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送來的梅花簪子的確是品質(zhì)難得,而且很美,珍珠心里倒是覺得安慰些,抿唇笑了笑。 碧水也跟著笑,道:“那三匹波斯毯子,奴婢看過了,是用上好的羊毛織成的,毛長長的,腳踩在十分舒服?!敝皇沁@樣的毯子,十分不好清理。 說著,她頓了頓,看珍珠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這毯子怕是殿下注意到您喜歡赤腳,這才讓人送來的?!?/br> 珍珠一張臉變得緋紅,她的確喜歡赤腳而行,在閨閣里,自己閨房里邊也鋪了極為柔軟的毯子,任她赤腳而走也不會受了涼。只是進(jìn)了宮,總歸與家里不同,她便沒叨擾尚服局,以免別人說她恃寵而驕。 不過,沒想到太子竟然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珍珠捧著臉自個兒開心了一下,看著那兩本字帖也沒那么礙眼了,還道:“殿下既然讓我寫大字,那我就聽他的?!?/br> 說風(fēng)就是雨的,讓喜食幾個用一扇山水畫屏風(fēng)隔出一個隔間來,擺了花梨木的桌子,筆墨紙硯擺上,雖然有些單調(diào),勉強(qiáng)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書房了。 * 趙圓回到太子書房,整了整面上的神色,頓時看起來清秀顯得稚嫩的一張臉就讓人覺得老沉多了。宮里的人,都要有多面,見什么人,就要露出什么樣的一面,這一點(diǎn),他年紀(jì)雖小,卻已經(jīng)深諳此道了。 進(jìn)了書房,太子身邊不喜太多人伺候,因而屋里只有他的貼身太監(jiān)許久許公公在身邊伺候。 “殿下,趙圓回來了?!痹S久見人進(jìn)來,俯身放低了聲音道。 趙圓上去跪下磕頭行禮,太子放下手里的朱筆,早在去年,皇帝已經(jīng)將有些奏折交與他批改,因而每日他也是忙得不行。 “可見到你們良媛了?”他淡淡的問,語氣與他這個人一樣,高如遠(yuǎn)山,分明不甚兇惡,卻讓人不敢冒犯。 趙圓垂著頭看著地上的地板,被擦得連灰塵都看不見,回道:“奴才已經(jīng)將東西親手送到良媛手里,太子爺?shù)脑?,也傳到了?!?/br> “哦?”太子心中一動,饒有興趣的問:“你們良媛是何反應(yīng)?” 趙圓回想著寧良媛的表情,苦著臉道:“寧良媛金枝玉葉,奴才哪敢冒犯。因而,不曾見著她的反應(yīng)。不過,她,久久不曾語?!?/br> 久久不曾語,顯然是驚到了。 太子唇上忍不住勾出一抹笑來,看著趙圓道:“你倒是會說話?!憋@然對他這番話很是滿意。 許久侍立在一旁,對趙圓倒是刮目相看。他在太子身邊伺候這么久,自然知道這寧良媛在太子心里的不同,即使他這個無根之人,也是不能多看的,占有欲,簡直是令人發(fā)指。這趙圓,倒真是個玲瓏剔透的。 “怎么?還有事?”見回了話,趙圓還跪在地上不走,太子問。 趙圓面有猶豫,不知該說不該說。 人在宮里,總是要尋個高枝才能穩(wěn)住,只是這就像賭博,誰知道你攀著的是高枝,一步登天,還是枯樹,落入塵埃! 想到以前照顧他的老太監(jiān)說的話,他咬了咬牙,道:“……寧良媛回來的時候,好像雙腿有些不適……”誰都知道,寧良媛是去給太子妃請安的,卻是被人扶著回來,其中緣由,其他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了。 他垂著頭,這書房四周種了不少樹,此時正是綠樹成蔭的時候,書房里頗為涼爽,可是他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放在兩側(cè)的手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 “行了,你下去吧!” 半晌,他才聽到上邊太子淡淡說了一句,頓時如蒙大赦,垂手躬身倒退退了出去。 “殿下?” 許久見太子斂了笑,表情恢復(fù)冷淡,忍不住喚了一句。 太子撫著手上的佛珠,突然道:“太子妃這是太閑了,再過幾月便是母后生辰,你去與她說,既然她這么閑,不如給母后抄兩冊佛經(jīng),以表孝順。” 許久瞠目,有些遲疑的道:“殿下此為,怕是有些不妥。奴才知道,您是心疼寧良媛,只是您這舉動,分明就是在打太子妃的臉,太子妃日后怕更是會為難寧良媛了。” 后院歸太子妃管束,若她真有心為難珍珠,太子怕也是無能為力啊。 太子靠著椅背,手上的佛珠不斷被他撥動著,他淡淡的道:“本宮難道,連一個女人都護(hù)不住?” 他語氣里不見怒色,許久卻是汗如雨下,撲通一聲跪下,道:“太子明鑒,只是后宮女子手段,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的。”他可真不是懷疑他家太子爺?shù)哪芰Α?/br> 太子瞇著眼,突然吩咐道:“本宮記得,張嬤嬤最近頗為閑暇,便讓她去教導(dǎo)寧良媛規(guī)矩吧?!?/br> 許久:“……是!” 因而在下晌,珍珠又收到一個教養(yǎng)嬤嬤,看著那面色嚴(yán)肅,舉止優(yōu)雅的嬤嬤,珍珠扯著幾個丫頭,苦著臉問:“太子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看那話本子???”怎么連教養(yǎng)嬤嬤都來了。 碧玉嗔道:“主子說的什么話?太子此舉,分明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的,這宮里,可沒幾個人有嬤嬤照顧的?!?/br> 就連太子妃身邊,也只有兩個,底下的人是沒有,這的確是天大的殊榮了。要知道能做嬤嬤的自然頗有手段,除了太后、皇后、皇帝還有四妃身邊有之外,像太子妃、皇子妃這些主子,也只有成親的時候會賞下兩個來教導(dǎo)規(guī)矩,其他的人,那也只有上邊的人賞才有。 “原來,嬤嬤這么厲害啊!” 珍珠出去,頓時看張嬤嬤的表情極為親熱。 而另一邊,太子妃的怡芳院卻是接到了太子賞下來的兩本佛經(jīng)。 太子妃哆嗦著手,一張臉漲得通紅,雨落見她神色不對,連忙俯身拍打她的背,失色叫道:“太子妃,太子妃,您息怒,息怒!” 太子妃險些氣得厥了過去,一口痰吐出,心中那口氣才順暢了。 未語淚先流,兩行清淚落下,她死死的抓著雨落的手,一雙眼瞪得通紅,道:“太子,太子這是半分情面也不給我留??!” 她手指指甲修剪得極為漂亮,染著大紅的蔻丹,極為艷麗,用力過甚,掐得雨落覺得生疼生疼的,她卻半聲不敢吭,只安慰道:“太子這只是氣頭上,等消了氣便好了?!?/br> “讓我抄經(jīng)念佛,他這是不滿意我今早為難那寧珍珠了?”為何今日突然讓她抄經(jīng)了,太子妃只想到這一個原因,心里又嫉又妒,松開抓住雨落的手,拿起桌上的瓷瓶就往地上砸。 “呀!”幾個宮人被嚇了一跳,驚呼出聲,可是看著太子妃幾近瘋魔的模樣,只咬緊了牙關(guān),飛濺的碎片劃破她們的臉頰也不敢吭氣了。 把屋里的瓷器都砸了,太子妃心里那口氣終于順暢了,只是這口氣一松,她整個人也垮了,身子一顫就要倒地,被雨棠眼疾手快的扶住。 “……姑娘?” 姑娘這稱呼,只有還在閨閣之中她們才叫的,進(jìn)了宮之后,便從未叫過了。 “您別氣傷了身子,您如今肚子里說不定已經(jīng)有了您和太子的骨rou,若是傷著小皇孫又該如何是好?” 太子妃滿臉淚痕的看著她,半晌回過神,訥訥的道:“……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還有孩子!”她撫著肚子,終于冷靜下來了。 底下的宮人將摔碎的瓷器收拾干凈,又從庫房拿了新的擺上,一切悄無聲息的。 好不容易將太子妃安撫住,讓她睡下了,雨棠與雨落憂心忡忡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只覺得身心俱疲。 “你的手?快拿藥膏擦擦,仔細(xì)別留了疤痕!”雨棠才見到雨落手上五個指甲印,已經(jīng)深入血rou,都解了痂了。 讓小宮女接了熱水來,給她把傷口清理了,然后拿藥膏抹上。 雨落抿著唇道:“我這傷倒是沒什么大礙,我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太子妃,你剛也見到了,她簡直就是瘋魔了?!?/br> 她們的姑娘,乃是正二品中書省中書令的嬌女,打小就是千嬌萬寵的,哪個姑娘不羨慕她?討好她?而她自己,更是禮儀形態(tài)處處讓人挑不出錯來,不然也不會被賜婚給太子??墒羌藿o太子之后,她卻逐漸變了,她不愛笑了,即使笑了,那也是極為端莊,令人生畏的。而因?yàn)橐馔猓屗铀闷D難,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為了求子,她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回過神,雨棠咬唇道:“太子妃那模樣,我都不敢與她說,太子將那張嬤嬤賞給了寧良媛。名頭上說的是去教導(dǎo)寧良媛規(guī)矩,可是誰不知道,那張嬤嬤,可是太子以前的奶嬤嬤,這樣大的體面,太子妃若是知道了,必是不肯罷休的?!?/br> 若她們太子妃能軟一點(diǎn),不那么強(qiáng)硬,就對太子服個軟,何至于會陷入如此境界?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忍不住一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寵妾要碼,我在床上葛優(yōu)癱!我跟你們說,我絕對是小布丁吃多了,急性腸炎,都脫水了! by:生無可戀的萌萌噠作者 ☆、、第33章 天氣越發(fā)的熱了起來,珍珠讓人去給自己尋了一株石榴樹苗來,在院子里挖了坑種了下去。 珍珠擼著袖子蹲在地上把土壓嚴(yán)實(shí)點(diǎn),一雙鑲著粉色指頭大小珍珠的雪白繡花鞋早就沾了泥土,不成樣了,白嫩軟棉的一雙手,更是臟兮兮的。 “主子,還是奴才來吧!”喜樂看著臉都成苦瓜臉了,再次說道。 珍珠站起身來,招手讓碧蘿把水桶提過來,拿著水瓢澆水,隨口道:“這我要自己種,不用你們?!?/br> 碧玉看向張嬤嬤,嗔道:“嬤嬤,您就看著主子胡鬧了?” 張嬤嬤坐在廊下,喜財給她端了碗冰碗,她正在樂呵呵的吃著,聞言頭也不抬的道:“良媛一片殷殷期待,你們便任她去便是。” 石榴樹寓意多子多福,珍珠要種這樣的樹其中的期待自然不言而喻。 張嬤嬤都這么說了,幾個丫頭太監(jiān)自是不會多說什么了。張嬤嬤是太子的奶嬤嬤,與太子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太子竟然會把自己的奶嬤嬤派到珍珠身邊,其中的恩寵,底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也不知這東宮后院有多少女人摔了瓷器,扯爛了好幾條帕子。 這樣的人,絳色院欣喜之余又有些憂心,只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杞人憂天了。張嬤嬤并不難以親近,平日也只在珍珠禮儀舉止上挑幾句,其他的事情,都是很縱容的。 太子進(jìn)來的時候就見穿著銀朱色曳地團(tuán)花暗紋長裙的珍珠一雙手臟兮兮的,彎著腰小心翼翼的拿著水瓢正在給葉子奄奄的石榴樹澆水,幾個丫頭太監(jiān)圍在她身邊,缺誰也不敢伸手,自家奶嬤嬤坐在廊下,手里捧著白瓷描金的圓碗,笑得連臉上的褶皺都順了。 “……你這是在做什么?” 太子走過來,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問,他還是有些小潔癖的。 珍珠扭頭見他,一張臉頓時就笑開了,道:“殿下您來了啊,今日倒是早!” “父皇今日放了我半天假,倒是你,弄得一身臟兮兮的。你們幾個,倒是看著你們主子動手?!弊詈笠痪湓挘瑓s是對一旁的碧玉幾個人說的。 碧玉幾人聞言,立刻撲通一聲跪下:“殿下恕罪!” 這一跪卻是跪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那“撲通”一聲聽得珍珠都覺得腿疼。 “殿下你干嘛嚇?biāo)麄?!”珍珠凝著眉瞪他,烏漆漆的一雙眼滿是嗔意。。 太子挑眉,不予置評,再看她一身臟兮兮的,道:“你這一身,收拾一下吧。” 轉(zhuǎn)身去了屋里,張嬤嬤站起身與他行禮,太子淡淡的道:“嬤嬤你也與她胡鬧?!?/br> 等再看不見太子的身影,碧玉幾個才站起來,珍珠想伸手扶她們,再看自己雙手全是泥土,只得作罷。 “你們幾個,怎么就這么怕太子了?他分明很,很好看??!”珍珠不解,平日太子只稍微露出點(diǎn)不悅,他們幾個就撲通撲通的跪下,珍珠看著都覺得疼。 碧玉幾個相視一眼,無奈一笑。也就只有他們主子覺得太子可親了,他們可是連太子的臉都不敢看一眼,對方稍有不悅,就覺得很有壓力。 最后又給剛種好的石榴樹澆了水,珍珠心里默念了快快開花結(jié)果的美好愿望,這才回了屋。 這么一番折騰,她出了一身熱汗,額頭那片被曬得火辣辣的,一進(jìn)屋忍不住就舒了口氣。 絞了帕子擦了身上的汗,把衣裳換了,雪白繡紅色芍藥的馬面裙,上邊碧青色的緙絲褙子,就連頭發(fā)也散了重新梳了,戴了兩朵新鮮的山茶花。 太子坐在羅漢床上,手里捧著雨過天青的茶盞,珍珠湊過去,眉頭就是一皺,分明對面還有地方,她卻偏偏要挨著人坐下。 太子習(xí)以為常的往邊上坐了坐,給她留了位置。 “這么熱的天,殿下你怎么還吃熱茶?也不嫌熱!”說著讓碧水給自己上了一碗冰碗。 新鮮的西瓜打成了汁,澆在碎冰上邊,碗是透明的琉璃碗,紅紅的一片,細(xì)細(xì)的冰沙,看著就讓人覺得涼快。 剛捧著冰碗還沒吃一口,便聽喜財跑進(jìn)來稟告:“太子爺,良媛,紅棠院的宋昭訓(xùn)來了!” 珍珠秀眉一豎,這宋昭訓(xùn)的院子,就挨著她的絳色院,兩人分明不熟,可是近些日子她卻總是來找自己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兩有多親熱了。而且,每次都坐到太子回來,其中的想法,瞎子都能看出來。 “你就說我在午睡,讓她別來打攪我!” 珍珠完全不客氣,她討厭這個宋昭訓(xùn),分明是太子妃的人,在太子妃那兒百般踩著自己,如今卻還當(dāng)做沒事一樣來與自己說話。 見太子扭頭看她,珍珠抿唇道:“您也別看我,分明就是這宋昭訓(xùn)的錯,每次都在您過來的時候來找我,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勾,引您?!彼Z氣頗為憤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