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葛和白術(shù)都鄭重地點了點頭。

    鄭繡扔完書以后就在屋里生悶氣，好在茗慧也察覺到了不對，很快就進了屋。

    “太太，粉葛新研究的梅花羊奶糕，您要不要嘗點？”

    鄭繡沒什么胃口，不過一個人待著也挺無聊，便點了頭。

    茗慧就讓白術(shù)呈了上來。

    羊奶容易帶有腥膻味，但梅花的清香恰好蓋過了糕點里那一絲腥膻。糕點吃到嘴里，只覺得既有奶味，又有梅花的香味。而且純白色的糕點上，點綴著朵朵粉白的小梅花，光是瞧著也讓人心喜。

    吃了一道甜點，鄭繡心情也好些了。

    茗慧便好言勸道：“太太，屋里熏著炭盆憋悶得慌，您還是讓奴婢把窗子打開吧。”

    鄭繡放了糕點，道：“別開，礙眼?！?/br>
    茗慧自然之道她說什么礙眼，便幫著薛直解釋道：“方才是瑞珠自作主張拿了熱茶端給二爺?shù)?，二爺還當(dāng)是您授意的，這才喝的?！?/br>
    “真的？”鄭繡揚眉。

    茗慧道：“奴婢不敢欺瞞太太。您把窗子關(guān)上后，二爺就把瑞珠趕走了。如今瑞珠還躲在耳房里掉眼淚呢?！?/br>
    鄭繡哼聲道：“好個有主意的瑞珠?！?/br>
    茗慧想了想，說：“關(guān)于瑞珠，奴婢有話說，還請?zhí)∨举栽健！?/br>
    鄭繡讓她說下去，她便繼續(xù)道：“瑞珠瞧著就是個不老實的，從前還是在世子爺身邊伺候的，聽說是因為沖撞了公主，才被摘了出來。如今放到咱們院里，奴婢看她也沒有收收心，您還是要多當(dāng)心些。”不怪她今天話說，實在是瑞珠太不老實了。今天趁著二爺和老太太吵架就能給端熱茶，誰知道下回會做出什么來。二爺今天能瞪著眼睛把她趕走，但下回……可就不好說了。

    鄭繡本來就不喜歡貴和長公主把手伸到自己院里來，但是貴和長公主掌管中饋，浩夜堂又確實缺少人手，所以之前貴和長公主往這里放人，可以說是光明正大。鄭繡怎么也沒想到，貴和長公主會放一個長得這么年輕貌美，還不老實的大丫鬟進來。

    鑒于貴和長公主對她的不喜歡，她怎么都不會覺得貴和長公主這是無心之為。

    想趕走瑞珠簡單，但是卻得有的名頭——畢竟是貴和長公主那邊的人。

    鄭繡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推開了窗戶，對著還老老實實站在窗外喝風(fēng)的薛直招了招手，“你先進來。”

    薛直歡快地‘哎’了一聲，立刻就回屋了。

    “阿繡，你不生氣了？”薛直興沖沖得坐回了炕邊。

    鄭繡斜了他一眼，“誰說我不生氣了？”

    薛直搔了搔頭，沒明白她為什么把自己喊了進來。

    鄭繡又道：“剛給你端茶的那個丫鬟，沒有我的吩咐就擅自做主，你說該怎么辦？”

    “一個丫鬟，你自己定奪，還用問我……”說著就發(fā)現(xiàn)鄭繡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了，薛直立刻改口道：“那丫鬟僭越本分，越俎代庖，目中無人，自然應(yīng)該好好罰一罰?！?/br>
    鄭繡又轉(zhuǎn)過臉對茗慧道：“聽到?jīng)]？二爺生氣了，說要罰瑞珠，你還不去把人帶上來？”

    茗慧抿嘴偷偷笑了一下，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出去，很快就和粉葛把瑞珠帶了上來。

    瑞珠躲在耳房里哭了好一會兒，兩個眼睛紅的像兔子。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鄭繡冷著臉道：“瑞珠，你到浩夜堂來也有些時候了。這段時間你領(lǐng)著大丫鬟的月錢，活計卻都是由茗慧等人分擔(dān)，我自問待你不薄?！彪m然是故意將瑞珠排在外頭，可這話到了鄭繡嘴里就變了個意思。“可你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事！居然敢沖撞二爺！”

    瑞珠啞口無言，瞪著一對泛紅的眼睛，“奴婢，奴婢……”

    鄭繡擺擺手，不耐煩道：“別辯解了，沒看到二爺還在生氣么?！比缓蟛焕洳粺岬乜戳艘谎垩χ?。

    薛直心領(lǐng)神會，立刻裝作生氣的模樣，黑下臉接口道：“不知死活的丫頭，連主子都敢沖撞！我看你是不想在慶國公府待了！”

    瑞珠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給二爺送了杯熱茶，非但沒能得二爺青眼，被呵斥了兩句不說，眼下還被提到眾人面前發(fā)落。

    可對上怒目圓瞪的薛直，她再多的辯解之詞都說不出口了。

    鄭繡又道：“你是長風(fēng)苑出來的人，我不好罰你。不過你既然惹了二爺厭煩，就回長風(fēng)苑去領(lǐng)罰吧?！?/br>
    瑞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珠一下子就順著臉頰淌了下來，一下子就給跪下了：“太太，奴婢知道錯了，您饒奴婢這一回吧！”

    鄭繡無辜道：“怎么是我饒你呢？我又沒生氣，是你惹二爺生氣了，你求我做什么？”

    瑞珠又膝行到薛直身邊，“二爺，您念在奴婢只是一時糊涂，您饒了奴婢吧?！闭f著還拽上了薛直的衣擺。

    薛直也不傻，之前因為喝了這丫鬟一盞茶，就讓媳婦更生氣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將功折罪的機會，自然得好好把握。他抬了抬腿避開，蹙著眉頭道：“饒什么饒？爺今天就是覺得你犯了忌諱，還不快滾回長風(fēng)苑！是不是還要讓我動用侍衛(wèi)來拖你走？”

    “有話好好說，動用什么侍衛(wèi)?！编嵗C看了茗慧一眼，“還不讓人把瑞珠送回去？”

    茗慧應(yīng)了一聲，朝著粉葛使了個顏色，粉葛便喊了院里做粗活的婆子，直接把瑞珠拖走了。

    瑞珠哭的梨花帶雨，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卻不會憐香惜玉，只把她當(dāng)個破麻袋，一路拖到了長風(fēng)苑。

    ☆、第102章 102

    第一百零二章

    瑞珠被拖走后，薛直又腆著臉往她身邊挨了挨，“好阿繡，這下你不生氣了吧？”

    鄭繡輕哼一聲，“你這才站了多大一會兒？一刻多鐘就想我不生氣了？”

    薛直道：“我這不是幫你處置了那個誰嗎？”

    鄭繡又是一聲輕哼，“讓你做小小事，難不成你還要邀功？”

    “沒有，沒有?！毖χ鄙α松︻^，“那我還是去外頭站著吧。你消氣了記得喊我?！?/br>
    說著也不待鄭繡說話，又乖乖站出去了。

    而長風(fēng)苑這邊，茗慧已經(jīng)帶著兩個婆子到了。

    一行人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貴和長公主，她讓秋蕊去外頭看看。

    秋蕊掀了簾子就出去了，見了茗慧，她奇怪道：“你怎么過來了？”

    茗慧給她福了福身，道：“瑞珠沖撞了二爺，二爺發(fā)了怒，不肯再留瑞珠。太太想著瑞珠到底是曾經(jīng)伺候過世子爺?shù)娜?，就給送到長風(fēng)苑來了?！?/br>
    送回長風(fēng)苑？這就是要把人給摘出來了。秋蕊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道：“你先等等，我去給公主回個話?！闭f著便又折身進屋去了。

    貴和長公主正在桌邊喝茶，聽了秋蕊回稟的話就砸了手里的茶杯，“好個鄭氏，把我分過去的人給送回來，這不是打我的臉么！”

    秋蕊小心回話道：“茗慧說這是二爺?shù)囊馑肌?/br>
    貴和長公主哼笑道：“什么二爺?shù)囊馑迹磕銈兌斒俏铱粗L大的，他慣是個不計較的直脾氣，什么時候跟丫鬟心急上火過？你不信拉瑞珠進來問問，這其中肯定是鄭氏授意的?！?/br>
    “瑞珠已經(jīng)被押過來了，您看……”

    貴和長公主道：“不過一個丫鬟，先關(guān)起來。你讓人去打聽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毕氲饺鹬槟菑堊猿蓩趁娘L(fēng)流的臉，她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猜想。

    秋蕊應(yīng)了一聲，出去讓人把還在哭啼不止的瑞珠堵了嘴，關(guān)進了柴房。

    交過人，茗慧本是準(zhǔn)備回去的，屋里卻又出來一個丫鬟，說是貴和長公主要見她。

    茗慧背后不禁冒了層冷汗，她定了定神，跟著進了屋。

    屋里的碎茶盞已經(jīng)被人清掃過了，貴和長公主捧著新沏的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茗慧低下頭，福身道：“奴婢見過公主。”

    貴和長公主卻沒叫起，慢慢地揭開茶蓋，撇了撇浮在上頭的茶葉，小口抿了兩口茶。

    茗慧不敢怠慢，穩(wěn)住身形，就這么半蹲在原地。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貴和長公主才開口道：“瑞珠是你家太太要送回來的？”

    茗慧已經(jīng)知道貴和長公主十分不高興，心中雖然忐忑，卻不敢怠慢，道：“是二爺?shù)囊馑?。?/br>
    貴和長公主又是一聲冷哼，把茶盞‘啪’地重重放回桌上，“你對你家太太倒是忠心！”

    “奴婢、奴婢只是據(jù)實以報?！?/br>
    “哈，好個據(jù)實以報?！辟F和長公主的臉色愈發(fā)難看，盯著茗慧道：“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不是你家太太的意思？”

    茗慧的額頭不禁冷汗連連，一方面是維持半蹲福身的動作困難，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貴和長公主的威壓。

    “奴婢不敢隱瞞，確實是二爺?shù)囊馑肌！?/br>
    這個丫鬟都怕成這樣了，居然還敢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說瞎話，也不知道鄭氏給浩夜堂的一個二個喂了什么迷藥！貴和長公主越想越氣，索性不再理她，又讓她蹲了一刻鐘，才叫了起讓她回去了。

    此時秋蕊派去的小丫鬟也打聽到了事情的原委，回來復(fù)命。

    貴和長公主聽完，露出一種‘果然如我所料’的冷笑。這個鄭氏從前還真當(dāng)她是個好性兒了，到了關(guān)鍵時刻不就露出本來面目了么？！

    她當(dāng)初把瑞珠放過去，倒也不是真的想讓瑞珠做點什么難堪的事出來。不過是對浩夜堂那邊不上心，想著瑞珠為人處世還算穩(wěn)妥，用這樣的人也不算辱沒了鄭氏，就給分過去了。當(dāng)然也存了考驗她的心思——要是連個美貌的丫鬟都轄制不了，她那個二太太也趁早別當(dāng)了！

    怎么著，看眼下鄭氏借著薛直的口把瑞珠送回來的架勢，難不成還以為自己是故意讓瑞珠去勾引阿直的？所以特地把人送了回來刺她？

    *

    浩夜堂這邊，茗慧回到熟悉的地方，總算是卸下了心頭重擔(dān)。她雖然沒在長風(fēng)苑服侍過，但貴和長公主的脾氣還是聽說過的。自己明晃晃是去打貴和長公主的臉的，萬一她不高興了，自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看到薛直還在窗外站著，她不禁輕輕笑了笑，掀開簾子去給鄭繡回話。

    鄭繡見她回來了，坐直了身子，道：“茗慧回來了？公主沒有為難你吧？”浩夜堂去長風(fēng)苑不過幾步路的功夫，茗慧去了那么久還沒有回來，鄭繡心里也是擔(dān)心，想著若是再不回來她就親自過去看看。

    茗慧道：“沒有，公主只是讓我進去問了問話。”

    鄭繡看見了茗慧被汗水沾濕的鬢發(fā)，對著粉葛招手道：“端個繡墩過來，讓茗慧坐著說話。”

    茗慧趕緊道：“奴婢站著回話就成?！?/br>
    粉葛應(yīng)了一聲，很快就端了繡墩放到炕邊上。

    鄭繡柔柔笑道：“在自己人這兒，你就別客氣了，我看公主一定為難你了，你快坐下好好說說?！?/br>
    茗慧就不客氣了坐下了，鄭繡又讓白術(shù)上了熱茶，看著她喝了，才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茗慧道：“公主也沒說什么，只是問了奴婢幾遍把瑞珠送回去，到底是二爺?shù)囊馑歼€是您的意思?！?/br>
    “那你怎么說？”

    “奴婢自然是老老實實地說是二爺?shù)囊馑?。?/br>
    主仆二人十分默契地相視一笑。鄭繡都能猜想到貴和長公主的臉色有多難看，多精彩了。來了慶國公府這么久，次次都是貴和長公主明里暗里地刺自己，這回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薛直就站在窗外，聽到了里頭的動靜，也笑嘻嘻地伸進頭來道：“你們笑什么呢？也告訴我，讓我笑一笑好不好？”

    鄭繡心情好了，看他也不那么可惡了，笑著啐了他一口，“就你話多，什么都要湊熱鬧?！?/br>
    薛直又可憐巴巴地道：“熱鬧才好哩。阿繡，外面好冷，又無聊……”

    前后也站了大半個時辰了，鄭繡這才點了點頭，大發(fā)慈悲地道：“你進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