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自去的？”陸研皺了皺眉，本來還想再說一句“也不怕被娛記看見”，但覺得現(xiàn)在提這種東西太煞風(fēng)景，于是說得點(diǎn)到為止，大家心里明白就夠了。

    顧璟霖會意，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約了席琛在公寓見面，林林由他送去寵物店，放心了吧？”

    陸研忍不住笑了，覺得顧璟霖說這話的口氣特別像在被老婆查崗，聽起來又聽話又無奈。他返回臥室拿了手機(jī)，然后下到一層客廳。

    顧璟霖從購物袋里拿出一包咖啡豆，正在用機(jī)器研磨成粉。他穿了件帶裝飾暗紋的深色襯衣，沒打領(lǐng)帶，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性感好看的白皙肌膚——陸研很喜歡看顧璟霖準(zhǔn)備食物的樣子，總感覺有一種忙里偷閑的幸福在里面。

    或許是察覺到對方的注視，顧璟霖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繼而頭也不回道：“怎么不說話？”

    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走過去從后面摟著他的腰，臉頰在他的脊背上蹭了蹭，低聲道：“忙著看你，顧不上說話。”

    “好看么？”顧璟霖問。

    陸研想了想，說：“當(dāng)然好看了，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歡你？”

    顧璟霖沒著急開口，把打好的咖啡粉裝進(jìn)濾網(wǎng)，再放進(jìn)咖啡機(jī)，按下開關(guān)。他轉(zhuǎn)身把黏住自己撒嬌的陸研抱進(jìn)懷里，低頭在他額頭吻了一下，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侃道：“反正以后沒人跟你搶了，你可以好好看，天天看，就怕幾年以后你看膩了，到時(shí)候讓你看你都不肯看了?！?/br>
    “怎么可能？”陸研摟著顧璟霖?fù)u了搖，“我是那種人么？”

    顧璟霖單手挑起陸研的下巴，盯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末了一本正經(jīng)道：“據(jù)說長得好看，嘴唇還薄的人都容易變心，俗稱拔rou無情?！?/br>
    陸研：“……”

    陸研沒聽懂那個(gè)俗稱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什么好詞，于是瞪了顧璟霖一眼，嘟噥道：“胡說八道。”

    顧璟霖忍不住笑了，屈指刮了刮陸研的鼻梁。

    料理臺上的咖啡機(jī)發(fā)出“滴”的一聲提示，咖啡煮好了。顧璟霖松開陸研，轉(zhuǎn)身去處理殘?jiān)?，陸研打開櫥柜取出兩只馬克杯，分別接了八分滿的咖啡，然后按照兩人的喜好加入奶和糖。

    “對了，”陸研抿了口被子里的奶咖，說，“元洲給我發(fā)了短信，說要晚上要去你父母那里吃飯，這事你知道的，對吧？”

    顧璟霖正在沖洗濾網(wǎng)，聞言也不抬頭，只平平“嗯”了一聲。

    陸研道：“你昨晚就知道了，也知道他們會處理緋聞的事，所以來這邊才不怕被娛記偷拍，是這樣么？”

    “不是?！鳖櫗Z霖聲音平靜，淡淡道，“我是真的不怕再出現(xiàn)任何關(guān)于我們的新聞，研研，你到底想問什么，直說就好?！?/br>
    “為什么不告訴我要回你家的事？”陸研說。

    顧璟霖坦言：“因?yàn)闆]想回去。”

    “為什么？”陸研不解，“元洲說你父親可能想跟我聊聊，你卻不告訴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伯父會對我有偏見的?！?/br>
    顧璟霖把濾網(wǎng)掛起來瀝水，然后一手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另一只手?jǐn)堉懷?，把他帶到餐桌旁，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爸的態(tài)度你不是不知道，他能找你聊什么，你會想不到么？”

    陸研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馬克杯，沉默半晌，說：“這是兩件事，不管他們的態(tài)度是什么樣子的，既然是你父母出面解決的這次的事，我們做晚輩的，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顧璟霖笑著搖搖頭，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才沒告訴你?！?/br>
    待他說完，陸研短短靜了幾秒，而后復(fù)又開口，聲音明顯帶上了幾分遲疑：“我知道我的想法有點(diǎn)理想主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的父母可以接納我，即使他們?nèi)匀粚ν越Y(jié)合存有偏見，但是我至少想讓他們知道，我會一心一意的對你好，好好珍惜他們的孩子。”

    顧璟霖低頭抿了口咖啡，也不看陸研，而是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他是讓你離開我呢？”

    陸研一怔，顧璟霖抬起頭，兩人目光相遇，顧璟霖道：“你不覺得這才是比較合理的可能么？”

    陸研瞬間泄氣，扶住額頭，說：“我確實(shí)沒想這么多……”

    顧璟霖：“都這么多年了，如果他們的觀念可以改變，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不可能變成現(xiàn)在這樣。研研，我不告訴你并不是因?yàn)槲蚁氩幌牖厝サ膯栴}，而是我想到他對你提的要求可能會傷害到你，我認(rèn)為沒有必要讓你承受這種傷害，你們不需要談話，你們這輩子甚至都不需要見面?！?/br>
    “還有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我們的那件事，說實(shí)話我非常不想讓他們介入，可他們還是管了。現(xiàn)在的情況你心里清楚，封鎖消息并不會解決問題，還是要給輿論一個(gè)交代，可想而知這個(gè)交代肯定取決于今晚我們的態(tài)度，這就是我爸想要找你聊聊的原因?！?/br>
    陸研深深緩了口氣，道：“我理解了，可是——”

    他話音沒落，玄關(guān)即刻響起一陣嘟聲。

    陸研估計(jì)是顧元洲到了，便沒再繼續(xù)說，起身走過去解除了門禁，然后打開大門等人。

    外面下著雨，霧氣很重。

    陸研看見院門外停了一輛黑色suv，有個(gè)穿深色風(fēng)衣的人撐著傘，遠(yuǎn)遠(yuǎn)就朝他招了招手。

    兩人只在顧璟霖的公寓門口見過一次，陸研對顧元洲的容貌印象不太深刻，不過這人的性格很有特點(diǎn)，可以說跟他哥截然不同，而且自帶自來熟的屬性，不招人討厭。

    顧元洲見陸研只穿了件襯衣給他等門，忙快走兩步過來，收傘走進(jìn)門廊下，十分熱情的一把抱住陸研，笑道：“嫂子好！”

    陸研：“……”

    陸研猝不及防地被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抱了個(gè)滿懷，身子直接僵住，下意識就去推。顧元洲察覺到不對勁兒，松開陸研。見對方還朝后退了一步，顧元洲頓時(shí)有點(diǎn)懵，眉心擰緊，不解道：“嫂子你嫌棄我？不就是抱一下嘛，看不出來你一個(gè)海歸思想還挺保守。”

    陸研：“……”

    陸研如今的社交圈是比以前大了不少，會接觸到各個(gè)層次的人，但關(guān)系好的都知道他有潔癖，不會有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不知道的都是下屬，也不敢對他動手動腳。

    偏偏了這個(gè)顧元洲。

    陸研覺得頭疼，又覺得對方畢竟不是外人，自己那反應(yīng)確實(shí)有點(diǎn)不太好。他正要解釋，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從后面攬住肩膀，十分自然地往懷里一帶。顧璟霖面無表情地看著顧元洲，淡淡道：“研研有潔癖，嫌棄除我以外的所有人?！?/br>
    顧元洲十分了然的“哦”了一聲，看想陸研，說：“抱歉抱歉，嫂子別介意，下次不敢了?！?/br>
    “沒事，”陸研也挺不好意思，“進(jìn)來坐吧。”

    顧元洲看了眼表，忙道：“別坐了，你倆這宅子太偏，開回去還得有段時(shí)間，要是遲到了我就死了?！?/br>
    聞言，陸研沒出聲，抬眸看向顧璟霖。

    顧璟霖道：“你回去告訴爸，就說這事不用他們二老cao心，我自己解決，今晚就不過去吃飯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要進(jìn)屋。

    顧元洲趕緊扣著胳膊把人攔下來，說：“哥，老頭子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你不回去就是殺生??！”

    顧璟霖斜睨了他一眼，把胳膊抽出來：“殺你不算?！?/br>
    顧元洲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講道理，有時(shí)候我覺得我不是你親弟弟?！?/br>
    顧璟霖一哂，說：“其實(shí)我也這么認(rèn)為，所以向來很贊同計(jì)劃生育政策?！?/br>
    顧元洲：“……”

    陸研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顧元洲特別受傷，一臉幽怨地看向陸研：“嫂子，剛才你可沒拒絕我，你們家，你跟我哥，到底聽誰說了算？”

    陸研：“……”

    顧璟霖：“……”

    陸研輕笑著嘆了口氣，說：“等我去拿外套?！?/br>
    “研研，”顧璟霖把他攔下來，“剛才都跟你說了，怎么不聽呢？”

    陸研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拉著他一起回到客廳，從衣帽架上取下兩人的外衣，拿了車鑰匙，道：“別讓元洲難做，也別讓你父母覺得我沒禮貌。璟霖，他們會管這事，說到底也是為了你好，說明他們心里還是想著你的，所以才看不得你受一點(diǎn)委屈。”

    顧璟霖不置可否，沒有接話。

    陸研穿上外套，又走過來像哄小孩一樣替他穿上。顧璟霖拿他沒有辦法，態(tài)度有所緩和，卻依然不說話。

    “我有心理準(zhǔn)備，你就放心吧。”陸研說，“總之今晚去一次，好的壞的我都聽著，那是你父親，我知道不管他做什么說什么都是因?yàn)閻勰?，沖這點(diǎn)我就不會生氣。”

    顧璟霖嘆了口氣，抱住陸研，在他耳邊低聲道：“可我舍不得?！?/br>
    陸研回抱住他，笑著說：“那萬一談崩了，記得以后對我好點(diǎn)，畢竟伯父伯母不喜歡我的話，我的壓力是很大的——”話沒說完，陸研的眼睫垂下來，用更低的聲音說，“我沒有父母，璟霖，我希望你能比我幸福。”

    聞言，顧璟霖的心臟顫了一下，他摟緊陸研，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沒再多說。

    其實(shí)他心里清楚，陸研要回去，只是為了讓他不那么難做。

    時(shí)近傍晚，秋雨冷徹骨髓。

    兩人單獨(dú)開了輛車，跟在顧元洲的suv后面，在蜿蜒下山的盤山道上低速行駛。

    顧家的宅子位于城東，在一片被當(dāng)做文化遺產(chǎn)保護(hù)老城區(qū)里，是一座獨(dú)門獨(dú)院的四合院建筑。起初陸研還覺得跟羅紹澤買下的院子差不多，可越往里開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地方太安靜了，并沒有太多的居民，更沒有經(jīng)營店鋪的商販。

    兩部車在胡同口被相繼攔下，門崗值班的警衛(wèi)員知道車上是熟人，但還是按規(guī)矩檢查了幾人的相關(guān)證件，然后才放行。

    顧家的院子沒有經(jīng)過翻修，不具備車庫這種東西，顧璟霖把車挨著院墻停穩(wěn)，率先撐傘下車，走到另外一邊去接陸研。前面顧元洲也從車上下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過去推開院門。

    院子是沒鎖的。

    陸研覺得有點(diǎn)奇怪。

    或許是注意到他的疑問，顧璟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掃了相鄰的另外一間四合院一眼，低聲解釋道：“這一片都是軍區(qū)家屬，二十四小時(shí)有武警保護(hù)，外人不能進(jìn)來，所以人少，也很安全?！?/br>
    “你在這里長大的？”陸研歪頭看他，笑瞇瞇地說，“小時(shí)候也喜歡欺負(fù)元洲么？”

    顧璟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什么時(shí)候欺負(fù)他了？”

    不遠(yuǎn)處，顧元洲耳朵一動，跑到陸研另一邊，偷偷說：“嫂子你太聰明了，一眼就看出來我生活在我們家最底層。”

    陸研問：“頂層是伯父么？”

    顧元洲“嘖”了一聲，道：“明顯是我哥好么！老頭子傳統(tǒng)觀念重，溺愛長子，早就把我哥寵上天了，要不然他怎么那么任性，天天跟家里對著干也沒被打死？”

    “……”顧璟霖眉梢微挑，看親弟弟有點(diǎn)費(fèi)勁，不耐煩道，“再廢話我走了。”

    顧元洲給了陸研一個(gè)“你看吧”的眼神，乖乖噤聲了。

    陸研被夾在中間，頓時(shí)哭笑不得。

    三人進(jìn)門，這間四合院不算很大，左右各有兩間偏房，正對大門的是三間正房，看格局可能還有個(gè)后院。前庭的花圃里種著幾棵銀杏，今年天氣冷的早，銀杏樹的葉子全黃了，被雨水一打落得滿地都是。

    走到正房的房檐下，顧元洲收傘立在門口，轉(zhuǎn)身對顧璟霖道：“媽應(yīng)該在廚房看著做飯呢，哥，你去大哥招呼，陸研我送進(jìn)去。”

    到了家門口，顧元洲不敢亂叫，陸研心里本來緩和了不少，結(jié)果被這聲名字叫得又緊張起來。

    顧璟霖沒動，說：“一會兒就能看見，我就不特意過去了，還是陪研研進(jìn)去?！?/br>
    “別呀！”顧元洲道，“我怕你倆三句不對付，直接吵起來?！?/br>
    顧璟霖：“懶得吵，你以為我還是二十出頭的人？”

    陸研起初沒聽出什么，但仔細(xì)一想顧璟霖的措辭，心說這得是有六七年沒回過家了吧？

    意識到這點(diǎn)，陸研拉了拉顧璟霖的胳膊，小聲說：“我還是自己進(jìn)去吧，你們倆去陪伯母聊聊天，等這邊談完我再去叫你們?！?/br>
    顧元洲一想也是，陸研人在這兒，顧璟霖要是能放下他不管自己走去后院，那才是真不正常。于是他也不推辭，重新打了傘，但走到顧璟霖身邊又慫了，回頭看陸研：“嫂子……再勸勸?！?/br>
    陸研說：“快去，拖著走，我說的，他不敢欺負(fù)你?！?/br>
    顧璟霖：“……”

    顧璟霖簡直服了這倆人，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好由著陸研被顧元洲拖走了。

    待他倆走后，陸研快速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起手敲了敲門。

    屋里很靜，襯得敲門聲格外清晰，卻遲遲沒人應(yīng)答。陸研不敢敲得太頻繁，怕老人家在休息，再又敲了一遍后便耐心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