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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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就花了一個多時辰,除去涂改和劃掉的,名錄上一共有一百五十二件,實際一共一百四十八件,有一對和田玉佩、赤金鑲寶石項圈等四件不知所蹤。 田嬤嬤滿頭大汗,指天發(fā)誓道:“姑娘,我可真不知道這怎么回事,每次進出我都是和綠松一起的,物件都拿放得萬分小心,我跟了夫人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紕漏,我……我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景昀:我的戲份為何這么少? 醋哥:先治幾個刁仆。 景昀:直接娶進侯府,我來治! 醋哥:……(那我還寫啥文啊摔) ☆、第5章 田嬤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用手捶著腦袋一邊嚎哭了起來。 綠松也嚇壞了,跪在地上啜泣著:“奴婢萬萬不敢偷取藏私,姑娘明察!” 寧珞心里跟那明鏡似的,沉吟了片刻道:“莫不是取放不小心被人打碎了?” 就算是打碎了也該有殘骸,這四件寶貝肯定是被人偷藏走了,然而此事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要查勢必要勞師動眾,還要牽扯到綠松,更何況田嬤嬤的丈夫還是替秦湘蘭在外掌管部分商鋪的管事,這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此時還不能打草驚蛇。 “夫人呢……我要去找夫人做主,”田嬤嬤哭道,“備不住是有些小蹄子手癢,偷偷多摸了幾下,碎了壞了便扔了,倒把這黑鍋扔給老奴了……” “田嬤嬤你不要血口噴人!”綠松急了眼了,“我怎么會做這種事情,要是碰壞了直接和姑娘說了領(lǐng)板子就是了,就算打死我也不怨!” “好,我們一起去找夫人評理,”田嬤嬤一把拽住了她,綠松氣得推了她一把,兩個人頓時廝打了起來,一旁的紫晶惶恐地上前勸架,身上挨了好幾下也快哭了。 “夠了!”寧珞厲聲喝道,“你們再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把這件事情稟告祖母由她處置?!?/br> 田嬤嬤一凜,頓時松了手,伏在地上哭道:“姑娘可不要啊……老奴真的冤枉……” 寧珞的語氣稍緩:“哭哭啼啼的像個什么樣。你跟了我母親這么久,我自然是信你的,好了,也是幾個不太值錢的東西,就當(dāng)你們得個教訓(xùn),以后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再也不能小心大意了,不然的話,就算搬出母親也沒用,祖母定會報官處置?!?/br> 田嬤嬤不敢再撒潑,顫聲道:“是,謝姑娘恩典?!?/br> 寧珞站了起來,直視著田嬤嬤:“好了,嬤嬤你先到一旁去,我挑兩件東西,到時候一并記到名錄里,何年何月何人取走,就算是我也不可懈怠?!?/br> 三人齊聲應(yīng)了聲“是”,寧珞也不再管她們,徑自在兩旁的架子來回走了片刻,選了一串紫檀手珠和一個纏枝牡丹紋鎏金熏爐。 這一耽擱,眼看著就到了午膳的時候了,寧珞三步并作兩步,急急地趕到寧珩的住處,院子里已經(jīng)沒人了,寧珞深吸了一口氣,在門口理了理鬢發(fā),這才推開了書房的門。 寧珩懶洋洋地坐在書案旁,手里折著一本書,目光卻落在了窗外的一棵冬青上。 “哥,你一個人?”寧珞有些失望,其實見到景昀也沒什么好說的,她想知道的事,現(xiàn)在的景昀也不知道,她只是單純地想多看幾眼,看看這個前世據(jù)說對她深情刻骨的男人。 寧珩沒看出meimei的小心思,把書一丟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正頭疼著呢,待會兒午膳的時候你和爹敲敲邊鼓,這個春闈……我就不去了?” 寧珞好笑地看著自家兄長,寧珩和祖父一樣喜武,一提到舞槍弄劍、兵法兵書便眉飛色舞,一讀書卻不甘不愿。祖父還在時在孫子輩中最喜愛寧珩,說此子根骨奇佳,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一早便替他找好了師傅——名揚天下的長信侯曾霽安,然而寧臻川卻希望寧珩習(xí)文,在祖父去世后,寧臻川更是鐵了心要把寧珩從武學(xué)之路上拽回來,逼著他就讀了瓊?cè)A書院。 算了算日子,今年應(yīng)該就是寧珩參加春闈的日子,去年秋試,寧珩勉強以倒數(shù)第二入了圍,寧臻川略顯失望,更加嚴(yán)格地督促寧珩,盼著他春闈也能得個功名。 “哥,爹爹也是為你好,”寧珞勸道,前世寧珩戰(zhàn)死沙場,她也不希望哥哥走以前的老路,不求功名利祿,只求一家人平安順?biāo)?,“你要是從了軍,我們就要分開了,我舍不得你?!?/br> “傻meimei,北周居心叵測,烏桓虎視眈眈,男子漢大丈夫,當(dāng)然要以建功立業(yè)保家衛(wèi)國為重,怎可貪戀私情?!睂庣竦穆曇翮H鏘,眉宇間還帶著青年獨有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寧珞呆了呆,心里一陣難過,這春闈一去,便是寧珩和寧臻川幾乎斷絕關(guān)系的四年:寧珩故意喝得酩酊大醉,沒去參加春闈,被寧臻川趕出家門,一人搬出了寧國公府,一年多后更是不顧家里反對跟隨長信侯從了軍,最后在和北周一戰(zhàn)中身死。 “保家衛(wèi)國并不一定要習(xí)武從軍,身為文官更是責(zé)任重大,你看爹爹,不也是為了大陳在cao勞嗎?”寧珞反駁道。 “那不一樣?!睂庣駶M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好了,你就說幫還是不幫吧?不幫我自己想辦法。” 寧珞無奈地道:“好,這事得從長計議,我會勸爹爹的,可你也別太執(zhí)拗了?!?/br> 兩兄妹一路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到了寧臻川的院中。家仆已經(jīng)備好了午膳,寧臻川和秦湘蘭正坐在廳內(nèi),兩個人輕言細(xì)語地說著話,秦湘蘭雖然已經(jīng)三十多了,但依然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和精致,那目光一直溫柔地停留在寧臻川的身上,還不時地替他整理衣襟。 寧珞眼底有些發(fā)熱,這場景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就在半年后,因為祖母的堅持和信陽長公主的撮合,父親被逼無奈,納了一直仰慕他的安國公家孫女為妾,從此之后,家里便再無寧日,最后秦湘蘭含恨郁郁而終。 “珞兒,珩兒,”秦湘蘭一見一雙兒女,頓時眉眼都笑了開來,柔聲叫道,“快些坐下,今日有你們喜歡吃的蝦餃。” 大家都落了座,吃起菜來,秦湘蘭特意讓廚房燉了一碗豬腦,說是讓寧珞以形補形,生怕她磕壞了腦子。 “娘,我吃了成了豬了怎么辦?”寧珞忍住笑道。 秦湘蘭瞪了她一眼:“盡胡說?!?/br> “豬腦也沒事,找不到婆家哥養(yǎng)著你就是了?!睂庣裥ξ氐?。 這回連寧臻川也瞪他了:“你胡說什么,溫書溫得如何了?” 寧珩不吱聲了,埋頭用膳,秦湘蘭看得心疼,夾了好幾筷菜放進他碗里:“你也多吃點,這些天讀書辛苦了?!?/br> “梅花香自苦寒來,此時的辛苦是為了他日后可堪大用,你就別慣著了。”寧臻川無奈地道。 “我知道,”秦湘蘭柔聲道,“珩兒也明白你的一片苦心?!?/br> 寧珩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寧珞深怕他忍不住和寧臻川吵翻,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笑著道:“爹,你這么博學(xué)多才,哥說什么也不能太墮了你的威名?!?/br> 寧臻川笑了起來:“珞兒說得沒錯,虎父無犬子,珩兒好好努力,一定能金榜題名。” 寧珩咬牙忍了忍,這才悶悶不樂地點頭應(yīng)了一聲。 “依我看,除了用功,運氣也很重要,”秦湘蘭想了想道,“珞兒,不如我們過幾天到太清觀為你哥哥去祈福,求圣人保佑你哥哥高中。” 寧臻川思忖了片刻道:“太清觀坐車也要一個時辰,你這兩日太過辛勞,這咳癥又犯了,不宜勞累,我后日休沐,不如……” “不如我去吧,”寧珞搶斷了他的話頭,“娘你這兩天照顧我累了,爹爹事務(wù)繁忙,難得有一天休沐還是在家歇著,我的腦袋一點兒也不礙事了,不如多帶幾名家仆,順道去府里的別院將養(yǎng)兩天,你們看如何?” 寧珩不太痛快地看著她:“你倒是找到個由頭去游山玩水了?” “哥,”寧珞拖長了聲音叫道,那尾音上揚,嬌滴滴的讓人聽著就心軟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去求求三清圣人,說不定圣人就答應(yīng)了你的請求了呢?!?/br> 寧珩這才臉色稍霽:“行了,知道你心里向著哥哥?!?/br> 寧臻川心里盤算了片刻,覺得寧珞也大了,去趟太清觀也無大礙,便點頭應(yīng)允了。一家人又聊了一會兒,寧珩借口去讀書,寧珞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便都告辭離開了。 寧臻川扶著秦湘蘭去了內(nèi)室小憩,秦湘蘭有些心神不寧,坐在床上猶豫著開口道:“臻川,你看珩兒那郁郁寡歡的樣子,他不喜讀書,你這樣逼他,會不會適得其反?” 寧臻川不以為然,替她蓋上了薄被:“你就別cao心了,珩兒的事情我有分寸,他遲早都會理解我的苦心?!?/br>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珩兒志不在此,更何況父親在世時一直稱贊他根骨奇佳,他……” “湘蘭,珩兒不懂你總該明白,旁人總是拿我們兩房比來比去,還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是淮兒不配做這寧國公世子,大哥對我一直照顧有加,我怎么也不能讓珩兒搶了淮兒的鋒芒,弄得兄弟鬩墻、家宅不寧?!睂幷榇嘈χ?。 秦湘蘭輕嘆了一聲:“你一片好心,只怕到時候里外不是人,珩兒對你心有怨言,大哥大嫂也不見得領(lǐng)情?!?/br> “珩兒既然生在寧國公府,便由不得他了,當(dāng)年我也不是這樣過來的,”寧臻川勸道,“你就別cao心了,養(yǎng)好身子,母親那里還要勞神?!?/br> 秦湘蘭含嗔帶怨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便好,母親總是話里帶刺,我去她那里坐半個時辰,便要老上一年?!?/br> “苦了你了,”寧臻川語聲溫柔,“跟我從江南到了這里,你后不后悔?” 秦湘蘭身子一軟,靠在了寧臻川的懷里。 后不后悔? 在江南時她也是被嬌寵著長大,秦家家財萬貫,在當(dāng)?shù)匾缓舭賾?yīng),就算是官府也要敬上幾分顏色,她身為秦家唯一的嫡女,眾星捧月。然而到了這天子腳下的京師,這商賈之家的身份仿佛成了她身上抹不去的一道印痕,婆婆不喜百般刁難,妯娌輕慢暗中譏嘲。多少次午夜夢回時,心中也曾暗暗設(shè)想,要是當(dāng)初沒有對那個俊雅的少年知縣一見鐘情,要是當(dāng)初聽從父親的勸告不答應(yīng)這樁婚事…… 然而眼前的夫君溫柔體貼,成親十八載來頂住了公婆的壓力一直沒有納妾,兩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這樣的品性就算是在江南也找不出幾個來。 “不,我不后悔。”她柔聲道,“只要你對我好,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就算重來一次,我也愿意為你背井離鄉(xiāng)、生兒育女?!?/br> 寧臻川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兩人依偎擁抱著,室內(nèi)一片繾綣。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醋哥在爬月榜,跪求多多留言增加點積分,可以早日爬到月榜上秀秀醋哥的美顏~~~ ☆、第6章 寧珞出了父母的院子,安慰了寧珩幾句便和他分手作別,回聽云軒小憩了片刻。只是她心里壓著幾塊石頭睡也睡不安穩(wěn),沒過半個時辰便起了。 紫晶過來伺候她,寧珞隨口問道:“綠松呢?” “在門口跪著呢,”紫晶小聲道,“哭了一早上了?!?/br> “讓她進來。”寧珞淡淡地道。 綠松一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寧珞的床前,磕了兩個頭便伏在了地上一語不發(fā)。 寧珞盯著她烏黑的發(fā)線,綠松是老夫人親手挑給她的婢女,從小便陪在她身旁,性子爽直,做事靈活利落,前世一直深得她的信任,然而臨死前中的毒,卻讓她疑云叢生。 寧珞示意紫晶出去,她自己則去扶綠松:“這是怎么了?是田嬤嬤又和你說三道四了嗎?” 綠松抬起頭來,一雙清亮的眸子被淚水浸得潤透,咬緊的嘴唇顫抖著,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了聲音開了口:“姑娘,奴婢萬萬沒有像田嬤嬤說的那樣做出背主偷竊之事?!?/br> “我自然是信你的,”寧珞淡淡地道,“只是你哭了一早上想明白了嗎?自己入了什么套?” “田嬤嬤這是拿奴婢當(dāng)幌子呢,”綠松本來便是個機靈的,想了一早上便把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想得一清二楚,“她念著姑娘心腸好,也不愿撕破臉,就把臟水往我身上潑,奴婢求姑娘把這事稟告老夫人,就算報官也不怕,只求還奴婢清白?!?/br> 寧珞笑了笑,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傻綠松,這樣硬碰硬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br> 綠松困惑地看著她:“姑娘的意思是……” 寧珞從抽屜中取出一本冊子來,正是那本老的名錄:“你瞧瞧第二頁上涂改過的物件,田嬤嬤如果真的貪了這件,必定會留下馬腳,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這件赤金福壽紋長命鎖是當(dāng)年外祖父在她五周歲生辰時特意讓江南名匠巧意堂定制的,巧意堂中的頂級名匠一年只出十件精品,王孫富豪千金難求,上面的福壽雙紋雕工精美、寓意美好,年長者最喜將這長命鎖送給自己鐘愛的后輩,她當(dāng)年拿到后愛不釋手,就連堂兄要拿寶貝和她換都不肯,后來年歲漸長才不喜歡了,隨意便擱在了庫房里。 “赤金福壽紋長命鎖一個……我明白了……田嬤嬤有個小孫子……姑娘剛才是故意麻痹她來著!”綠松接過來一瞧頓時恍然大悟,一臉欽佩地看著寧珞:“姑娘,你這一摔之后越發(fā)厲害了,奴婢明白該怎么做了?!?/br> 寧珞失笑道:“怎么,我從前看起來很好欺負(fù)嗎?” 綠松連連搖頭:“不,當(dāng)然不是,是奴婢讀書少不會說話,姑娘從前也是很好的,只是現(xiàn)在越發(fā)果斷聰慧,奴婢打心眼里敬佩,今后一定盡心服侍姑娘,萬不會學(xué)那田嬤嬤的惡性,倚老賣老、貪財背主!” “你有這份念頭,很好,日后若有什么變故,先想想你今日說的話,然后再做決定。”寧珞盯著她緩緩地道。 綠松呆了呆,這回她終于感覺到自家姑娘是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從前那天真單純的眸子里仿佛透著幾分看破世事的澹然,讓她整個人褪去了從前的青澀,柔中帶剛,威而不嚴(yán)。 她伏下身去磕了一個頭,語聲堅決:“是,不論今后有什么變故,奴婢永遠(yuǎn)都是姑娘跟前的綠松,不會改變?!?/br> 寧珞輕笑了一聲:“你明白就好,能不能得回你的清白就看你自己了,至于別的,我自有主張?!?/br> 綠松前世有沒有背主已經(jīng)不可考證了,然而和綠松這么多年的主仆情誼,她愿意選擇相信,也愿意教綠松早日看清這世情險惡,早日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處理完這件事情,寧珞略略梳妝打扮了一下,便取了那個鎏金熏爐和手串去了榮安苑。 老夫人剛剛午睡起了,和身邊兩個嬤嬤在說話,這兩位嬤嬤一個姓錢,一個姓童,都是一直跟著老夫人的,深得老夫人信任,有時候她們說的一句話,比底下的兩位夫人都要有力。 錢嬤嬤說話輕言細(xì)語,童嬤嬤做事干脆潑辣,底下的人都忌諱童嬤嬤一些,幾個小輩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