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來一些事，還想問問他。不用帶他去警局，方便的話，我改天上門來問一問？”

    要不是龔添一臉正直，看上去真的只是為了問邊正一些事，杭清都會以為這是他在詐自己了。

    “他最近不太方便見人?！焙记宓馈?/br>
    龔添壓低了聲音，道：“你動手了？”

    杭清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沒關(guān)系，就算缺胳膊少腿兒也沒關(guān)系，沒有人會知道。”龔添聲音低沉地道：“我不會讓這泄露半分出去。”

    杭清神色復(fù)雜，龔添在他跟前還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啊。不過龔添實在想錯了，邊正不是缺胳膊少腿兒啊，他是缺吊，還丟了命啊……讓他上哪兒去變個人出來？

    見杭清久久沒說話，龔添也立刻善解人意地不再提那個請求了：“我知道不大方便，以后再說吧?！闭Z氣里倒是十足縱容的味道。

    一時間杭清聽得頗有些不自在。

    之后兩人就沒再聊案件的事了。

    龔添如愿和杭清坐在了一處，甚至還見到了對方維護(hù)自己的場面，頓時覺得心底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今天之行已經(jīng)達(dá)成目的了。

    而杭清也問到了案件的進(jìn)展，他相信以龔添的表現(xiàn)，絕不可能有欺瞞他的地方。杭清也滿意了。進(jìn)展慢才好，慢一些，他還能有充足的時間刷夠好感度。

    兩人愉快地用完了飯，然后杭清照舊拒絕了龔添送他回家的請求。龔添雖然面露遺憾，不過始終保持著紳士風(fēng)度，也沒有強求。

    只不過他看著杭清的車遠(yuǎn)去，再到?jīng)]了蹤影，然后才拔腿離開。

    兩人都沒想到，那個活體鍵盤俠氣不過，居然偷拍了兩人用餐的照片，第二天大肆在網(wǎng)上傳播抹黑……

    此時龔家的大門突然被按響了門鈴。

    龔城邶皺著眉走上前去將門打開了：“你怎么了？在電話里神神秘秘的?！?/br>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人，女人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外面還刮著風(fēng)，她不得不縮了縮肩膀，這個動作襯得她的臉色更蒼白了，身形也更瘦小了，仔細(xì)一看，她似乎還在瑟瑟發(fā)抖。

    “你怎么了？”龔城邶伸手去拉她。

    女人本能地躲了躲，小聲道：“我先進(jìn)去。”

    “那你進(jìn)來吧?！饼彸勤裏o奈地道。

    女人跨進(jìn)門以后才抬起了頭。這一抬頭，龔城邶看著她的模樣更覺得驚訝了。

    “林學(xué)雯，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這樣？”

    林學(xué)雯的眼眶微腫，眼底滿是血絲，看上去像是接連做了很久的噩夢，整個人都繃緊了，就差一點就要崩潰了。她打了個哆嗦，低低地道：“我只能來找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一樣，和他們都不一樣，你們是從京城來的，你不會怕那些人的……”

    “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那些人？”

    “我、我半個月前發(fā)了次高燒。”林學(xué)雯咽了咽口水，勉強平靜下來，但她的眼底卻漸漸顯露出了驚恐的色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記憶。”

    龔城邶倒了杯水給她，無奈地坐下來聽她說話。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嗎？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林學(xué)雯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jīng)先瑟瑟發(fā)抖起來了，像是空中就有個魔鬼盯著她一樣：“我小時候，差一點就和那些女孩兒一樣，淪為一具尸體了！只有等到十多年以后，我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你知道嗎？我想起來了！”

    龔城邶眉頭皺得更緊：“往警局打電話的是你？你別怕，你慢慢說……”

    “七年前，七年前你還記得嗎？我和你一塊兒去游樂園，那個時候，我看見你身邊站了個男人，你叫他邊先生！”

    龔城邶有些疑惑，不大明白這兩者怎么扯上了關(guān)系。前后邏輯在哪里呢？

    “他！我當(dāng)時不是跟你說，他看起來真眼熟嗎？不是因為我曾經(jīng)和父親一起出席酒會見過他。他叫邊姽，你大概不太了解他，邊姽這個人很少離開邊家的，而且以他的地位，我根本見不到他！可我為什么會對他覺得熟悉呢？”林學(xué)雯抱緊了肩膀：“因為我小時候見過他，那個時候他還更年輕一些，少年模樣，穿著黑色衣服，面色陰沉，他就那么看著我，看著我……在那個關(guān)著我的地方！”

    “等等……”龔城邶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確認(rèn)你沒有說錯？而你的記憶沒有出錯？”

    “我沒有！肯定沒有錯！邊姽的臉太好認(rèn)了！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我記得他，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當(dāng)時我是被抓去的，還有好多女孩兒，有比我大的，還有比我更小的，她們都擠在一起哭，當(dāng)時他就冷漠地看著我們……邊家的勢力太大了，我不敢說，我一直不敢說?？墒?，我忍不下去了，我很害怕，想到他我就覺得害怕。你幫幫我……”林學(xué)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龔城邶忙將她扶了起來，然后又聽林學(xué)雯顛三倒四地說了許多話，林學(xué)雯情緒激動，臉色發(fā)白，像是隨時要暈厥過去。

    龔城邶始終沒有對她說的話發(fā)表言論，只是低低地出聲安撫著她的情緒，然后打電話叫來了醫(yī)生，將她先送去了醫(yī)院。林學(xué)雯走的時候眼眶里全是淚水和畏懼的神色。

    龔城邶坐在那里，心底堵得難受，像是被誰當(dāng)胸砸了一拳，狠狠的……

    “小時候的記憶，會不會出錯呢？”龔城邶喃喃道。

    這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他抬頭看過去，就見龔添走了進(jìn)來。

    龔添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龔城邶出于習(xí)慣問了一句：“爸，你去哪兒了？”

    龔添笑了笑：“我和邊姽約了一起吃飯，你吃過了嗎？”

    龔城邶的心登時被揪緊。

    什么女孩兒，什么尸體，什么林學(xué)雯，頓時全從龔城邶的腦子里擠了出去。

    “你和邊姽一起吃飯了？”龔城邶拔高了聲音。

    龔添注意到了兒子的神色不太對勁：“怎么了？你都這么大了，應(yīng)該不介意你爸給你找個后媽了吧？”

    龔城邶：“……”誒我艸，我還想帶回來給你當(dāng)兒媳呢！

    第42章 第三個反派（13）

    龔家別墅里，尷尬的氣氛蔓延開, 一時間客廳里寂靜無比。

    龔城邶艱難地開口, 道：“爸，您年紀(jì)太大了……”

    龔添臉色黑了黑：“你什么意思？”

    龔城邶厚著臉皮道：“明顯是我的年紀(jì)和邊姽更合適啊?！?/br>
    龔添：“……”他還真沒想過龔城邶會有這樣的心思, 之前龔城邶是對邊姽多有關(guān)注, 甚至是想要對邊姽有所關(guān)照，但那時候龔添也只當(dāng)龔城邶也記著當(dāng)年認(rèn)識的那段情誼, 他還想著，既然這樣的話，等他將邊姽追到手, 龔城邶和邊姽相處起來應(yīng)該也會很融洽。

    他唯獨沒有想到, 龔城邶心里頭一直盤算著的是怎么跟爹搶人。

    “你和邊姽一共見過幾面？”龔添問。

    龔城邶回過去一記暴擊：“您總共也沒見過他幾面啊?！?/br>
    龔添：“……”

    龔城邶這會兒的思緒驟然拉回到了正事上, 龔城邶低聲道：“先不說這個, 爸, 我還有個事要和你說。”

    龔添臉色不虞地坐了下來：“說。”

    “我有個同學(xué)叫林學(xué)雯您還記得嗎？她來找我了。往警局報警的就是她, 她說……”龔城邶的臉色有些難看，咬著牙道：“她說她曾經(jīng)就被綁走，差點喪命, 她當(dāng)時還見著了……邊姽。”龔城邶的聲音微微啞了。

    龔添臉上的神色頓時退了個干干凈凈，半分喜怒都不再能看得出來。

    ……

    ·

    杭清怎么都猜不出來那個報警說是知情人的，究竟是什么身份。邊母其實是個做事很隱秘的人，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都愣是沒被捅出來。除卻邊正入獄的那年，她干了太多不理智的事，其它時候她都收尾得干干凈凈。

    雖然以前他覺得這些事實在太惡心, 所以懶得去過問，但這時候……不過問不行了。

    杭清將跟在身邊比較久的手下叫了過來。

    “最近的新聞你們應(yīng)該也都看了。”

    手下笑了笑，道：“都十多年前的事兒了，那些廢物警察能找出來什么？主人請放心，不會出事的?！?/br>
    “警局有人報案了，說是當(dāng)年的知情人。”

    站在跟前的一排手下，個個臉上都瞬間沒了笑容，有人驚疑不定地道：“怎么可能會有什么知情人去報案？這……”他們對視了一眼，馬上在杭清跟前跪了下來：“主人，絕不可能是我們中間的人泄露了出去?！?/br>
    其實邊家的手下，也算得上是最盡職盡責(zé)的手下了。邊姽窩在邊家不出，他們也就幾乎窩在邊家不出。要說往外泄密還真沒什么機會。何況能聚在邊家的人，也多數(shù)不是什么好人，他們除非是瘋了才會自己往警局跟前送。所以杭清一早就知道，不可能是他們中間的人。

    “你們還記得那段時間里，有什么逃出去的小孩兒嗎？”杭清也只能往這上面想了。事情都是在邊家宅子里發(fā)生的，只有兩種人才可能是知情人，一種是加害者，一種是受害者。邊家上下都屬于加害者，他們被排除了之后，那自然就只剩下了受害者。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低聲道：“……有，那個孩子是您親自帶出去的。”

    他親自帶出去的？

    杭清搜尋了一下屬于邊姽的記憶，偏偏最后什么也沒能搜羅出來。

    “你們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嗎？”

    “這……進(jìn)了這兒的人，都沒名字啊?！?/br>
    杭清這會兒突然覺得自己燒照片燒得有點太快了，不然還能拿照片讓他們認(rèn)一認(rèn)?，F(xiàn)在看來提前提防都找不到目標(biāo)了。杭清面色淡淡地道：“你們下去吧。”

    手下們忙鞠了鞠躬，退了出去。

    杭清不自覺地把玩著手邊的茶盞，眉心漸漸起了褶皺。他有些出神，連身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等杭清放下空了的茶盞，一轉(zhuǎn)頭才瞥見了跟一根柱子似的宋懲之。

    宋懲之站得筆直，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等發(fā)覺到杭清在看他，宋懲之幾乎是立刻就改站為蹲，湊到了杭清的腿邊，笑了笑，低聲問道：“您是遇上什么煩憂了嗎？有我能為您效力的地方嗎？”

    杭清掃了他一眼，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邊家大概要被扯進(jìn)漩渦里去了……”

    “那您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邊家被扯進(jìn)去，我當(dāng)然也免不了。”

    “是因為那幾個女孩兒的事？警方不是毫無進(jìn)展嗎？”宋懲之也跟著皺起了眉，毫無保留地表現(xiàn)出了對杭清的擔(dān)憂。

    “有知情人報案了?！?/br>
    “這個人是誰？”宋懲之立即問道，他黝黑的眼眸里不經(jīng)意地閃過了點點兇光。

    杭清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將茶盞往前推了推，踹了宋懲之一腳：“去給我泡杯茶來?！?/br>
    宋懲之樂呵呵地端著茶盞往外走，大約隔了十來分鐘來回來，一壺?zé)岵枇嘣诹怂氖掷铮麆幼餍⌒牡亟o杭清倒好茶，低聲道：“那個人是誰？”

    “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那是誰，警局都不知道。”

    宋懲之的目光閃了閃：“沒關(guān)系，總會出現(xiàn)的。如果那個人出現(xiàn)了……”宋懲之突然目光灼灼地盯著杭清，道：“您就將這件事交給我去做，好嗎？”

    “……能做這件事的人很多?！?/br>
    宋懲之又靠上了他的腿：“但是像我這樣能為您鞍前馬后赴湯蹈火的不多?！?/br>
    “你這句臺詞，早有人說過了。”

    宋懲之眨了眨眼：“那像我這樣愿意為您暖床的不多了?！?/br>
    杭清：“……”以宋懲之的性子，他們要睡一起，指不定誰給誰暖床呢。

    不過杭清也差不多看出來了，宋懲之的性格已經(jīng)定型了，想要再往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掰正，那無異于天方夜譚。杭清也就干脆松了口：“嗯?！?/br>
    雖然他的口中就應(yīng)了一個字，但對于宋懲之來說已經(jīng)完全足夠了，他臉上激動的表情完全掩不住。他順著竿子往上爬，追問道：“這算是您對我松口的一個跡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