院之類的熱鬧地方吧?花魁啊小倌兒什么的,昨兒你們王爺宴請,竟然就真的是吃飯,連個彈曲兒唱唱歌跳跳舞的都沒有,他這么年紀輕輕,也太古板正經(jīng)了?!?/br>
    雙林心里暗自腹誹雖然名義上楚明是堂哥,實際上楚昭是今上原配嫡子,就算如今不是太子,也是個深受寵愛手握實權(quán)的藩王,與被降了爵位削了藩的開平郡王不可同日而語,此人腦子幾乎只是水,居然當著別人下人就說別人主子古板。卻只得道:“先皇后才去了一年,我們王爺一直服著喪的,還請世子包涵,世子想看戲、雜耍還是逛院子,小的替您打點便是了?!背院韧鏄愤@還不好辦,比陪著爬山涉水的容易多了。

    楚明瞇眼看了他一會兒,笑道:“也是,忘了你是個內(nèi)侍了,想必沒去過那種地方,今兒本公子帶你開開眼吧?!彼饺绽镌陂_平就是當?shù)丶w绔,本就好斗雞走狗,賞花閱柳的事,只是在開平城上有開平郡王拘管著,不得盡興,如今難得領(lǐng)了差使來廣寧這邊,又有楚昭做東道,有人奉承,自然是想著要好好玩耍一回才盡興回去。

    雙林很是無語,行禮后走了出來,叫了敬忠過來去傳叫幾個王府中本地擅長陪客的清客來,當下便帶著楚明去了廣寧城中最大的青樓去,包了十個漂亮清倌,唱曲彈琴,輕歌曼舞,加上那幾個最擅長幫襯說笑的清客陪著奉承,猜拳行令,取色子來擲快大杯飲酒,果然楚明滿意非常,酒喝到酣時,一邊抱著姑娘一邊笑道:“這才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币贿呌謫枺骸斑@里可以叫小戲子的吧?再叫幾個小戲子來唱上幾處,這才花團錦簇?!?/br>
    那旁邊陪客的姑娘就不依了,笑道:“世子是嫌我們姐妹們伺候得不好嗎?再則咱們樓子里就有小哥兒,世子何必舍近求遠呢?”

    世子瞇了眼掐了掐身旁姑娘的胸尖,色瞇瞇道:“這你就不懂了,水路有水路的好,旱路有旱路的好……這旱路又別有講究,就你們樓子里養(yǎng)的小倌兒,和姑娘一樣養(yǎng)著花嫣柳媚涂脂抹粉的,說話嬌滴滴,路都沒走過多少軟趴趴的,這有什么意思,小戲子就不同了,人家那是從小冬練三伏夏練三九日日走臺步練嗓子給練出來的,身段兒要硬能硬要軟能軟,性子也大不同,特別是那等練武生的……這床上的風情……嘿嘿……”他瞇了眼仿佛回味無窮一般地笑起來。

    其中一個姑娘便奉承道:“世子說得不錯,我也說咱們樓子里的哥兒們一個一個養(yǎng)得比我們姑娘還姑娘呢,也不知客人喜歡哪里了,既這么喜歡怎不直接就找女子呢,再說日子也不久長,待到十六七歲男兒相出來了,再怎么扮也不像了……”

    楚明笑道:“這樓里多的是老鴇用藥讓紅的小哥兒長得慢一些的,不過這也沒什么用,倒是宮里那些自小就去勢的公公……那才是……”他本就沒什么腦子,再喝了酒早已色令智昏,已是和一旁陪客的清客道:“比如你們那王府里的傅公公,那身段兒,一看就知道練過,上馬的時候那腰那腿那屁股,嘖嘖,輕巧得就像飛上馬一樣,腿腳功夫了得……還有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最好的是皮膚,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品,你們姑娘家不知道,有些皮膚定是長年吃素才養(yǎng)出來的,近了看都看不到毛孔……表情更不必說,那冷冷清清的樣兒一動情了必是如冰雪融化一般,嘖嘖我這位弟弟太過古板正經(jīng),白白放這么個人在身邊用來當差,倒糟蹋了這等人才……”

    陪客的幾個相公面面相覷,他們早聽說過這位王爺?shù)膶櫥滦暮菔掷?,又是個精明能干事的,王爺倚重非凡,哪里敢在外頭說這位殺神的閑話,忙笑道:“世子果然深諳風月之道……這等小的們派人去叫幾個戲子來給世子解解悶?”

    楚明卻有些不樂意了:“何必舍近求遠……依我看,不如叫傅公公進來陪我喝兩杯……王爺不是叫他仔細陪我嗎?如何這會子人都不見了?這等怠慢,定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也是堂堂正正的親王后代,皇家血脈,便是王爺昨兒見了我,也不敢大咧咧受我的禮,論理兒他還得叫我一聲哥呢!”

    那幾個相公心下暗罵這郡王世子不曉事,叫人家內(nèi)侍來陪你逛妓院,這不是當面打臉嗎?人家傅公公涵養(yǎng)好,雖然沒進來,卻也在旁邊叫了個包廂里頭候著,怕有什么事。如今居然還要叫人家來和妓子戲子一般的陪酒,真是夠拎不清的。不過到底是宗室,不好當面拂了他的興,其中一位清客只得勸解道:“郡王世子有所不知,這位傅公公原是我們殿下身邊的紅人,因著精明能干,殿下很是寵著,脾性有些不太軟和,前兒聽說監(jiān)造望海堂,還凍殺了人立威的,連殿下也沒說什么。要我說他這宮里長大的,不慣風月只是冷冰冰的,沒什么意思,咱們出來玩耍的,何必叫他來擾了興頭討不自在呢?倒是我們自己吃好喝好玩好的好。”

    那楚明卻是從藩王世孫變成了郡王世子,雖然酒色之徒,對人的眼色卻特別在意敏感,看這清客的意思卻是這樣一個內(nèi)侍因為是肅王寵著的,就敢不給自己面子起來,已摔了杯子勃然大怒道:“本公子堂堂宗室世子,難道連叫個內(nèi)侍伺候著都不配了?不過一個貓兒狗兒一樣的東西!宮里要多少沒有?我就不信了!肅王殿下會因為一個內(nèi)侍就不給哥哥面子!”

    第79章 虎狼藥

    清客們忙勸解起來,賠笑道:“是咱們說差了……還請世子莫要和我們計較……”那楚明卻是酒上了頭,越發(fā)不管不顧起來,滿口嚷嚷自己的侍衛(wèi)道:“你們過去把那沒卵蛋的奴才小子給我捆了進來,我倒要看看肅王會為了他和我翻臉不!”

    楚明手下那些侍衛(wèi)平日里跟著楚明在開平城就是橫行霸道,無故就要欺壓人的,如今看到有樂子,豈有不撮哄的,一蜂窩沖了幾個出去,果然七手八腳將正在隔間里一個人自斟自飲,不明所以的傅雙林反剪了手拉了進來,傅雙林莫名其妙,被幾個侍衛(wèi)拉著進來壓著跪在地上,正掙扎不休,楚明看雙林被侍衛(wèi)挾制仍不斷掙扎著,頭發(fā)凌亂,胸口起伏不定,面頰暈紅,薄唇緊抿著,那之前清冷的面容越發(fā)透出些風情來,之前本就被幾個妓子挑撥起了興頭,如今欲心如熾,早嚷嚷道:“快給爺拉到里頭房里去!今兒小爺還偏就要辦了他!倒要看看誰敢掃興!”

    那清客們看勢頭不好,一邊勸解,一邊卻早有人一溜煙的跑回王府去通報去了。

    傅雙林被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拉到了里間廂房里,那里頭早就暖床軟枕拾掇好隨時供客人興起,楚明進了來吩咐道:“剝了衣服,叫人送了熱水進來,洗剝干凈捆床上去!”一邊又笑:“這內(nèi)侍和男人紓解的方式不同,你們拿了我前些日子才配的極樂散來,到時候他就得求著我上他?!?/br>
    傅雙林聽到不對,忙掙扎起來,卻無能為力,很快被七八只手按著他,抬起他的下巴捏開他的嘴往里頭灌東西,他猝不及防被灌了幾大口,只覺得味道十分咸腥苦澀,卻被牢牢按住了嘴讓他盡吞了下去,這妓院本就熱水常備,早有侍衛(wèi)端了浴桶進來,便剝他的衣服,他大怒破口大罵道:“世子如此胡來莽撞,也不怕被我們王爺問罪嗎?”

    這話卻正觸痛楚明,上前給他摔了一巴掌惡狠狠道:“好囚攮的,爺寵你是給你面子,不過個沒種的奴才,倒端什么架子!”一邊指揮著侍衛(wèi)將他剝干凈了塞進熱水桶里按著雙林將里里外外洗了一通,洗得雙林怒不可遏,反復掙扎卻被死死壓著手腳,洗完后被捆回床上,雙手捆縛到了床頭,雙足被拉開栓緊在床尾,楚明看著他的肌膚滑潤非常,十分猥褻的摸了兩把,得意道:“果然爺沒看錯,好一身皮子,可惜還不是最好的時候,一會兒藥起來了,你才欲仙欲死呢!你一個人乖乖呆著,等會兒我來陪你?!?/br>
    雙林破口大罵,卻被幾張帕子塞進了嘴里,帳子被放了下來,光線昏暗,楚明將侍衛(wèi)們趕出去守門,又轉(zhuǎn)回來悉悉索索地解衣服,雙林在帳內(nèi)漸漸感覺到了身子的確開始發(fā)熱,心跳漸漸快起來,他呼吸急促起來,嘴卻被堵住,只能用鼻子有限的呼吸,然而隨著他心跳的加快,氧氣漸漸不夠起來,他有了輕微窒息的感覺,然而身體卻火燒起來,全身肌膚敏感非凡,仿佛渴望著有人來撫摸,他難受之極,不一會兒已感覺到神智昏昏。

    冬日衣服多,楚明衣服才解了一半,身上尚穿著褻衣,楚昭已帶了人沉著臉沖了進來,門口的侍衛(wèi)都被幾個王府侍衛(wèi)押在一旁,楚明還未解其意,楚昭滿臉冰冷掃視了房內(nèi)一眼,便直接走進去,拉開床帳便一怔,又迅速拉下了床帳,轉(zhuǎn)過臉問楚明:“你給他喝了什么?解藥呢?”

    楚明看他來勢不好,酒也清醒了幾分,笑得有些勉強:“一些助興的藥而已……誰去王爺面前胡嚼舌根離間我們了?王爺可別信他,是這內(nèi)侍對我無禮,頂撞了我,我想著他定是仗著王爺寵他,沒大沒小不知尊卑了,將來倒壞了您的名聲,便想著替王爺教導教導他,小小懲罰他一番,叫他知道身份——要解也容易,調(diào)些冰水來淋一淋就解開了?!?/br>
    楚昭面有怒色冷冷道:“孤的人不需要別人管教!好教世子知道,孤這里是招待不了你了,還是請你回開平吧?!币贿呣D(zhuǎn)頭喝道:“還不趕緊請郡王世子回開平!”又交代了句:“過去只和開平郡王說,小王看在同為宗室面子上,盡心盡力招待世子,可惜世子不識抬舉,連孤身邊人都敢輕褻,小王不敢替他管教,只好送回開平府請郡王多教教他規(guī)矩!”幾個侍衛(wèi)高聲應諾,上來也不管楚明身上還穿著褻衣,鷹抓小雞一般的將楚明直從樓上拎到樓下,連同幾個捆好的侍衛(wèi)一起扔進了車子里,甩了鞭子風馳電掣往開平府駛?cè)ァ?/br>
    楚昭解了大氅拉了床帳,拔了佩劍將雙林四肢的絲帶都削斷,解了大氅將顯然已失去了神智的雙林從頭到腳都嚴嚴實實包了起來,想著雙林這人心性倔強,若是讓認識的人看到他這般失態(tài)定是惱怒,便也沒叫侍衛(wèi)幫忙,自己將他一把抱起,卻又被手里的重量驚了一下,想起他這些日子瘦了不少,這輕飄飄的體重也沒養(yǎng)回來如今又因自己派的差使無端傷身受辱,心里怒氣更盛。

    楚昭一邊將雙林頭臉遮了,抱在懷中直接出了樓子,上了車駕,才去了雙林嘴里的絲巾,看他滿臉通紅喘著氣,半睜著的眼睛里都是水光,額上滿滿都是細密的汗珠,楚昭隔著大氅都感覺到他渾身guntang,心下惱怒,按住他不許他再蹭,一邊吩咐外頭:“著人先回王府,立刻宣柯彥到孤寢殿里候著。”一邊將他裹著大氅橫放在馬車座椅上,拍了拍他的臉喊他名字道:“雙林,傅雙林?”

    雙林茫然地看著他,整個人仍在無意識地蹭著,楚昭扳著他的臉繼續(xù)喊:“傅雙林?”雙林掙扎了一會兒,眼前白花花一片終于凝出了焦點,找回了些神智:“殿下……”動了動似乎想坐起來,卻四肢酸軟無力,楚昭按著他道:“別動,我已喊了柯彥,你感覺怎么樣了?”

    雙林感覺到自己呼吸都是熱的,搖了搖頭:“我很熱……給我喝點涼水……”他的聲音嘶啞而微弱,蒼白的臉上被熱氣熏出薄紅,楚昭拿了桌上的茶杯扶起他來給他灌了一杯,看他張著嘴似乎連吞咽都難了,楚昭又不是個慣伺候人的,眼看著流了不少水到胸口,大氅滑落看到他從脖子到胸膛已全變成粉紅色,楚昭拉起大氅將他重新裹嚴實按回座位道:“你再忍一會兒,等回了王府,大夫來了就好了。”

    雙林閉了眼點了點頭,看得出他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再蹭,卻整個身軀都控制不住的細細地顫抖著,頭發(fā)被汗?jié)褓N在額頭脖子上,全都一綹一綹的,楚昭又是生氣又是惱怒,喝著外頭道:“快點!”

    到了王府的時候,雙林又已陷入了昏迷中,楚昭一摸他的額頭,暗道這樣燒下去只怕人要傻了,也不等服侍的內(nèi)侍來扶,直接連著大氅將雙林抱起來往自己寢殿走去,那里柯彥早已帶了藥箱候著,楚昭將雙林安置道床上便道:“快點,說是被喂了些助興的藥,孤看著他神志不清,只怕是什么虎狼藥?!?/br>
    柯彥忙過來把脈后,眉頭也蹙得死緊道:“藥性太烈,想必都是些鹿茸海馬之類的,雖然可以開些藥調(diào)理,始終還是讓他自己紓解出來才好……傅公公因是中人,且想是前陣子因凍瘡,進補活血的藥吃多了,本就有些體質(zhì)燥熱,沒法子紓解因此藥性持久些……待藥性發(fā)過了便好了?!?/br>
    楚昭怒道:“他都燒成這樣了,待藥性過,難道要一直這般燒下去?”

    柯彥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有些猶豫道:“若是想不燒,用涼水替他泡泡也便能降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