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們一家，徐長林幾個小的很是善解人意的讓給他們好幾個靠前的位置，他們這才能和徐家一行人坐在一起。

    徐長卿見林旻的養(yǎng)母莊慧一直盯著自己看，到底有點不好意思，靦腆的笑了笑，誰知道莊慧一把抓住她的手，從林旻身邊的布袋里抓了一大把東西塞到徐長卿手里，把她嚇了一大跳?！伴|女長得真俊。是叫長卿把？來，抓點松子吃。這是咱家自己炒的，可香了?！?/br>
    徐長卿哪肯要啊，一個勁的推讓，還是張敏見莊慧堅持，用眼神示意徐長卿把東西收下。只不過又讓徐長卿把他們帶來的吃食分了不少給林家人。特別是林強(qiáng)的女兒林欣，明明跟徐長卿差不多的年歲，或許因為長期沒有好吃的，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看起來要比徐長卿小的多?？吹男扉L卿母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好在沒過多久，熒幕就亮起來了。放映隊的黃建軍和孫衛(wèi)國正忙著調(diào)試機(jī)器，放映機(jī)的光投在特意支撐起來的碩大屏幕上，留下一束束光，引得小子們滿場院亂跑，嘴里嗷嗷直叫，“放電影了～打槍了～噠噠噠噠～”。還有幾個皮實的孩子不顧大人的呵斥，把黑乎乎的小手投影在屏幕上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就連大人們都興奮的很，低著頭跟前后左右的同伴們說著話，猜測著這次到底會放映什么電影。

    “臭小子別搗亂。大家靜靜啊。馬上要放電影了。這次咱們先看《地道戰(zhàn)》。”徐勝利興奮的很，也不生氣，把那些調(diào)皮的小子趕到下面去。站在曬谷場邊用喇叭大聲提醒著大家，生怕大家的說話聲音高了，使得最后面的觀眾看不清也聽不清。

    他的話音剛落，隨著電影片頭音樂的響起，屏幕上很配合的出現(xiàn)了《地道戰(zhàn)》的片名。見電影開始了，大家都屏氣凝神，只專注于面前的大大屏幕。就連原本吵得人腦殼兒疼的孩子們都下意識的安靜了下來。

    就算這部片子，在場的鄉(xiāng)親們基本上都看過好幾遍了，對情節(jié)和里面的角色人物相當(dāng)?shù)牧私?，絲毫不減大家看電影的熱情，還是十分專心的看著電影，最多就是跟身旁的同伴討論一番。小孩子們就激動了，他們最喜歡看里面打鬼子的情節(jié)了，每當(dāng)劇情里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一個個總高興的直叫喚。

    等電影的膠片開始轉(zhuǎn)動，黃建軍和孫衛(wèi)國只留了一個人，另一個就去了別的地方稍作休息。他們是放電影的，同樣的劇情至少看了幾十遍，每個情節(jié)都了熟于胸，早就看膩味了，實在不想再看了。反正只要電影能正常放映，有一個人看著就足夠了。要不是他們是電影放映員，礙于職責(zé)，他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張溪他們上學(xué)的時候沒少看《地道戰(zhàn)》，加起來怎么也得三四遍了，一個個還是舍不得走。嗑著瓜子談?wù)撝楣?jié)，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也是啊，這年月，能看的電影極少，基本上都是戰(zhàn)爭片，能有個電影看就不錯了。怎么的都是一個很好的消遣。

    聽著熟悉的音樂，老太太抓著老爺子的手，激動的問道，“《地道戰(zhàn)》？老頭子，是咱們之前看過的那部嗎？”

    老太太還記得這部電影是1965年八一電影制片廠出品的，1966年元旦在全國上映。當(dāng)時她的眼睛還是好好的，電影出來的第一時間，老頭子就帶她去電影院看了這部電影。后來□□開始，因為女兒張敏被迫下鄉(xiāng)，又因為持續(xù)不斷的被□□，她的眼睛慢慢壞掉了，以后就再也沒看過電影了。乍一聽到熟悉的名字，真是充滿了懷念啊。可惜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當(dāng)初看這部電影的感覺了。

    “是啊，就是這部片子。”老爺子同樣滿心的感慨。一晃這么多年了啊?？粗聊簧系膭∏?，張成儒突然覺得有些興致索然。要是自家老伴的眼睛還是好的，能跟她一起再次重溫這部電影，定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邊看著電影，邊聽著身邊的人閑聊，徐長卿覺得看這么多人一起看電影，真的是件很新奇的事情。她有點奇怪了，這電影到底是怎么弄成的呢？難道是有人在放映機(jī)里演戲？也不會啊，她看過了，放映機(jī)那么小，怎么可能放得下這么多人呢？

    看看周圍的人，都是滿臉高興。不過她還是注意到了老爺子和老太太兩人難得低落的情緒。她有點奇怪了，外公外婆這是怎么了？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子就情緒低落了呢？

    兩部電影放完了，大家還久久不愿離去，吵著讓黃建軍和孫衛(wèi)國再放一部，一個勁的叫嚷著大伙兒還沒看夠呢。

    他們兩一看，得了，今天鄉(xiāng)親們這么熱情，看這架勢要是不多放一部，大家說不定會不讓他們離開。再想想天色不早，臨河村挺偏遠(yuǎn)的，也不想著回家了，問了徐勝利一聲，得知生產(chǎn)隊缺不了他們睡覺的地方，索性就又放了一部《大鬧天宮》?！洞篝[天宮》這部電影是除了《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這些戰(zhàn)爭片，難得的彩色電影，這還是他們臨走時放映隊隊長臨時塞給他們的膠片。要不是臨河村百姓這么熱情，生產(chǎn)隊長徐勝利一直抓著他們不放，他們還真想不起來這茬了。

    這下子好了，隨著孫悟空拿著金箍棒出現(xiàn)在屏幕上，孩子們徹底坐不住了，一個個樂的眉開眼笑。整部影片色彩濃重、造型奇特、場面雄偉壯觀，情節(jié)跌宕起伏，不僅孩子們喜歡，就是大人們看的都津津有味。他們是看過幾次電影，但基本上都是戰(zhàn)爭片，《地道戰(zhàn)》之類的是放了一遍又一遍，哪見過這么充滿童趣的動畫片啊，一個個稀罕的不得了。就有那心急的孩子，折了樹枝，想象著自己的電影里的孫悟空，手里抓著的就是金箍棒，嘴里一個勁的叫嚷著，“俺老孫來也~”

    徐長卿自然也是如此，看的眼睛眨也不眨。不過她是很用心的在研究電影里出現(xiàn)的繪畫技法。或許是習(xí)慣了，又或許是受到《芥子園畫譜》和楊老太太的影響，現(xiàn)在徐長卿只要一看到畫畫的圖案，就想靜下心來好好研究研究，分析其中的奧秘。

    好不容易看完電影，徐長卿和老兩口困的眼鏡都睜不開了。他們習(xí)慣早睡了，生物鐘準(zhǔn)時的很，一到點就要睡覺。今天看了這么久的電影，早就該到了熟睡的時候了。幾個人趕緊加快了腳步想要回家休息。臨走時當(dāng)然沒忘了把特意從家里帶來的板凳什么的給帶回家去。

    看完電影，大人們抱著早就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孩子，沿著黑漆漆的小路，在點點繁星的照耀下，聊著劇情回家了。原本還算遠(yuǎn)的路程，在說話間不知不覺走到了。

    好不容易放完了電影，把膠片什么的收拾好，黃建軍和孫衛(wèi)國總算能松口氣了。到目前為止，他們此次下鄉(xiāng)到臨河村的任務(wù)才算是徹底完成了。

    他們剛想問徐勝利今晚被安排在哪兒歇息，就被徐勝利二話不說拉到了他家，當(dāng)然還叫上了好幾個生產(chǎn)隊的干部，徐定睿自然也在其中。徐勝利的老婆早就在家準(zhǔn)備了一桌子好菜，就等著犒勞黃建軍他們呢。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還不等整個臨河村清醒，黃建軍和孫衛(wèi)國用過一頓豐盛的早餐，帶著臨河村的鄉(xiāng)親們特意給他們準(zhǔn)備的松子什么的土特產(chǎn)就離開了。這里的村民太過熱情，他們怕要是不早點走，說不定就走不掉了。他們可是還要趕往下一個村子去放電影的。要是耽誤了時間，任務(wù)可就完不成了。每天在外奔波，忙著下鄉(xiāng)放電影，他們都有經(jīng)驗了。

    果然村里的熊孩子們起床之后，三五成群的趕到村長徐勝利家說是要找放映隊，得知他們天不亮就已經(jīng)悄悄的走了，氣的直嚷嚷。他們可是還沒看夠呢，本來還想軟硬兼施，讓放映隊的黃同志和孫同志多留個一天呢，哪知道人家偷偷的溜掉了。

    徐勝利也不想讓黃建軍他們走啊，鄉(xiāng)親們難得有個娛樂，就算《地道戰(zhàn)》什么的是放過了很多遍的，大家再次看都興致勃勃?？墒侨朔庞酬犚灿惺掳?，又不是專門為他們村服務(wù)的，他們都說了要趕赴下一個地點，領(lǐng)導(dǎo)也有吩咐，他也不好強(qiáng)留人家。

    似乎是看電影上了癮，后來只要一聽說放映隊在附近哪個生產(chǎn)隊放電影，張溪他們就成群結(jié)伴趕過去。徐長卿是從來不肯去的，她是挺弄不明白的，這些電影明明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為什么哥哥jiejie們還愿意走那么遠(yuǎn)的路特意趕過去看。她哪里明白呢，他們哪是想要看電影啊，就要想要感受那種熱鬧的氣氛罷了。

    徐長卿跟了一次就再不愿意跟著他們一起去附近村子看電影了。反正表哥表姐們有哥哥徐長林陪著，她倒情愿在家陪著兩位老人，或者看看書啊，練練繡工，這些明顯比整日里跑這兒跑那兒舒服多了。

    雖然是冬天，云省的氣溫跟北京城比起來要高上很多。整個村子還是綠意蔥蔥，充滿了生機(jī)。徐長林帶著張溪兄妹幾個上山下河，摘野菜采野果掏鳥窩，什么調(diào)皮搗蛋的事情都做了。這些對農(nóng)村孩子們來說普普通通的經(jīng)歷，對張溪他們這些自幼生長在城市里的孩子來說，是特別新奇的經(jīng)歷。就算是徐長林他們這些半大小子平常的下地干活掙工分，孩子們也能自得其樂。不過看似簡單的活計等他們真正下地干了沒半天，手腳就磨出了泡，就一個個的叫苦不迭了。等他們看到徐長林這些農(nóng)村孩子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又不想被他們比下去，只能咬咬牙堅持了。

    看的張成儒一個勁的搖頭，直說這些孩子□□逸了，沒怎么受過苦難。也是啊，就算張老爺子及兩個兒子因為教師的“臭老九”身份被□□，家里的日子過得艱難的時候，幾個孩子也被保護(hù)的好好的，沒怎么吃過什么苦頭，頂多就是吃穿上虧待了他們，幾個孩子從小到大除了幫著家人做做家務(wù)，真心沒干過什么活計。哪像徐長林這些農(nóng)村的小子啊，還沒成年，就已經(jīng)是家里半個勞動力，能下地干活掙工分了。

    農(nóng)村到底不比城里，鄉(xiāng)親們的生活水平要差上不少。還沒有出正月，村里的很多人家準(zhǔn)備的過年食材因為招待親友，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好幾頓不占葷腥那是相當(dāng)正常的。就連農(nóng)家家里母雞下的雞蛋，主婦們都舍不得給家里的孩子吃，都會小心翼翼的找個罐子存起來，準(zhǔn)備攢了好一些了，就拿去換了油鹽等生活用品。像徐家這樣，幾乎每天都會有一兩個帶了rou絲的菜，那是相當(dāng)奢侈的事情。論起來娘家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特別是還有這么多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張敏過年節(jié)準(zhǔn)備的年貨也不多，回來沒幾天就吃完了；節(jié)前生產(chǎn)隊分配的糧食也吃的七七八八了。要不是徐定睿夫妻兩多少還有些積蓄，去鎮(zhèn)上偷偷找人買了不少，根本就負(fù)擔(dān)不起這么多人的口糧。

    徐定睿夫妻倆就沒有這么輕松了。徐定睿是忙著收拾和整理藥材，他們下半年就要去北京上學(xué)了，到了城里哪能像現(xiàn)在這樣，想要什么藥材，只要山里有的，就都可以找回來啊。他得趕緊趁著還沒離開臨河村，多晾曬一些藥材，給村里的鄉(xiāng)親們準(zhǔn)備一些，再帶一些去北京。這么一算，他要忙活的事情還很多呢。而張敏是要趁著這段時間趕緊帶個徒弟接手生產(chǎn)隊的賬務(wù)。她在生產(chǎn)隊里做了十來年的會計和婦女主任，手里雜七雜八的小事情多的很。她這一走，肯定得找個人交接一下工作。只是他們臨河村百姓普遍大字不識一個，能念到初中就算是學(xué)識高的了；而且會計怎么也得多少會點數(shù)學(xué)知識吧？要是帳都不會算，還干什么會計啊。想來想去都沒想到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最后沒辦法，還是徐勝利做主，讓族里初中畢業(yè)兩年多的徐長方跟著張敏學(xué)一段時間。

    當(dāng)然趁著家里人多，田里又沒有多少活計要忙，徐定睿沒少帶著孩子們?nèi)ズ笊秸宜幉?，順便教給他們不少辨認(rèn)藥材的知識?？上埣?guī)讉€孩子對草藥都沒什么天賦，每次都是徐長卿找到的最多最好。話說張洋他們連韭菜和麥苗都分不清楚的人，哪能指望他們分得清山上的草藥啊。在他們看來，山上長著的都是草，只有能不能吃的區(qū)別。

    至于張老爺子兩口子，在臨河村的小日子過得同樣很愜意。每天一大早，老爺子就會用輪椅推著老太太去村里找相熟的老人聊天。時不時的還能幫著徐定睿兩口子做些小事情。他們年紀(jì)大了，干不動什么力氣活，但在家?guī)兔纯丛鹤永锪罆竦臇|西，整理整理草藥什么的還是可以做的。兩個人每天過的忙碌而充實。特別是張老爺子，他做慣了老師，就好一個為人師表，懂得又多。偏偏臨河村的孩子們一直在向往外面的世界，知道張老爺子是個教授，人又和藹可親，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到徐家來，聽老爺子講古。

    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等日歷翻到正月二十五，張家眾人才發(fā)現(xiàn)他們要趕緊往回趕了，不然張洋幾個就趕不上開學(xué)了。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幾個孩子都沉默了，張洋一個勁的嘀咕，“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還沒玩夠呢?！彼蛐难劾锊幌牖乇本┥蠈W(xué)，上學(xué)有什么好的啊，整天聽老師嘰嘰歪歪的，根本就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還不如在小姑這兒呢。

    “你還沒玩夠？那就別回去上學(xué)了?！崩蠣斪佑朴频目戳藦堁笠谎郏褟堁罂吹男睦镏贝蚨哙?。話說自從到了臨河村，張洋幾個孩子可算是好了，整天都在外面瘋玩，輕易不會著家的。每次吃飯都要家人去喊，就連張翩張然姐妹倆，都成了瘋丫頭，跟著幾個男孩子整天上躥下跳，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要不是他們還算有分寸，知道要幫著女兒女婿做事，張老爺子早就要給他們立家法了。

    在老爺子看來，女孩子就該像外孫女徐長卿這樣嫻靜，平日里幫著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沒事的時候就看看書、做做女紅。

    老爺子發(fā)話了，張洋可就不敢多說什么了。心里到底還是不樂意的。他們還打算過幾天去后山做陷阱下套看看能不能逮到野兔子加餐呢。不過他們也知道上學(xué)的事情同樣重要，家里人不可能讓他們一直呆在小姑家不去學(xué)校上學(xué)的。

    這種時候，徐定睿就不好說話了。不管說什么都不好接話啊，要是他說什么，別人指不定以為他不想妻子的娘家人繼續(xù)待下去呢。不過他打心眼里贊成學(xué)業(yè)很重要。

    倒是張敏好說話的多，直接問張老爺子，“爸，那我去盛家村問問林兄弟他們。林兄弟之前不是說要跟你們一起走的嗎？”娘家人難得來一趟，她不是不想他們多呆些日子，不過孩子們還要上學(xué)，而他們一家不要多久就會去北京，到時候還是能一家團(tuán)聚，她心里離別的傷感就淡去了很多。

    對林志，張老爺子還是很有好感的，張敏這么一說，他便點頭應(yīng)道，“恩，那你去問問吧。要是一起走了，路上大家也有個照應(yīng)?！?/br>
    徐定睿剛想出門去找林志商量回北京的事情，就聽到了老太太略帶遲疑的話“小敏啊，女婿啊，你看我跟你爸他們回去又沒事，我就在你們這兒多呆些日子吧，到時候等你們?nèi)ケ本┥蠈W(xué)了，我再跟你們一起回北京。”人老太太不愿意走了。在這會兒呆的多自在啊，沒事就喊人推她出去找人串串門聊聊天，她才剛把整個村子的人認(rèn)識的七七八八，才剛跟女兒一家的鄰居趙大嬸說著東加長西家短，實在不想回去?；厝ジ缮?？上學(xué)的上學(xué)，上班的上班，她平時在家里除了能聽聽廣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張敏一聽就樂了，“行啊，媽，我還想您在我們這邊多呆些日子呢?！?/br>
    見女兒沒意見，老太太又轉(zhuǎn)過頭來問張成儒的意見了?！袄项^子，你看怎么樣？”話說結(jié)婚這么多年，除了當(dāng)初老頭子被□□住牛棚的日子，她還真沒離開過老爺子的身邊。這還是頭一次呢。

    自家老伴這話問的張成儒沉默了。半晌，他才啞著聲音說道，“到時候再說吧。小敏，你們先去問問林志怎么說?！?/br>
    “好，那我這就去找林志兄弟問問看。”老爺子吩咐了，徐定睿連忙應(yīng)是，抬腳就要出門，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略顯熟悉的聲音響起，“徐大哥，你要問我什么呀？”

    眾人循聲望去，說曹cao曹cao到，這進(jìn)門說話的這不是林志是誰。林志也不拐彎抹角，進(jìn)了門稍稍跟眾人打過招呼，就說明了來意。

    原來林志一看今天是正月二十五了，他請的假期只到月底，再不趕回去就來不及了。想到在來的路上，無意間聽說過張家?guī)讉€孩子開學(xué)的日子就在月底，估計張家眾人也要趕回北京，他就跟林強(qiáng)一家到了徐家，打算問問張老爺子的打算。只要張家眾人想要跟他一起走，至于車票什么的，他會想辦法搞定的。

    “林叔叔，那林旻不跟您一起回去嗎？”徐長卿見林旻拉著meimei的手，一臉歡喜，有點好奇了。

    林志挺喜歡文文靜靜的徐長卿的，見她一臉好奇，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耐著性子解釋道，“林旻不跟我回去。他跟你一樣，先在你們這邊讀書。他學(xué)籍的事情還沒落實好，我先回去催催，等下半年再把他弄到北京讀書?！?/br>
    徐長卿了然的點點頭。林旻還是要呆在他的養(yǎng)父母家啊，難怪聽說要回北京，他沒有像上次那樣傷心呢。

    “林志啊，這次回北京，能不能麻煩你帶著我這幾個不成器的孫子孫女一起??？我和你張嬸還想在這邊多呆些日子，等小敏他們進(jìn)京再跟他們一起回去?！睆埨蠣斪右矝]辦法啊。老伴跟著他這些年受了不少苦，難得有想要的，他實在不忍心拒絕?？梢钦孀尷习榱粝聛?，他根本就不放心啊?？紤]了半天，想著反正年前他已經(jīng)申請了退休，回北京也沒什么事，他就決定跟老伴一起留下來吧，沒事還可以教教村里的孩子們過過癮。

    張老爺子一番話說的眾人都傻眼了。話說剛才老爺子不還說要回北京的嗎？怎么一下子就改變主意了呢？

    張溪立馬就問了，“爺爺，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北京了嗎？”

    老爺子看了看張溪這個大孫子，語重心長的說，“張溪，你是咱們老張家的長孫，幾個孩子之中屬你最穩(wěn)重。這次回京，你就跟你林志叔叔一起，帶好你的弟弟meimei們吧?！彪r鷹不能一直被護(hù)在羽翼之下，總得自己飛翔。這次讓孩子們自己回家，多少是他的臨時起意。不過他相信，孩子有穩(wěn)重的大孫子張溪領(lǐng)頭，旁邊又有林志看著，肯定沒什么問題的。

    老爺子都這么說了，張溪還能說什么呢？只好應(yīng)是。不過心里到底有幾分慌亂，他們什么時候獨自去這么遠(yuǎn)的地方啊。兩天一夜，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達(dá)到北京。

    “林志啊，這次就拜托你了。”張老爺子又對林志道。

    林志爽朗一笑，“張叔您客氣了，這有什么好麻煩的啊。沒什么大不了的。”張家?guī)讉€孩子他又不是沒接觸過，一個個都挺聽話的。而且他們都是半大的孩子，又不是抱在手里的奶娃，什么都要他照顧，他就只要看好幾個孩子就成，即使張老爺子不開口，他也會照顧好他們的。

    第四十二章

    于是張老爺子和老太太就留了下來，而張溪兄妹幾個則跟著林志一起回北京。走的時候張洋他們那個不情不愿啊，嘴噘的都能掛油壺了，抱著徐長卿哭著叫著不肯走。可惜他們不得不走，畢竟都快要開學(xué)了。直把徐長卿弄得哭笑不得。話說回北京上學(xué)有這么恐怖？怎么一個個都哭喪著臉啊。她哪知道對像跳豆一樣坐不下來的張洋來說，農(nóng)村比北京城里有趣多了，只要他們善于發(fā)現(xiàn)，就連生活中普通的小事都能發(fā)現(xiàn)無限的樂趣。

    徐定睿夫妻倆到底不放心，還是想請假送幾個小的回京，可惜他們沒那個時間。之前他們回北京探親，徐勝利已經(jīng)算是難得體諒他們，特意多批了好幾天的假期。馬上春耕就要開始了，生產(chǎn)隊還有不少活計，實在是騰不出時間再去送張家?guī)讉€小的回去。

    想了想，他們趕緊拍了個電報給張靈瑞兄弟倆，電報里當(dāng)然沒忘記告知張溪幾個到北京的時間，好方便這兩個舅兄去火車站接人。

    張敏心里總不放心，一個勁的跟徐定睿嘀咕他們應(yīng)該去送的。張成儒無意間聽到了，還好好安慰了她。

    送走了鬧騰的表哥表姐們，徐長卿多少還覺得不大習(xí)慣了。這些天有張洋張翩姐弟倆時不時的耍寶，整個家里顯得熱鬧的很，每天家里都是歡聲笑語的。他們一家人和老兩口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平日里除了陪老太太說說話，彼此之間話說的很少。不過徐長卿還是很享受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的。

    兩位老人一直奉行女孩應(yīng)該嬌養(yǎng)。除了時不時的囑咐徐定睿夫妻倆多多關(guān)心女兒，好好的調(diào)養(yǎng)徐長卿的身子。提醒徐定睿隔些日子就給徐長卿把把脈，讓張敏做些藥膳給她吃，他們自己平日里也更偏愛徐長卿一些?？倳谛扉L卿上學(xué)的時候，偷偷的在她的書包里塞些錢，讓她買點零食吃。當(dāng)然老兩口人老成精，做的這些小事都是在明面上的，不會瞞著徐長林。除了這些，老兩口對徐長林這個便宜外孫跟徐長卿倒是沒有分別，只要徐長卿有的，徐長林就會有。

    徐長林倒是絲毫不以為意，在他的心里，meimei本該是寵愛的，就連他平日里，對這個meimei也是疼愛有加的。再說了，他本就不是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親外孫，有點區(qū)別也是正常的。

    前世在徐長卿很小的時候，徐定睿和張氏的父母就已經(jīng)去世了，她對自己的外祖父母和祖父母根本就沒什么印象，也沒有享受過什么祖輩的愛護(hù)?，F(xiàn)在許是隔輩親，張老爺子對子女要求嚴(yán)格，不茍言笑，對孫子孫女倒是挺不錯的。跟老太太一起讓徐長卿體會到了前世從沒體會到的長輩們的關(guān)愛。徐長卿跟著畫譜臨摹的時候，老爺子會在一旁指點一番，還會順便教她練毛筆字，教她下棋。只要徐長卿感興趣、想要學(xué)的，老爺子就耐心的教她。沒事的時候，老爺子就會講古，說些歷史上的奇聞異事，使得徐長卿對張老爺子的學(xué)識那是相當(dāng)?shù)某绨莅　Ｒ粋€愿意教、一個愿意學(xué)，祖孫倆其樂融融的。

    而老太太自然不甘示弱。她的年紀(jì)大了，姜還是老的辣，畢竟有這么多年的閱歷，而且她以前還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小時候也過過幾天呼奴喚婢的日子，她閑著的時候，就跟這個外孫女說些古代后宅里女人家的陰私事。還有時不時的吐槽戲里面的那些才子佳人。她說這些無非就是讓徐長卿懂得自尊自愛，在她看來，作為一個女孩子，只有自尊自愛了，別人才會尊重你。

    老太太還真想多了，就算在前世，徐長卿都沒怎么開竅，整日呆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根本就沒什么機(jī)會去認(rèn)識男子，而現(xiàn)在她還只是個11歲的孩子，懂什么情情愛愛啊，她現(xiàn)在心里最大的想法就是好好的學(xué)習(xí)楊老太太的繡工。至于其他的，她根本就沒有什么概念。

    老太太說的這些陰私，聽得徐長卿咋舌不已，她恍惚中依稀記起，貌似前世無意間也曾聽過一些達(dá)官貴人妻妾相爭的事情。沒想到女人之間勾心斗角的戰(zhàn)斗同樣硝煙彌漫。

    老太太在教徐長卿的時候，徐長林也聽過幾次，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實在沒辦法想象那些外表柔柔弱弱的女人，內(nèi)里會有著一副蛇蝎心腸?？磥砜慈苏娴牟荒苤豢幢砻妫貏e是漂亮的女人。這么些年，他接觸最多的除了自家的嬸嬸和meimei之外，就是村里的大娘大嬸們。他看自家人自然是千好萬好，就連村里的大娘大嬸小媳婦們，他都覺得根本不像老太太話里話外說的那樣啊。盡管她們有著愛貪小便宜、喜歡八卦等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本質(zhì)上都是淳樸的人，沒有什么極品。他所知道最極品的女人，就是隔壁村張屠戶的前任妻子孫大花。她干活偷懶不說，才嫁過來沒多久，就攛掇著張屠夫要分家，不想贍養(yǎng)老人。搞得張家原本挺和諧的一家人，你猜忌我我猜忌你，家里整日里雞飛狗跳的。張屠夫的父母兄弟都煩了她。最后還是由他們生產(chǎn)隊和村里做主，讓張屠夫和孫大花離了婚，才算作罷。

    徐長林的困惑還是徐定睿先看出來了。不過他并不打算跟這個侄子去解釋什么，有的事情就算別人說了再多都沒用，等徐長林親身經(jīng)歷過之后，就會自己想明白的。

    還真別說，沒過多久，徐長林就沒心思再糾結(jié)了。因為很快就要到清明了，每到清明，他們徐氏宗族就要祭祖，每家輪流安排祭祖飯。而今年族里的祭祖正巧輪到了他們家。前些年吃大鍋飯的時候，祭祖飯不是由各家準(zhǔn)備，而是生產(chǎn)隊統(tǒng)一安排，到了日子就全族人在生產(chǎn)隊的大食堂里一起吃。這幾年由于大家都不想在一個鍋里攪食，每家都分開了做飯，這祭祖飯自然就要每家輪流準(zhǔn)備了。

    張老爺子想著他們老兩口是外人，并不好參合到祭祖這種場合，頭一天就很善解人意的提出他們老兩口干脆去隔壁趙大媽家混飯吃算了。趙大媽家是外姓人，同樣不需要參加老徐家的祭祖。

    其實是張成儒自己不想?yún)⑴c其中。原先做出要留在女兒家的決定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過清明的事情。這會兒一下子想起來了，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畢竟之前每年清明，他都會去給已經(jīng)逝去的親人上上墳，燒些紙錢。今年在千里之外的云省，也不知道家里的兒孫會不會記得上墳這件事。他心里存了事，根本就沒有什么湊熱鬧的心思了。

    好在清明前幾天，老爺子去鎮(zhèn)上買了些紙錢，去后山找了個空曠無人的地方燒了，心里才添了幾分安慰。

    張敏本來還想讓老兩口見識見識具有農(nóng)村特色的祭祖儀式呢，她還特意去找族老商量了半天，好說歹說才算是征得了他們的同意。誰知道老爺子卻是不肯參與其中了呢。

    既然老爺子堅持，張敏就隨他們?nèi)チ?。考慮到老兩口要在隔壁吃飯，她還特意做了些拿手菜去給他們加餐。至于她自己，肯定是要在家里忙活著的。

    在臨河村，徐姓是一門大姓，村里除了一兩戶，其他都是姓徐的。再加上隔壁村還有幾戶前些年分家搬過去的，怎么也得有好幾十戶人家。祭祖是族里的大事，任你再有本事，就算再忙，祭祖的時候就必須回來。而祭祖飯可得準(zhǔn)備好，這可是關(guān)系到一家人臉面的問題，大家都是會比較的，誰家的祭祖飯準(zhǔn)備的用心、誰家的差，一個個心里有數(shù)的很。當(dāng)面不說什么，等吃完了回到家，私底下就會說了。

    另外祭祖飯還得多準(zhǔn)備一些。祭祖是男人的事，但吃飯的時候可都是全家出動的。這時節(jié)，吃頓干飯都是問題，更別說吃葷了。祭祖飯準(zhǔn)備的豐盛些，也算是給全部的族人打打牙祭，犒勞下大家。按照老徐家的規(guī)定，哪家負(fù)責(zé)辦祭祖飯了，族里的其他人家就會象征性的交個一點錢，充作飯菜錢，畢竟現(xiàn)在誰家都不富裕，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和糧食去辦席。

    當(dāng)然，族人們交的錢除了準(zhǔn)備祭祖飯，不能挪作他用。要是被族里知道了克扣了這份錢，就得被全族人罵了。徐定睿夫妻倆自然不想讓族里的人戳脊梁骨，除了族人們交的錢，他們自家都貼進(jìn)去不少錢了。之前其他族人準(zhǔn)備的祭祖飯一般是四葷四素八大碗，他們就改成了六個葷菜兩個素菜的。平白花了不少錢買rou。

    全族幾十戶，一年才輪1家，等下一次輪到他們家，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呢。而且徐定睿只有一女，按照族里的規(guī)矩，女兒沒有辦祭祖飯的權(quán)利，這么說起來，這算得上是他們家最后一次辦祭祖飯了。難得一次，索性就干脆辦的好點吧。

    第四十三章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按照習(xí)俗，清明是要祭拜先人的。徐定睿想著清明他們家要忙活著祭祖飯，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給他的父母還有大哥大嫂上墳，就提前一天折了柳條，系上紅色和白色的紙條，帶了祭品還有鐵鍬什么的，領(lǐng)了徐長林和徐長卿上山去了。

    奉上祭品，給每個先人的土墳松松土除除草，將系了紅白紙條的柳條插到墳頂，鞠個躬叩個頭，祭拜才算是結(jié)束。

    清明那天，天還沒亮，徐定睿一家就起床了。雖然這些天他們一直在忙活著祭祖飯的事，該準(zhǔn)備的都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準(zhǔn)備祭祖飯稱得上是族里的大事。這幾天徐勝利和族里的另外兩個族老沒事的時候就來徐定睿家看看，幫著徐定睿夫妻倆張羅這張羅那。到各家各戶借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誰負(fù)責(zé)倒酒誰負(fù)責(zé)燒火，誰負(fù)責(zé)端菜，都給安排的井井有條。弄的張敏直感嘆，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他們這些小年輕的哪經(jīng)過事啊，遇到這種大事就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辦事有辦事的規(guī)矩，但年輕人哪懂這些。如果沒有這些族老的幫忙，說不定就要鬧笑話了。還真別說，農(nóng)村辦事，里面的道道多著呢。

    而祭祖要用的族譜和祖先像，那是一大早就被掛起來的。其實認(rèn)真說起來，現(xiàn)有的族譜根本就不是他們老徐家祖上傳下來的。以前的族譜是從明代傳下來的，已經(jīng)有了不少年的歷史了?？上г凇酢踔斜蝗伺e報化為了灰燼?，F(xiàn)在的族譜是族里的老人根據(jù)自己的記憶重新默寫的。上面的名字對不對都是一個問題。只是誰在乎呢？他們只要有族譜這么個東西能讓他們順利的祭拜，那就行了。至于祖先像，那基本上是靠想象找人代畫的。畢竟都隔了幾百年了，誰那么有能耐能看到自己的祖先長得什么樣子啊。

    等張敏安排的人把蔬菜弄回來，又弄點不少豬rou還有幾板豆腐，那些要來幫忙的大媽們忙活完家里的家務(wù)就領(lǐng)著家里直拖鼻涕的小娃們過來了。大家也不去廚房，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長卿家院子里的空地上，邊理菜邊說些家長里短。來遲的找不到凳子了，就將右腳的鞋子一脫，墊在屁股底下坐下來，或者干脆坐在還算干凈的石塊上。農(nóng)村每家的廚房都挺大的，但也沒辦法一下子塞得了這么多人啊。還不如坐在外面敞亮呢。而且還能看著在外面玩耍打鬧的孩子們。做事帶娃兩不誤。

    這么多人一起做事，說說笑笑，理菜、洗菜、借桌子板凳，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廚房里早就忙的熱火朝天了。這次掌勺的還是族里的徐定家。他是這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掌勺能手，哪家一有紅白喜事了，就喜歡找他下廚。這么多年，他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還真別說，他還真有一手，只要告訴他大概有多少人，他就能估算出要準(zhǔn)備多少食材，開多少桌席面。因為每次他的估算都差不了多少，不會給主家造成浪費，喜歡找他掌勺的人很多。作為廚子，他自然不缺油水，是他們臨河村唯一的一個胖子。就連他的家人多少都沾了不少光，三不五時的吃rou，日子可比一般人家好過多了。

    張敏帶著幾個走的近的大嬸給廚子徐定家打下手。別的做不來，洗個菜燒燒火，遞個盤子什么的還是可以的。當(dāng)然，張敏他們沒少在徐定家身后想要偷師，徐定家也不是什么小氣的人，大方的將他的經(jīng)驗說出來。至于他廚藝中最精髓的東西，自然不會輕易告訴別人，那可是他吃飯的手藝呢。

    今天大家都不用去地里干活，族里的男子們早早的在廳上坐著喝茶聊天，大家所能說的，不過就是地里的收成和東加長西家短的。把在正廳充當(dāng)服務(wù)員的徐長卿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是相當(dāng)沒想到，原來男人也可以這么八卦。說起閑話來一套一套的，不比村里的三姑六婆好的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