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景錚頓時興奮了起來:“真的嗎?小侄子在哪里?在嫂嫂肚子里嗎?快些讓他出來,我教他打拳騎馬?!?/br> 眾人都笑了起來,唯有青娘坐在一旁勉強扯了扯嘴角,原本愛黏著她的景錚卻纏著寧珞問東問西,景晟對她越來越冷淡,逗留在俞明鈺房里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俞明鈺的頑疾若是見好,說不得今后倚靠她的日子也越來越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進門后才起得變化,這讓她如何能夠不心生怨懟? 俞明鈺這兩日又有些咳嗽了起來,坐不了久,眾人在花廳小坐了片刻便散了,寧珞一路和俞明鈺說著話,送她回房小憩,出門時便看到青娘在前面等著她。 在府里呆的時間長了,她也聽了好些關于青娘從前的事情,也就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女人。聽說她從前是俞明鈺挑進府里的,嘴甜腿勤,俞明鈺看她從小父母雙亡身世可憐,便教她讀書寫字,讓她做了貼身婢女。生景錚時俞明鈺的身子落了病根,她便自動請纓,替主母分憂,被納為了侍妾。 細想起來,那時候青娘一定在兩邊都說了什么,以至于定云侯夫妻倆生了齟齬,讓她得了可趁之機。 “找我有事嗎?”寧珞的眉頭輕皺。 “少夫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青娘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意,“以后夫人這里有我伺候,你就晨昏定省做做面子便好,也就別勞心勞神地故意討好了?!?/br> 寧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還有,錚兒是我從小帶大的,你少拉攏他排擠我,要不然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青娘繼續(xù)道。 “你是不是瘋了?”寧珞氣樂了,“我作什么,還不需要你一個姨娘來批準。” 這話戳到了肺管子了,青娘的臉色瞬間變了,眼中透出憤怒的光來:“你這是瞧不起我嗎?我好歹在這定云侯府十來年了,你算什么?不就是剛進門的一名新婦嗎?” “我算什么?我是定云侯世子夫人,寧國公府的千金,陛下親賜的良緣,你呢?”寧珞輕蔑地笑了笑,“一個妄想飛上枝頭的姨娘罷了,可別讓人笑話?!?/br> “世子……夫人……”青娘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那目光死死地落在她身上,忽然便笑出聲來。 寧珞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她壓下這突然而起的不安,冷冷地道:“青姨娘,你還是先把你自己做的那檔子事弄干凈吧,我的事,就不勞你cao心了?!?/br> “你……你胡說什么!”青娘那嘲諷的笑容收了收,略帶驚惶地道。 寧珞連理也不理她,掉頭就走。 “你……你把話說清楚……”青娘追了兩步,眼神中帶著慌亂,“你別逼我……” “誰也沒有逼你,逼你的只是住在你心里的鬼?!睂庣蟮穆曇舻腿幔瑓s仿佛寒冬中掛在檐下的冰凌,透著絲絲寒意直入人心。 當晚,全家人都到齊了,不知怎么,今日的景晟看上去有些嚴肅,素來寬厚的他沉著一張臉,連話都不怎么說,青娘替他布菜,他卻只是眼睛掃了掃,一口未嘗。 這情形有些反常,景晟素來寬厚,對青娘更因心中抱愧,向來和顏悅色。 青娘有些難堪,強笑著道:“侯爺這是怎么了,朝中有什么難事嗎?說出來我們也好幫著參謀參謀?!?/br> 景晟放下了筷子,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我的確有事要說,不過不是朝中之事,而是你的,”他頓了頓,神情森然,“青娘,我和明鈺自問待你不薄,今日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們倆說?” 青娘的臉刷的一下白了,膳廳里有一瞬間詭異的沉默,除了寧珞,眾人的眼中都露出困惑之色。 “侯爺這是說的什么話……”青娘眼中泛起淚花,“我能有什么事可說的,侯爺若是對我有什么不滿,只管明著告訴我,我對侯爺?shù)囊黄囊?,夫人……夫人是知道的……?/br> 俞明鈺抿著唇,眼中一片惻然。 青娘掩面哀哀哭泣了起來,景錚立刻拽住了她的衣袖,惶然看向景晟:“爹……你為什么要罵青姨娘?” “錚兒……”青娘抱住了景錚失聲痛哭,“別怪你爹爹,是青娘不知道哪里做錯惹你爹爹生氣了……” 席間亂哄哄的,哭的哭鬧的鬧,大長公主的臉色鐵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成何體統(tǒng)!晟兒,你有話便說,別讓人說你負心薄幸、過河拆橋。” 景晟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門外腳步聲響起,應當還在老家過年的金大夫拎著兩袋東西邁步進了花廳。 作者有話要說: tut我知道雙更的時候你們都不愛在第一更下留言…… ☆、第54章 “青姨娘,敢問這是什么?”金大夫沉著一張臉,將那兩袋東西扔在了桌上。 青姨娘的臉刷的一下白了,雙唇顫抖著,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我怎么會知道……” “那是年前替夫人治風寒的藥,里面少了一味最重要的柴胡,而這一袋,是這次夫人治咳嗽剩下來的藥渣,里面也同樣少了一味最重要的藥劑,”金大夫怒不可遏,“老夫治病救人幾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惡毒之人,你這是想磨著夫人的病,讓她纏綿病榻不起,好讓你在府里繼續(xù)興風作浪,是不是?” “哐啷”一聲,桌上的瓷碗掉在了地上,大長公主和景昀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胡說八道……”青娘定了定神,眼中含淚,一臉的委屈,“我自問伺候夫人盡心盡力,從來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是我沒什么學問,腦子也笨,有時候做錯事情難免,若是金大夫覺得我熬錯了藥,仔細說給我聽,我下次一定改過來,只是你怎么可以血口噴人說我要害夫人!” 她哀哀地看向俞明鈺,“夫人,你倒是說句話,自從我入了侯府,盡心盡力地服侍你和王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這樣被人指責,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她以頭駐地,發(fā)出“咚咚”的聲音,瞬間便額上起了血印,痛哭不已。 景錚聽不懂,只看到青娘流血的模樣,嚇得拖住了她,滿臉驚恐:“不要……青姨娘……你的頭流血了……” 景曦氣得用力地把他拖了開去:“笨蛋,她是壞人!她要害母親呢!” 俞明鈺不忍再看,猶豫著看向景晟:“侯爺,這……會不會是一場誤會?” 景晟冷冷地道:“誤會?什么誤會會讓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漏煎了藥?金大夫一開始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過年后明鈺的咳嗽一直未好,我便試了你一試,你眼看著珞兒、金大夫都不在,果然又故技重施,你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歹毒了!” 門外有家仆扛著一堆東西走了進來,泥土混著藥渣全部倒在了地上。 “稟侯爺,我們在后墻那里挖出了這一堆東西,都是埋在泥中的藥渣?!?/br> 四葉跟在旁邊磕了個頭:“侯爺,我那日和少夫人親眼看到青娘在那里埋藥渣,行蹤詭異,顯然有鬼?!?/br> 青娘委頓在地,身子簌簌發(fā)抖,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原來……原來你們這是在設套試我……” 大長公主氣得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家門不幸,怎么會出了這么一個惡毒的婦人!居然謀害主母,趕緊扭送到官府法辦了!” “法辦……”青娘抬起眼來,那眼神狂亂,“我惡毒?我哪里有你們惡毒!”她的手指指著景晟、俞明鈺、大長公主胡亂點著,“你們把我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婢女哄得在你們府里做了十年做牛做馬的奴仆、十年的擋箭牌、十年的替罪羊!你心里覺得對不起侯爺,卻讓我去替你贖罪替你伺候侯爺;而你呢?心里沒我還納我為妾,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高興嗎?哪里知道你居然會讓我守了十年空房!還心安理得得看著我替你育兒理家,你摸著你的良心說,你對得起我嗎?” 景晟的臉色鐵青:“你若不愿意,誰能強迫得了你?是你自己利欲熏心,就不要怨天尤人,還起了害人之心,到了現(xiàn)在居然你還不思悔改,真是其心可誅!” 青娘半跪了起來,忽然大笑了起來:“害人……你們以為她的病好不了就是因為我的藥嗎?她那是心病!藏了十九年的心病!便是大羅金仙過來也治不好她!”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景晟勃然大怒,正要叫人將人帶走,俞明鈺的身形晃了晃,扶著桌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色慘白,眼神凄然地看著那個幾近披頭散發(fā)的女子:“青娘,十五年前,我將你從人牙子手中買了回來,看你身世可憐,一直對你關愛有加,你自幼也懂事貼心,是我最喜歡的婢女?!彼D了頓,捂著心口低喘了幾聲,又道,“十年前,我親手為侯爺挑選妾室,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說是心慕侯爺已久,請我成全。我萬萬沒想到,今日你居然說是我拿你做牛做馬做了替罪羊……”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俞明鈺慘白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 景晟心疼不已,扶住了她道:“別說了,她不會體會到你的一片心意?!?/br> “心意?”青娘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是讓侯爺你戴綠帽的心意嗎?你敢說你不是因為和別的男人有染,還心心念念都是別的男人,所以才成日里纏綿病榻,所以才讓我成了侯爺?shù)氖替@樣就可以不用伺候侯爺了,對嗎?”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俞明鈺一頭朝后栽倒,幸好景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疊聲地叫道:“金大夫!” “啪”的一聲,寧珞揚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來人,把她的嘴堵上!” 有家仆沖了上來,按住了青娘,正要去堵她的嘴,卻沒想到那青娘發(fā)了狂似的,朝著寧珞直撲了過來,那眼神猙獰可怖:“你朝我撒什么威風……你以為你是什么世子夫人嗎……我家錚兒才是真正的世子……他只不過就是一個野種……” “砰”的一聲,景昀一腳踹在了她的心窩,她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暈了過去。家仆這才將她口中塞了布條堵了嘴架了出去。 寧珞渾身冰冷,牙齒忍不住“咯咯”打起顫來,倉促地抬起頭來看了景昀一眼。 景昀眼帶寒霜,臉色鐵青,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了半靠在景晟懷中的俞明鈺。 “她怎么了?”景晟管不了青娘了,急促地問道。 “突發(fā)痙攣?!苯鸫蠓蚴中亩际呛梗×私疳樤藥滋幋髕ue,又在人中處使勁按壓著,折騰了好一會兒,俞明鈺的手腳才舒展了開來。 景晟抱起俞明鈺正要去她的房里,俞明鈺卻聲音微弱地開了口:“等一等?!?/br> “你好好歇著,那個瘋女人的胡言亂語,不要放在心上?!本瓣蓪捨康?。 俞明鈺卻充耳未聞,掙扎著從他懷里下來,低聲道:“曦兒,你帶著錚兒出去,金大夫,麻煩你也出去,我有話要和昀兒說?!?/br> 門關上了,廳內(nèi)只剩了幾個人,俞明鈺被景晟扶著站在桌旁,大長公主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而景昀和寧珞站在中間一臉茫然。 俞明鈺低喘了兩聲,掙脫了景晟的手,踉蹌地走到了大長公主身前跪了下來,低低地道:“母親,我對不起你,這些年你心里一直憋著,是我讓侯府蒙羞了?!?/br> 景晟也跟著在她身旁跪了下來,懇切地看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眼神復雜,良久才長嘆了一聲道:“這也不能全怪你,你起來吧,都過去了?!?/br> 幾滴淚滑落眼眶,俞明鈺哽咽著道:“母親寬宏大量,我卻不能原諒自己?!?/br> 景晟擔憂地看著她,想扶卻又把手縮了回去,苦笑著道:“明鈺,再提這些陳年舊事又有什么意義,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br> 俞明鈺低喘了兩聲,卻沒有說話,只是朝著景昀和寧珞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景昀和寧珞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景昀素來冷靜沉著的臉上一片茫然,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問,他沒想到,這輩子居然也有他景昀感到害怕的一天。 俞明鈺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幾乎要背過氣去,寧珞驚呼一聲,飛快地在她胸口搓揉著,急急地叫道:“景大哥,你在想什么!快勸勸母親??!” 景昀終于驚醒過來,低聲道:“母親,你別再說了,快回去休息吧?!?/br> “讓我一口氣都說完吧,我憋了這么多年了,再也憋不下去了,”俞明鈺卻固執(zhí)地不肯起身,“昀兒,我……我也對不起你?!?/br> 景昀避開眼去,神情痛苦。 俞明鈺抬起手來,輕撫著他的發(fā)梢,眼中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愛意:“自從生下你后,我無心也無力教養(yǎng)你,你卻如此聰慧努力,成了如此優(yōu)秀的一名男子,我一看到你就心中驕傲。平日里我雖然不愛理你,可心里卻一直恨不得時時看到你,天天和你說話,我不是不理你,我只是怕,怕看到你就想到我做錯的那些事情……” “母親……”景昀咬緊了牙關,只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哽咽出聲。 俞明鈺貪戀地在他臉上流連片刻,便別開眼去看向景晟,柔聲道:“侯爺,青娘說的有些話我可能無法辯駁,可有一句話,她肯定是錯了,這輩子我俞明鈺只喜歡過一個人,他高大俊朗、溫柔體貼,他博學廣聞、心胸寬廣,我只恨我這一生有了抹不去的污點,不能全心陪在他身旁……” 景晟的眼神從黯然到驚喜,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顫聲道:“你……你說什么……” “侯爺,那個人就是你,”她凝視著他,眼中滿含柔情,“我只希望……若是能拋開塵世中所有煩惱……和你在一起……該有多好……” 她的聲音愈來愈輕,帶著無盡的悵然,最后一句幾乎聽不到了。 全身的血液瞬間朝上涌來,景晟有片刻的暈眩,他猝然將俞明鈺擁進懷里,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真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不是我……如果我當初不娶你……你會不會有更好的……去處……” 俞明鈺僵直了身子停滯了片刻,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低聲道:“我……我要去洗個澡……我要去休息了……” “好,我陪你過去?!本瓣蓪⑺隽似饋怼?/br> 俞明鈺搖了搖頭,疲倦地道:“不,不用了,讓秦嬤嬤陪我就好,你和……昀兒好好聊聊?!?/br> 景晟怔了一下,這才停住了腳步。 寧珞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一看景昀,面無表情卻雙拳緊緊扣在兩旁,她更是擔心不已,將手覆在了景昀的拳上摩挲了幾下,低聲勸慰道:“景大哥,有什么話別憋在心里……” 門吱呀一聲開了,俞明鈺纖弱的身影走了出去,門又關上了。 景昀驟然回過神來,看著緩步而來的父親。 父子二人四目交接,景昀的眼中閃過一抹痛楚之色,低聲問道:“父親,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已發(fā)請查收,吐血雙更,求撒花冒泡~~ 可憐的侯爺和世子,咱們一起順毛他們倆。順便,這里一些讀者問醋哥的小問題,有興趣戳一戳,方便話留個言:感謝土豪們霸王票和營養(yǎng)液的鼓勵!耐你們! 丫丫就是丫丫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902 12:54:58