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貴和長公主食欲不濟,隨便喝了一碗藥膳粥便算午飯了。 她依舊不讓人進內(nèi)室,只有秋蕊和老嬤嬤可以在有事時進出。 貴和長公主吃過東西,問:“鄭氏、沒有再、再來了吧?” “二太太她……根本就未曾離開?!?/br> 貴和長公主不耐煩道:“趕、趕她走!”若不是眼下她身子不便,口齒不清,說的肯定不止是這簡單的三個字了。 老嬤嬤勸道:“您消消氣,別動怒。二太太也不是故意來跟您對著干的,依老奴看,她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您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看太子殿下的面子?!币馑季褪青嵗C是奉了太子的命來的,若是把她趕走了,那就是明晃晃在打太子的臉了。 貴和長公主深呼吸幾下,道:“問她、要怎樣?!?/br> 秋蕊應了一聲,又去傳話了。 鄭繡聞言,道:“我并沒有要怎樣,只是奉了太子的命令,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br> 秋蕊就忙活了,繼續(xù)當傳聲筒。 貴和長公主在里頭不屑道:“隨、隨她去!”她倒要看看,鄭繡的耐心能到幾時! 下午晌,鄭繡依舊在長風苑里。看了一上午的話本子,她眼下就不看了,而是跟秋蕊說起話來,把自己熬夜整理出來的幾條護理內(nèi)容詳細同秋蕊說了。 比如說要防止壓瘡。偏袒病人患側(cè)肢體不能自主活動,翻身就很困難。如果在床榻上一直維持一種姿勢,就容易出現(xiàn)壓瘡,久了就可能造成肺腑感染。所以最好要每隔兩個小時,也就是一個時辰,翻身一次。 再比如要防止關(guān)節(jié)攣縮畸形。中風病人一邊肢體癱瘓后,關(guān)節(jié)內(nèi)和周圍組織發(fā)生粘連就會產(chǎn)生攣縮,容易引起關(guān)節(jié)強直和變形。所以要盡早采取措施,例如帶動患側(cè)的運動,xue位按摩,變體換位等。 這些小貼士都是她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的,當時花了大工夫記在心里,到現(xiàn)在說起來還是條條列列,十分清晰,一共有十條之多。 這些注意事項都是現(xiàn)代醫(yī)學昌明后研究而出的,放到眼下這個時代,太醫(yī)只會說要注意鍛煉,注意翻身,卻沒有這么詳盡。 秋蕊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心道二太太真是有心了,這明顯不是隨口就來的東西,顯然是花了大力氣查閱各種醫(yī)術(shù)得出的。 “二太太,您看方不方便再慢慢復述一遍,奴婢讓人謄抄一份。” 鄭繡道:“我已經(jīng)寫好了,你們拿去看便是。”說著便讓茗慧拿出了她昨夜整理出的信紙,洋洋灑灑了寫了三張有余。字跡雖然說不上娟秀,但每個字都是一筆一劃認真寫的,十分工整。 秋蕊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里頭寫的比鄭繡說的更為詳盡,當下就恭恭敬敬地朝著鄭繡福了福身,“奴婢謝過二太太。” 鄭繡起身把她給扶了起來,“本就是一家人,不用道謝。這些是我以前看的書里寫的,或有不妥當?shù)牡胤剑氵€是讓太醫(yī)或醫(yī)女瞧瞧才好。“ 秋蕊點了點頭。眼下張?zhí)t(yī)在慶國公府輪值,她就親自拿過去給他看了。 張?zhí)t(yī)看了大為贊嘆道:“寫的確實十分詳盡,一些論點我瞧著也十分新穎,但細細推敲之下確實是有益的。若是能推廣出去,能造福不少病患?!?/br> 鄭繡是不知道張?zhí)t(yī)怎么說的,只知道秋蕊后來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不再是那么陌生,而是變得友善起來,連帶著其他下人對鄭繡的服侍也殷勤起來,經(jīng)常把她換換茶水,添些糕點什么的。 鄭繡是最好準備當長風苑的釘子戶了,每天跟著薛直學薛劭一起起床,一家子一起用過朝食,薛劭跟薛直打拳的時候,她就往長風苑去了。貴和長公主還是不見她,不過每天都能從秋蕊口中知道貴和長公主的恢復情況,她已然滿足。她這輩子沒做過什么虧欠人的事,貴和長公主這一病,倒著實讓她心生愧疚。 * 這天天不亮又下起了春雨,正是鄭繡的生辰。 薛直起了個大早,跑到廚房又是和面又是揉面,像模像樣地做了一碗長壽面出來,親自給她端到了床沿。 鄭繡要起身,他不讓,只道:“這面條糊了就不好吃了,你先漱漱口吃兩口面?!?/br> 鄭繡拗不過他,只好照著做了,沒多會讓薛劭也起身了,跑到屋里喊:“娘,生辰快樂!”然后從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個木雕,“這是我照著娘的樣子雕的,做了好些天了?!?/br> 那木雕只能粗粗看出雕出個女子模樣,五官輪廓不夠精細,實在瞧不出是誰。 鄭繡還是十分歡喜地接過來一陣翻看,道:“咱們阿劭手真巧,我十分喜歡!” 薛劭笑嘻嘻地對著他爹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怎么樣,我做的木雕比較討人喜歡吧?爹你就煮碗面,太沒誠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0章 薛直輕咳一聲,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 錦盒打開后,里頭躺著一支赤金累絲紅寶石步瑤。那紅寶石尤為絢爛,是之前薛直從外面給他買來的不可比擬的。 鄭繡一見便贊嘆道:“好漂亮的步搖!” 薛直笑了笑,拿了步搖簪在她松松垮垮半挽的發(fā)髻上,“你喜歡便好?!?/br> 薛劭氣呼呼地瞪了他爹一眼,還送兩份禮哦,心眼真多! 鄭繡怕步搖跌下來摔壞了,用手扶了扶,問:“一定很貴重吧?花了多少銀錢?”薛直的家底都交給她了。平時就領(lǐng)百多兩銀票和些散碎銀兩放在身上備用。 薛直搔了搔頭,道:“不是買的,是我熔了以前父親給的一把小金劍,這紅寶石也是劍鞘上的?!睂こ8毁F人家有新生兒出生后,會打一把小金鎖或者小金花生。但慶國公府武將之家,打的就是小金劍。 鄭繡忙把步搖拔了下來,道:“這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你怎么就這么給熔了?我不能收。” 薛直勸道:“你收著吧,反正那東西在庫房里擱了許多年也派不上用場。倒是做了步搖給你,能經(jīng)常戴著,也不算浪費了。“ 薛劭也在旁邊敲邊鼓,“對啊,娘,爹特地給你準備的,你戴著可好看了。再說就算你不肯收,這步搖也變不回去了?!?/br> 鄭繡把步搖拿在手里反復摩挲,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一定用心養(yǎng)護,不辜負你的心意?!?/br> 說了會子話,鄭繡又吃了幾口面,這才起身更衣洗漱。 一家子一起用了朝食,鄭繡依舊去了長風苑。 秋蕊見了她便笑著賀道:“奴婢賀二太太生辰,祝二太太孿生臻百福,雙壽納千祥?!?/br> 鄭繡的生辰并未到處與人說,也只有家人和浩夜堂上下知道。加上恰逢貴和長公主有恙在身,便更加低調(diào)行事,沒想到秋蕊竟然也知道了。 鄭繡把她扶起來,笑道:“不過是過個生辰,秋蕊姑娘不必如此多禮?!闭f著便讓茗慧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了他。 秋蕊也不推辭,接了賞,客客氣氣道了謝,將鄭繡迎了進去。桌上已經(jīng)準備好了糕點和茶水。 鄭繡先不忙著喝茶,問道:“公主今日可好些了?” 秋蕊笑道:“這幾日奴婢照著您給的法子,經(jīng)常給公主翻身和按摩,今日公主起身就說半邊身子沒那么不舒服了,也讓太醫(yī)診了脈,說是恢復情勢喜人?!?/br> ”那就好?!班嵗C這才端了茶盞抿了兩口。不得不說長風苑的茶就是比浩夜堂的好喝,喝完齒頰留香,口舌生津。這天秋蕊給準備的是洞庭碧螺春,前兩天是君山銀針,都是挑了新茶給她上的。 里頭貴和長公主聽說鄭繡又來了,讓老嬤嬤出來傳話,說是讓鄭繡進去。 鄭繡心想來了這么些天,貴和長公主總算能見她了,倒比她想的還快些。 內(nèi)室床前放著一盞雪中紅梅淺浮雕屏風。 鄭繡便站在了屏風外,問了貴和長公主的安。 貴和長公主醞釀頗久,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話,“聽說、那法子是你教秋蕊的?” 鄭繡道:“是我從書上查的,謄抄下來給了秋蕊姑娘。”其實她還想說她當時研究了不少xue位和經(jīng)絡的相關(guān)知識,若是貴和長公主肯讓她按,效果應該會比秋蕊按的好許多。不過想了想,后來還是沒說出口。 貴和長公主久久沒有出聲,一時有些冷場。 老嬤嬤便笑道:“二太太再多指點秋蕊一番,咱們公主的身子一定恢復得更快?!?/br> “這自然好,就是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 貴和長公主就’嗯‘了一聲。 鄭繡這才繞到了屏風后頭。貴和長公主帶著面紗,正靠坐在床上。 鄭繡沒有多瞧她的臉,讓秋蕊怎么按摩的再演示一番,然后就她按摩的輕重和位置給指點了一番。然后還叮囑貴和長公主若是身上有力氣了,就可以試著由人扶著起來走動一番。 貴和長公主肯讓人給她按摩已經(jīng)不容易,卻不愿意像個殘廢似的,搭半邊身子在秋蕊身上練習走路,這幾天任老嬤嬤和秋蕊勸干了口水,她就是不肯松口。 她生下來就是頂頂尊貴的身份,性子驕矜,享受身邊人的仰視,自然不愿意再露更多窘態(tài)給下人們瞧。 鄭繡當時也沒說什么,指點完秋蕊后,看貴和長公主沒什么興致的樣子,便退了出去。 秋蕊又在里頭給貴和長公主按摩了一會兒,才出了來。 鄭繡有了幾點想法,便道:“我見公主床頭什么都沒有,若是她有什么訴求,要喊人著實吃力。不如放個鈴鐺和或者哨子之類的東西,弄個響動你們便能進去瞧了。還有就是公主既然不愿在人前走動,不如尋兩根拐杖去屋里放著,什么時候她自己想動了,自己就能鍛煉。” 秋蕊靜靜聽完,福了福身道:“還是二太太想的周到,奴婢這就著人去辦?!?/br> 鄭繡點了點頭,心里卻在計劃做個東西出來——拐杖那東西對半邊身子癱瘓的中風病人來說確實有些不方便,也容易跌跤,貴和長公主心高氣傲,讓她跌在地上爬不起來估計比殺了她還難受。眼下這個時代沒有專門做復健的醫(yī)療設(shè)施,要復健很是困難,倒不如她按照記憶畫了圖,尋兩個手巧的匠人做一些出來。 中午鄭仁帶著鄭譽來了慶國公府,陪鄭繡一起過生辰,鄭繡就早些回了浩夜堂。 白術(shù)一上午都待在大廚房里,跟大觸一起合計,置辦出了一桌十分豐盛的飯菜。 鄭仁送的是一個一面小小西洋鏡,可以隨身方才荷包里攜帶,乃是他托了人特地買來的,算不得貴重,卻十分有心思。鄭譽送了她jiejie一串木雕手鏈,木料并不稀有,就是一串檀香木。但是是他攢了許久的零用錢買的。 鄭繡收了許多的禮物,十分高興,連帶著吃飯的胃口都比平時好了些。 吃過午飯,鄭仁坐了會兒,就把鄭譽帶回去了。之前鄭譽在慶國公府闖了禍,這段日子鄭仁就不讓他來慶國公府走動了,這天也是因為是鄭繡的生辰,才把他帶了來。 鄭繡本是準備午歇的,但是想著要給貴和長公主做復健器械,就沒了睡意,把茗慧招到跟前,問她府里是否有木工。 木工是有的,不過木工都是男人活兒,住在前院。茗慧雖然知道,但后院的奴婢是不太方便往前頭去的。 鄭繡就想著等傍晚薛直下了值日,再找他幫手。她自己先用筆在紙上畫了兩副草圖。一種是兩條立在地上的平行長條木桿,可以讓人在中間撐著木桿簾子行走。另一種就是像小梯子形狀的立體四腳支架,上頭做兩個把手,可以充當拐杖用。但這種四腳支架上窄下寬,會比拐杖穩(wěn)當許多。 她畫了許久都不滿意,就怕人家木工看不明白,后來在丫鬟里問了一圈,沒人會畫畫的。沒辦法,只好自己硬著頭皮繼續(xù)畫,反復修改后,終于畫出了定稿,還在旁邊寫了一些文字注解。 傍晚薛直從外頭回了浩夜堂,鄭繡就獻寶似的把圖紙拿給他看。120 ☆、第121章 薛直看著一整張像簡筆畫似的圖紙,笑道:“你畫得這是什么?” 鄭繡道:“給公主做康復鍛煉的器械啊,我自己想的,你看這里……”說著就解釋起來。 薛直聽了,臉上好笑的神情就漸漸淡了下去,正色道:“你想的確實很好,你有心了?!辈贿^又看了看畫紙,蹙眉道:“不過你這圖畫的實在有些……那些匠人沒有讀過幾天書,怕是這些大篇注解效用并不好?!?/br> 鄭繡也赧然道:”我確實沒學過畫,問了茗慧他們也不會畫,這才自己捉筆動手?!?/br> 薛直笑了笑,“那我再畫一遍吧,你看我畫出來的是不是你想的?!罢f著就走到書桌前,攤開了新的畫紙,提筆畫了起來。 鄭繡在旁邊給他研墨,薛直五大三粗的一個人,本來他還有些不信任他的畫工,沒想到幾筆下來,那器械居然已經(jīng)初具模型。等他再換了細筆勾勒一番,就真的是鄭繡腦海中設(shè)想的模樣了。 “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鄭繡由衷夸贊道。 薛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前大哥押著我學的,也算有些功底,想不到現(xiàn)在派上了用場。” 兩人光顧著畫圖,夕食都顧不上吃了。鼓搗出來以后,鄭繡讓茗慧擺了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