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而街對面,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子卻忽然站住腳,伸著脖子往吵著架的幾個少年人臉上一陣打量。 “娘,看什么呢?”一個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猛地拉了一把那個婆子,險些把那走著神的婆子拉得當街摔倒。婆子勉強站穩(wěn),卻是不小心把身后那個拉著她衣角的兩三歲孩童給絆倒在地。那孩子頓時大哭起來。 見那孩子哭鬧,少年的兩撇掃帚眉立時擰了起來,過去便狠狠在那孩子身上踹了幾腳,怒道:“哭哭哭,除了吃就只知道哭,早晚有一天把你賣了換錢!” 婆子見了,趕緊過去將那孩子從地上拉起來,回頭嗔著那少年道:“輕些,好歹是你親弟弟,打壞了又要花錢?!?/br> “這討債鬼,”少年怒道:“早叫你把他賣了,偏你嫌他這會兒賣不上個價,非要再養(yǎng)兩年。我可丑話說在前頭,要養(yǎng)你自個兒養(yǎng)去,我可不會累死累活來養(yǎng)活他!” “知道知道,”婆子一手抱起小兒子,卻是并沒有忙著安慰這受了驚的孩子,而是扭頭看著她那大兒子笑道:“我們寶兒天生富貴命,眼下不過是一時的時運不濟,且忍一忍吧,等過了這一段……”她忽然再次扭頭看向街對面的那幾個少年人,帶著絲恍惚道:“該我兒的,自是跑不掉……” 面對街口站著的三姐感覺到從對面窺視過來的目光,便抬頭往街對面看去。見一個婦人正哄著個哭鬧的小孩,一旁一個少年人不耐煩地呼喝著那尚不知事的幼兒,她不禁微擰了擰眉,然后便不以為意地轉(zhuǎn)開了眼。 她卻是不知道,她這里才剛轉(zhuǎn)開眼,婆子那雙渾濁的眼便又一次凝到了她的身上。 “真像?!逼抛有÷曕止镜?。 ☆、第59章 ·除夕 第五十三章·除夕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 過了二十三,吃了糖瓜祭了灶,新年也就拉開了序幕。隨著一陣掃塵除舊等等忙碌,除夕便如約而至了。 除夕夜里,鴨腳巷的眾人照例全都聚在龍川客棧里共同守歲——自花姐和雷爹訂親后,這已經(jīng)成了四家人的慣例。 和往年一樣,客棧住店的生意并不好,此時店里也沒個客人。不過如今客棧也不靠這住店的生意發(fā)財,倒也不妨礙。 照著舊例,那客棧大堂里開了兩桌酒,男人們一桌,女人和孩子們又是一桌。今年卻因著李健身上多了個秀才的功名,叫姚爺把他和小兔給叫到了男人那一桌去。板牙見了甚是不服氣,噘著個嘴兒道:“健哥兒也就罷了,好歹他是秀才公,可小兔跟我一般大,他干嘛也跟著坐過去?” 除了板牙外,其他人對小兔坐到大人那一桌倒沒個意見,就是總跟小兔形影不離的小老虎,心里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誰叫跟一團孩子氣的板牙比起來,她家小兔顯得又成熟又穩(wěn)重呢。 男人那一桌,除了姚爺、雷爹、王朗和李健、小兔外,還空著一席,那是給廚房里正忙碌著的胖叔預備的。 如今瘦猴已經(jīng)成了家,娶的是街對面老虎灶張老爹家的小孫女,所以天還沒擦黑,花姨就放瘦猴回家過年了。胖叔則仍是單身一人,且也沒個娶親的打算。他把自個兒當作是客棧的一員,姚爺?shù)纫舶阉斪骷胰艘话?。而雖說姚爺給他在席上留了個位,他卻不放心把他的廚房交給任何人,所以仍和往年一樣,在廚房里掌著勺。女人們那一桌,卻是除了板牙和粗手笨腳總闖禍的雷寅雙外,其他人全在廚下幫著忙。 姚爺聽王朗說著衙門封筆前收到的最后一道旨意,然后抿了口自家釀的青梅酒,回頭沖廚房里招呼一聲:“行了,都過來坐吧?!?/br> 花姐等雖在廚房里答應一聲“就來”,卻是誰都沒露個頭。 姚爺原也只不過是客氣那么一聲的,便不在意地回過頭去,接著剛才王朗的話感慨道:“那位肯下這樣的赦令,可見確實是個有胸襟的?!?/br> 卻原來,朝廷慣例都是在臘月二十六封筆的。封筆前,縣衙接到的最后一道上旨竟是道赦令。那赦令上面,頭一次將十年戰(zhàn)亂里曾抵御過韃子的各路人馬全都統(tǒng)稱為“義軍”,甚至包括曾和朝廷爭過天下的大龍軍。旨意里不僅赦免了當年曾與天啟軍交戰(zhàn)過的各路人馬,還要求各地衙門安撫好那些曾為驅(qū)除韃虜流過血汗的“義軍”幸存者,不許究其舊賬,只宏揚其民族大義…… “就是說,”王朗隱晦地看了一眼雷爹,和姚爺討論道:“當年曾跟天啟軍打過仗的,哪怕曾殺過天啟軍將領的,應該都沒事了?!?/br> 姚爺?shù)溃骸霸鐑赡辏⑾履堑勒邪仓紩r,我就想著,他該有這樣的氣魄的。只是這兩年沒看到動靜,只當再不可能了。不想那位倒真是個有氣魄的,難怪最后只有他能成了事?!?/br> 這話卻是說到當今頭上了。 作為應天軍遺孤的李健忍不住就往小兔臉上瞅了一眼。他和鴨腳巷的孩子們一樣,也不知道小兔的真實身份,只因著雷爹和姚爺對小兔的看重,叫他心里免不了把小兔拎起來掂量了又掂量。加上他姑姑和雷爹訂親的事,叫他早將虎爺雷寅雙視作自己的家人,見鴨腳巷的大人們都似有若無地把小兔跟雷寅雙湊作一對兒,他對小兔除了掂量外,難免又帶了幾分家長似的考量。 小兔早察覺到李健打量他的眼神,表面仍維持著一貫的平靜,只執(zhí)著酒壺給姚爺?shù)纫灰恢匦抡鍧M了酒。 姚爺又問著王朗:“那南巡的事兒,有定論了沒?” 過了八月時,朝廷里就傳出風聲,似乎是皇帝有意南巡舊都,祭掃祖陵什么什么的。只是,明兒便是新年了,上面依舊沒個定論。 “哪有那么容易,”王朗道,“要南巡,修路便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小兔忽然道:“其實可以利用舊時驛道的?!?/br> 王朗不禁驚訝抬頭,看著他道:“朝里還真是這么議著的,不過眼下還沒結論。” 舊驛道離江河鎮(zhèn)不過十來里地。當年江河鎮(zhèn)之所以敗落,便有韃子入主中原后棄了舊驛道的緣故在其中。只是,因時隔久遠,知道這驛道的人并不多。他便又問著小兔道:“你怎么知道那舊驛道的?” 姚爺笑道:“十有八九是從宋家老爺子那里什么亂七八糟的書上看到的。” 小兔沒吱聲——他這卻是偷了巧的,前世時他舅舅南巡,就是啟用了這舊驛道,所以他才會來到這江河鎮(zhèn)上…… 王朗道:“說到宋家,二老爺升官了,入了戶部。”又笑道,“那宋老爺子總瞧不起他那兩個兒子,其實我倒覺得兩個都是好的。宋大老爺經(jīng)商上很有些手段,聽說他們家的絲綢鋪子都開進京城去了?!?/br> 提到京城,王朗忽然看看小兔,道:“京里有個傳聞,說是鎮(zhèn)遠侯替府里的大公子上了折子,請封世子之位?!?/br> 小兔的眼一眨,那給李健酒杯里斟著酒的手微頓了頓。 王朗抬眼看看他,又道:“那位世子爺失蹤已經(jīng)快三年了,京里一個個早認定了他再無生還的可能,只宮里的老太后不肯認,這請封的事兒才一直這么拖著的。如今那位大公子眼瞅著就快十八了,聽說因著這事兒,連親事都給耽誤了,想來年后怎么也該有個說法了?!庇值溃暗故怯屑质?,聽說那位世子爺小時候是住在舊都的,偏這兩年,朝廷查訪的重點一直都在南方,竟沒一個想到往舊都方面查訪,不知是個什么緣故?!?/br> 姚爺也看了小兔了一眼,道:“還能有個什么緣故,當年他怎么失蹤的,便怎么叫人往南邊布著疑陣唄?!?/br> 正說著,胖叔在廚房里喝了一聲,“上菜嘍!” 隨著他的話音,那廚房門上的青花布簾一挑,身材窈窕的小靜打頭,捧著個白瓷小盤,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身材嬌小的三姐跟在她的身后,再往后,卻是難得穿了身女裝的花姐花掌柜?;ń愕暮竺媸前逖滥锖桶逖滥棠?,胖叔一手托著個大托盤在最后壓著陣。 姚爺?shù)热颊酒鹕韥砣ソ硬?。姚爺和王朗接過菜后,雷爹伸過手去,恰好是打花姐手上接了菜盤。 今兒花姐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頭上的花翠倒不像之前那般多,只精致的兩三樣,卻是點綴得她烏發(fā)如云,眼波流轉(zhuǎn)。見雷鐵伸手來接菜,花姐微微一笑,那眼尾往雷鐵臉上一掃而過,便讓雷鐵接過去了一只菜碟兒,卻又側過身子避開他想接另一只菜碟兒的手,一邊彎腰將另一只手上端著的菜碟兒放到桌上,一邊對姚爺?shù)壤事曅Φ溃骸熬瓦@些了,等交子時時再下餃子?!?/br> 說完,便像當年指揮土匪打埋伏般,一一指揮著胖叔板牙奶奶等人都落了坐,她則又擒了自己的酒杯,走到兩張桌子中間,對眾人笑道:“托各位的福,這兩年咱幾家都風調(diào)水順,沒什么波折。只望來年年年如此。”說著,舉著杯兒自己先飲了一杯,然后抬眼看看雷爹,執(zhí)著壺自個兒給自個兒又斟了杯酒,走到雷爹身邊,道:“這兩年也虧得雷哥照顧了。旁人總問我倆啥時候把事兒辦了,雷哥你給個日子吧,省得老叫人逮著我倆嚼舌頭?!?/br> 頓時,偌大的客棧大堂里一片寂靜。 雷鐵再沒想到花姐會突然“發(fā)難”,不禁有些手足無措。他看看花姐,再看看姚爺?shù)热?,那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又看向雷寅雙。 雷寅雙則看著他用力地點著頭,一副恨不能替他做了主的模樣。 雷鐵默了默,再次扭頭看向花姐。 今兒除夕,大堂里點著明亮的燭火。那燭火映在花姐的眼眸里,似她的眼也在燃燒一般。 雷鐵心頭忽地一跳。他早察覺到他和花姐間有點什么不一樣了,但他卻有點不敢去面對那點不一樣……偏花姐一個女人家竟有那膽氣,當眾對他挑明了那點不一樣…… 他看看女兒那期盼的眼,忽然只覺得胸口鼓脹起一股氣息——連個女人都敢面對的事,他一個大男人豈能落了后。他驀地站起,端著酒盅用力跟花姐一碰,道:“今兒有點倉促了,明兒吧。” “轟”地一聲,大堂里立時翻騰開了。姚爺指著雷爹和花姨一陣大笑,王朗干脆鼓起掌來,雷寅雙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興奮才好,干脆以兩只手用力拍著桌子,要不是三姐眼疾手快按住桌面,桌子都能叫她掀翻了。板牙娘和小靜全都捂著嘴在笑,只板牙奶奶過去拉了滿臉漲紅的花姐回來,嗔著雷爹道:“什么叫今兒倉促了就明兒?明兒也倉促了!怎么著都得挑個好日子才對?!?/br> 姚爺看看有點興奮得過了頭的雷寅雙,道:“那就初六吧。初六是雙雙的生辰,正好來個雙喜臨門。” “三喜臨門!”雷寅雙立時叫道,“小兔跟我一天生辰!” *·*·* 雷爹和花姐原就不是那種愛講究個虛禮的人,且二人又都是二婚,若不是板牙奶奶堅持,這二人恨不能當著眾人拜個天地就算是成了禮。在板牙奶奶的堅持下,二人不得不作了妥協(xié)。然后接下來,直到子時前,兩桌人全都沒心思吃酒了,竟是在那里列起請客的單子來。 這些事自然是不用孩子們插手的。大人們討論著婚禮細節(jié)時,李健早帶著雷寅雙等出了客棧大門,站在客棧的廊檐下,往街心里放著煙花爆竹。 雷寅雙放了一會兒炮仗,又看著李健點了幾支煙花,正要回頭去跟小兔說話。這才發(fā)現(xiàn),小兔竟不在她身邊。她奇怪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又探頭往客棧里喝著酒的幾個大人身邊看了一圈,見都沒有小兔的影子,便微皺了眉頭。 共同生活了兩三年,她早已經(jīng)知道,其實小兔并不是個愛熱鬧的人,甚至待人多少還有點清冷。但剔除那份清冷后,她卻也深知,其實這孩子骨子里極為敏感,也極容易多愁善感。與此同時,他還是個極貼心的孩子,每當他情緒不對時,他寧愿背著人等自己平靜下來,也不愿意叫人替他擔了憂。 所以雷寅雙只低頭略一沉思,便知道小兔是去了哪里。她將手里未放完的鞭炮塞給板牙,交待了一聲,“我回家一趟?!北戕D(zhuǎn)身回了鴨腳巷。 此時的鴨腳巷里極是清冷,除了巷外傳來的一兩聲鞭炮響外,便再無一絲兒的動靜。幽暗的巷底深處,三家門上掛著的紅燈籠,在這無風的夜色中,默默將三家的大門暈染成一塊溫柔的恬靜之地。仿佛只要推開那扇門,門里便是另一片不同的天地一般。 大紅燈籠映襯下,似乎連面目猙獰的門神看起來都顯得溫柔了許多。雷寅雙看著那親手貼上的門神默默眨了眨眼,然后沖自己搖頭笑了笑。見門上的鎖果然已經(jīng)不在了,她便推開院門,直接來到小兔所住的西廂門前。 一般來說,小兔是從不鎖門的,而當她想要推門進去時,卻是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門竟推不動,顯然是被人從里面拴上了。于是雷寅雙又搖頭笑了笑,抬手拍著門道:“小兔,你在里面嗎?” 西廂里一片寂靜,既沒有燭火,也沒有動靜。雷寅雙側耳貼在門上聽了聽。雖然里面沒有動靜,可這從里面扣上的門,顯然昭示著小兔就在里面的。于是她開始有節(jié)奏地拍著門,一邊笑嘻嘻地唱起一首夢里夢到過的童謠來:“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她正唱得高興,不想忽然有人從背后靠過來,在她肩上拍了一記。沒個防備的雷寅雙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就一個肘擊揮了過去。 小兔也被她這防衛(wèi)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也本能地格擋過去。 小老虎見了,兩眼一亮,當即跟小兔在雷家小院里動起手來…… 兩年來,小兔認真學,雷爹認真教,便是如今小兔還是打不過小老虎,可憑著那靈活的身法步伐,雷寅雙再想像當年那樣輕易拿下他,卻也不那么容易了。兩人這般噼哩叭啦過了十來招后,見一時擒不住小兔,小老虎便死心地收了手。她往后一跳,回頭不解地看看那推不動的西廂門,看著小兔疑惑道:“你怎么在外面?我還當你在屋里呢?!?/br> 小兔沉默著過去,抓住門栓把那扇門往上略抬了抬,于是那扇被變了形的門框卡住的門,就這么輕易地被推開了。 雷寅雙:“……我忘了。”她吐著舌尖一陣憨笑。 原正扶著門框看著她的小兔眼神驀地一深,盯著她的舌尖看了看,然后抬眸看向她的眼。 那閃著莫名光亮的眼,驀地就令雷寅雙心頭微微一顫,一種從沒有過的不自在,瞬間襲上她的心頭。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她微側了側身子,歪頭看著表情有些奇怪的小兔。 小兔仍是沒吱聲,只是看著她眨了一下眼,眼里那有點嚇人的亮光便這么不見了。他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然后一扯她的手臂,便拉著她翻上了屋頂。 白天的時候,小兔曾爬上屋頂,把屋頂?shù)姆e雪全都清掃干凈了。便是傍晚時又落了一點雪珠子,到底還沒能堆積起來。不過雷寅雙卻發(fā)現(xiàn),那屋脊的中央,似有被人坐過的痕跡——因為那里放著塊破麻片。仔細辨認,她還能認得出來,那應該是廚房里用來裝柴禾的破麻袋。 想來她以為小兔在屋里時,其實他一直是在這屋頂上坐著的。 小兔拉著她過去,按著她的肩,讓她在那麻片上坐了,他低頭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轉(zhuǎn)身和她并肩坐了。 雷寅雙抬著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小兔不愛開口,有心事也不愛跟人說,甚至很少有人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真實想法,但這卻不包括雷寅雙。不知為什么,雷寅雙總能十分精準地抓住他哪怕最細微的一點情緒起伏。 這會兒她就能感覺到,小兔不僅有點悲傷,還似乎在害怕著什么。 “怎么了?”她問著他,一邊伸手過去,握住小兔的手。 便是如今小兔的身體已經(jīng)很好了,再不像剛來時那樣常常生病,他的手仍是一如既往地有點涼。 她將他的兩只手都拉過去,捂在自己的掌心里,看著小兔的眼睛道:“你為什么難過?” 因為剛才王朗提及他的外祖母…… 江葦青總覺得經(jīng)歷刺殺后,他已經(jīng)心硬如鐵,除了曾對他有恩的虎爺雷寅雙外,他再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牽掛的,卻不想,在聽到王朗說他外祖母不肯承認他的“死亡”后,他心里竟會那么難受,難受到甚至都承不住眼前大家的歡樂,所以他便逃了出來…… 卻不想,還是叫虎爺找了過來。 他反手握住雷寅雙的手,垂眼看著她的手。 雖然雷寅雙武力值很高,可她的手相對于她的武力值來說,卻顯得格外嬌小。只要他攤開掌心,就能將她的手全然包裹在他的掌心里…… “是……王叔說到太后為那個失蹤的世子傷心,叫你想到你的家人了嗎?”雷寅雙敏銳道。 江葦青一怔,抬頭看向雷寅雙。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和雷寅雙應該天生就是雙胞胎的,因為她似乎總能摸透他心里一些不肯示人的想法。 “有……有點吧。”他低聲道。 雷寅雙將手從他的掌心里抽出來,抬手摸摸他的臉,同情地道:“總有一天,你能想起來的?!?/br> 江葦青看看她,心頭驀地一酸,干脆一側身,將頭伏在她的膝上。 剛才席間說到那道大赦令時,許姚爺?shù)热艘粫r還沒想到,他卻已經(jīng)想到,有了這個大赦令,他于鴨腳巷的眾人便再沒之前那么要緊了。當初鴨腳巷收留于他時,就是想著借由他的身份來保全鴨腳巷的眾人,所以便是他對虎爺有什么想法,鴨腳巷的人們也樂觀其成。畢竟,他的身份于虎爺來說,也是一枚“護身符”。 而如今赦令一出,他們便再不需要他這枚“護身符”了……以前板牙奶奶就常說,“結親得講究個門當戶對”,若不需要他來充當那枚“護身符”,他這相對于虎爺高出許多的出身,便顯然是他倆之間的障礙了——顯然比起他來,李健跟虎爺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同樣的出身,同樣的背景,以及如今將要成親的雷爹和花姨…… 雷爹溺愛女兒如命,便是換作他是雷爹,只怕他也寧愿首選李健,而不會選擇背景如此復雜的他為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