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這是雷寅雙上學(xué)的第二天。 她拒了李健送她上學(xué)的提議后,便由三姐和小靜陪同著,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才一進(jìn)教室,雷寅雙就看到一個熟人——江葦青的表姐,孫瑩。 孫瑩頗為熱情地迎上來笑道:“昨兒聽說你竟分到我們班上時,我還不信,這也太巧了?!庇钟H自引著雷寅雙來到一張明顯是新添置的書案前,笑道:“這是你的座位。恰好我就坐在你的前面,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br> 三姐和小靜好歹在女學(xué)里也呆了一年多了,自然認(rèn)得孫瑩,也知道她和江葦青之間的親戚關(guān)系。只是,她們和孫瑩到底不同班,也從沒有過什么交往。如今見雷寅雙竟和孫瑩笑盈盈地說笑著,三姐不由就擔(dān)心地擰了眉。 雷寅雙豈能不知道,便是她從來不是個好惹的,三姐和小靜也總習(xí)慣把她當(dāng)個無能似地照顧著。她便回身推著那二人,將她二人推出教室,道:“快到上課時間了,jiejie們回自己的教室吧?!?/br> 她推著三姐和小靜出了教室,她的丫鬟春歌則在書案旁,替她把筆墨紙硯等拿出來,在書案上一一放好。 春歌這里才剛放好筆架和硯臺,就見一個人影從旁邊經(jīng)過。那人忽地一抬手,寬大的衣袖掃過書案,立時便把春歌才剛放好的筆墨紙張都給掃到了地上。 目送著三姐和小靜各自進(jìn)了她們自己的教室,雷寅雙一回頭,恰好看到這一幕,她不由就“嘿”地喊了一嗓子。 許丹陽站住腳,低頭看看被她擼到地上的筆墨紙張,又故意往那雪白的紙上踩了一腳,這才抬著下巴看著雷寅雙,皮笑rou不笑地道了句:“對不住了,竟不小心把你的東西弄翻了。說來也該怪你家丫頭不好,哪能把東西這么放的?這還叫人怎么走路?”又抬手檢查著自己的衣袖道,“虧得沒臟了衣裳?!?/br> 旁邊跟許丹陽交好的一個女孩見了,捂著嘴笑道:“這也怪不得jiejie,原是學(xué)里發(fā)的衣裳不好,衣袖也太大了?!闭f著,意有所指地看向雷寅雙的衣袖。 雖然雷寅雙穿著跟她們同款同式的月白色圓領(lǐng)長袍,但她的衣袖卻是用那寬寬的皮護(hù)腕給束著袖口的。 這女孩的話音一落,便又有一個女孩指責(zé)著春歌道:“原是這丫頭不好,不該那么放東西的,這多危險??!”另一個女孩則拉住那女孩,回頭看似寬容實則刻薄地對春歌笑道:“我看你大概也是剛進(jìn)京不久吧?可是規(guī)矩還沒學(xué)全?不礙事的,別害怕,下次注意就好了?!闭f著,幾個女孩掩口一陣竊笑。 雷寅雙一進(jìn)教室時就注意到了,她們班上一共放了九張書案——也就是說,她該有九個同班同學(xué)。而此時附和著那許丹陽的,竟就足有五個之多。余下的,一個是看似一臉無措的孫瑩;另一個,則是一個才剛走進(jìn)教室的女孩。 驀然撞見雷寅雙和那許丹陽對峙的模樣,那生得頗為嬌小的女孩如受驚小鳥般,往她那兩個身材高大的丫鬟背后藏了藏。只是,便是如此,她仍不忘沖著雷寅雙一陣示警搖頭,似乎是想叫她息事寧人的模樣。 可雷寅雙哪里是個肯吃虧的。她看看許丹陽,再看看眾人,一邊轉(zhuǎn)身向著許丹陽走過去。一邊慢吞吞地笑道:“原來是這衣袖太大,才叫姑娘‘不小心’弄翻了我的東西呢。這好辦。”她身形一晃,只眨眼間便閃到許丹陽的面前,沖她露著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我替姑娘改改就再沒下次了?!?/br> 說著,她抓住許丹陽的衣袖,只那么輕輕一扯,就聽得“嘶啦”一聲,許丹陽的衣袖就被她整個兒給卸了下來。 她抓著那半幅衣袖舉到許丹陽的鼻尖前,手指一松,任那衣袖飄到許丹陽的腳下,笑道:“這樣姑娘就再不會‘不小心’打翻別人的東西了?!?/br> 頓時,室內(nèi)一片寂寂。 半晌,那許丹陽才反應(yīng)過來,猛地抓住那只剩下一道毛邊邊的肩頭,“啊”地一聲便尖叫了起來。 而叫雷寅雙覺得奇怪的是,許丹陽受驚尖叫也就罷了,結(jié)果班上竟除了那個被兩個丫鬟嚴(yán)嚴(yán)護(hù)衛(wèi)著的嬌小女孩大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她外,其他幾人,包括孫瑩,竟全都跟著一陣“啊啊”大叫。就好像雷寅雙也撕了她們的衣裳一樣。 那叫聲,慘烈得叫雷寅雙不得不拿手指堵住了耳朵眼兒,因此,先生過來的聲音她竟一點兒都沒能聽得到。直到先生生氣地拿戒尺拍著前方的書案。 這是個年約五旬左右的老頭兒,頷下留著一指長的花白胡須。老頭兒瞪著眼沖許丹陽等人喝道:“成何體統(tǒng)?!” 直到這時許丹陽才收了聲,如怒目金剛般瞪著雷寅雙,一舉她那被撕裂的衣袖,沖先生告狀道:“這瘋子撕了我的衣裳!” 此時已經(jīng)是冬月里了,便是雷寅雙撕了許丹陽外衣的衣袖,她里面依舊貼身穿著窄袖小襖的。那老先生卻仿佛許丹陽衣不蔽體一般,猛地抬著手臂遮在眼前,側(cè)頭避開許丹陽杵過來的胳膊,嘴里一個勁地叫著“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叫得雷寅雙沒能憋住,忍不住就彎了嘴角。 那教諭李夫人聽到學(xué)生報信趕來時,就只見許丹陽正氣急敗壞地跟教女誡的朱夫子在告著狀;那古板至極的朱夫子幾乎拿衣袖遮著臉,不敢去看那被撕破衣袖的許丹陽。而那“肇事者”雷寅雙,則雙手抱胸,笑嘻嘻地站在一邊,仿佛跟這件事全無關(guān)系一般。 此時學(xué)里早打起了上課的鈴聲,李夫人便將許丹陽和雷寅雙兩個都帶去了教諭處,沉著臉問道:“怎么回事?” 那許丹陽舉著衣袖道:“她撕了我的衣裳!” 雷寅雙抱著雙臂道:“是她先扔我的東西的!” 許丹陽立時道:“我又不是有意的,而且我都向她道過歉了!” 教諭皺眉問著雷寅雙:“她向你道歉了?” 雷寅雙想了想,不情愿地道:“道歉了……可她……” 李夫人一揮手,打斷她道:“同窗間該相互友愛,便是她有錯在先,她也已經(jīng)道歉了,你怎么可以再動手?!再說,女孩兒家該以貞靜為先,豈能一個不對就跟人動手的?!”又道,“今兒是你來學(xué)里的頭一天,我且當(dāng)你是不懂學(xué)里的規(guī)矩,只饒了你這一次,若下一次,當(dāng)以學(xué)規(guī)論處!” 說著,也不聽雷寅雙的辯解,罰她抄十遍學(xué)規(guī)后,便將二人放了回去。 出了教諭處,許丹陽看著雷寅雙一揚脖兒,輕蔑地哼了聲“鄉(xiāng)下佬”,便得意洋洋地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雷寅雙氣得用力握緊雙拳。長這么大,她還頭一次吃這樣的悶虧! 這悶虧,全然破壞了雷寅雙對女學(xué)的憧憬,那朱夫子的課,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能聽得進(jìn)去,就只顧瞪著坐在她斜前方的許丹陽拿鼻孔噴氣了。 課間時,幾乎整個教室的女孩子們?nèi)紘皆S丹陽那里,聽著許丹陽眉飛色舞地說著教諭是如何教訓(xùn)雷寅雙的。若不是那個小個子女孩及時跑來按住雷寅雙,雷寅雙幾乎就要跳起來去打那許丹陽一頓了。 那女孩雖然個子小,力氣卻似乎一點兒也不小,竟硬是把雷寅雙給拖出了教室。二人才剛一出教室,那教室里就響起許丹陽等人的大笑聲,還有人大聲叫道:“夾著尾巴逃跑了!”許丹陽也大聲笑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竟是隱射到她爹身上去了! 雷寅雙一聽更怒了,回身就要往教室里沖,卻是叫人在她胳膊上狠擰了一把。 她一回頭,就只見三姐和小靜正站在她的身后皺眉看著她。 雷寅雙才剛要張嘴,三姐已經(jīng)道:“我們都知道了。走?!闭f著,握住雷寅雙的手,帶著她下了臺階。小靜則對那個矮個子女孩道:“春兒也來?!庇谑悄墙杏诖簝旱呐⒁簿o緊跟在她們的后面。 這時雷寅雙才知道,她的這個矮個子同學(xué)原來也是應(yīng)天軍的后裔,其父任著西山大營的中郎將,千秋節(jié)時,她家因品級不夠不曾入宮,所以雷寅雙沒見過她,但她倒是知道雷寅雙的。 此時正是下課時分,書院里到處都是說笑玩鬧著的女學(xué)生,三姐便拉著一行人來到掌院先生書房后的小花園——這里一般學(xué)生都不敢靠近的,不過三姐知道,這會兒掌院不在學(xué)里,所以才領(lǐng)著眾人來到這僻靜之處。 見雷寅雙臉上仍是一副憤憤不平之氣,小靜按著她的肩,將她按在一塊假山石上坐了,皺眉看著她道:“那天我的話竟都白說了不成?你怎么竟還上這樣的當(dāng)?!” “我怎么了?”雷寅雙頗為不服地一抬下巴,怒道:“明明挑事的是她們,偏先生只罰我一個!” “那是自然,”三姐冷笑道,“誰叫你讓人抓住把柄了?” 小靜恨鐵不成鋼地拿手指一戳雷寅雙的腦袋,道:“早跟你說了,要占著理!你撕人家衣袖,又占著哪一條理了?!” 三姐接道:“倒是人家先占著理了。就算打翻你的東西,人家可是給你道歉了……” “可她那是什么態(tài)度?!”雷寅雙叫道。 “不管什么態(tài)度,人家道歉了!”三姐瞪著雷寅雙重復(fù)道:“先生又不在場,哪里看到她是以什么表情道歉的?先生只知道,她做錯了事,她主動道歉了,可你呢?你竟不依不饒地撕壞了她的衣袖!你且站在先生的角度想想,到底是誰錯了?!” 雷寅雙瞪著眼不吱聲了。 小靜和三姐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坐到雷寅雙的身邊,王靜美又道:“那天我們就這么說過你的。你總覺得你拳頭大就能壓制一切了,可便是在江河鎮(zhèn)上,只怕也未必就沒那打不過你的人,不過是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彼此相讓著罷了。這京里卻是不同了,以前雷爹爹的身份不曾為人所知時,別人不過把我們當(dāng)鄉(xiāng)下來的歧視著,可如今我們的來歷為天下所知,只‘應(yīng)天軍’幾個字,就勾起不知道多少麻煩事。特別是那個許丹陽。你們兩家的糾葛,想來你多少也知道一點吧?” 雷寅雙點頭。 “那可是死仇。”小靜又道,“如今她這般挑釁著你,偏你還沒忍住動了手,往小了說,不過是你倆之間的小矛盾,可往大了說,只怕要牽連到雷爹爹呢。” “關(guān)我爹什么事?!”雷寅雙可不服了,“再說,我還委屈著呢!” 三姐冷笑道:“你才剛進(jìn)京沒多久,自然不知道這京城的水有多深。今兒看來,不過是你和她之間起的一點小沖突,可若擴大了來看,別人只會說,是你仗著雷爹爹如今風(fēng)頭正勁而胡作非為。若再擴大到朝堂上,不定就要有人說什么新臣打壓老臣了。且你兩家之間原就有一條人命官司在,世人總更偏向于示弱的一方,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小靜嘆息一聲,安撫地拍拍雷寅雙的手,道:“今兒是你受委屈了,可我還得說,錯在你,你不該如此沖動。那天我就跟你說過,做任何事之前,得先占在一個‘理’字上。有理有節(jié),才能不讓別人抓住把柄。只要錯了一點,明明你才是吃虧的那一方,別人都會認(rèn)為對方才是值得同情的?!?/br> 雷寅雙垂著眼一陣沉默。 于春兒嘆道:“也怪我膽小了,我該站出來阻止meimei的。只是我沒想到,這才第一堂課她們就鬧起來了。這學(xué)里,她們天啟軍的子女欺負(fù)我們這些從應(yīng)天軍里出來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伤齻兘苹煤?,人前總不留一點把柄,便是我們告到先生那里,拿不到她們的錯處也是白搭?!庇謬@道:“以后meimei避著他們些也就是了?!?/br> “我知道了!”雷寅雙猛地從那假山石上站起身,回頭看著那并排坐著的三人道:“這就是那所謂的‘寧為人知,莫為人見’了。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那上課的鈴聲又響了起來。于是她一彎腰,一一拉起三姐等人,道:“就像先生說的,我還不太了解規(guī)矩,如今知道規(guī)矩了,自然是要照著規(guī)矩走的?!闭f著,她忽然冷笑了一聲,直笑得三姐趕緊問著她,“你想做甚?!” “吃虧上當(dāng)只一次!”雷寅雙道,“寧為人知,莫為人見嘛,我也會的。”又推著那三人道:“要上課了,晚了可又要違了學(xué)規(guī)了?!?/br> 直到那鈴聲搖過三遍,女學(xué)生們都回了教室,那假山后面,才悠悠轉(zhuǎn)出三個男子來。一個年紀(jì)在二十左右,一個十七八歲年紀(jì),還有一個,才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那年紀(jì)在二十左右的青年看著教室的方向笑道:“不想竟連兩個小小女子都能有如此見識,果然這‘鬼師’之名不同凡響啊?!彼仡^問著身后二人:“你們可知道,哪一個是‘鬼師’的孫女?” 那年紀(jì)在十五六歲的少年答道:“我只知道,吃了虧的那一個,是忠毅公家的?!?/br> 他說完后,便和那問話的一同扭頭看向一個靠在假山石上的青年。 “應(yīng)該是長得丑的那一個……” 生著一副病弱模樣的蘇琰答得頗有些心不在蔫,因此,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后,不由沖自己微皺了一下眉,然后抬頭看著那捏著下巴不知在想著什么的七皇子,以及一副事不關(guān)己模樣的十皇子,笑道:“想來這會兒掌院也該回來了,七表哥您不過去嗎?” 七皇子一聽,抬頭詫異道:“怎么,你不去了?” 蘇琰搖了搖頭,笑道:“原只是過來打聽打聽的,還沒定主意呢?!?/br> 卻原來,因為那蘇瑞看到雷寅雙在良山女學(xué)就讀,便鬧著要轉(zhuǎn)來良山女學(xué)。作為妹控的蘇琰,自然當(dāng)仁不讓要來替她打個前戰(zhàn)的。只是蘇琰沒想到的是,這良山女學(xué)雖然名聲響亮,顯然學(xué)里的秩序并不怎么樣。聽說那雷寅雙可還有個“虎爺”的彪悍綽號的,居然正式入學(xué)的頭一天就叫人給欺負(fù)了…… 他又搖了搖頭,對七皇子笑道:“如今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倒是不需要再找掌院了。小弟就先告辭了?!闭f著,拱著手便要告退。 七皇子卻忽地一把抓住他,笑道:“琰哥兒,我怎么感覺,自你入朝當(dāng)差后,就不怎么樂意跟我們這些兄弟說話了呢?” 蘇琰看看他,心里不禁一陣?yán)湫?。自他受皇命入中書省做了個小小知事后,宮里這幾位皇子,就總找著各種理由糾纏于他。今兒也不知道這位七皇子是打哪里知道他要來女學(xué)的,只說他也要替他表妹安遠(yuǎn)侯大姑娘石慧打聽入學(xué)的事,非要跟他同行。只是,不巧的是,他們過來的時候,那掌院不在,教諭正好在教訓(xùn)著雷寅雙和許丹陽,某個擅長逢迎拍馬的先生就說那掌院書房后面的花園幽靜,這會兒學(xué)生們又都在上課,沒人會去花園,竟是引著他們?nèi)セ▓@先觀賞一回。 而叫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聽到下課的鈴聲準(zhǔn)備出園子時,卻是恰好叫雷寅雙她們幾個把他們給堵在了假山后面。 蘇琰看看七皇子,再看看總被七皇子當(dāng)尾巴一樣帶著的十皇子,堆著笑道:“哪里,七殿下說笑了。只是,這里到底是女學(xué),我們幾個男子呆在這里不便,被人知道,只怕放我們進(jìn)來的先生也會擔(dān)了是非。趁著這會兒沒人,我們還是趕緊走吧?!?/br> ☆、第97章 ·一力降十會 第九十章·一力降十會 和才剛認(rèn)識雷寅雙的于春兒不同,三姐和小靜都知道,雷寅雙從來就不是個愿意忍氣吞聲的,因此,見她忽然按捺下怒氣,又語焉不詳?shù)卣f著什么“寧為人知莫為人見”,二人便都知道,她心里定然是有了什么謀算。只是,再細(xì)問,雷寅雙卻是什么都不肯說了。 其實雷寅雙的計劃很簡單。那許丹陽對她玩陰招,那么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是。既然學(xué)里當(dāng)著人不能動手,那等出了女學(xué),她給那許丹陽套黑麻袋,痛扁她一頓總可以吧!所謂“寧為人知莫為人見”嘛,這一招她小時候就玩過的! 要說雷寅雙自小就武力值驚人,幾乎三天兩頭地把人打得來家里找雷爹告狀。偏雷爹又不是花姐那樣口舌利落的,總免不了要為了雷寅雙向人低頭。雷寅雙見了心疼極了,便學(xué)會了這招“寧叫人知莫叫人見”——誰來告狀她就尾隨誰,然后找著機會套那人的黑麻袋痛扁一頓——直到后來花姐嫁給她爹。以花姐的潑辣和護(hù)短,都不用雷寅雙再在背后使陰招,就能把人罵得不敢上門,因此,雷寅雙已經(jīng)很久都沒套過人黑麻袋了。 而,等雷寅雙再想以小時候的陰招去對付許丹陽時,卻是忽然發(fā)現(xiàn),她竟做不到了。 自打進(jìn)京后,雷寅雙身邊就總圍滿了人。她打小就是個愛熱鬧的,所以也不曾在意過,直到如今她想溜單行動,才忽然發(fā)現(xiàn),成了公府小姐的她,再不是江河鎮(zhèn)上的那個野孩子了,竟是到哪里都有人緊緊跟著。 而,便是她能甩開春歌等人,她發(fā)現(xiàn)她也沒法子像在江河鎮(zhèn)那樣去跟蹤許丹陽。一則,她對京城道路不熟;二來,許丹陽也跟她一樣,進(jìn)進(jìn)出出都跟著一堆的丫鬟婆子;第三,那許丹陽上學(xué)放學(xué)不是坐車就是騎馬,而她至今還不會騎馬呢…… 那女學(xué)里不僅每天只半日的課程,且還三天一休沐。雷寅雙吃虧后的隔日,便是她入學(xué)后的頭一個休沐日。她用了一個下午兼一整個休沐的時間來觀察許丹陽,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在學(xué)堂外找到套許丹陽黑麻袋的機會,便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轉(zhuǎn)而把主意打到了學(xué)里。 自雷寅雙叫教諭罰了后,許丹陽見她竟沒什么反擊的手段,便以為她和班上那以膽小出名的于春兒一樣,是怕了她們,竟屢屢于教室里拿言語挑釁著雷寅雙。她哪里知道,雷寅雙一向是個簡單直接的孩子,她心里想著要在學(xué)堂外面套許丹陽黑麻袋,覺得總要一筆算了賬的,也就懶得搭理她平常的那點小挑釁了。如今見不能在學(xué)堂外面正大光明地耍陰招,這孩子立時就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學(xué)里了,自然就再容不得她那般放肆了。 這天課間,許丹陽又拉著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在那里對著雷寅雙一陣指桑罵槐時,雷寅雙便裝著伸懶腰的模樣,指間微動,一把石子彈了過去。頓時,連許丹陽帶圍在她周圍的那些女孩子們,一人頭上挨了一石子。 “呀!”女孩子們驚叫著,捂著腦袋扭頭向雷寅雙瞪視過去,就只見雷寅雙學(xué)著許丹陽平日里看她的模樣,正挑著眉頭揚著下巴望著她們,甚至連唇邊那抹歪斜的微笑都學(xué)得極像。 而許丹陽卻是頭一次知道,自己這樣微笑時竟是如此氣人,她立時站起身來,沖到雷寅雙的面前喝道:“你打人!” 雷寅雙挑著眉笑道:“拿賊拿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 許丹陽一窒,喝道:“我們后面就只有你,不是你打的,又能是誰?” 雷寅雙笑道:“我可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呢,我拿什么打你了?” 有個細(xì)心的女孩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遞給許丹陽道:“看,她肯定是拿這個打的我們!” 許丹陽接過那石子就往雷寅雙的鼻尖前一杵,怒道:“你還想抵賴?!” 雷寅雙斜挑著眼看著她,冷笑道:“原來隨便在地上撿顆石子就能說是我打的呀,那怎么不說泰山還是我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