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完）

    【作者：貼文機器】

    字?jǐn)?shù)：55678

    序

    圣天諸神！吾等卑微，信作永世之仆，愿行諸神之旨，沐諸神之慈。地上財

    富衣糧乃至生命，皆為諸神所授，正如地上國度權(quán)柄乃至榮光，皆為諸神所有。

    圣天諸神！吾等匍匐，讚美輪回。吾等榮耀，雖死得生！

    小小的廣場已有幾千人彙集，他們穿著簡單的衣裳，跪伏於地，齊聲禱告。

    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圣女，披著白色的紗衣，緩步走向廣場中央的臺階，步

    上高臺。神官大聲唱出讚美諸神的圣歌，將象徵圣潔的水，與代表輪回的花瓣，

    輕輕灑到圣女身上。

    圣女緩緩向前，美麗的花瓣灑落在她腳下。高高的臺階之后，是由巨大的石

    塊壘出的平臺，上面空無一人，只有還在不停祝禱的神官，站在她剛剛經(jīng)過的臺

    階兩旁。她登上去，莊重的站直身體，卸去外衣。陽光立即將她雪白的肌膚照亮，

    勻稱的身材讓閃亮的水珠襯著，在高臺之上，閃閃發(fā)光。

    廣場眾人皆安靜下來，這是圣女重回眾神懷抱的莊嚴(yán)時刻，在她脫去外衣的

    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神蹟再度降臨。

    「藉由眾神的恩惠，吾等在生命走向終點之際，將重入轉(zhuǎn)輪，再世為人?！?/br>
    圣女的祈禱，在這片突然變得肅穆的廣場之上，顯得格外清澈明亮：「人生

    而將死，惡魔之咎。但受諸神恩故，雖死，得生?！?/br>
    禱辭剛落，天空便放五彩光華。伴隨著震耳嘯叫，巨大的金色鵬鳥從天而降，

    穩(wěn)穩(wěn)的落到高臺之上。神蹟再一次的降臨了，正如諸神一直向萬民承諾的那樣。

    所有人都跪立起來，舉起雙手，朝天歡呼。

    圣女便在這歡呼聲中，從容的乘上鵬鳥。在眾人的屏息注視下，她緩緩垂頭，

    潛心祈禱。烈焰之柱從鵬鳥身下激發(fā)出來，卷起駭人的氣浪，將跪在兩旁神官的

    衣袍灌得呼呼作響。鵬鳥沒有任何停留，載著圣女沖天而起，轉(zhuǎn)瞬消失於云端之

    間。

    正如幾百年來一直輪回上演著的，圣女離世三天后，金色的鵬鳥再度降臨，

    帶來了她新的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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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節(jié)

    還沒有到祈禱的時候，神殿內(nèi)只有他們二人。

    一排排的木凳列在殿內(nèi)，為首一張長桌，有幾十只蠟燭整齊的插在燭臺上，

    無言的閃著光。石壁高聳，僅在離地幾人高的地方開著窗戶，斜斜的陽光曬將進

    來，照在另一側(cè)的壁畫上。畫中穿著白色神袍的女人，安詳?shù)恼玖⒅?，一手抱?/br>
    孩子，另一只手輕撫跪在她面前，似乎快要失去生命活力的中年男子。救贖的光

    輝從女人頭頂播灑下來，照耀在男人幸福的臉龐上。

    「這就是您的世?！?/br>
    十歲的女孩睜大眼睛，站在墻下，抬頭看那對她來說還很高大的壁畫。穿著

    紅色粗布袍子的神官跟隨著，向她介紹這壁畫的來歷。

    「這是我？」小女孩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她的聲音在這昏沉的暮光中顯得

    格外清脆。

    「這是三百年前的您，圣女大人，是您來到這凡間的世。」神官謙恭的

    介紹道：「諸神派遣您來到這里，向我們傳播神的旨意與恩惠。我們曾受惡魔蠱

    惑，付出了慘重代價，每人只得陽壽三十，就如畫中的這名男子。神憐憫我們，

    降下圣女為我等傳道，只要我們信奉諸神，便可以戴罪之身，輪回復(fù)生?！?/br>
    「我手中抱著的孩子，就是他重生的樣子嗎？」小女孩認(rèn)真的問道。

    「是的。」神官謙順中透著欣喜：「您對神啟的親和力，遠在我們每個人之

    上，難以想像您只是剛剛開始正統(tǒng)的神學(xué)課程?！?/br>
    「我昨晚……」小女孩陷入回憶。

    「您不妨說出來，在成為下一代偉大的圣女之前，您會需要我的解惑。」

    「倒不是覺得說出來有多難為情?！剐∨⒌碾p眸中流露著與年齡不太相稱

    的迷思：「只是做了些夢。我穿著白色的紗衣，走上高高的石階，有很多神官站

    在階梯邊，把香香的花瓣灑向我。那些階梯明明很高，我都能輕松的邁上去……

    后來，我站在高臺上，看見一只巨大的金色怪鳥，飛到我身邊……「

    神官凝神聽著。燭光照在他棕色的頭發(fā)和年輕的臉龐上，為他褐色的眼睛染

    上一層溫暖的光彩。他曾多次親手將臨近人生終點的凡人們送上鵬鳥，再又接回

    他們的轉(zhuǎn)世rou身，見證此等偉大的神蹟，亦是他神官工作的重要部分。況且，圣

    女的上次轉(zhuǎn)世，他也是相送者之一。

    「那就是我的前世么？」女孩微笑道：「能夢到前世的事就好了，這樣

    我自己就能從睡夢中學(xué)習(xí)神旨，不勞煩你來教我啦?！?/br>
    女孩背著手，踱著小小的步伐往神殿深處走去，神官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頭。

    「我在夢中來過這里，也見過你的模樣。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就像今天這

    樣?！古ι窆僬f道，而后者跟隨著，微微頷首。

    走到神殿盡頭，女孩伸手，試圖推開那沉重的木門。神官緊走兩步上前，寬

    大的手掌按到門上，大門應(yīng)聲而開。

    「嘻，謝了。」女孩笑道：「我總覺得自己還是夢里的樣子，可實際上……」

    她伸出手來，偷偷比照了神官放下的雙手：「等我長大，不過幾年，或許你

    也要轉(zhuǎn)世了吧?！?/br>
    她淡淡的說著，走出大門。凜冽的山風(fēng)迎面刮來，將裹在她小小身軀上的衣

    袍吹得烈烈作響。他們倚著高大的石砌神殿，面前伸展著遼闊的高原畫卷，青色

    的草場連著遠處的山峰，在那淡藍無暇的天幕之下，峰頂?shù)难X線清晰可見。

    「瞧那些白色的雪。」女孩呢喃著。神官脫下自己的罩袍，於寒風(fēng)中，將這

    塊被吹得如紅色旗幟般的衣物，圍到女孩身上。

    「三百年前，諸神於那雪峰之下，將您的世降臨凡間，令我們聆聽諸神

    的教誨，見證不可思議的神蹟?！股窆傩卸Y道：「您是諸神賜予我們的最偉大的

    珍寶，圣女大人?！?/br>
    「你一直追隨著我。在我關(guān)於前世的夢中，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現(xiàn)在也一

    樣。」女孩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遠處的雪山，在那山巔之下，依稀可見一些牧人，驅(qū)

    趕著瘦小的牲畜，裹著襤褸單衣低頭前行。

    女孩眼中現(xiàn)出一絲憂愁。

    「塵世皆苦?！股窆俅故椎溃骸赴咨酱笕说那笆?，與世俗國王希澤一起，向

    民眾廣施恩惠，到您離世的時候，附近的居民都來送行，大家聚集在您身邊，齊

    聲讚頌諸神的恩德。當(dāng)時的壯觀場面，您或許在夢中還能見到?！?/br>
    「傳播神啟，令民眾讚仰神恩。這就是我來塵世的原因，不是嗎？」白山回

    過頭來，雙眸在吹亂的劉海之下，映著雪山的光芒。

    季節(jié)交替，日月流轉(zhuǎn)。不知覺間，便是幾年歲月的流淌?；馃岬尿滉栐谔?/br>
    神的授意下發(fā)揮出它最大的熱量，這正是夏季。風(fēng)神埃俄羅斯送來山嶺另一邊濕

    熱的水氣，而雨神玄冥則指引空氣中的雨水令其盡數(shù)降下。大地之神蓋布接受了

    風(fēng)雨陽光作為禮物，便讓地面長出瓜果，滋養(yǎng)凡間生靈。

    歪扭的石板砌著這座城市最中心的道路，幾位鐵匠正在路邊的鋪子里賣力的

    修著農(nóng)具。農(nóng)夫們圍在鐵匠鋪外等候，遠遠看到穿著白色神袍的人走近，便恭順

    的低頭讓開了路。一名乞丐畏畏縮縮的蹭上前來，枯瘦的手，將一只破碗伸到穿

    著神袍的女子面前。

    女子從袍袖中取出一只蘋果，遞給跟在她身后的神官。這名中年男子接過蘋

    果，低頭將其輕輕放到碗里。

    「即使諸神的恩惠已然慷慨，飢餓的陰影仍然在民眾間蔓延?！?/br>
    乞丐得了食物，千恩萬謝的去了。

    「跟我來，普羅米?！拱准喲谟持⒛鹊纳碥|，罩袍壓著漆黑的長發(fā)，已然

    成熟的臉龐依舊清秀動人。白山在夏日的微風(fēng)中輕輕拉攏神袍，帶頭走在前面。

    伴隨了她兩世的神官，忠誠的跟在身后。

    城鎮(zhèn)中心的石板路也不過幾百米的行程。稍走不遠，便是泥濘的沙土路面，

    在前一晚的雨水浸泡下，坑洼的地表滿是羊蹄的痕跡。一名農(nóng)夫推著獨輪車迎面

    而來，車上載著幾只甜瓜。

    「這就是你今晚的食物嗎，農(nóng)夫？」白山停下來，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獨輪

    車上，農(nóng)夫立即惶恐的將車停穩(wěn)，低頭行禮。

    「是……圣女大人?！罐r(nóng)夫低聲回答：「這是我們?nèi)迦恕氖澄?。?/br>
    普羅米聽見圣女暗自嘆息，便出聲幫詢：「告訴我，耕作者，你的族人剛剛

    輪回，還無力耕種嗎？」

    農(nóng)夫行禮道：「諸神在上！我們?nèi)辶?，和別族一樣男女各半。族里只有

    一對夫妻剛剛輪回，我們有四名勞力喂養(yǎng)他們。向神起誓，我們每天早起勞作，

    下午回神殿祈禱。感謝蓋布，我們種的麥子還在生長，瓜果已經(jīng)成熟。圣女大人，

    我們有得是力氣可以使，諸神恩賜的麥苗和瓜秧，我們每次種完，都感覺還有富

    余的力氣，如果諸神可以賜下苗秧，大家一定會獻上祭品，感激神恩！」

    普羅米出聲反駁：「每年冬末，諸神降下的鵬鳥所攜物資之豐，我們都有目

    共睹。因為懷罪，我們才需留在凡世受苦……」

    看見四周的農(nóng)夫也漸漸圍攏上來，普羅米更大聲的說道：「羊群不會產(chǎn)子，

    作物的種子也無法發(fā)芽，這都是我們曾經(jīng)受惡魔引誘所致的后果，於神啟中寫得

    清楚明白，凡人們就算受餓凍死，也是罪有應(yīng)得。是諸神給予了我們活命的機會，

    不僅賜下羊群的幼仔，將以神力發(fā)出芽苞的秧苗送給我們栽種，更讓我們壽盡輪

    回，從而獲得過去黃金時代的人們都難以想像的長久生命，即便如此，我們卻不

    虔誠的感謝諸神，反而索取，這難道是我們應(yīng)有的樣子嗎？」

    被訓(xùn)斥的農(nóng)夫低頭囁嚅：「只是……秧苗雖然很多，但我們這么多人，大家

    一分，就沒有多少……雖然已經(jīng)努力耕種，族人們還是會餓著肚子。每次干完農(nóng)

    活，我們都覺得還有余力，如果有莊稼……」

    四周的農(nóng)夫們低聲附和著，一時間，人們訴說著各種各樣的請求與愿望，將

    圣女圍在了當(dāng)中。

    普羅米想要接話，白山攔住了他。圣女走到眾人中間，白色的袍衣軟軟的貼

    合在身上，鍍著奪目的陽光。她於袍袖中伸出雙手，如幽蘭般的白嫩手指輕輕挑

    開罩帽，那一頭烏黑的秀發(fā)便如瀑布般傾泄出來，於微風(fēng)中，拂著她精緻的臉龐。

    白山環(huán)視四周，回應(yīng)著所有人的注視。剛滿十八歲的她，卻是多世輪回的圣

    女，在這樣的場合下，也沒有絲毫慌亂的意思。她莊重的掃視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每個目光上都作了短暫停留，令他們每一個人都感受到，接下來的一番話，圣

    女是單獨說給他聽的。

    人群安靜下來，只有清脆的女聲如夏日溪流在流淌。

    「請聽我說。我是白山，這片大地上的神仆。你認(rèn)識我，不管彼此輪回多少

    世，我都是你的朋友。大家都知道，每天的這個時候，我都應(yīng)當(dāng)在神殿里祈禱才

    對，而我?guī)е窆賮淼竭@里，踩在這片泥土上，就是想要的瞭解這泥土中發(fā)

    生的事情?！?/br>
    她輕輕拍了普羅米的肩頭：「追隨我的這位神官，這一世的壽命行將結(jié)束，

    隨時可能蒙神召喚回到神域。我?guī)麃?，讓他聽到踩在泥土上的你的聲音，并?/br>
    他在進入輪回時，以最虔誠的姿態(tài)匍匐於諸神面前，懇求諸神聆聽這些聲音。我

    們會有的羊羔，的秧苗，諸神是至偉的，是至大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