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鄭老頭疲憊地?fù)u搖頭,顯然是不想多管了。若不是為了孫子孫女,他連說都懶得說。 鄭仁嘆了口氣,他這不成器的弟弟不想休妻,誰又能真的逼了他去,便只道:“二弟,這樣吧,你把朱氏喊到這里來,當(dāng)著爹娘和我的面說清楚,往后她要是再做這樣混不吝的事,就立刻把她休棄,也好敲山震虎,讓她知道后果的嚴(yán)重性。” 聽說他大哥說不用休妻了,只是要嚇唬嚇唬朱氏,鄭全忙點頭應(yīng)下,“大哥說的是,一定讓她長長記性!” 說完這些話,鄭全便又進屋看鄭纖。 幾個月未見,父女倆自是有許多話要說。 鄭全本是有些白胖的,在外頭幾個月,曬黑了,也清瘦了,從前總是懶洋洋的那么一個人看起來也精神不少。 父女倆互相問了下近況,鄭纖打好腹稿,問他爹說:“爹在外頭幾個月到底做什么營生?娘說你寄了好些錢回來,往后咱們家也能搬到鎮(zhèn)上來住大宅子呢?!?/br> 鄭全卻不想多提的樣子,只是道:“小孩子家家,別管這么多?!?/br> 鄭纖道:“爹,我都這么大了,娘都開始cao心我的親事了,怎么還是小孩子呢?” 提到親事,鄭全就想到了糊涂的朱氏做下的惡心事,心疼道:“你娘拎不清,讓你受委屈了。你別擔(dān)心,爹給你做主,一定不會就這么糊里糊涂地就把你許人?!?/br> 鄭纖垂著眼睛點點頭,沒有說話,心里想的卻是他爹這輩子做的營生果然還是不光彩,應(yīng)該與她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幸好,還沒有事發(fā),一切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鄭全在鄭家待到天黑才回了槐樹村,走之前還跟他爹和大哥說好,第二天一早就把朱氏扭過來。 他走后,鄭繡便端了藥去給鄭纖喝。 鄭纖歇了這么久已經(jīng)沒有大礙,行走活動都十分方便,見了她便道:“大jiejie不用這樣,藥熬好了喊我出去喝就行?!?/br> 鄭繡倒覺得她遭逢劫難后,人反而變得更加知禮體貼,對她倒比往日更有好感,便道:“灶房過來也不過幾步路,給你送來也就舉手之勞?!?/br> 鄭纖沖著她甜甜一笑,便接過藥碗吹了吹熱氣,一飲而下。 喝過藥,鄭纖放了藥碗,拭了拭嘴角,道:“大jiejie,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同你說?!?/br> 鄭繡就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鄭纖想了想,道:“我娘說爹出去幾個月就賺了好些銀子回來,還說照這樣下去,我們家很快也能搬到鎮(zhèn)上住了。今日爹和我說話,我問起他在外頭做什么營生,他支支吾吾、躲躲閃閃地不肯說,我想……這其中或許有什么不可對外人道的原因?” 鄭全方才不欲多談的態(tài)度,絕對稱不上‘支支吾吾、躲躲閃閃’,若不是鄭纖早就知道其中門道,恐怕也看不出什么門道。 鄭繡蹙著眉:“不可為外人道?”她早就對二叔的營生產(chǎn)生過疑問,但當(dāng)時朱氏不欲多說,她也就沒有深想。如今連鄭纖作為二叔的親生女兒都提出這樣的疑問了,怕是其中真的有蹊蹺。 她沉吟片刻,道:“這件事我一會兒就同爹商量商量,你別cao心,也別急,等他們大人問去?!?/br> 如果他爹還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怕是二叔做的營生就真的見不得人了。 鄭纖當(dāng)天晚上就把她和鄭纖的擔(dān)心都同他爹說了。鄭仁何嘗不曾有過這樣的疑問,當(dāng)下便道第二天一定會好好問問鄭全。 * 翌日清晨,鄭全帶著朱氏上門了。 朱氏還特地把鄭榮帶上了,說起來是怕鄭榮一人在家無人照看,其實就是把孩子當(dāng)成自己的護身符。 這時鄭家人剛吃過朝食,兩個孩子已經(jīng)出門去了學(xué)堂,鄭仁請了半天假留在家里。 他們進了堂屋,鄭老頭就讓鄭繡和鄭纖先回屋去了。 鄭老太許久沒見鄭榮,便笑著道:“阿榮,跟奶奶玩好不好?奶奶給你買飴糖吃?!?/br> 一聽有好東西吃,鄭榮從朱氏懷里掙扎著出來。 朱氏一把把鄭榮拉回了身邊,哄道:“阿榮乖,待在娘身邊,娘一會兒去糕點鋪子給你好吃的。” 鎮(zhèn)上的糕點鋪子賣的糕點都不便宜,朱氏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不過她也是沒辦法,之前被鄭老頭一句‘休妻’她就嚇得成宿成宿睡不著覺,回去后連鄭纖都不敢來瞧了。等到鄭全回來,鄭全更是沒給她好臉色,只說第二天就帶她到鄭老頭和鄭仁面前去。朱氏當(dāng)時就嚇傻了,心想難不成鄭全真的要休掉自己?他眼下做生意能賺錢了,朱氏也不敢再像從前一樣跟他撒潑耍賴。 鄭老頭冷哼一聲,對著鄭全道:“把孩子給你娘帶走?!?/br> 鄭全就直接把鄭榮從朱氏懷里扯了出來,一把抱起,然后往鄭老太懷里一塞。 鄭全雖然是個任事不懂的孩子,卻也很敏感,當(dāng)下就感覺到家里氛圍的凝重,‘哇哇’地哭起來。 鄭老頭朝著鄭老太揮揮手,鄭老太就抱著鄭榮出了堂屋。 屋里總算只剩下幾個大人。 朱氏身邊沒了鄭榮,縮著脖子低著頭。 鄭老頭和鄭仁對視一眼,雙方都心領(lǐng)神會。 鄭老頭一拍桌子,道:“朱氏,你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朱氏這時再也不敢犟嘴了,委屈地小聲道:“媳婦知道錯了,但媳婦也不是有心要害纖丫頭的,還希望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計較?!?/br> 鄭老頭冷哼一聲,“這些賠禮道歉的話,你不應(yīng)該同我說,而是應(yīng)該去同纖丫頭說?!?/br> 朱氏忙道:“是是是,爹說的是,一會兒我就親自去跟纖丫頭道歉?!?/br> 她這認(rèn)錯態(tài)度倒是空前絕后的好,顯然是真的怕了鄭老頭讓鄭全把她休了。 鄭仁又給鄭全使了個顏色,鄭全便道:“爹說的是,朱氏犯了這樣的大錯。怕是不能再在家里留下去,還請爹和大哥做個見證,今天我就寫了休書,讓她回家去……” 朱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鄭全,“你、你真的要休我?!” 鄭全面部表情地道:“你險些害死女兒,我怎么能繼續(xù)把你留在家里?” 朱氏忽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道:“好你個鄭全,大半年不回家,回來了就說要休妻!這么多年你不事生產(chǎn),我又要照顧孩子,又要侍奉公婆,時不時還要下地干活,如今你就本事了,就要把我休掉了……我不活了,我撞死在這里算了……” 鄭仁冷眼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朱氏,道:“你要現(xiàn)在撞死就趕快趁著休書還沒寫下的時候,這樣你死了還能入我鄭家祖墳。” 朱氏一聽鄭仁真的催她去死,越發(fā)心寒,哭嚎道:“鄭全,你個沒良心的,你們一家都要逼死我啊……”她這回也不是作勢假哭了,而是真心實意地大哭起來。被休棄回去是一遭,萬一外頭的人都知道她被休棄的理由是她差點害的自家女兒跳河,那她后半輩子真的是別做人了。 朱氏哭鬧不休,其他人也不勸阻,就冷漠地看著她。 “大哥,別讓著刁婦得逞了,快去拿紙筆,這就把休書寫來?!?/br> 鄭全的一句話,讓朱氏心如死灰。 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當(dāng)下也是萬念俱灰,癱軟在地上,昏厥過去。 鄭全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不對,蹲下身把她撈在懷里搖了搖,還探了探她的鼻息。 好在鼻息還正常,鄭全怕她裝昏,就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 朱氏最是怕疼,此時卻絲毫沒有反應(yīng),顯然是真的昏了過去。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爹,這怎么辦?”鄭全轉(zhuǎn)頭問鄭老頭。 鄭老頭走近了,居高臨下看著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的朱氏,冷哼道:“這就知道怕了?怎么做哪那些惡心事兒的時候沒想想,咱們家還有人呢!” 鄭仁想了想,道:“先把人扶起來再說?!?/br> 鄭全就把朱氏架了起來,放到堂屋里的長凳上。 鄭仁回了自己屋里,拿了紙筆過來,飛快地就寫好了一封休書。 鄭全在一邊只顧著照顧朱氏,等反應(yīng)過來時,鄭仁已經(jīng)把休書推到他面前道:“把手印按了?!?/br> 鄭全一看當(dāng)時就猶豫道:“大哥,咱們不都說好了,不是真的要那什么……” 鄭仁道:“朱氏的為人我已經(jīng)不信了,這回就算把她嚇老實了,等這件事過了,你往后又不在家,指不定就鬧什么幺蛾子出來。你把休書寫了放在爹這里,她若是再敢做什么壞事,就直接把她休回家?!?/br> 鄭老頭也幫著道:“老大說的在理,有這份休書在,她往后才能老實?!?/br> 鄭全見他爹和大哥都這么堅持,只好把大拇指在硯臺上蘸了墨汁,按下了手印。 他按完之后,鄭仁才去把鄭繡喊了進來。 “你二嬸昏過去了,你看著收拾間屋子把她安置下來?!?/br> 鄭繡看了看閉著眼睛的朱氏,道:“爹,不用這么麻煩?!比缓竽闷鹱郎系乃?,一杯子潑在了朱氏的臉上。 朱氏果然打了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二嬸這不是醒了么?”鄭繡狡黠一笑,知道大人們還有事要說,便又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你沒事吧?”鄭全關(guān)切道,然后就感覺到他爹和大哥的眼刀子刮到了自己身上,便又收起關(guān)切的神情,面無表情道:“沒事就快起來吧,剛大哥已經(jīng)把休書寫好,我也按好了手印,你拿著休書走吧?!?/br> 朱氏當(dāng)下就悲從中來,一張嘴又繼續(xù)大哭起來,“鄭全你要休了我啊……我的命好苦啊,我往后可怎么活……” 她這哭聲與往常雄渾有力的哭嚎不同,而是見習(xí)的哭訴,眼淚也成串成串地落下來。 鄭纖早就在外頭留心了聽里頭的動靜,她雖然多她娘也有怨恨,上輩子害了她一生不幸福,這輩子更是害得她險些喪了命,但到底是她親娘,見她這樣也是于心不忍,當(dāng)下就進了堂屋,在眾人面前跪下求情道:“爺爺,大伯,爹,娘她雖然做了糊涂事,但到底養(yǎng)育了我和阿榮多年,還請您幾個看在我和阿榮的面子上,能放過她這一回。” 鄭全忙去把她扶起來,“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快起來?!?/br> 鄭纖也忍不住落淚,繼續(xù)道:“爹,你就饒過娘這一回吧,好不好?” 鄭全為難地看著鄭老頭和鄭仁。 鄭老頭嘆息一聲,“纖丫頭,你可想明白了,你娘可是害得你差點沒了?!?/br> 鄭纖道:“爺爺,是我自己想不開,娘她也不是故意想害我,只是糊涂了些?!碑?dāng)然鄭纖也知道,朱氏這糊涂曾經(jīng)給她造成過怎樣凄慘的下場。只是如今為了替她求情,才想著把大事化小。 朱氏沖過去抱緊鄭纖,哭道:“兒啊,娘真的對不起你?。∧锞褪窍胱屇阃筮^上好日子,真的沒想過藥害你??!你外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幾個舅母都不是好相與的,真要把娘休回去,娘可就真的沒活路啦……” 母女倆抱著一通哭,若不是在場之人都知道朱氏平時的為人處世,還都要可憐起她來了。 鄭老頭看向鄭全,“老二,你自己說怎么辦吧?!?/br> 鄭全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他大哥,最后道:“朱氏做的事實在可惡,不懲治她一番絕對說不過去,可纖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帶著傷還想著給她娘求情……這樣吧,就讓朱氏先回娘家住一段時間,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回來?!?/br> 這倒是合了鄭仁的意,本來鄭全不提,他也是要提這么一遭的。當(dāng)然不光是為了給朱氏長長記性,也是為了能拖延鄭全一段時間——朱氏不在,他肯定是要留在家里照看兩個孩子的。 從被休棄變成了只是被趕回娘家住一段時間,朱氏已經(jīng)是喜出望外,當(dāng)下就道:“好好好,我一定改,只求你不要真的把我休掉。” 鄭老太疲憊地嘆息一聲,“既然這樣,今天就讓朱氏回家打了包袱回娘家去。至于這休書……就先放在我這里,往后你不在家,若是她還敢不老實,就徹底讓她滾蛋!” 朱氏忙不迭地又做了一連串地保證。 處置完朱氏,鄭全本是要帶著她就回去打包袱的,鄭仁卻讓他留了一留,說有話同他說,還把他帶到了自己屋里。 鄭全被以為他大哥是還要就朱氏的事,教訓(xùn)自己一番,一進屋便道:“大哥,我知道我也有錯,往常里就疏于管教,任朱氏自作自為,才險些釀成惡果……” 鄭仁仔細(xì)地把門帶上了,然后才開門見山道:“我有別的事要問你……你眼下在外頭做的是什么營生?” 鄭全眼皮一跳,對上他大哥詢問的目光,低著頭囁喏道:“就是跟陳二倒賣一些東西,南來北往的,賺些差價。” “哦?這種買賣做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才剛上手,就能掙這么多錢。你帶了多少本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