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第十三章·兔兒爺 姚爺和王朗回到王家小院里時,雷大錘已經(jīng)從隔壁過來了,正坐在絲瓜架子下面,一邊修著一把壞了的竹椅子,一邊和板牙奶奶說著話。板牙娘捉了板牙,在廚房里給他洗著澡。三個女孩子則全在東廂里,圍在那個孩子的床邊上,問著他剛才跟官差說的那些話。雖然其實她們隔著門早聽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說,有的謊言真的不是說的人怎么高明,而是聽的人不走心。三姐只聽了個七七八八,就已經(jīng)在那里盤問著那個孩子:“你連哪個孩子在哪個碼頭被拐上船的都記得那么清楚,怎么就不記得自個兒從哪里來的了呢?” 打她們?nèi)齻€一進屋,那孩子就像怕雷寅雙跑了似的,巴巴地握了她的手。這會兒她正坐在床頭處,一只手覆著那孩子的額頭試著他額頭的溫度。聽三姐這么問著他,便扭頭替他反駁著三姐道:“你沒注意到嗎?算起來,他應(yīng)該是在那些人販子手里呆得時間最長的一個了。誰知道他的記憶力是什么時候恢復的?不定是那些孩子上船之后才恢復的,所以他才只記得別人不記得自己啊。” 見孩子們都不在跟前,姚爺趕緊趁著這功夫,把他剛才跟王朗說的話,也全都跟板牙奶奶和雷大錘說了一遍。說完,他向著板牙奶奶和雷大錘使了個眼色,便轉(zhuǎn)身進了東廂。 一進屋,只見那孩子被雷寅雙裹成個粽子模樣,竟只從那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被子里露出兩只烏黑的眼眸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天這么熱,捂出一身汗來倒更著了涼了?!闭f著,上前將那孩子從被子里解出來,又握了他的手腕道:“我再給你看看脈相?!?/br> 他那里作勢給那孩子診著脈,外頭接到他眼風的板牙奶奶和雷大錘便各自找著借口,不著痕跡地把雷寅雙等三個人全從屋里叫了出去。也不知道雷大錘跟雷寅雙說了句什么,隔著窗戶就聽到雷寅雙歡呼一聲,轉(zhuǎn)身便要跟她爹回家??膳R出門時,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回來,跑到東廂門口,探頭沖那孩子叫道:“我跟我爹回家一趟,你等我啊,我一會兒就回來?!闭f著,便屁顛顛地拉著她爹的手回了家。 院子里,板牙奶奶則支使著三姐和小靜幫她干著活。姚爺聽著動靜,知道幾個孩子暫時都不會過來,便放開那孩子的手腕,起身過去關(guān)了東廂的門,然后回過頭來,微瞇著一雙三角眼,捏著胡子看著那眼睛里升起警覺之色的孩子,笑瞇瞇地問道:“你真不記得你叫什么名字了嗎?” 雖然只相處了這半日,江葦青已經(jīng)認識到,姚爺應(yīng)該是這鴨腳巷里的首腦式人物,似乎大家都特別信服于他。且他也注意到,這姚爺也很是睿智,總能于無聲無息中指使著別人按他的意圖行事——比如,不著痕跡地指使鎮(zhèn)上百姓們忘掉膽怯,去追那些人販子。 他看著姚爺一陣沉默,心底則在暗暗盤算著,怎么做最為妥當。 “你若想對我說謊也行,”姚爺?shù)?,“只是,我怕是不會再讓你留在鴨腳巷了。” 江葦青驀地一抬頭,那雙看起來單純而澄凈的眼眸中,忽地閃過一道厲色。 像是捉到了他的短處一般,姚爺?shù)靡獾匚⑿α艘幌拢值溃骸安贿^我答應(yīng)過雙雙,不會把你胡亂交給什么人的。你放心,明兒我會把你送到里正那里。正好他那里還有你那幾個‘難友’呢,你們倒正好可以一起作伴?!?/br> 他看著江葦青,江葦青也看著他,屋里一陣沉默。 姚爺也不催他,只走到桌邊,拿起火刀點起桌上的一盞小油燈。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jīng)全然暗了下來,江葦青看著姚爺點燃那盞粗瓷小燈,又看著那還沒有豆粒大的火苗眨了眨眼——可以說,在他逃亡做乞丐之前,哪怕是他舅舅和他父親還在打著天下的戰(zhàn)亂年代里,他都不曾見過這樣簡陋的燈。 看著這燈,不由叫他想起一路逃亡的驚險,想起之前那錦衣玉食的生活,想起家里那些圍在他身邊奉迎著他、贊美他、放縱他,同時心里其實也在厭惡著他的人……以及……家人…… 他抬起頭,看向姚爺。 那豆粒般大小的火苗,映在姚爺那如豆粒般大小的眼眸中,使得他那雙深藏在厚重眼皮下的三角眼看起來頗有些詭異——竟給人一種這雙眼能夠洞察一切世情人心般的錯覺。 江葦青垂下眼眸,略思索了一會兒,便抬頭坦然看著姚爺?shù)溃骸澳阆胫朗裁??”又道,“我會盡量不撒謊,只是有些事,我還不能說。” 姚爺盯著他看了好半天,似終于做了個決定般,忽地一點頭,道:“你多大了?” 江葦青看著他一陣沉默。 姚爺眨眨眼,笑了起來,“好吧,看來這是不能說的問題。那么,真有人要殺你嗎?” “是。” “誰?” “我聽到他們報的是鎮(zhèn)遠侯府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侯府的什么人要殺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殺我……”許是看到姚爺張開嘴,似要說話,江葦青趕緊補充著又道:“不過他們好像不想我死在明處,他們更希望我死得無聲無息,不引人注目,所以我想,我大概不會給你們帶來什么危險?!?/br> 姚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確實是在心里評估著這孩子可能會帶來的危險來著,卻再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能捉摸到他的想法。從很久以前就有個“鬼師”外號的姚爺,這會兒不禁看著那孩子欣賞地微瞇了眼——便是個大人,若不夠通透,怕都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猜到他心里才剛升起的顧忌,這孩子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雖然證實了他的聰慧,卻也同時證實了,這孩子的心眼兒有夠多的! 姚爺微微笑了笑,走到床邊坐了,捋著胡須看著那孩子道:“那,你家人呢?這能說嗎?” 孩子搖搖頭,道:“我身上確實是有些麻煩事,不過那是我自己的麻煩,跟別人無關(guān)。我希望您能收留我,我不會白吃飯的,您會發(fā)現(xiàn)我比您想像的能干,便是有些活我一時不會,很快我也能學會的,我學東西特別快……” 姚爺一擺手,打斷他的自吹自擂,笑道:“就你這三寸小布丁,能用你做什么?” 他看著那孩子。 那孩子則被他說得一陣沮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是在嫌棄自己的手生得太小了一般——確實也是,江葦青正懊惱著這會兒他怎么才十歲,而不是已經(jīng)二十歲了。 “那么,你真不是鎮(zhèn)遠侯府的世子?”姚爺突然問道。 江葦青一震,抬頭看著姚爺。半晌,他忽地一陣苦笑,道:“您是不是在猜,我到底出自誰家,我的身份對于您是不是能有什么助益?”他點點頭,“是,我確實有點身份的,只是,眼下我的這點身份,怕是沒辦法幫您任何事??蓪砭碗y說了。如果我告訴您我的身份,您將我還回去,我的家人或許會酬謝您一筆銀子,可卻再沒有下一筆了。而我,若是留在那個家里,大概遲早還是會被人弄死??扇羰悄芰粑蚁聛恚WC我平安長大,等將來我回去,我一定會加倍回報您。一筆的交易,和長久的生意,哪一種更合算,姚爺爺您一定能算得過來這筆賬的?!?/br> 姚爺也震驚了。若說這孩子能夠猜到他的顧忌,那是這孩子心眼兒多,那么能夠猜到他那些不能告人的打算,就不是一個普通孩子能夠做得到的了。而,便是個大人——跟愚蠢的大人們打過太多交道的姚爺深知——若是不夠機靈,心思不夠敏捷,怕也未必能夠猜到得他那些暗地里的打算。何況,這孩子居然還懂得借著他的那些打算跟他討價還價! 姚爺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副孩子的軀殼里,其實確實藏著個大人的。他不禁捋著胡須,對這聰慧得幾近妖孽的小子更多了一份欣賞。 “咳,”他假意輕咳了一聲,又問了那孩子一遍,“你幾歲了?” 江葦青這才意識到,他的那番話,說得實在不像出自一個孩子之口??上胫€想要長久地賴在這里,即便掩飾也只能是一時的,他便決定,最好能盡快讓姚爺?shù)热诉m應(yīng)他這一點兒也不孩子氣的說話方式。于是他再一次“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道:“年齡只能衡量你在這世上活了多久而已?!?/br> 姚爺不禁又看著他輕咳了一聲。頓了頓,他才又問道:“你為什么想留下?” 江葦青的眼眸不禁一陣輕微搖晃。若說一開始他是希望能夠留在那帶給他溫暖感覺的虎爺身邊,那么,在看到鴨腳巷這三家沒有一點血緣關(guān)系的人家之間,那親如一家的友愛時,不禁叫他心生一種向往。 從小,他就和他的家人不親。不管是他父親還是祖母,似乎都害怕他夭折在自己的手中一般,都更寧愿把他交給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下人們?nèi)タ醋o,他們只負責到時到點地來看他一回——看他有沒有病好,或者有沒有病死——甚至很多時候,他們都懶得走這一趟,只派江承平過來看一看他是否還活著。而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該怎么排解被家人冷落的憤怒,便只能把這憤怒的情緒發(fā)泄到那些伺候他的人身上,或者是奉命來看他的江承平的身上。因此,有關(guān)他喜怒無常刻薄寡恩的名聲,便是這么得來的……至于他被江承平找回去后,瘸了腳的他,倒是意外地認識到,除了他的家,他自己的小院外,外面還有一個花花世界。只是,他后來所認識的那些人,卻也沒有一個是真心要交結(jié)于他的。那些人交結(jié)的,與其說是他,倒不如說是他身后的侯府,和宮里的外祖母,更甚者,是沖著他的皇帝舅舅…… “我……沒有家人……至少沒人真心當我是家人的家人?!彼悦芍垌?,“我看著你們?nèi)胰耍髅鞑皇且患?,彼此間卻比一家人還親,叫我很是羨慕,我……”他似乎不習慣給人說自己的想法,不禁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眼,再抬起頭來時,那種類似害羞的神情已經(jīng)不見了。他明亮著眼眸道:“我不會白住在你們這里的,也許現(xiàn)在我給不出什么錢來,將來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br> 姚爺瞇著眼,看著他捋了半天胡須,道:“聽你的意思,像是便是你家里人找來,你也不想跟他們回去?!?/br> 江葦青略垂了垂頭,然后半真半假地撒了個謊,“之前我也逃過一次的,那些人販子跟人說,我是鎮(zhèn)遠侯府的世子,是淘氣離家出走的,就又把我?guī)ё吡?。他們嚇唬我,說鎮(zhèn)遠侯府有人想要我的命,可他們看我長得好,沒舍得殺掉我,說要給我一條活路,帶我去南方。我跟他們說,我家里人可以給他們錢,叫他們放了我,他們……他們卻說,我家里根本就沒人在找我……”他做了個悲傷的模樣,垂下頭去握著手,道:“您若不信,可以去京城問問,可有人家上報,說是走失了我這么個孩子?!?/br> 他之所以說得這么篤定,是因為他知道,那前世時,侯府就沒有把他失蹤的事報官。后來他才知道,是江承平說服了他父親,讓他父親認為他只是淘氣離家去玩了。直到等了好幾天沒見他回來,他父親才著了急。那時候,他父親擔心的卻不是他的安危,而是擔心這時候才報官,叫宮里知道后,會認為他這個父親做得太過失職,所以他竟還是瞞了消息,只派了他那個比他大了五歲的庶兄江承平領(lǐng)著人一路追查線索…… 姚爺不禁歪著頭,和那孩子一陣目光較勁。 那孩子的眼,看上去還真像是雷寅雙所形容的小白兔的眼,一派天真懵懂,只是,這短短的幾句交談,已經(jīng)叫姚爺在心里給他定了個性——這孩子,絕對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姚爺卻是不知道,他這句無心的評語,簡直是直指人心! 見這孩子直直看著他,那眼眸不閃不避,姚爺心里不禁更加滿意了。至少這孩子懂得什么時候該裝天真,什么時候又該坦誠對人。 二人對視半晌,姚爺?shù)溃骸耙f,收留你這么一個孩子,也不算是個難事,便像你王爹爹說的那樣,不過是加一雙筷子的事。只是,你把你自個兒說得那么神秘,倒叫我們心里對你沒底了?!彼麚u搖頭,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 江葦青看著他眨了一下眼,直白說道:“爺爺心里其實已經(jīng)是愿意收留我的吧?不然您也不會在我面前叫板牙爹爹是王爹爹了?!?/br> 姚爺一怔,那捋著胡須的手一個不小心,竟扽下一根胡須來,直疼得他“嘶”了一聲,揉著下巴看著這古靈精怪的孩子道:“你到底幾歲?” 江葦青想著雷寅雙口口聲聲叫他“弟弟”,又想到她最恨人騙她的脾氣,和她那潑辣的性子,便沉默著垂了眼。 “這么說,你至少該比板牙大了?!币斂隙ǖ溃安欢ū入p雙還大吧。” 江葦青下意識搖了一下頭,正待要抬頭時,那關(guān)著的房門忽然被人撞開了,雷寅雙如一陣風般刮了進來,嘴里還喊著:“我回來了!” 她跳到江葦青的面前,不由分說將手里的一個糖人兒塞進他的手里,又彎著眉眼湊到他的鼻尖前笑道:“看吧,我說話算話,我說不會丟下你就不會丟下你。我回來了。” “這孩子!”坐在床邊上,險些被她撞到的姚爺抬手就往雷寅雙的頭上拍去。 可他的手還沒拍到雷寅雙的頭上,就叫人一把給架住了。 他抬頭一看,那三角眼不由又瞇了一瞇。 江葦青半跪在床上,正抬著手臂架住他的手。見姚爺看過來,他似有些不自在了,閃著眼道:“當心打壞糖人兒?!?/br> 姚爺眼一閃,笑道:“你倒護得緊?!薄闯鰜砹?,這孩子不知為什么,竟似乎十分喜歡雙雙,喜歡到都看不得他伸手去拍她。 回頭,他將他和那孩子說的話全都告訴鴨腳巷的大人們時,板牙奶奶嘆道:“這怕是就像那剛出生的小雞崽兒,看到鴨子也能當是母雞一般。” 板牙爹皺眉道:“他又不是真什么都不記得。行嗎?”他看向姚爺,“就這么收留他?” 姚爺?shù)溃骸霸倏纯窗?。”又道,“京里的消息,你加緊打聽?!比缓笕滩蛔∮指锌艘痪?,“那孩子,再長長,怕真是個人物?!?/br> 至于東廂里,已經(jīng)洗完澡的板牙正一臉羨慕嫉妒恨地看著江葦青手里的糖人兒。雷寅雙則嘰嘰呱呱跟三姐說著那糖人的來歷,直說得三姐煩了,伸手去捂她的嘴,道:“還能有什么來歷?不就是雷爹爹給你買的嘛!” 板牙回頭不滿地沖著雷寅雙噘起嘴,道:“以前你都是送我的!” 雷寅雙道:“這孩子不是才來嘛,還生著病,腳上又有傷……誒,”她忽然道,“既然以后他是要留在咱鴨腳巷的,咱也總不能老是‘這孩子’、‘這孩子’的叫他吧,偏他又不記得自個兒的名字了,咱是不是得給他起個名兒??!” “叫狗蛋!”板牙立時泄憤地道。 雷寅雙不客氣地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看著江葦青道:“他老叫我想到嬸嬸養(yǎng)的那窩小白兔,要不,就叫他小兔吧。兔哥兒……” 說著“兔哥兒”三個字時,雷寅雙一陣恍惚,她隱約有種感覺 ,這名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妥…… 三姐忽然“撲哧”笑了一聲,道:“兔兒爺!” 雷寅雙一怔。她想起來了。三姐說的“兔兒爺”是中秋廟會上常見的一種泥捏小人兒玩具,可她還知道這詞兒另有一個大人不會愿意讓孩子知道的含義……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知道的。她趕緊道:“這名字不好……” “我喜歡?!?/br> 忽然,那坐在床上,手里握著個糖人兒的小兔,抬著雙兔子般溫馴的眼,看著她柔柔笑道。 雷寅雙張張嘴,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指著他笑道:“是你自己說喜歡的,以后可別怪我?!?/br> “不怪你?!毙⊥每粗滓p,笑得更是溫馴了。 ☆、第十四章·活著的聲音 第十四章·活著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雷寅雙還散著頭發(fā),就從小靜的房間里竄到板牙奶奶的屋里來看小兔了。 其實昨晚她原想守著小兔的,小兔也不愿意放她走,可板牙娘一句“七歲不同席”,便打了回票,直接把雷寅雙趕去跟小靜睡了。雷寅雙還不甘心地嘀咕著,“什么‘七歲不同席’,板牙不還跟小靜jiejie一屋子睡嘛!” 王家只一正兩廂三間主屋。那正屋自然住了王朗夫婦;東廂里住了板牙奶奶;西廂的中間拉了塊簾子,又將兩張架子床背對背地放了,便住了板牙和他jiejie兩個。 板牙娘上前在雙雙肩上虛拍了一記,笑罵道:“能一樣嗎?那是親姐弟倆!” 這句話,倒勾起雷寅雙的心事來,便拉著小兔的手道:“那我也認他做我弟弟好了?!庇痔ь^問著她爹:“可好?” 雷爹爹對他這女兒可以說是有求必應(yīng)的,立時憨笑著點了頭。 于是雷寅雙一彎眼眸,回頭對小兔江葦青道:“你做我弟弟好不好?”又豎著拳頭道:“我打架很厲害的!你做了我弟弟,我就是你jiejie了。以后誰欺負你,我就幫你打他!就算是那個什么侯府的人追來也不怕,我?guī)湍愦蚺芩麄?!?/br> 便是她不以武力值誘惑江葦青,他也沒什么不情愿的地方,便立時點了頭,很是干脆地沖著雷寅雙叫了一聲“姐”,只喜得雷寅雙的虎目一下子彎成兩道月牙兒,抱著她的小兔弟弟就不撒手了。 可就算他倆已經(jīng)有了這“姐弟”的名份,到底沒能叫板牙娘點頭,叫她和她這“新弟弟”一個屋里睡了。 她沖進板牙奶奶的屋里時,板牙奶奶已經(jīng)起了,小兔還在睡著懶覺。 被吵醒的小兔揉著眼,那呆萌萌的模樣,歡喜得雷寅雙恨不能把他抱進懷里揉上一通。不過她這披頭散發(fā)的模樣,卻叫板牙娘抓了個正著,趕緊揪著她的耳朵,把她又塞回了西廂,喝罵道:“你個小老虎,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九歲了?!哪個大姑娘頭不梳臉不洗就往外跑的?!瞧瞧瞧瞧,連個腰帶都還扭著呢!”又叫著小靜,“給她理理!” 訓完了小老虎,板牙娘一回頭,就看到板牙奶奶正抿著嘴在笑,便不滿地道:“娘哎,您可別再笑了,該管著她些了,再這樣下去,將來怎么嫁人?!九歲了呢!就這樣嫁出去,還不被人笑死!” 板牙奶奶這才收了笑,道:“是呢,該給這野馬上上籠頭了?!?/br> 婆媳倆說著話,便出了正屋,去廚房里準備早飯了。 小靜是個喜歡穿衣打扮的。而且她不僅喜歡折騰自己,也愛折騰別人。如今板牙娘將雷寅雙塞到她的手里,她等于是得了件活玩具,立時便按著雷寅雙在窗前坐了,拿起她那把上面描著枝桃花的木梳子給雷寅雙梳起頭來。 雷寅雙就跟凳子上有釘子扎她一般,沒一會兒就扭一扭,扭得小靜急了,沖著窗外就喊:“娘,她不肯讓我給她梳頭!” 雷寅雙這才乖了,硬是忍著,可沒一會兒,又扭了起來,央求道:“jiejie,饒了我吧,就跟板牙一樣,給我扎個沖天小辮兒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