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雍和清脆地哎了聲,攙起秦慢還乖覺地拍拍她裙角的灰:“娘娘,好幾天沒見到爹爹了,是不是宮里出了什么事兒???” 他人小但是鬼大,即便不常出門也嗅到了京城里不同于往日的緊張氣息,秦慢撫了撫他的腦袋:“宮里有你阿爹做主怎么會出事呢,倒是你阿爹兩天前來信說你老家有個宗叔過世了,他抽不開身想讓你去替我兩悼念,你可愿意?” 雍和怔忪了一下,看看左右小聲道:“娘娘,阿爹是想提前送我走對嗎?” 秦慢一愣,這個孩子真是聰明得出乎他意料:“你雖然不是你阿爹的親生兒子,但是他將你視如己出,我也很喜歡你。這京中風云變幻,先做一步考慮總是有備無患。你也大了,該出去見識見識世間百態(tài)了?!?/br> “我知道娘娘和阿爹疼我,但就如娘娘所說我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我能為阿爹分擔了?!庇汉蛿[正了臉色道,“倒是娘娘你,今兒這謝小姐是沖著你來的吧,還有那次西市的動亂也是和娘娘有關。我看阿爹是糊涂了,要送走的人不是我,而是娘娘你。如果是我,我早就把你送到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藏好,離這些個陰謀詭計遠遠的?!?/br> 秦慢古怪地看著他:“你人小小,腦子倒是動得靈猴?!彼龑⑺нM懷里,拍拍他的背,“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道理總抵不過人情。你阿爹在哪里,我就只能在哪里,要不然沒人看著他,他得發(fā)瘋的。好了,你也該聽回我的話了,乖乖去吧?!?/br> 最后一個字話音落下,雍和尚沒來得及反對,頸后一麻,他眼睜睜地看著秦慢的面龐離自己越來越遠,所有的知覺都變得模糊而麻木…… “娘娘……”這是他最后一次喊著她,巨大的無力感與疲倦瞬間將他帶入冗長的睡眠中。 夢里他像看見了久未見面的雍闕,也像看見了他身邊從容倚立的秦慢…… “將小公子連夜送出京城,過了秦關后轉道去上清山,那里會有人接應你們。” ┉┉ ∞ ∞┉┉┉┉ ∞ ∞┉┉┉ 送走了雍和,秦慢留在府中將剛種下的三株山茶細致地修剪掉了枯葉,又密密地澆了一遍水,她站遠兩步偏著頭打量了一下它們:“你說我剪得怎么樣?” 霍安忙不迭溜須拍馬:“夫人的手藝那定是極好的?!?/br> 秦慢點點頭大言不慚道:“我也覺得是極好的,以前我便愛種花,那時候家里的園子到處都是花花草草。我哥哥曉得我這嗜好,每次云游回來總是會給我?guī)字晷∶?。苗有的并不是頂好的,但即便是一棵野草那時候我都很寶貝?!?/br> 霍安摸不著準秦慢突然說出這一番的用意,揣著袖子道:“夫人要是喜歡,回頭奴才叫人多搬弄些來。燕京里什么都有,更沒有我們弄不來的東西。” “不用了,沒時間打理它們了,弄回來也是粗粗糙糙地瘋長,糟蹋了。”秦慢興致疏懶地將銀剪擱到一旁,才拿起帕子擦手,門房過來通報,“夫人,?;萃踹f了貼子等在門廳那求見?!?/br> 雍闕不在,他倒是毫不避嫌大喇喇地就來了。秦慢一點意外都沒有地將帖子打開掃了一眼笑出了聲:“一個接著一個來謝救命之恩,我都快以為自己觀音在世了。人我不見,就推脫說我身體不適,改日再親自拜訪?!?/br> “是?!?/br> 門房去了不多久,又回來了,為難道:“夫人,海惠王執(zhí)意要見上您一面,說如果您不見那也要把禮物留下。” “留就留吧?!鼻芈矝]興趣問他送的是什么貴禮,但等門房應下回話去時突然叫住了他,指著一盆茶花道,“平白無故送人東西總歸是不好的,你將這盆鷓鴣天給他送去,就說是回禮?!?/br> 蕭翎收了茶花后倒是沒再逗留,霍安哼了聲道:“這個節(jié)骨眼來見夫人您一定沒安好心!夫人何必還送他茶花,我看那海惠王也不是個懂花之人?!?/br> “好歹也算是故人,送他留個念想吧,說不定日后還要他手下留情呢。”秦慢半開玩笑道,看著剩下那兩盆嘆了口氣,“一盆也是送,這兩盆留著也無用。你派個人將這個送去方家,交給謝小姐,就說是我賀入選之喜。” 送一盆茶花出去為免也太寒酸了,但送禮不僅要看禮物輕重,最重要的還是看誰送出的手。有著雍闕在,秦慢哪怕送片麻布出去,這京里頭即便是個一品大員也得笑臉相迎,好生掂量。 至于最終會流轉到誰的手里,秦慢自然清楚。兩盆茶花,送出去有意義嗎?在云宿與蕭翎的眼中大概只是她對過往的一點留戀與不舍,但有的時候哪怕是勾起了他們心底的一點眷戀或許就足夠了。 “那剩下的一盆呢?”霍安看著孤零零的一盆白茶。 秦慢悵惘地看著它:“它啊,自是有去處的。 這個去處很快有了著落,就在秦慢坐在廊下對著日光喂貓和狗的時候,西廠的人攜著皇帝口諭登門了:“秦小姐,慧妃娘娘的情形突然不大好,陛下傳您速速進宮給娘娘診治!這事可是刻不容緩,勞您趕緊和咱家走一趟唄?!?/br> 像是怕她和雍闕府上的東廠番子們會抵抗似的,領頭的太監(jiān)帶了一票烏壓壓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把雍闕的家給抄了。 霍安瞪紅了眼:“這是請人的陣仗??陛下的口諭?圣旨呢,沒個手書就想帶人走,你們怎么不明火執(zhí)仗地搶人?。 ?/br> 他叫得唾沫橫飛,兩邊頓時劍拔弩張地對峙起來,眼看稍有不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秦慢慢吞吞地抱著茶花從門內晃出來:“霍小公公別著急,這光天化日之下怎會動輒搶人呢。既然是陛下口諭,我走一趟就是了,本來替慧妃娘娘看診就是我的分內之事?!?/br> 領頭太監(jiān)頓時笑逐顏開,雖然東西長兩看兩相厭不假,但這個節(jié)點上不是內訌的時候,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愿意開罪睚眥必報的雍闕:“還是秦小姐明事理,不過這個……” 秦慢哦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將花盆托出去:“我才種的花,慧妃娘娘的藥引。” “呃……” 一個慧妃娘娘的藥引就堵住了他的嘴,檢驗之后并無異常領頭太監(jiān)比劃了個手勢:“那就請小姐上車吧,趕時辰呢?!?/br> 七月的天說變還是就變,方才還晴空萬丈浮云如鱗,過了太常寺等衙門,遠處轟的一聲雷響,秋蟬撕心裂肺地攀附在枝頭嘶喊著。入了內宮,雨云已經(jīng)顫巍巍地在天邊堆成了黝黑的山峰,輕輕一戳便是傾盆而下。 “好像每次進宮都會下雨,”換了藤輦的秦慢嘟噥了一句,她的視線越過宮墻飄向不知名的遠方。這座宮城深得不可想象,她最熟悉的不過是從翔鳳樓到太仙宮的這段距離,而雍闕呢,他現(xiàn)在身在何方。甚至等不及她多看兩眼,領路的太監(jiān)已經(jīng)催促她道:“秦小姐快上藤輦吧,要不然待會下雨了就麻煩了?!?/br> 秦慢噢了一下,悶頭悶腦地爬了上去?;舭脖粩r在了下馬碑那,說是宮中自有奴婢伺候她,他究竟是個外人不便行走。 藤輦快速地穿梭在宮墻之中,抬轎的人腳步輕得快風,幾乎聽不見。走了一截,秦慢看看周圍陌生的景致,咦了聲:“這不是太仙宮吧?” 無人理她,周圍的人仿若一個個啞巴。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個結果雖然令她意外但好像也并多驚奇,這個時候皇帝需要一個掣肘和保證,保證雍闕是站在他那邊的,誰也不能預料到即將來臨的那場風雨后的輸贏,但至少有雍闕在皇帝的贏面會更大些。 秦慢被送到了處從未去過的荒涼殿宇,從斑駁的門外看這里應該就是冷宮一類的地方。新帝妃嬪不多,脾氣又不錯,故而此處理應還沒有其他住客。秦慢有點兒生氣,一腳踢在搖搖欲墜的門檻上嘀嘀咕咕:“就算是圈進,待遇也能給好點成不?” “朕以為你什么都不在乎,原來還是和個正常人一樣有點追求的?!?/br> 一個人緩緩從角落里走出,鴨蛋青的袍子,一根孔雀尾翡翠簪,簡簡單單的像個富貴公子。 秦慢呃了一下,想補救也晚了,只好苦著蹲下身:“陛下恕罪……” “你有何罪?說起來我貿然將你騙到這里來,應該是我的罪過才是?!被实坌σ饕鞯仄^打量她,“但是看你似乎也并不多驚奇,朕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 秦慢無奈道:“陛下高看草民了,草民不過是一介……” “好了好了,這套話你留著忽悠別人吧,到朕這行不通?!被实哿嘀渥优c她比肩站著,饒有興味地看了一眼冷宮又看了一眼她,“這兒生僻,尋常人找不到,雖然簡陋了些但至少能確保你的安全。既然來了就別站著了,進去瞧瞧?” 他那副樣子秦慢一眼就看出這宮里定有貓膩,不過她向來隨遇而安,腹誹兩句也就從善如流地跨進了宮門。 宮門內倒是比她想象得好一點,長草叢生但生機勃勃并不凌亂,顯見的是經(jīng)過打理的。至于主殿里,那就真令她吃了一驚了。 床具鋪褥,錦繡華章,一應俱全,甚至比慧妃的太仙宮都要奢華上許多。皇帝負手笑看著她驚訝的模樣:“怎么,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秦慢心情復雜,這個皇帝看起來比當年初遇時成熟了許多,但是這心里……卻像個孩子一樣,有意無心地想和雍闕攀比著一較高下,她干巴巴道:“陛下有心了?!?/br> 皇帝等了半天就等來她這一句,不禁皺了皺眉,但很快他寬松了臉:“你喜歡就好,你到宮里來就是客,朕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說起來,今日進宮的不止你一個?!?/br> 秦慢張張嘴,想了下:“陛下是說進選的秀女們嗎?” 他含笑道:“是啊,沒辦法,他們都逼著朕廣擴后宮。有的時候朕都不知道這個江山是他們做主還是朕做主?!?/br> 這個他們秦慢假裝不知道指的是誰,憨憨一笑道:“這是喜事,草民在這先恭喜陛下了?!?/br> 皇帝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我早就與你說過了,我不想娶那么多女人。”他說著徑自走到貴妃榻邊坐下,敲了敲膝蓋,“女人嘛,如果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一個就足夠了。兩個就容易動起心思,不僅算計對方還要算計我。你說對不對?” 秦慢看了一眼貴妃榻,站在原地不動,為難道:“這個,草民是個女子,對陛下的家事實在無從置喙?!?/br> 皇帝輕笑了聲:“正因你是個女子,你坦誠告訴朕,難道你愿意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嗎?” 秦慢心頭一跳,這句話是個陷阱,答與不答,是或者否都可能給她帶來天大的麻煩。 奇怪的是皇帝并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淡淡看了她一眼后隨即轉移開話題:“聽說你帶了盆茶花進宮?” 秦慢愣了一下,點點頭:“是草民親手種的,本來想送給慧妃娘娘的……” 可是沒想到皇帝一點套路都不講,直接就把她鎖進了冷宮里。 “你和慧妃一句話都沒說過,怎么看起來還挺投緣?”皇帝好奇地問道。 秦慢垂下頭,腳尖搓搓地,然后抬起頭來:“慧妃娘娘是個可憐人,”她轉頭看著金碧輝煌,名不符實的冷宮,“宮里的女子都是可憐人?!?/br> 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你果然很聰明,不對,應該說你和雍闕都很聰明。如果你是個男子,你兩聯(lián)手,真是個令人膽寒的對手?!?/br> “陛下是雍闕的主子,是草民的天子,我兩怎么算都不配做您的對手?!鼻芈跉饫镉袔追譄o奈。 皇帝注視著她:“你說的不假,可是你身邊和有關聯(lián)的人,可都是大有本事的。” 秦慢悶悶不樂道:“都說皇帝也有三門窮親戚,不帶這么連坐的啊。” 皇帝盯著她很久,突然噗嗤笑了起來,站起身道:“罷了,你不必畏我如蛇蝎。你現(xiàn)在畢竟還是雍闕的女人,我再怎么喪心病狂都不會自己臣下的女人動手。何況,宮里剛進了一批新秀,我沒精力來與你應付。你只要安分守己地在這里待著,等到朕壽宴后各地藩王了回了封底,我就放你出去和雍闕團圓?!?/br> 走之前他頓了一頓:“至于你想去看慧妃的話,提前派人通報朕一聲,安排妥當了便接你過去?!?/br> 安排什么,自是安排她和雍闕遠遠地避開了。 秦慢仰頭看著流光溢彩的水晶宮燈,宮門合上的回響在空曠的宮殿里一遍遍地響起,她抱抱臂突然有點后悔沒再把小白那只狗帶進來,至少有個能對著說說話的不是。 誰也不知道這場囚禁會到什么時候,也許是十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 ┉┉ ∞ ∞┉┉┉┉ ∞ ∞┉┉┉ 皇帝究竟沒心狠到把她一人丟在無人問津的冷宮里,到了傍晚便將自己的貼身宮女小若指派了過來伺候秦慢。 小若身為御前奉茶的女官看上去高不可攀,然而話卻出意料的多,主要是她實在對秦慢這個人很好奇,好奇她究竟哪里有獨到之處,能降服得了雍闕那只千年老妖精,還好奇皇帝為何獨獨看上了她。 “不過,你病了一場后變得好看多了,”她點著香,嘖嘖稱奇地看著窩在窗下讀書的秦慢,“倒有那么幾分紅顏禍水的味道。” 秦慢翻過一頁書,突然哀嚎一聲拿書蓋住臉:“這宮里怎么那么無聊啊?。。。 ?/br> 小若同情地看著打滾的她:“你現(xiàn)在是被禁足,要不出去走動走動放放風也可能好點了?!?/br> “放放風?坐牢啊?!” 小若聳聳肩:“宮里的女人一輩子都是這么過來的?!?/br> “會悶死的,”秦慢鄭重其事地看著她,“真的會悶死的?!?/br> 小若鄙夷道:“我見過跳井死的,上吊死的,吞金似的,還真沒見過悶死的。你待一段時間就習慣了,再說陛下平時和你們也差不多,他還要沒日沒夜批奏折呢,豈不是更枯燥?!?/br> 秦慢又是一聲哀嚎打了滾:“他有那么多美人陪他玩,哪里無聊了!” 小若想想,確實秦慢的處境更可憐些,她拿著團扇坐在她旁邊低低地打著扇:“說起來新進的這批秀女我聽說姿色都不錯,有些雖然是江湖平民的出身,但是看勁頭生生壓過那些大臣宰執(zhí)家的閨秀。你說是不是你們江湖女子比較有野性,陛下好這一口?” 秦慢一個咕嚕坐起來,十分認真地看著她,指著自己說:“我很優(yōu)雅大方溫柔賢惠的好吧?” “……”小若翻了個白眼,索性盤腿也坐在了榻上,津津有味地與她嘮起了磕,“這次確實有個在陛下跟前拔尖的,聽說那樣貌倒不是十分出眾,可是特別會說故事,尤其是民間各類雜談怪聞。陛下批奏折批累了,聽她神乎其神地說上一段頓時就樂呵上了。這些天據(jù)說連招了好幾次侍寢了,看來是個寵妃的苗子。” 秦慢煞有介事地點評道:“這是個人才,就算不入宮以后擺個攤說出也是大有前途的。哎,你說那姑娘祖上是說書的嗎?” “你才說書呢,人方家可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小若奇怪地看她:“不是,我說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慢茫然:“有啥感覺?” 小若忍無可忍地拿扇子捅她腰眼,狠狠地甩袖而去:“你人都在宮中了還不以為自己能逃出升天??!你個榆木腦袋還不為自己的后路好做考量!” 秦慢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揚聲叫道:“我晚上要吃烤魚和香餅!” “吃吃吃!吃得胖死你!看那死太監(jiān)還要你不!”小若氣沖沖地沖進了小廚房。 秦慢拿著書無意識地翻著,看來謝鳴柳已經(jīng)達到了初步目標了,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雖說這劍走偏鋒的主意可能是雍闕出的,但自己也確實有幾分當寵妃的天賦,畢竟皇帝的精明有目共睹,能把他哄得一愣一愣的怎會是個凡角。 這樣也好,如果她真能拎得清,至少在宮中做個衣食無憂的妃子比和云宿他們聯(lián)手造反強。 時間一日日過去,謝鳴柳在宮中混得風生水起,就連著偏僻的冷宮之地她的名字已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小若提起?;实鬯坪跽娴谋贿@個女人所迷住了,徹底忘記了秦慢的所在,以至于最后小若都蹲在門檻上萬念俱灰地望著她說:“不會陛下真的把你忘記了吧??” 她無比凄苦地摸了一把臉仰天長嘯:“我到底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御前女官不當,跑到這破地和你扎堆取暖。暖沒取到,人倒是快凍死了?!?/br> 雖然有夸張的成分在里面,但是這兒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倒真有幾分被流放的荒蕪凄涼。 被皇帝遺忘沒什么,秦慢巴不得這位爺徹底忘記自己的存在,可隨著時間流逝雍闕那邊仿若死水一般毫無動靜,音信全無。 她知道此刻的他定是在皇帝與惠王之間周旋盤算,但是孤身一人深處宮中的孤獨與恐慌由深及淺地蔓延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