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薛勉換過了薛劭的衣服,只穿著白綾里衣坐在床上,還沒等鄭繡開口,就囁喏著嘴皮道:“二嬸,我錯了,我不該亂跑的?!?/br> 鄭繡道:“還好是虛驚一場,你怎么會落水的?” 薛勉努了努嘴,“我、我就是看池子里有蓮蓬,想摘一個出來,誰知道岸邊那么滑,我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就滑了下去……” 鄭繡倒不急著怪他頑皮了,賞花宴半月前就cao辦起來了,場地更是提前都清掃過,就怕那些貴女在慶國公府出了什么岔子。荷花池邊更是重點(diǎn)關(guān)注對象,鄭繡事前親自去勘察過了,確保池子周圍一圈都是干爽的,怎么會致人滑跤呢? 這時秋蕊也從花廳趕了過來。 薛勉落水的時候那些貴女都已經(jīng)去花廳赴宴了,只留下了謝旖和走在最后被孤立的王晗語。謝旖不是個多嘴的人,薛勉救上來后,她什么都沒說,也去了花廳。因而那些貴女并不知情。 貴和長公主雖然心憂,但面上不顯,仍然招待她們用席,只讓秋蕊趕了過來。 得知薛勉沒事以后,秋蕊也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鄭繡則把秋蕊拉到一邊,把剛才薛勉說的話又復(fù)述了一遍。 秋蕊玲瓏心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道:“奴婢這就讓人去把荷花池看管起來?!?/br> 鄭繡也是這么個意思,剛才事發(fā)到如今一共不到兩刻鐘。 若那背后黑手不是花園里的人,那荷花池邊應(yīng)該還沒有時間清理過現(xiàn)場。 當(dāng)然若是被清理了,那人便一定是留在園子里伺候的,那就更方便排查了。 秋蕊也不多言,福了福身就回長風(fēng)苑安排人手了。 料理完這些,鄭繡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身上的涼意,讓白術(shù)服侍薛勉喝藥,自己則回了主屋。 王晗語此處正穿著鄭繡的襦裙,坐在屋里等她。 她雖然比鄭繡小一些,但個子高挑,鄭繡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衣袖就顯得短了些。 鄭繡先跟她道了謝,又歉然道:“家里孩子頑皮,讓王姑娘也跟著受罪了?!?/br> 王晗語不以為意道:“您客氣了,本就是舉手之勞,并不礙什么?!?/br> 鄭繡卻是真心覺得麻煩了人家,讓人家一個大姑娘跳到水里不說,還換上了一身不合體的衣裙。衣裙雖然不算失禮,可平白無故換了身衣服,那些人精似的貴女都眼尖得很,定然會瞧出不對勁。這件事還有待查證,不好讓外人瞧笑話,所以王晗語最好就是不要再去花廳出現(xiàn)在人前。 鄭繡還沒開口,王晗語已經(jīng)道:“我也不喜歡人多,就在這里跟您說說話吧,只要您不嫌棄我聒噪就好?!?/br> 這倒是個難得的大方舒朗的姑娘。 鄭繡自然說好,讓茗慧去花廳傳了信,就說自己不過去了,留了王晗語在浩夜堂和自己說話作伴。 王晗語也確實(shí)不喜歡那種人多的交際場合,倒也落得輕松。 人一輕松,她話也多了,對著鄭繡笑道:“剛看您也入水了,您的水性也真不錯。” 鄭繡捧著*辣的姜湯一股腦兒喝完,道:“跟王姑娘比還是差些,方才真是多虧你了,不讓家里那小子指不定要多喝多少水?!?/br> 王晗語俏皮一笑,“打小我就喜歡在家里的小湖邊上玩,我娘為這不知道打了我多少回。后來還是我爹說了,既然我喜歡干脆就讓我學(xué)鳧水,反正不會在淹不死自己就成?!?/br> 鄭繡也被她逗得笑起來,“令尊可真是有趣。” 王晗語擺擺手,“有趣什么呀,我娘老說我爹就是個大老粗,還說我就是被我爹慣得,不像個姑娘家,倒像個假小子。”也因?yàn)檫@樣,她娘就鮮少讓她出門交際了,怕她在外頭丟了丑,弄出個不好的名聲,就不好說親事了。不過她娘興起也高,因?yàn)樗L姐嫁了信王世子,就一心也想把她嫁入宗室高門。不然她的親事也不會到十五歲也沒定下來。今天來了這賞花宴一看,那些個貴女看著都才十三四歲,除了謝旖這個陪客,倒屬她的年紀(jì)最大了。 鄭繡見她面前盛著姜湯的瓷碗才下去一半,又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有些涼意,便讓白術(shù)又端了碗姜湯來。 王晗語不喜歡生姜的味道,前頭那半碗都是等放涼一些,味道沒那么重了,捏著鼻子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此時對著新端上來的那碗冒著熱氣的姜湯,苦著臉道:“您別讓我喝了,我真不冷?!?/br> 鄭繡卻很堅持道:“再喝一點(diǎn)吧,這東西要趁熱喝,身上發(fā)了汗就好。你要真生了病,我可再過意不去的。” 王晗語擰著眉,“都這個天了,我身體好的很,不會生病的?!闭f是這么說,還是很聽話地一閉眼,一咬牙,端起姜湯咕嘟咕嘟灌下了肚。 她這動作很不像那些嬌滴滴的貴女——吃個糕點(diǎn)就要掖好幾次嘴角,算是有些不雅。鄭繡卻十分喜歡她這脾氣,若不是王晗語跟薛勉一個輩分的,都想讓她別一口一個‘您’那么生分,而是改作姐妹相稱了。 王晗語呢,對鄭繡也頗有好感。一來二人年紀(jì)相近,二來鄭繡并不因?yàn)樗責(zé)o點(diǎn)墨而瞧不起她,對著她的態(tài)度還是溫和,且也看得出來也不是表面上裝出來的那種客氣。 眼看著也到了午飯的時辰,鄭繡讓白術(shù)去大廚房領(lǐng)了飯食。 大廚房的手藝自然不能同貴和長公主小廚房的御廚相提并論。 王晗語倒是不在意這個,鄭繡在飯桌上有心留意了一番,見她吃得也不少,并不嫌棄什么,這才放下心來。 前頭賞花宴就辦到午宴之后。 用完宴席后,貴和長公主和一眾貴女一道喝了茶,又說了會子話,便讓人送客了。 等她們都走了,便已經(jīng)是下午了。 鄭繡已經(jīng)跟王晗語說了半下午的話,茶都不知道換了幾盞。 王晗語倒著實(shí)是個話多的,跟鄭繡聊起自家的趣事兒就跟打不住似的,鄭繡也愛聽那些家長里短的有意思的事兒,時不時也說些家里孩子的頑皮事兒,兩人還真是頗為相投。 臨走前,王晗語還有依依不舍的,她被她娘關(guān)在家里,鮮少出門交際,幾乎沒有朋友。家里雖然也有姐妹,但最親近的長姐已經(jīng)嫁出去好些年了,下頭都是小meimei,她也跟她們玩不到一處?,F(xiàn)在難得有鄭繡這么一個跟她年紀(jì)相仿,又沒有架子,又肯聽她絮叨的,她自然是格外看重。 鄭繡把她送到大門口,她臨上馬車前還在說:“您在家要覺得無聊了,就讓人往我家捎個信兒,我一定來陪您說話解悶?!?/br> 鄭繡也笑,這個傻姑娘,因?yàn)檠γ愕氖聝憾紱]能再去貴和長公主前頭表現(xiàn),少了個大好機(jī)會,絲毫不介意不說,還想著來找她玩呢。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鄭繡送走王晗語之后便去了長風(fēng)苑。 守門的春枝已經(jīng)提前得了吩咐,鄭繡一來,她一邊幫著打珠簾,一邊道:“二太太總算來了,公主正在等您呢?!?/br> 鄭繡點(diǎn)了點(diǎn)頭,快步走了進(jìn)去。 貴和長公主已經(jīng)換了家常的襦裙,正跟秋蕊說著話。 秋蕊見她來了,便去端了熱茶過來,而后便退到門外去了。 鄭繡也不忙著喝茶,只問:“園子里那荷花池,可查出什么來了?” 貴和長公主臉色很不好看,道:“正想同你說這個,秋蕊親自去池邊看過了,說勉哥兒倒下去的地方,其中一塊石頭上抹了油?!?/br> 果然是有人背后搗鬼! 鄭繡驚訝之余,又問:“可曾查到可疑之人?” 貴和長公主搖了搖頭。 確實(shí),慶國公府府中下人過百,最近忙著辦賞花宴,來往走動的就更多了。一時之間,確實(shí)無從查起。 鄭繡也蹙起了眉,道:“那人這般做是為了什么?咱們園子里都是守著人的,就算有人落了水,不消片刻也能趕到,總不至于出人命?!?/br> 貴和長公主冷冷一哼,“還能是為了什么,不過是見不得別人好,想著法兒地?fù)v亂罷了?!?/br> 鄭繡一聽這話,便覺得貴和長公主似乎已經(jīng)猜到暮侯黑手,問起來,又聽貴和長公主語氣越發(fā)森冷地道:“還能是誰,除了慈寧宮那個老虔婆,有誰是見不得我好的?!” 鄭繡一驚,她怎么也沒想到這等下三濫見不得人的手段會是出自太后之手。 沉吟片刻,鄭繡自責(zé)道:“這事兒是我檢查不嚴(yán),您要怪我就治我的罪吧?!?/br> 貴和長公主斜她一眼,“不用什么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我還想夸你這事兒辦得好呢。若不是你事無巨細(xì)親力親為,怕是對方也不會只用這種招數(shù)?!彼亲盍私馓蟛贿^的了,以那老虔婆的性格,若是能在其他地方下手,絕對不會選這種落人話柄的招數(shù)。 她說是這么說,鄭繡還是道:“您看吧,我在管家上頭就是不在行,您交給我一個賞花宴都辦不好,遑論其他。” “你這人真是……”貴和長公主無奈道,“沒見過你這么急著讓權(quán)呢。你難道不知道這滿京城的人家,多少人為了一點(diǎn)蠅頭小利在自己家爭破了頭。你倒好,上趕著往外送!” 鄭繡也笑,道:“我真不是自謙,實(shí)在是有多大頭,戴多大的帽子?!?/br> 鄭繡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以后我不再提便是。不過排查內(nèi)鬼的事,這段時間卻要你多多留心?!?/br> 鄭繡自然不推辭,點(diǎn)頭道:“我省得的。” 說了會子話,貴和長公主一天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疲憊之色,鄭繡便起身告辭了。 * 晚間薛直下了值,同僚邀請他喝酒小聚,他心里記掛著薛勤的婚事,便推說家里有事,急急地趕了回來。 一回來,丫鬟還沒通傳,他就快步跨進(jìn)了屋。 鄭繡正在臨床的炕上想白日里的事情,他也在炕上坐下,開口便問:“今日賞花宴辦的如何?大嫂可有相中的姑娘?” 鄭繡搖頭道:“下午我并不和公主她們在一塊兒,并不知道?!?/br> “怎么平白無故缺了席?”薛直說著,又緊張道:“可是連日cao勞,今日身上不爽利?” 鄭繡嘆了口氣,將白日薛勉落水的事情同他說了。 薛直皺眉,臉上現(xiàn)出不悅,“那可揪出使壞的人了?” “公主那邊已經(jīng)把可疑的都看管起來了,只是人數(shù)太多,一個個排查過來怕是破要花費(fèi)一段時間。不過那背后之人,公主說是那位?!彼噶酥干项^。 薛直自然意會,稍作沉吟后,他道:“那位在宮內(nèi)也沒有實(shí)權(quán),在宮外總是欠缺些。想來或許是那位的主意,卻未必是她親自著人動的手?!?/br> 他的想法倒是比貴和長公主和鄭繡的更全面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外頭的人動的手?”珍惜再一想,前不久貴和漲工資農(nóng)戶生辰宴上落了忠勇伯夫人的面子,于是又問:“是忠勇伯府?” 薛直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半差不離。不是他們,也是跟他們有關(guān)系的?!?/br> 鄭繡不禁呼出一口氣道,“這京中的糾葛可真是復(fù)雜?!毕胨约杭?,就算有個不省心的二嬸,也沒說因?yàn)閬G了面子,回頭特地設(shè)計的。 兩人說了會子話,薛劭和薛勉來了主屋,兩人便不好說這件事,轉(zhuǎn)而聊起家常。 薛勉下午就一直待在浩夜堂,中午落水的事,他并沒有想多,還真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而為之,怕回去了他娘和哥哥要說他,故而一直待著沒走,只讓人回長風(fēng)苑遞了信,說自己要用了夕食才回去。貴和長公主現(xiàn)實(shí)忙著招待那些貴女,后來又讓人排查可疑之人,倒也沒讓人來催。 薛直把薛直拉到跟前,打趣道:“你這小子,想著看未來嫂子想瘋了,連你二嬸的話都不好好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薛勉并不怕他,笑著討?zhàn)垼骸岸澹抑厘e了,你看在我白日里時吃了苦的份上就饒過我這回吧?!?/br> “嘿,你這小子,沒回認(rèn)錯比誰都快,卻不見你能改一回!這回非打了一頓不成!”薛直說著還真的把薛勉拉倒跟前,把他按在膝上,揚(yáng)起巴掌都給了他rourou的屁股兩下。 他自然是沒花什么力道,薛勉也不覺得疼,卻故作夸張地喊著:“二嬸,救命?。《暹@是要打壞我?。 ?/br> 鄭繡在一邊忍不住大笑,“該,打得你能長記性才好!” 鬧了會子,夕食也擺上了桌。 薛勉留下來用飯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小家伙雖然在貴和長公主身邊嬌養(yǎng)著長大,其實(shí)除了調(diào)皮些,其他倒都還好,嘴也不挑,給什么吃什么。雖然白天受了驚嚇,但后來喝了藥睡了一下午,已經(jīng)沒事了,而且胃口大開,吃了整整一碗飯。 吃完以后,薛勉還是不想走,拉著薛劭磨蹭到薛直和鄭繡身邊道:“二叔,二嬸,阿劭想讓我今晚留在這里陪他睡,你們看能不能幫我同母親說一聲?”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哪里是薛劭想,分明是他自己這么想。 鄭繡便道:“勉哥兒,沒事的,白日里那是你母親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