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鄭繡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笑道:“我竟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還得感謝人家的‘不嫌棄’?”說完她便斂起了笑,冷著臉反問道:“我怎么就讓人‘嫌棄’了?” 朱氏的氣勢被她壓住,仍自強辯道:“外頭都說你與姓薛的獵戶有染,已經(jīng)不是清白之身。好人家聽了這樣的話,誰還敢要你?” 鄭繡不緊不慢地道:“那就不用二嬸cao心了。別說我現(xiàn)在不想嫁人,即便我哪天嫁乞嫁叟,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你……”朱氏被激得說不出句完整話,“真到了那一天,你哭都來不及!我一片好心,你別當(dāng)做驢肝肺!” 鄭繡抱著手臂,冷笑道:“那還真是謝謝二嬸的好心了。二嬸馮公子夸的這樣好,可一定得給纖meimei留著!” 朱氏是一心要把鄭纖栽培起來,嫁個讀書人的。馮家雖然好,但到底是商賈人家,馮公子又是那個模樣,怎么配的起她家纖丫頭?! “哼!”朱氏冷哼一身,站起身來。 “二嬸慢走。”鄭繡立刻道。 朱氏本還想來混頓午飯再走,沒想到她一站起來,鄭繡就下了逐客令。 鄭老太看她倆鬧的不愉快,也在一旁勸道:“纖丫頭一個人在家里,你快回去吧?!闭f著半拉半拽地把朱氏‘請’了出去。 鄭老太把她送了出去,怕她仍不肯善罷甘休,還把院門關(guān)了起來。 朱氏空著手來,又空著手被趕了出來,轉(zhuǎn)身狠狠地對著鄭家大門啐了一口。 真當(dāng)自己是皇帝女兒不愁嫁哪?她就要看看除了馮家,誰還敢要一個既有‘克夫’名頭,又‘不潔’的媳婦! * 離了鄭家,朱氏也沒立刻回村,而是在鎮(zhèn)上去了幾個認(rèn)識的婦人家里串門。 那幾個婦人跟她也不過那么一點交情,也沒什么好招待的,不過就是請她進(jìn)門說說話。 朱氏可總算打開了話匣子,把鄭繡往日往日如何不把她這二嬸放在眼里,目中無人的行徑編排了一頓。又把外頭本就傳的亦真亦假的傳聞給說了一遍,最后還道:“她本就有個‘克夫’的名頭,又做出了那樣的事。虧我還好心想著她的親事,她可倒好,直接把我轟了出來。” 那些傳聞?wù)嬲婕偌?,不少認(rèn)識鄭仁,知道他家家風(fēng)的人都是不信的。只是這話從朱氏嘴里說出來,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畢竟人家二嬸都親口承認(rèn)了??! 不過這也是個蠢的,編排自家侄女,也不想想一家子都是姓鄭的,打斷骨頭連著筋,鄭繡名聲不好了,朱氏自己的女孩兒就能好了? 這么想著,那些婦人看朱氏的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 偏偏朱氏絲毫未察覺,還想著只要把鄭繡的名聲徹底搞臭,最后鄭仁選不到人家,只能把她嫁進(jìn)馮家。到時候她可就能得到鄭家允她的五十兩紅封了! * 朱氏一走,鄭繡頓覺得家里清凈不少。 鄭老太進(jìn)來跟她坐到一處,說:“繡丫頭,你二嬸到底是長輩,你往后在人前可不能這樣了?!?/br> 鄭繡乖順地應(yīng)下。心想若不是怕她這奶奶一個糊涂應(yīng)承下朱氏什么,她也不用拖著傷腿出來趕人了。 “奶奶,我的親事爹說他有分寸的,往后二嬸來跟你說這些,你可別聽她渾說。她的為人您還不了解?肯定是人家許了她什么好處,她才這么賣力撮合的。”鄭繡沒辦法,只能抬出他爹來。鄭老太別的不說,還是很聽他爹的話的。 鄭老太想到自己方才險些被朱氏說動,也是有些后怕,“奶奶知道了,下回你二嬸再來說這些,我肯定一個字都不聽?!?/br> ……希望真的這樣就好了。 鄭繡無奈地看著鄭老太,的確是沒什么壞心的一個人,雖然偏心鄭榮,但對家里其他孩子也都很慈愛。就是耳根子實在太軟了,聽風(fēng)就是雨的。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這天朱氏來過后,鄭繡干脆就沒再回屋休息,而是在堂屋里跟鄭老太說了大半天的話。 朱氏都能逗鄭老太開心,更別說鄭繡了。 鄭老太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變得有些嘮叨了,只是平時也沒什么人聽她說話,鄭老頭更是個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的性子。不然她來了鎮(zhèn)上后,也不會那么熱衷于串門嘮嗑。 不過這幾天因為外頭那樣的傳聞,鄭老太也不出門了。 鄭繡耐心地聽她說了許久的東家長,西家短,鄭老太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天黑后,鄭譽回來了。一進(jìn)屋,他就跟鄭繡擠眉弄眼的。 鄭繡心領(lǐng)神會道:“奶奶,灶上的骨頭湯熬了一下午了,先端出來讓我們喝一些罷。” 鄭老太應(yīng)了一聲,站起來轉(zhuǎn)身去了灶上。 鄭譽就湊到鄭繡身邊,小聲道:“jiejie,上次到咱們家來給薛叔送東西的那個好看的嬸嬸你還記得嗎?” 那個來相看薛直的白寡婦?鄭繡點點頭。 鄭譽又繼續(xù)道:“我今天跟著阿劭回家,又看到她啦!” “她……一個人去的?” “不是,還有白獵戶的那一家子,挺多人的。據(jù)說是下午就在了,一直待到和我差不多時候才走的?!?/br> 鄭繡嘖嘖兩聲,沒想到薛直還挺搶手,中了毒還有人上趕著去伺候。不過這么想的話,那個白寡婦倒是個十分難得好女子,就算薛直中了蛇毒,都不離不棄。 鄭繡這天已經(jīng)覺得腳上好了許多,便道:“你明天下了學(xué)先回來一趟,咱們一起去看看你薛叔?!?/br> 鄭譽蹙著小眉頭擔(dān)憂道:“那你的腳……” “雇輛牛車就行。”鄭繡道。人家好歹是自己的救命個恩人,眼下自己下地已經(jīng)不會有痛感了,理該去探望的。 兩人說好了時辰,鄭老太也端著湯過來了。 聽說他們第二天要去看望薛劭,鄭老太也是不免擔(dān)憂,“你腳傷還沒好利索,你要不放心,讓你爺爺或者我去也是應(yīng)該的?!?/br> “爺爺腿腳本就不好,好不容易這段日子緩過來了,就別讓他cao勞了。再說奶奶,我現(xiàn)在只是走不快而已,明天雇個車,直接到薛家門口下車,沒事的。” 鄭繡不想鄭老頭再奔走,至于鄭老太……她真的是沒想過讓她去的,就怕她回村遇到朱氏,或者其他搬弄口舌之人,又惹起什么事端。 “那讓錢嬸子陪你一起去?” “錢嬸子家里還等她回去做夕食呢,我去一趟少不得耽擱一會兒,他們家?guī)卓谌硕嫉戎?。還是不勞煩她了,反正也不遠(yuǎn),我去去就回?!?/br> 她堅持的事,鄭老太自然說不動她,只是交代她一定得多加小心,便由她去了。 * 第二天,鄭譽和薛劭下了學(xué),沒敢耽擱,就直接回了鄭家。 鄭譽先回來喊他jiejie,薛劭在路上雇了牛車,隨后才到。 鄭繡頗為驚喜地夸贊薛劭道:“阿劭真能干,還知道把牛車雇到家門口?!彼緛硎窍胫葍蓚€孩子下學(xué)回來,再麻煩鄭老頭去路上雇車的。 薛劭搔了搔后腦勺,道:“這應(yīng)該的。jiejie是去看望我爹嘛。” 鄭繡揉了他一把腦袋。鄭繡從家里拿了一籃子雞蛋和rou,三人一起上了牛車,很快就回了槐樹村。 到了薛家家門口,薛劭率先從牛車上跳下來,然后扶著鄭繡下車。 鄭繡不由彎起嘴角,兩個孩子雖然差不多大,都很貼心,但在為人處世上,阿劭真的比弟弟老練太多了。 三人先后下了車,鄭繡跟趕車的說好一個時辰后來接人。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扶著她,鄭繡有些好笑地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了,只是一只腳不太方便用力?!?/br> 薛劭道:“等jiejie到了七老八十,我就長大了,可以背著你出來了?!?/br> 鄭譽不甘落后,也道:“我也能背,到時候背著jiejie出門,都不用下地。jiejie想去哪兒,我就背jiejie去哪兒?!?/br> 鄭繡的心里跟被熨燙過一般熨帖舒服,恨不得抱著他倆一人親上一口。 說著話,鄭繡也慢慢挪進(jìn)了薛家的院子。 一進(jìn)院子,鄭繡就看到了白寡婦正在院子里灑掃。 ……這就很尷尬了。 鄭繡和她對視點頭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你們家今天還有客人啊?”鄭繡轉(zhuǎn)頭小聲地問薛劭。 薛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又來了?!?/br> 三個人還沒進(jìn)屋,薛直已經(jīng)迎了出來,見了鄭繡,他不禁面上一喜,一邊接過她手臂上挎著的籃子,一邊問:“大姑娘怎么來了,腳傷可大好了?” 鄭繡慢騰騰地走著,“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還不能快走,感覺腳上使不上力?!?/br> 薛直點頭道:“大姑娘這腳傷了筋,再養(yǎng)幾日應(yīng)該就無礙了。”他說著話,腦子里卻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走的太慢了,似乎還有些吃力,要是他還能抱她就好了。打橫抱起,一點都不費力。況且她那么輕,小小的一個窩在他懷里,怎么抱都不麻煩。 鄭繡進(jìn)了堂屋,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坐著一個面生的黑壯漢子,旁邊那見過一面的白獵戶家的正拿著抹布在擦拭堂屋的桌椅。 想來這位就是曾經(jīng)被薛直搭救的白獵戶了。 果然薛直介紹道:“這位是白獵戶。聽說我受了傷,和家人一起來探望我的?!比缓笥謱χ撰C戶道:“這是鄭舉人家的大姑娘?!?/br> 兩人點頭打過招呼,鄭繡覺得自己跟外男共處一室也不太方便,便問:“家里可還有需要我?guī)兔Φ???/br> 人家都來替薛直干活了,她這個害人家受傷的‘罪魁禍?zhǔn)住?,再不做點什么好像說不過去了。 薛直哪里肯讓她動手,“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讓客人干活。白大哥也是,我怎么說也不聽……” 白獵戶笑道:“薛兄弟對我有大恩,幫這點忙不算什么?!彼f著,喝了口水,又去前院劈柴了。 兩個孩子扶著鄭繡在堂屋里坐下,鄭譽小聲道:“不用jiejie干活,你坐著就行?!闭f著又給她倒了水,遞到她手里。 鄭繡對他笑了笑,又轉(zhuǎn)頭問薛直:“薛獵戶這幾天身子可還好?有沒有哪里不爽利?” 薛直道:“都好都好。”就算有什么不好的,見到她也好全乎了。 鄭繡打量了一下他,見他面色如常,說話也是渾厚有力,確實是無恙的樣子。 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薛直便尷尬地挪開視線,只作不知,只是臉上不自覺地有些燙。 ——還好,他長得黑,看不出臉紅。 他們寒暄了幾句,白獵戶家的和白寡婦又去后頭灶上忙活了。 “我也去幫著打打下手吧。”鄭繡起身道。 兩個孩子又要去扶,鄭繡好笑道:“就兩步路,我自己可以的。你們倆也是,在學(xué)堂待了一天,先去洗手洗臉。” 薛直就帶著他們?nèi)デ霸核滓ㄋ词帧?/br> 薛家的灶房并不跟堂屋連著,而是在另一間。鄭繡慢騰騰地剛挪到灶房門口,就聽到了白獵戶家的和白寡婦壓得低低的說話聲。 “嫂子,你說那個鄭大姑娘怎么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