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鄭繡大著膽子過去了,確實什么都沒有。不過她也留意到了,黑狗邊上的碗空了一半,周圍還灑了一些出來。 難道說剛才那是來偷食東西的野獸? 那也不對啊,家里的黑狗對人都那么兇,更別說分它東西吃的野獸了。 鄭繡心有余悸,招呼著鄭譽回屋,并叮囑他晚上睡前把門窗都栓好。晚上如果再聽到什么響動,千萬不要一個人出房門。 因有了這么一件事,鄭繡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第二天起身第一件事,她就去是門口看看。 黑狗還在那里趴著。 昨夜天暗,看的不分明,眼下天亮了,就能清楚地看到家門口一溜的鞋印。不過不是成年人大小,而是孩童的小鞋印。 原來昨晚的不是野獸,而是個小孩! 鄭繡這下倒是不害怕了,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幾年年景不好是真的,村上大多是莊戶人家,靠天吃飯,沒有余糧是真的。 可居然有孩子來偷狗的東西吃……想來不是餓狠了,也不會這樣。 她正出著神,鄭譽已經(jīng)穿好衣服開始嚷餓了。 早上還是喝粥,鄭譽就有點老大不愿意的,“喝了三天了,這喝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br> 鄭繡白了他一眼,“喝到臘八結(jié)束?!?/br> 惹得鄭譽哀嚎不止。 用過早飯,鄭譽出去撒歡,鄭繡在灶上熬骨頭湯。 骨頭燉上沒多久,香味就飄出去了。 鄭家家門口,一個小小的身影摸索過去。 黑狗見了他,歡快地叫了兩聲,尾巴殷勤地搖著。 小孩摸了摸它的頭,黑狗轉(zhuǎn)頭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碗里還是昨夜剩下的臘八粥,此時已經(jīng)凍成一塊。 小孩蹲下身捧著碗,嗅著空氣里若有似無的香味,肚子里‘咕咕’叫了兩聲。 鄭繡本就對外頭留著心眼,聽到狗叫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到堂屋門口。 見門口有個小孩,她不想又把人嚇跑,就沒出聲。 此時見那小孩又想喝昨晚剩下的臘八粥。她就疾步出去喝止—— “別喝!” 一出聲,那小孩聞聲便又要跑。 鄭繡好歹是個大人身量,三五步就跑上去把人拉住了。 眼前的孩子跟她弟弟差不多大,身上穿這一件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獸皮襖子。頭發(fā)蓬亂,臉上還黑乎乎的。一雙眼睛倒是頗為明亮靈動。 他還想跑,但鄭繡對付她弟弟也算頗有心得,揪著后領(lǐng)就不放了。 眼見實在掙脫不開,小孩也不跑了,轉(zhuǎn)而停下道:“我沒想干嘛,我就來看看我家激雷?!?/br> “激雷?”鄭繡歪了歪頭,而后看了一眼在旁邊搖著尾巴的黑狗,“這條狗是你家的?” 小孩點點頭。 “那你要把它帶回去?” 小孩又點點頭,但馬上又搖搖頭,說:“先、先放在你家,過后我再來要?!?/br> 鄭繡前后一想,大概猜到是這孩子家里養(yǎng)活不了狗了,所以便不能要回去。 鄭繡到底還是心軟,揪著他進了屋。 小孩又開始掙扎,“干嘛呀?你干嘛?” 鄭繡輕喝:“閉嘴!” 小孩還真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鄭繡把人揪到飯桌前,“坐下,不許動。” 小孩乖乖照做。 鄭繡就去灶上盛了一碗粥,又盛出一些小菜,一并端給他。 小孩是真的餓慘了,一大碗粥,沒一會兒功夫就狼吞虎咽地喝完了。 “慢點兒喝,鍋里還多。喝完再給你盛?!?/br> 吃完一碗,鄭繡又給盛,他一連喝了三碗,才放了碗。 吃過東西,鄭繡擰了帕子手巾給他擦臉。 小孩接過帕子,三下五除二隨意一抹,臉上沒抹干凈,黑白分明得像只花貓。 鄭繡看著好笑,換了一面幫他把臉都給擦干凈了。 小孩似乎是頗為不習(xí)慣她這舉動的,不過還是硬忍著沒躲。 臉擦干凈后,鄭繡仔細一打量,眼前的男孩生的頗為周正,但確實是眼生的。小孩似乎有些怕她,對上她的眼神便不自覺地閃躲。 “你家住哪里?爹娘呢?”鄭繡想著把他送回去。 小孩囁喏著嘴唇?jīng)]說話。 “昨天跟著我回來的,是你吧?” 小孩點點頭。 鄭繡又問:“那你叫什么?” “我叫薛劭。”這倒是回答了。 鄭繡仔細回憶了下,村上好像沒有姓薛的人家。 她一不留神,薛劭已經(jīng)從板凳上跳了下去,撒丫子往門口跑。 這回鄭繡沒有防備,倒是追不上了。 薛劭跑到院子,撞上了正好回家的鄭譽。 鄭譽當即就大聲問:“你誰啊?跑我家來干嘛?” 薛劭不理他,就想走。 鄭譽把人拽住,大聲地喊他jiejie。 鄭繡快步走出去,就看到兩人已經(jīng)扭打在一起。 剛想喝止,被鄭譽拽著的薛劭卻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看著倒在地上的薛劭,鄭譽趕緊撇清道:“jiejie,我沒打他啊,他自己倒的!” 鄭繡頭疼不已,她家這臭小子惹禍的本事還真是一等一的!這么想著便上前把薛劭抱起來。 這孩子看著跟她弟弟差不多大,上手卻發(fā)現(xiàn)很輕。 薛劭身上的衣服臟的可以,也不能直接往床上放,鄭繡就把他的獸皮襖子剝了。 這一剝,才發(fā)現(xiàn)他里頭就一層單薄的單衣。這大冷天,連個夾襖中衣都沒穿。 鄭繡把人放上床,又招呼鄭譽去請大夫。 村里有個從鎮(zhèn)上退下來的老大夫,離鄭家也不遠。很快就被鄭譽請了過來。 老大夫給孩子把過脈,摸著山羊胡子道:“體虛氣弱,是餓的。底子倒還好,休養(yǎng)兩天就好了?!?/br> 鄭譽插嘴道:“你看吧你看吧,我說不是我打的。” 鄭繡白了她一眼,給了老大夫十個大錢算是診費。 老大夫跟鄭仁頗有交情的,兩家就幾步路的功夫,他還不肯收。鄭繡硬要給,他才給收下了。 送走大夫,鄭繡去灶上取了熱水,又找了鄭譽的干凈衣服,給薛劭擦過身子換上。 鄭譽在旁邊看的酸溜溜的,“姐,你對他那么好干嘛?他誰啊?” 鄭繡道:“不是誰,是那條黑狗的主人。” 鄭譽趕忙問:“那他不是想把狗要回去吧?要回去干嘛啊,沒聽大夫說他這是餓的嘛?自己都吃不飽了,還不得把狗餓死啊?!?/br> 鄭繡敲了他一個板栗,“還不是你惹的禍?”要不是他把人弄暈了,又要她費什么手腳呢? 鄭譽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 薛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傍晚。 屋里暖融融的,空氣里還能嗅到香甜的rou味。他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他摸索著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了。 床頭擱著他的獸皮襖子,他起身穿上,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屋外是院子,他認出這是他白天到的地方。 外頭下著雪,四周靜悄悄的。 堂屋里點著燈,他走近,便聽到里頭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你去看看人醒了沒有?骨頭湯熬好了。” 然后另一個老大不愿意的男童聲道:“干嘛給他吃這么好的東西啊,咱家都不常喝骨頭湯。”接著就傳來‘哎呦’一聲,男童道:“好了好了,我去還不成么,你又敲我的頭。” 薛劭緊了緊身上的襖子,快步走出院子,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摸了摸激雷的頭,然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4章 二嬸絆跤 第四章 鄭譽撲了個空,咋咋呼呼地跑回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