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話音落下,她便把目光投擲到燕文灝的身上,關(guān)切問道:“二殿下,您可還好?” 燕文灝淡聲道:“謝貴妃娘娘的關(guān)心,我很好。” 燕帝眼里透著淡淡的笑意,他牽過德貴妃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側(cè)坐下,而后又抬眸,看向了賢妃:“你怎么也來了?” 她先是規(guī)矩地向燕帝行了一個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安。”隨后又垂下眼眸,淡聲回答說:“臣妾是文灝的母妃,聽聞文灝宮里出了事,因為擔(dān)心文灝,便來了?!?/br> 微微頷首,燕帝語氣淡淡道:“行了,賢妃你且起來吧?!?/br> 聞言,賢妃便站了起來,“謝陛下。” 她不像德貴妃,去到燕帝的身側(cè)坐下,而是轉(zhuǎn)身走至燕文灝的跟前,將他仔細(xì)打量、查看了一會兒,確定他真的無事之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氣,一路都蹙著的眉頭,也松開了些許。 “文灝,你可有出事?”不是很放心,于是賢妃又忙問了一聲。 搖搖頭,燕文灝對賢妃笑了笑,溫聲道:“讓母妃擔(dān)心了,兒臣無事,那名宮女在下毒時,恰好被福全撞見,所以,我還未碰到一滴湯藥。” 賢妃雖然還有些心有余悸,但此時,還是溫柔地笑了笑,輕聲道:“萬幸,你無事就好。” 說完話,她又轉(zhuǎn)頭,看向一直安靜站在一側(cè),沒有出聲的慕子凌,對他微微一笑:“你便是子凌吧?” “我是?!蹦阶恿椟c點頭,也回了賢妃一個微笑。 看了慕子凌一會,賢妃不禁在心中暗自點頭,眼里也浮現(xiàn)出一抹欣賞之意,她沉吟了一會,又出言問道:“先前聽文灝說你病了,現(xiàn)下,你可好了?” 聞言,慕子凌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或許是燕文灝為自己找的借口,于是便點頭道:“多謝娘娘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全好了?!?/br> 含著笑,賢妃的目光溫柔無比,她緩聲道:“這樣便好?!鳖D了頓,她又意味深長道:“身子始終是自己的,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要照顧好來。” 說完,她便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回到大殿中央,在燕帝下方的椅子,端坐了下來。 這時,經(jīng)過德貴妃的柔聲輕哄,燕帝的怒氣已經(jīng)減少不少,他又看了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地上,抖個不停的思若,眼神寒冷無比,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一般。 隔了一會兒,燕帝皺著眉,又問了一遍思若為何投毒的原因。 然而思若依舊如同剛才一般,用夾帶著哭腔的聲音恭敬回應(yīng),卻始終沒有正面回答燕帝的問題,她自己把罪責(zé)全部攬下,卻怎么都交代不清楚投毒的原因。 她根本就沒有理由出手,也編不出理由來。 燕文灝對待凌霄閣內(nèi)的宮侍,從來都是極好的,從不會打罵責(zé)罰,她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一個借口來遮掩。 看到這一幕,德貴妃把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思若身上,她沉默了一會,忽然柔聲說道:“陛下,不若就把這個宮女,交給臣妾吧,您給臣妾半個時辰的時間,臣妾保證,半個時辰后,定然會讓她說實話。” 她自然知道,這出戲是良妃所導(dǎo),也能大概猜到,這宮女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良妃手上,因此,不敢輕易供出她的背后之人,就是良妃。 她今日來,本就是為了想親眼看看良妃的下場,故而,她絲毫不介意,這樣出手,推動一下,“助”良妃一臂之力。 燕帝思索了一會兒,隨即同意道:“既然愛妃有法子,那便交于你吧。” 德貴妃心里高興極了,面上卻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對燕帝柔柔一笑,軟聲道:“臣妾必然不負(fù)陛下所托。” “陛下?!闭谶@時,賢妃忽然出聲,喚了一聲燕帝,隨后她理了理衣袖,站了起來。 她的氣質(zhì)仍舊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但是此時此刻,她的一雙眼眸里,卻藏著一絲狠厲,她抿著唇,沉聲道:“請陛下允許臣妾,同德貴妃一起,審訊這名宮女?!?/br> 她不放心德貴妃。 她知道,在這宮內(nèi),德貴妃同樣是視燕文灝為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處之而后快的人,故而,她有理由懷疑,這名宮女,其實是德貴妃派出的人。 她要知道,到底是誰,真正要害她的孩子! 第73章 .22 “請陛下允許臣妾,同德貴妃一起,審訊這名宮女——” 聞言,燕帝并未直接拒絕,他先是盯著賢妃看了一會兒,稍時之后,便點了點頭,淡聲道:“如此也好?!?/br> “謝陛下。” 得了應(yīng)允后,賢妃就站起了身,她對燕帝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率先走在最前面,由一個太監(jiān)領(lǐng)著,去往燕文灝騰出來的宮室。 看著賢妃離去的背影,德貴妃的眼眸微閃,但很快又恢復(fù)溫柔恬靜的模樣,她偏著頭,又跟燕帝溫聲細(xì)語地說了一些話,之后才慢條斯理地起身,由宮女?dāng)v扶著,緩步走出殿外。 德貴妃到達(dá)宮室內(nèi)的時候,賢妃已經(jīng)開始問話了,只是思若依舊閉口不談背后之人,只是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鬼迷心竅,俯首認(rèn)罪,一人擔(dān)下了所有罪責(zé)。 后宮之中,其實有很多逼供的手段,能頃刻之間叫人生不如死,即便是對一個受過嚴(yán)格訓(xùn)練的將士,都或許會經(jīng)受不住,將什么都說出來,何況是對一個小小的宮女? 然而這些手段,賢妃從來都不會去使用,她本是吃齋念佛之人,心中藏著慈悲之心,她始終相信自己多積德行善,那么便能換得那些已然逝去的人在下一世,得到最幸福安康的生活。 德貴妃緩步走進(jìn)宮室,然后來到賢妃身旁坐下,笑容淺淺的,明知故問地問道:“不知賢妃jiejie可曾問出什么來了?” 賢妃是和莊后一同入的宮,比德貴妃早了兩年,雖然在妃嬪地位上,她矮了德貴妃一級,但她比德貴妃大上兩歲,這一聲jiejie,倒是當(dāng)?shù)昧说摹?/br> 賢妃聞言,神情淡淡的,她看了一眼德貴妃,出聲答道:“還未曾問出來,她始終不愿供出幕后之人?!?/br> 略微詫異,德貴妃眨了眨眼,隨后捂嘴輕笑起來,模樣端是傾國傾城,奈何她卻是用這樣美麗的臉龐,輕描淡寫地說出令人懼怕的話語,連眼睛都不眨一下:“jiejie怎么不差人對她用一下刑?” 說完話,還未等到賢妃有反應(yīng),她又‘哎呀’一聲,接著輕拍了一下自己腦袋,語帶歉意道:“jiejie對不起,meimei差點忘記你是信佛之人,堅信因果循環(huán)的?!?/br> 停頓了一下,她思索了一會,又繼續(xù)說道:“這么多年以來,jiejie日夜誦經(jīng)念佛,一心就是要為皇后jiejie還有大皇子謀個好來生,如今必然是不能隨意出手的,你瞧meimei我這記性,真是糟糕極了,果真是老了,jiejie你千萬勿怪啊。” 這里沒有其他人,燕帝也不在,有的,只有三四個經(jīng)常伺候她們的宮侍,還離她們挺遠(yuǎn)。 于是,德貴妃也不再需要裝出一副溫柔賢淑,善良慈愛的模樣了,因此,這會兒,她的笑容里,直白地藏了七分冷嘲,三分暗諷。 而她的這番話里,更接連著諷刺了賢妃,前半句說她這些年來信佛念經(jīng),想為大皇子和莊后謀個好來生,只不過是個笑話。 世上何談有因果之說? 而后面的那半句話,則是借此機會,明著是說自己,其實是暗諷說賢妃已經(jīng)老了。 賢妃本就是驚才絕艷的才女,聰慧過人,自然是能聽出她的話外之意,霎時,她的臉色一暗,眼神也冷了下來,“貴妃娘娘若是有主意,便快些用吧,你跟陛下承諾了只需要半個時辰,而如今已經(jīng)快要過去一刻鐘的時間了?!?/br> 她的語氣,冷厲非常,更是飽含著深深的怒意。 她不介意德貴妃如何諷刺自己,因為她不在乎,但是逝者已逝,應(yīng)當(dāng)給予最基本的尊重才是,拿已經(jīng)逝去之人來說笑,她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xù)忍耐的。 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德貴妃便不再繼續(xù)惹怒賢妃,畢竟在她眼里,賢妃是個隱形人一般的存在,對她還夠不上有絲毫的威脅。 柔媚地笑了笑,德貴妃有意忽視掉賢妃語氣里的怒意,她低頭,飲了一口茶水,然后才抬起眸,不緊不慢道:“jiejie不必著急,meimei說有法子,便是真的有法子,任那宮女嘴巴再嚴(yán)實,meimei也能給她撬出縫隙來,定然會為二殿下,找出真正要害他之人?!?/br> 話音落下,她就給自己的貼身宮女使了一個眼色,宮女了然地點點頭,行禮后,疾步朝外走去,很快,她又重新回來了,身后還跟了三個老嬤嬤。 這三個嬤嬤,分別是周氏、李氏還有王氏,她們本是伺候太后的,后來太后仙逝,德貴妃便將她們帶回了自己的寢宮。 她們都曾經(jīng)是當(dāng)年太后的陪嫁侍女,入宮已經(jīng)有四五十年,是宮里的老人了,因此,對后宮常用的所有手段,最是了如指掌,而刑訊逼供,更是非常擅長。 她們的手段十分殘忍,常常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在受刑人的表面上,卻看不出任何傷痕,可是,一旦經(jīng)過她們的手,沒有一個宮侍能堅持藏著秘密,不坦白直言的。 德貴妃之所以敢信誓旦旦,向燕帝保證只需要半個時辰便能讓思若開koujiao代清楚,就是因為有了她們的緣故。 賢妃入宮時,太后依然健在,妃嬪們每日都需要去向太后晨昏定省,她對這三個嬤嬤自然不會不認(rèn)識,此時此刻,看到她們的出現(xiàn),她不禁也驚詫了一下。 畢恭畢敬地向德貴妃行了禮,宮女垂著頭,出言道:“回稟娘娘,奴婢把人帶來了?!?/br> “嗯。” 應(yīng)了一聲,之后德貴妃的目光就越過看了她,看向后面垂首站立的三名老人:“你們可知,本宮傳召你們過來,所為何事?” 聞言,三人一同上前,先是規(guī)矩地德貴妃和賢妃分別行了一個禮,接著異口同聲道:“老奴知曉?!?/br> “嗯,那本宮便將她交給你們了,一炷香后,本宮要從她嘴里聽到幕后主使人姓甚名誰。”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輕輕往思若的位置一指,德貴妃冷聲吩咐道。 “是,老奴領(lǐng)命?!闭f罷,她們便已然板起臉,神情可怖的朝跪在不遠(yuǎn)處的思若走去。 看到她們朝自己而來,思若跪在地上,心中更加害怕了。 她入宮也有五六年了,對后宮的一些駭人聽聞的刑法手段,都曾經(jīng)聽聞,甚至也曾親眼所見。 如今,她知道德貴妃是要將這些手段用到自己身上,當(dāng)即腿下一軟,跪坐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厲害,臉色也是慘白無比,沒有絲毫血色。 就在她驚懼非常,還未回過神來時,三個老嬤嬤已經(jīng)走到她的身側(cè),彎下腰伸手,準(zhǔn)備將她帶走了。 猛地反應(yīng)過來,思若瞪大眼睛,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開她們,朝著賢妃所坐的位置爬行了幾步,連聲哀求道:“娘娘,娘娘,真的是奴婢一人所為,奴婢知錯了,求娘娘賜死奴婢吧——” 她的聲音歇斯底里,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尖銳、響亮。 聽著思若凄厲的聲音,賢妃不由地皺起了眉,有些不忍,但她一想到燕文灝險些被思若所下的毒傷到,再一次性命堪憂,眼神便登時又凌厲了起來。 直接轉(zhuǎn)開臉,她擺擺手,淡聲吩咐道:“快些帶她下去吧?!?/br> “是?!?/br> 聞言,三個老嬤嬤快步上前,拽著思若的手,不顧她的劇烈反抗,將已經(jīng)被嚇得面色慘白的思若連拖帶拽地帶到了隔間。 她們離開后,德貴妃便端起茶盞,安靜地垂著眼眸,她聽到隔壁傳來撕聲裂肺的尖叫,輕聲一笑,瞇了瞇眼睛,開始一口一口的品著茶,悠閑自在不已。 而一旁的賢妃,則一直緊鎖著眉頭,臉色很是難看。 第74章 .23 隔壁的聲響并未持續(xù)太久,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驟然停了下來。 動靜停下后,沒多久,三名嬤嬤便攙著渾身都濕噠噠的,猶如是被人從水中撈出來一般的思若,一同走了進(jìn)來。 走到房室的中央,她們把思若放下,讓她自己跪坐在地上,而她們則向著德貴妃和賢妃,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 把手里的茶盞放下,德貴妃抬起眼眸,看了癱倒在地上的思若一眼,之后又看了看她們,淡聲道:“如何?這名宮女可招出幕后主使之人了?” 王嬤嬤站了出來,恭敬道:“啟稟娘娘,這名宮女已經(jīng)招供了。” 德貴妃聞言,抬手撫了撫自己的云鬢,眉間帶著笑意,漫不經(jīng)心地隨意問道:“哦?那是何人指使她下毒謀害二皇子的?” 聽了這話,賢妃也偏頭,目光緊緊盯著她們,神情嚴(yán)肅且認(rèn)真。 王嬤嬤低著頭,小聲道:“這……老奴不敢回答?!?/br> “有何不敢!” 德貴妃微微蹙著一雙柳眉,冷著臉,厲聲斥責(zé)道:“你們的身后,站著的是本宮,而本宮是由陛下直接授命,難道還有誰能比陛下還更有威懾力,讓你們感到懼怕嗎?” “老奴不敢——”三人齊齊跪下,將頭埋得極低,片刻之后,又小幅度地抬了抬頭,互相對視了一眼。 她們相互斟酌了一會,然后,才由王嬤嬤出面,再次出言回答道:“那名宮女所招供的幕后之人,是、是良妃娘娘?!?/br> 心中對這個答案早已了然,但在面上,德貴妃仍舊佯裝震驚不已,甚至險些打落了放在一側(cè)的茶盞,她又一次確認(rèn)道:“你們所言可是真的?” 王嬤嬤垂著頭,謙卑道:“老奴不敢撒謊,這確實是這名宮女所招,娘娘可以與其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