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腦袋湊到慕子凌的耳畔，燕文灝笑了笑，隨后輕聲道：“謙和，你別動?！?/br>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磁性，簡直特別勾人。

    他是故意的，而且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只是，此時此刻，到底還是不合時宜，無法再進(jìn)一步，故而，燕文灝的話音落下，便重新直起身子，認(rèn)真地替慕子凌擦干凈了頭發(fā)。

    擦到半干，燕文灝又特地使了一些內(nèi)力，很快，慕子凌一頭烏黑的長發(fā)，便全部干了。將巾帕丟到一旁，燕文灝輕聲道：“好了，謙和若是倦了，就去先睡吧?！?/br>
    大概是由于燕文灝的手法實(shí)在太過溫柔了，以至于困意真的爬了上來，因此，慕子凌確實(shí)覺得自己有些困了。

    微微一頷首，走了幾步后，慕子凌猶豫了一下，又停了下來，然后側(cè)過身回頭看燕文灝，對他說道：“謝謝你。”

    燕文灝站在原地沖他微笑，眼睛里，滿是深深地情意。

    脫去外衫只留里衣，慕子凌躺上了床，只是方才涌現(xiàn)的疲倦和困意，在此時，卻突然又都消失了。

    他回想著燕文灝剛才的溫柔，心神不禁有些動蕩，而在心底深處，喜歡的那一部分，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思及此，慕子凌的神情猛地一變，整個人都無措了起來。

    不該是如此的。

    他明明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不能喜歡……怎么會，越來越喜歡，越來越抑制不住了呢？

    睜著眼睛，慕子凌表情茫然的，怔怔地盯著頭頂?shù)窨叹碌幕y，出了神。

    慕子凌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只知道，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外頭靜悄悄的，還熄了幾盞燈，只留下了一盞，而福全和多元都不見了，燕文灝，似乎也已然睡下。

    翻了幾次身子，都毫無睡意，慕子凌便干脆爬了起來。

    輕手輕腳的，慕子凌繞過了屏風(fēng)，走到了外間，借著微弱的燭光，他看到了燕文灝高大的身影有些可憐的卷縮在塌上，閉著眼睛，呼吸平穩(wěn)，似乎是睡著了。

    大概是不舒服的緣故，他的眉頭還是擰著的。

    燕文灝如今雖然還未及弱冠，但是卻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比慕子凌整整高出了半個頭，肩膀和胸膛，也寬厚不少，他這樣的身高，睡在塌上，手腳都無法舒展開來，必然是難受，非常不舒服的。

    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慕子凌的眼睛閃了閃，皺起了眉，心里也不禁覺得酸酸澀澀的。

    燕文灝本不用如此委屈自己睡在塌上的。

    他只需要態(tài)度強(qiáng)硬一點(diǎn)，便不用如此。

    但是，顧忌到了自己，他就妥協(xié)了，也不愿意逼迫。

    沉默著，慕子凌看著燕文灝，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很不忍心。他緩步走到燕文灝的身邊，俯下身輕輕推了推他，看他睜開眼睛醒來后，就無奈道：“還是到床鋪上來睡吧?！?/br>
    聞言，燕文灝眨了幾下眼睛，清醒了一下后，瞬間勾著唇角，愉悅地笑了起來。

    “謙和說得可是真的？”

    慕子凌臉頰一紅，輕咳了一聲，不太自然說道：“被子記得抱過來?！币蝗艘淮脖蛔拥脑?，他就不會再迷迷糊糊，睡到燕文灝的懷中了吧？

    用力點(diǎn)了一下頭，燕文灝迅速從塌上站了起來，生怕晚了慕子凌就會后悔一樣，然后又一把抱起被子，高高興興地看著慕子凌，眼睛亮亮的，就像是一個得了寶貝的孩童一樣。

    回到床上，慕子凌把自己的被子搬到了里頭，空出了一大塊的位置，而后也不理會燕文灝，自己爬了上去，蓋好被子，便背對著燕文灝，重新躺了下去。

    如愿地躺到了慕子凌的身邊，燕文灝嘴角上揚(yáng)著，眼底亦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得逞的笑意。其實(shí)，他剛才并未睡著。

    燕文灝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背對著自己的慕子凌，舍不得移開半點(diǎn)，好半晌后，忽然溫柔說道：“謙和，我很高興?！?/br>
    停頓了片刻，他又繼續(xù)開口，他問道：“謙和，我們之間，讓它順其自然可好？”他的語氣，帶著期盼，還有一絲小心翼翼。

    聞言，慕子凌卻依舊背對著他，不言不語，沉默著。

    直到外頭響起了一聲接著一聲的更鼓聲，慕子凌才終于說話了，然而，卻不是給燕文灝的回答。

    他說：“殿下，夜已經(jīng)深了，睡吧。”

    第95章 7.25

    聽出了慕子凌的拒絕之意，燕文灝便不再開口了，他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慕子凌，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本來亮晶晶的雙眸，黯淡了不少。

    而始終背對著他的慕子凌，在說完話之后，神情之間，亦是充滿了苦澀。

    他不想提這些事情。

    他根本看不見他們之間會有未來，所以，何來的順其自然可言？

    緩緩閉上了眼睛，慕子凌在心中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

    因?yàn)榈搅俗詈螅麄儽闶菚值罁P(yáng)鑣的，既然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結(jié)果，那么何必還要多做糾纏？

    霎時之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閉著眼睛，慕子凌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去想，而燕文灝，則是一直看著他，目不轉(zhuǎn)睛的。

    就這么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

    或許慕子凌是真的累了，又或許是燕文灝躺在他身側(cè)，讓他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也覺得安心，他僅僅這么閉了一會兒眼睛，便真的入睡了。

    聽到慕子凌平穩(wěn)的呼吸聲傳來，燕文灝才輕輕動了一下，他伸出手，像過去每一次和慕子凌同床一樣，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慕子凌攬到了自己的懷里，雙手環(huán)在慕子凌的腰間，以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擁著他。

    低下頭，燕文灝又忍不住輕吻了一下懷中青年的臉頰和額頭，卻到底生生忍住了想要肆意親吻懷中人唇瓣的沖動，之后他又緊了緊抱著懷中之人的手，然后才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這一夜，慕子凌睡得極為香甜，這大概是自從燕文灝坦白那日后，他睡得最為香熟和安穩(wěn)的一次——

    沒有夜不能寐，睜眼到天明，也沒有睡著后，夢到前世的慘死驚慌醒來，恍惚不已。

    翌日，慕子凌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辰時，屋內(nèi)早已不見了燕文灝的身影，而昨夜燕文灝睡得位置，也已然變得冰涼，顯然他早早地就離開了。

    微微蹙了一下眉，慕子凌將一只手探出簾外，輕敲了一下放置在床邊的玉磬，玉磬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侯在門外的多元聽了這聲響，就立即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來。

    靠坐在床頭，慕子凌偏頭看了一眼多元，問道：“殿下何時起的，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躬身走到床前，多元回道：“現(xiàn)在已是辰時了。”

    說著，他又拿來一身干凈的衣裳，一邊替慕子凌穿戴一邊繼續(xù)說道：“殿下五更便起了，說是放心不下云老將軍是四殿下，匆匆忙忙吃了早膳便趕去了城郊軍營，不過殿下臨走前還特地囑咐奴才不要叫醒您，讓您多睡一會兒?！?/br>
    聞言，慕子凌垂著眼眸，并未給予任何回應(yīng)，他緩步走至銅鏡前，然后端坐下來，任由多元替自己打理頭發(fā)。

    沉默了一會，他忽然出言道：“你可知軍營在何處？待我洗漱整理后，帶我過去吧。”

    “奴才知道，殿下有吩咐您醒來后，讓奴才送您過去，不過，您總要先用早膳的?！倍嘣Ь磻?yīng)道。

    頓了頓，他又笑瞇瞇說道：“方才您睡得香甜，奴才不敢打擾，便一直侯在門外，殿下吩咐廚房特地為您做的早膳也溫了好幾回了，這會兒剛溫好不久，入口最是適宜?！?/br>
    說話之間，多元已經(jīng)替慕子凌束好一頭烏發(fā)，戴上了玉冠，而后他又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侯著門外的兩名丫鬟，示意她們端著洗漱的用具走了進(jìn)來，讓慕子凌洗漱一番，而他自己則退了下去，親自去取來熱好的膳食。

    心里惦記著軍營那里的事情，慕子凌也吃得快速，不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抬頭看向多元。

    見狀，多元也沒有耽擱，立刻便吩咐人去備好了馬車。待馬車備好后，他們便準(zhǔn)備出發(fā)了，不過他們兩人剛剛出了翠竹樓，便迎面碰上了緩步而來的云景。

    云景一直偏愛白衣，今日，依舊穿的一身素白，微風(fēng)吹拂下，白衣飄飄，仿若就要乘風(fēng)而去。

    停下腳步，慕子凌溫和出聲，跟云景打了一個招呼：“小舅。”

    聞聲，云景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然后問他：“可是準(zhǔn)備去軍營了？”

    點(diǎn)了點(diǎn)頭，慕子凌應(yīng)道：“是正要過去。”停了停，他抬眸看了云景一眼，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小舅可要一起？”

    搖了搖頭，云景的笑容有些虛幻，他輕聲道：“我便不去了，而且以我現(xiàn)今的身份，也不方便?！?/br>
    他本該是十二年前就死在戰(zhàn)場的人，倘若如今卻突然出現(xiàn)，恐怕會引得大家心生懷疑和好奇，從而在戰(zhàn)役中分了心，而此時正是緊要關(guān)頭，正是要大家團(tuán)結(jié)一致，集中精力的時候，是不能出一點(diǎn)差池。

    因?yàn)楝嵤露中?，自然也不允許的。

    隱約猜到了云景不去的一部分原因，慕子凌不由心生感慨，又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之后便也不再提起了。

    接著，他又跟云景說了一些話，大致的話語都說完后，他抬頭看了一下天色，便直言跟云景告辭離開了。

    臨走前，云景叫住了，贈了他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讓他保護(hù)好自己。慕子凌接過以后，又跟他道了謝。

    站在花園中，云景‘注視’著慕子凌的背影，聽著他步伐匆忙地離去，神色之間閃過一抹復(fù)雜，但仔細(xì)一想，卻又慢慢笑了起來，眼里也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羨慕。

    他雖然目不能視，但也能感覺地出來出來慕子凌對燕文灝的感情，感情這件事，最是無法隱藏，猶如當(dāng)年的他一樣，但很慶幸的是，如今的燕文灝，并非是當(dāng)年的燕帝，選擇也會有所不同……

    他們，或許能夠有幸福的未來。

    跟他不一樣。

    ※※※

    城郊禁衛(wèi)軍軍營。

    燕文肆和呂熙，一人一邊，各自站在隊(duì)列之首，正帶領(lǐng)著禁衛(wèi)軍和私兵們一次又一次地訓(xùn)練，排列對敵的陣型。

    燕文灝和云琛兩人站在高位，負(fù)手俯視著下頭的集結(jié)在一起訓(xùn)練的禁衛(wèi)軍和私兵們，神色肅然，神色卻是凝重不已。

    禁衛(wèi)軍和私兵，到底不像是真正的士兵，常年cao練，能夠配合默契，他們到底是臨時集結(jié)在一起的，盡管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一個晚上的cao練，但是還是相差太遠(yuǎn)。

    而且經(jīng)過了一夜不間斷的cao練，他們都已然覺得疲倦不堪，沒了士氣，有一部府兵的人，甚至開始敷衍了事起來。

    燕文灝看著氣憤不已，而云琛，更是緊皺眉頭，臉色越發(fā)難看。

    正當(dāng)燕文灝要出聲喊停，挑出幾個典型殺雞儆猴之時，福全突然上前小聲稟報道：“殿下，皇妃來了?！?/br>
    微微頷首，燕文灝道：“讓謙和過來吧?！?/br>
    須臾，慕子凌便領(lǐng)著多元走了過來，他走至燕文灝的身側(cè)，先是同云琛打了一個招呼，而后又轉(zhuǎn)臉去看燕文灝，見他眉頭緊皺，緊繃著臉，眼神冰冷的模樣，就問道：“是發(fā)生了何事？”

    指了指下頭正在訓(xùn)練的禁衛(wèi)軍和私兵們，燕文灝搖頭失望道：“他們這幅模樣，緣何能擋得住淮王的五萬人馬？”

    循著燕文灝的手看過去，慕子凌盯著下頭的訓(xùn)練看了一會，便也皺起了眉。

    緊抿著唇，他思索了一會，想到了曾經(jīng)自己在書籍之內(nèi)看到的一場戰(zhàn)役，便扭頭對燕文灝說道：“我有一計，或許能有些用處?！?/br>
    心中本已有了計謀，聞言，云琛便先不開口，而是轉(zhuǎn)頭去看慕子凌，撫了撫自己的胡須，語氣里含著一些笑意，他說道：“你說說看?！?/br>
    斟酌了一下話語，慕子凌走了幾步，緩緩說道：“他們?nèi)缃駮@般散漫怠慢，無非是有恃無恐，覺得淮王兵馬入城，最終禍不及自己，又或是覺得自己沒有需要保護(hù)之人，倘若將他們心底最重要之人都請過來，讓他們看著，認(rèn)識到自己的職責(zé)所在，應(yīng)該能夠勾起他們的士氣，從而拼命起來?！?/br>
    禁衛(wèi)軍和官員府邸的私兵與其他兵馬不同，他們并非是從全國各地征召而來，是就在京城之內(nèi)，各家各戶選出來的人，故而，他們的家，就在京城。

    如果讓他們意識到并且能夠重視起來這一點(diǎn)，那么cao練之時，便會用心許多。

    看了看慕子凌，云琛笑意深了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同道：“這正是我所想的，你說的不差?！?/br>
    抓著慕子凌的手，燕文灝也偏頭對他笑了笑，眼神滿是溫柔，又輕聲道謝道：“謝謝你謙和。”

    抬起眼眸看他，在看清楚他眼底蘊(yùn)含著的溫柔和深情時，慕子凌便不太自在地移開了視線，耳根有些微紅。

    知道此時的時機(jī)不對，燕文灝微微笑了笑，也不再繼續(xù)逗弄他，而是斂起笑意轉(zhuǎn)頭命令福全，讓他去將呂熙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